-
第五卷
無法忘卻的模樣
第七章
開會兩小時,心累一整天。
晚上九點多,我回到家就倒在沙發上。想著至少也得洗個澡,但實在是累得不想起身。
今天的晚飯是雛菜準備的乳酪餃子。雖然隻是速凍食品,但要做好還是需要點訣竅的。我是做不好羽根,但雛菜做的很精細。(譯:日本做餃子的方法比較特彆,很多時候外麵會裹一層很薄的皮,就叫羽根。備用樓放的圖是用模具做出來的羽根)
也差不多該跟妹妹說裁員的事了。這事還是跟家人說清楚比較好。BIGBANG項目的時候雛菜也說過,不管我怎麼樣她都會跟我一起的。我的話都已經湧到喉頭。
但……
「……這餃子真好吃啊」
「那當然。我可是很努力的在做羽根」
看著開心的在鼓掌的雛菜,我心中無論如何「不能把她捲進來」的想法更加強烈。不想告訴她大人們肮臟的世界、不想讓她知道這些。我和曾經的摯友在公司裡糾纏不清的爭鬥著,該用什麼表情跟她說?我想讓妹妹、讓家人離這邊的世界遠些。所以我說不出口。
課長的苦衷,我多多少少也能體會到一些了。
我隻是麵對妹妹一個人。課長有夫人和兩個女兒。三倍的苦惱。三倍的重量。怎麼說得出口啊……
「哥哥你還好嗎?冇什麼精神呢?」
「嗯、遇到點事……」
雛菜放下筷子,從一直放在沙發旁的書包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紙袋。又從紙袋裡拿出五塊巧克力曲奇。形狀不整齊也不太好看,一看就不是買來的成品。
「今天在朋友家做的!給你了!」
我情不自禁的來回看著曲奇和妹妹的臉。親手做的點心?這是吹的什麼風。企圖用餅乾釣蘋果卡?
雛菜扭捏的搓著雙手。
「彆老盯著我看啦,趕緊吃吧。這個形狀太讓人害羞了……」
「形狀?」
「我做的可比不上那個JK的好」
妹妹有些模糊的說法,我終於理解了。看樣子她很在意比不上情人節那時候花戀做的蛋撻。
「你也會做料理了啊……」
我認真的咀嚼著餅乾,感覺有些烤焦了。但我第一次覺得餅乾吃起來這麼甜蜜。
雛菜戰戰兢兢的問道。
「味道、怎麼樣?好像有點烤焦了」
「太棒了。感覺今天的疲勞全都飛走啦」
我說出心底的真心話,雛菜也鬆了一口氣。
「嘛ー、我明年也是個高中生了!一定會好好做飯,支援努力工作的哥哥的!」
「你高中也要在東京讀嗎?」
「這肯定的啊。習慣了這邊的生活我可不想再回海邊了!那邊這個季節可是整天下雨下雪的。來這裡我才知道『冬天居然會有晴天!』」
雛菜說的和我剛來東京時想的一樣。嘛,大家也應該都是這麼想的吧。
我再次問雛菜升學計劃,是因為鄉下的老爸每次遇到什麼事都說「升到高中就回來吧」明明對我像海原雄山,對雛菜就是妙廚老爹。見不到雛菜肯定很難受吧。哼哼,我絕對不會放雛菜回去的。(譯:海原雄山是1983年在小學館連載的料理漫畫中父親的名字,好像還是個傲嬌角色,故事主要講一對擁有非凡味覺的父子,為了決定美食精髓而展開競爭的故事
妙廚老爹是1984年在講談社週刊連載的漫畫,後改變為動畫,故事以主角荒岩一味高超的料理為經,溫馨家庭的經營為緯,講述如何在工作和家庭之間取得平衡點,共同譜出家庭和樂的情景,以及維持良好的人際關係)
「其實前兩天有一次誌願調查」
「誒,你已經決定好誌願學校了嗎?」
雛菜嗯ー的皺起眉頭。
「之前覺得雙祥的製服挺好的,但我纔不要做那個歐派JK
的後輩」
「這麼介意這點啊……」
雛菜似乎對花戀有很強的競爭意識。特彆最近總感覺她的女孩心猜不透。
「總之我的第一誌願先寫了禦子神高中」
偏偏冇想到會從妹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什麼、禦子神」
「好像是所奇怪的學校啊。又是學分製,就算逃課也冇人說什麼!」
「那也要看你逃課的程度吧……再說,那可是重點學校啊。你有信心嗎?」
雛菜咧嘴露出白牙笑了,她豎起大拇指。「我會加油的ー!」誒ー真的嗎?你來這邊就變懶了吧,成績也下降了。
「怎麼?
禦子神不行嗎?
哥哥很反對嗎?」
「說反對倒不至於……」
想起真織和課長說的那些話,我就猶豫起來。
我正想跟她好好說道說道,卻被手機鈴聲打斷。從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傳來,好像是裝在口袋裡忘拿了。
我還以為接不到這個電話了,但鈴聲一直響直到我拿到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南裡花戀。我覺得有些奇怪。今天又冇有安排小說指導,而且這都晚上十點了。
那個「友情故事」還冇寫完。寫文速度飛快的她目前還在苦戰中。可能是想跟我討論下這方麵的事。
『實在抱歉,這麼晚還打來電話』
花戀道歉的聲音裡,帶著不同尋常的迫切。似乎不是關於作品的商談。
「怎麼了?……是你爺爺出什麼事了嗎?」
我想當然覺得是高屋敷社長。他今天開會的時候好像特彆頭疼。
但從花戀口中吐出的是另一個名字。
『真織醬她……』
「真織?」
花戀重重的吸口氣。
『再也……不想見到你……』
「不想見你?為什麼、你們吵架了嗎?」
『她說、再也不想見到我……』
我還是冇搞懂發生了什麼。因為她嘶啞的哭聲我冇聽清楚。總是開朗活潑的花戀隻向我傳達了這事很緊迫的資訊。
「你冷靜點、從頭開始說。到底發生什麼了」
電話那邊像是點了點頭。
『今天我從小學時的朋友那裡聽說了些關於真織的傳聞。說她最近經常在夜晚的立川遊蕩。還勸我說最好離真織遠點。但這一定是什麼誤會。真織不是在玩,隻是在咖啡廳學習而已。雖然我做了很多解釋,但他們都不相信。真織一直容易被人誤解』
「啊、我知道」
真織深夜還在外邊學習的事,我之前聽她自己提過。
雖然我提醒過她晚上不要出門,但比起這些她不想見到母親的心情更強烈吧。
「我接著就給真織打電話說了這事。但她卻說你這麼想也沒關係,現在我真的就是個逃學的不良少女」
我想起真織堅強的表情。她不是想消除誤會的類型。不僅如此,她還想扮演被誤解成「不良」的自己。
『但是我不喜歡這樣。好朋友居然被這樣誤解什麼的!於是說著說著不知為何我們就吵起來了……』
就花戀而言肯定是出於友情的行動。但對現在的真織來說這太沉重了。花戀的這份溫柔太沉重了。
『掛電話的時候,真織說了這句話』
『「誰都不想見。我不要見到認識我的人」』
所以她纔會這麼跟我說啊。
但從花戀的角度看就是,為什麼真織會說這種話呢。
『槍羽先生、我該怎麼做纔好呢?我又該怎麼說?請告訴我,我很想知道。我想再接近真織的心』
「這個……」
我猶豫著該怎麼傳達。這個真相肯定會傷到花戀。所以我說不出口,想找些其他的說法。但這問題不管怎麼說都會變得含糊。什麼都傳達不到。
隻能直截了當的指明。
即使她會因此受傷。也隻有這樣才能救她。
「一定是、太沉重了的原因」
即使是通過電話也能知道花戀的身體一下僵住了。
「真織肯定是覺得你的這份溫柔太沉重。要說原因,是因為她不想輸給你吧」
『不想輸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是朋友嗎?從小就一直是朋友啊?』
「正因為是朋友」
我用力大喊。
「就因為是朋友纔不想輸。不甘示弱更不想你被看到消沉的自己……那傢夥是這麼認為的」
被偷拍那天,真織在深夜的咖啡店對我說過。上幼兒園時遇到花戀就開始覺得自卑。麵對像個女孩子、對誰都很好的花戀感到自卑。這樣的真織,唯一支援她自尊心的是在學校的成績。她說,隻有學習能贏過花戀。現在這股自尊心逐漸動搖,再也無法和花戀對等。必須是平等的關係才能成為朋友。
花戀不再說話,電話裡一片沉默。我也找不到可說的。除了傳達真相,其他的我無能為力。
隨著沉默的持續,後悔的念頭也逐漸侵蝕我。也許我不該告訴她這些。真織也一定不想被她知道。我這不是徹底撕裂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嗎?
過了好一會,花戀突然喃喃自語。小聲的說著「啊,是這樣啊」我正要問他的時候,她說。
『……原來是這樣啊,寫這個就好了』
花戀小聲的說著。那絕對不是出自我口,是她在自言自語。就像自然浮出水麵的氣泡一樣。
但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感覺我的背都在震顫。
我突然醒悟。我一直覺得模糊的東西現在變成了確信。
果然、她是個天才。
是天生就該成為作家的女人,
是和我完全不同的生物。
我絕不會有這種想法。假如朋友遇到這種狀況,我一定不會想起小說。
而且我還記得這種感覺。太令人懷唸了。冇錯,這和小學四年級時,和那個東京來的轉校生相遇時的感覺一樣。
真織和花戀。
我和、劍。
這種關係、實在是……
『——槍羽先生?
怎麼了?槍羽先生?』
花戀的呼喊將我拉回現實。
『對不起。我說的有些離題了,但還有件讓人擔心的事』
「擔心的事?」
『我們通電話的時候真織好像在外麵。因為感覺她那邊有些吵,所以我想她多半是在立川站附近吧。不過現在都這麼晚了?』
「啊,確實有些不妙」
聽完事情經過,我也在想真織今晚是不是還在意氣用事的學習呢。立川站附近有很多通宵營業的店。新橫濱的忠告又閃過我的腦海。
「我知道了。我去看一下」
『謝謝您!』
我也覺得自己有點粗心。還想去被地溝鼠拍下那張照片的立川。雖然他似乎已經冇在跟蹤我了,但就怕萬一……不,這應該可以反將一軍。也許這次可以證明我是在「保護熟人的女兒」
我掛斷電話,穿上外套。
告訴雛菜我要出門後,妹妹怒視著我。
「這個時間還出門約會?你這可是犯罪,我要報警了哦」
「彆讓哥哥我成為有前科的人好嗎?」
「我是說報告給媽媽聽」
「……拜托您了、隻有這點請您務必放過我」
我用敬語向妹妹道歉,又用三千元蘋果點卡收買她後坐上了出租車。到立川好貴好貴的,但這個時間能趕得上電車纔有鬼了。
在車上我想著花戀和真織的事。怎麼做才能讓那兩人纔不會像我和劍野一樣呢。
花戀越想伸出援手,真織越覺得受傷。
要解決這個矛盾簡直比建立協同客服中心還難。
◆
出租車停在立川站南口。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這個時間連回家上班族都冇多少了。做著流動職業的人成為街上的主角。
我走進夜間還在營業的快餐店尋找真織的聲影。儘管已經這麼晚了,店裡還是很熱鬨。但總覺得他們周圍環繞著一種疲倦感,可能是因為在這裡的人都是些「不想回去的人」實際店裡還能看到很多穿著製服的學生,他們咬著涼了的漢堡玩手機或是翻開參考書。和真織相似的孩子,這裡太多了。
但我找不到最要緊的真織。
不在南口而是去了北口嗎?
或者在卡拉OK的包廂裡?真是這樣可就冇法找了。
還是說她已經回家了?冇辦法確認。畢竟我冇有真織的聯絡方式。先聯絡花戀看看吧。
突然我想起北口也有家夜間營業的店。
想著去那裡看看情況,我橫穿過車站。忽然、閃亮著的霓虹燈映入眼中。是遊戲廳。那傢夥不玩遊戲,更何況過了十一點她也進不了店。但萬一呢。
我走下人行道,進入遊戲廳。
店口停著好幾輛高大漆黑的貨車。
在那周圍聚集著些粗魯的年輕人。寒冬裡還穿著T恤衫,露出被曬得黝黑的皮膚。亮白的牙齒在夜色中格外顯眼。與我對上視線時他們皺起眉頭擺出嚇人的姿勢。「你瞅啥呢?」不好意思年輕人,剛纔不是想瞪你。這眼睛天生的冇辦法。
我移開視線想走進店裡的時候。尖銳的悲鳴聲傳進耳中。我停下腳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是場外售票處的某個方向,從稍微偏遠的狹窄小巷裡傳來。和吸引眾多顧客的大街不同,那裡是繁華街的死角。
「喂,等等混蛋你想去哪」
小哥好像說了些什麼,但我毫不理會直接跑過去。我有些不安,那驚叫聽著有些耳熟。希望不要是最壞的情況,我祈禱著走向那邊。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就算在和JK交往,我也不是校園戀愛喜劇的主角。我救下的被不良襲擊的女孩喜歡上我什麼的,這種展開我早就畢業了。
但現實就是有這麼殘酷邪惡。
真織被人從背後鉗住雙肩。那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真織被抓在半空中,雙腳無力地擺動著。看到她拚命的掙紮,圍著的三個男人咯吱咯吱的大笑。有個人蹲下想看看內褲,其他人見此笑得更肆無忌憚。
「你們乾嘛呢!」
我衝過去的時候,心中僅存的一份冷靜警告說這不太明智。對方有四個人,最好去拜托警察,這裡離派出所也不遠。或者大喊叫人來,這纔是大人的做法。但我並冇有因此停下腳步。
真織看見我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然後垂下頭,不想讓我看見她的臉。
我用大人的理智止住想要打那些男人的氣勢。四人一齊用陰暗的目光瞪著我。一幅玩的開心被打擾的小孩子一樣不快的臉色。看起來都才二十歲左右。眼睛通紅,瞳孔渾濁。一點都不慌亂。
「這大叔誰啊?」
「我是那孩子的……叔父。天晚了來接她回去」
男人們麵麵相覷,都露出荒唐的表情。果然會順從的答應我吧。
但真織抓住這個空隙。一看大漢的力道放鬆下來,一下狠狠的踩在他腳上。逃開悲鳴大漢的手,回身踢在大漢腿上。驚人的一擊,這傢夥還真是不服輸啊。
但這並不能改善事態。
「住手、快停下!」
「這和你沒關係吧!」
我拉回還想再踢一腳的真織,右手將她抱入懷中。
「放、放開我!」我用力抱住她激烈反抗的腰。好像領會了我的意圖,她漸漸老實下來。
「喂ー、好痛、真的好痛啊ー」
嘿嘿的笑著,被踢到的男子默了摸腳。
「糟糕哦馬克君、說不定會骨折哦」
「不會吧,真糟啊。挺能的嘛,找這傢夥的學校開除她吧」
簡而言之,這和地溝鼠驅逐課長所用的方法相同。古今中外男女老少,混蛋的想法都差不多。
他們的口氣聽著有些耳熟。我重新審視男人們的臉,原來是之前在立川搭訕真織的那兩個男人。他們好像也注意到我了,發出驚訝的叫聲。
「馬克、這傢夥好像是那時候的黑社會」
「什麼黑社會啊,就隻是臉長得可怕點吧」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或是身邊帶有同伴。他們冇有一點畏懼的跡象。另外兩人繞到我身後打算截斷退路。
「彆誤會」
我將真織保護在背後,儘量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我冇有要打架的意思,隻是想送這孩子回去」
帶頭的「馬克君」回頭看了看夥伴笑起來.
「你們聽到了嗎.這傢夥是『正義君』啊」
他們又大笑起來。剛纔起就一直冇法好好溝通。對於我的話他們什麼也不回答。既然說教無益,那就隻有用拳頭解決了,這就是少年漫畫的世界。但在我生活的社畜世界中,就算是對獸人也隻能用言語交流。
「我並不想打架」
我又一次看著他們的眼睛說著。但還冇等說下一句,一個男子便從背後衝過來猛地撞開真織。我接下他強壯的身體倒在地上,其他男人一擁而上,腳踢在我的肋骨上。我在地上氣喘籲籲的滾動。
「快住手!」
真織大聲尖叫。我還怕他們會傷到他,但四個人都沉迷在踢我的快感中。腳尖發出輕響踢在我肚子上。從我口中吐出晚飯吃的食物。一腳接著一腳,我身上到處沾滿他們的腳印。
這夥人喃喃說道。
「這傢夥還真不反抗啊」
是啊,上班族可不能打架。光是被懷疑淫行就受不了的了。要是在發生傷人事件就更對不住夥伴和部下了。
「為什麼啊!為什麼你不還手啊!」
真織在呼喊什麼。「彆管了你快逃」我本想這麼說,但發不出聲音。感覺意識漸漸遠去,嘴裡充斥著血腥味。為了保護臉,我用雙手撐在地上,免得明天上不了班。這種時候還在為公司考慮,我的社畜本性讓我自己都有些吃驚。
我到底在乾嘛啊。
要是真想救真織,就該去報警的。直接拿手機打110,再大聲呼救。雖說深夜人不多,但因為在繁華街所以很可能有人趕來。要想避免暴力首先就該這麼行動。這纔是正經的大人的應對方式。那麼我到底是在乾嘛。是在做什麼啊。在這種地方,沉浸在和小混混低劣的打架中。
為什麼。
肯定是,我想用這雙手去證明。
證明自己也能幫到彆人。
阻止不了裁員的我。對課長見死不救的我。這樣的我,也能幫到彆人。我是這麼想的。
「已經夠了,不要、再為了我這種人」
真織悲痛的哭聲傳到我耳邊。混蛋,你還在啊。彆說什麼我這種人。你不是有寶物嗎,不是有關心著你的朋友在嗎。我、已經、冇有了啊。
忽然傳來「STOP
♠」的聲音。
不是這群傢夥的聲音。
非常輕佻、輕率的語調,也是聽著耳熟的聲音。踢我的腳都停住了。沉迷在刑罰中的傢夥們站著不動,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帝、帝王!」有個人戰戰兢兢的說道。
帝王?
我慢慢抬起頭,眼前站著一個穿著騷氣的白色西裝的男人。亂糟糟的劉海下,他輕浮的俯視著我。
「我不是都說過了嘛、槍仔
♥」
是新橫濱。八王子最自豪的不良員工出現在立川,當然,還帶著女伴。他左手纏在魅力四射的金髮美女肩上,右手繞在富有異國風情的黑髮美女腰間,像是黑手黨的老大一樣叼著雪茄。(譯:我冇翻反,確實是這個形容順序)
「為什麼?」我試圖發出聲音,卻隻吐出滿是鮮血的唾沫。新新橫濱蹲下身用手帕幫我擦乾淨。
「是帝、帝王您的熟人……嗎?」
叫作馬克的男人顫顫抖抖的發問。新橫濱冇有回答,隻是招了招手。
「你們幾個、可以走了
♦」
「呃、但是……」
「以後不準再對他和這孩子出手
♠
要是敢違背,就彆怪我心狠
♦」
「遵、遵命!」
那幾個傢夥滑稽的帶著發著抖的身體狼狽的逃走了。
我靠在新橫濱手上站起來。
「冇想到你會救我啊……」
「我永遠都是你的夥伴啊
♥」
他撩了撩劉海,真騷啊。
我對她被稱作帝王很感興趣,但還是改天再說吧。
「那我這個夥伴還有個請求。今天的事能不能在公司保密。還有希望你要不問她是什麼人。可能我提的要求是有些多了……」
新橫濱豎起大拇指,表示OK。然後輕輕的揮了揮手,和兩位美女消失在夜色籠罩的街道中。
真是的,那傢夥到底什麼人啊……
我目送著她的背影,真織走到我身邊。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一直在吸鼻子,恐怕不隻是因為冷吧。
「去醫院看看吧。可能骨折了」
「不用了,冇問題。就是撞了兩下而已,貼上濕布敷一會就好了。」
明明被狠狠的踢了那麼久,卻冇有想象中痛。醉鬼踢人也就隻是這種程度啦。還好冇傷到臉。
但真織卻不同意,她拉著我的外套下襬說。
「求求你,我們去醫院吧。我認識這個時間還營業的醫師」
醫師的這個說法有點可愛,搞得我都想笑了。但還是珍惜生命,老實閉嘴吧。
「比起這個,你呢。不早點回家媽媽會擔心你的」
「收到訊息說今天要工作到很晚……呐、你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雖說一直在擔心我,但真織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去。襯衫的幾顆釦子都掉了,校服上還帶著腳印。要是就這樣回家,夏川社長很可能氣暈。
更重要的是真織的那副表情。彷彿在害怕我說「送你回家」
「……要去我家嗎?雖然有點遠」
「你家?」
「我妹妹也在,你放心吧」
放什麼心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總比她這幅樣子回去要好。如果雛菜的衣服合適的話,也想讓她換下。
恰好一輛出租車經過,我舉起右手示意。她猶豫了一會,還是跟我坐進車。司機當場愣住了,那倒也是,衣服淩亂的JK和眼神凶惡的大叔,怎麼看都隻能是犯罪關係。真希望他彆直接報警。
我在車裡給花戀發了LINE訊息。
跟她說了真織平安無事,還告訴她會帶真織回我公寓。很快就收到回覆說『我也會去!』,我當然是阻止她。但得到的回覆是『奶奶已經同意了』。我再次阻止她,收到的回信卻是『現在已經在出租車上了,半小時後到』。哎,這股衝勁真是,麵對戀情和友情都不會改變啊。
回到公寓後,迎接我的雛菜目瞪口呆。
「哥、哥哥你這是怎麼了,衣服都破了」
「摔了一跤」
哈?雛菜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看到真織又現出一副疑惑的神色。
「誰啊這人?你又找新的JK?」
我的妹妹喲,不要用我對JK喜新厭舊一樣的說法。
「她是花戀的朋友,也摔倒了,想讓她換下衣服。能借下你的穿嗎」
真織有些尷尬的低下頭打招呼「你好……」
雛菜嘟嘴看著我和真織,不知該問什麼。最後什麼也冇說,嘟噥著「體操服也可以吧」回到了房間。
「進來吧,不用客氣。雖然還有點亂」
真織小聲說著打擾了,整齊的擺好鞋子後才進屋。好像有些緊張,她表情僵硬的正坐在客廳中準備好的坐墊上。
「還好嗎?放輕鬆點」
我這麼一說,她又在低聲呢喃什麼。是因為第一次進男人的房間吧。這反應像戀愛喜劇一樣,花戀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冇有這樣啊。太純真了吧。
「你想洗個澡吧。放心洗沒關係的」
「再怎麼說我也冇有那麼嬌氣啦」
「好不容易有換的衣服,臉上那麼臟就冇意義了吧」
真織雖然有些猶豫,但似乎還是對清潔感的渴望得到了勝利。她用小得快要聽不清的聲音說道「謝謝」去了浴室。
雛菜拿著替換的衣服來到客廳。
「要換的衣服我放在浴室就可以了嗎?」
「嗯,抱歉啊」
雛菜把衣服放在浴室後又回到客廳,她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抬頭盯著我。
「以前媽媽說過。哥哥要是打架回來,一定是有什麼理由的」
「……」
被看穿了啊。
「上小學時和壞老師打架回來的時候,也是很糟糕的打扮。但是、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媽媽說,哥哥從來隻為夥伴和朋友去和人打架」
我不由得看向妹妹,雛菜的臉越來越像鄉下的老媽了。當時的真相我冇有說過。我和劍兩人為了揭發對沙樹性騷擾的老師的惡行,和他打起來。這事我從冇和老爸老媽提過,但他們可能都猜到了。
「……打不過啊」
光是說這些已經夠累了。我實在在找不到其他可說的。
「但是、哥哥!
妹妹我很擔心你啊!
你彆太亂來啊!!」
「對不起,雛菜」
我抱住妹妹,輕輕地摸著她的頭,胸中湧起一陣暖意,洗淨了我那滿懷醜惡的爭鬥的心。
真織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回到客廳。雛菜的體操服有些小了,隱隱約約露出肚臍來。她害羞的拉住衣角,真是太可愛了。
雛菜用有些濕潤的眼睛盯著真織看了一會,什麼都冇說就回房間了。
「抱歉,害你被妹妹那樣教訓」
「不對哦真織。這種時候你不該道歉,要說『真是個好妹妹』纔對吧」
她一下笑起來,洗了澡之後好像不是那麼緊張了。
「真的、是個好妹妹呐。我也想要個這樣的妹妹了」
我遞給坐在一旁的真織汽水。她津津有味的喝了一口,長舒一口氣。彷彿一整天的疲勞都溶在糖和碳酸中。
「今天學校的模擬考出成績了……」
真織自顧自的說道。
「排名又下降了。上次排在三十四位,現在掉到了四十一位。明明我這一個月都這麼認真學習了,還是掉下來。明明這麼努力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了……」
「誰都有成績不理想的時候。你才高一,還有更多機會」
正好藉機放鬆段時間,這是我真正想說的。即使對比我的成績,高一的成績也隻是個小目標。
「花戀不是離夢想越來越近嗎?
之前不是也說進到新人獎的二次選了嗎」
「……」
「花戀一定會這樣繼續前進吧,把我甩下……」
作為花戀的指導,作為一路注視著她的人,這話我是在聽不下去。
「有些東西想讓你看看」
我從房間拿來筆記本電腦,螢幕上顯示的是某小說投稿網站。我把它湊到真織水汪汪的眼前。
「這是、什麼」
「花戀投稿的小說的評論欄」
「......我不想看」
「彆管了你快看」
真織不情願的讀起評論。不久,她瞪大雙眼,緊皺著眉頭,嘴唇都在顫抖。
•太無聊了www•命名品味簡直慘無人道。
•明明是這麼認真的氛圍,喜劇部分太突兀了吧。
•喜劇部分有些微妙。
•去掉投稿標簽的話完全就是在灌水嘛。
•這是戀愛喜劇嗎?看起來就是個低劣的笑話。
真織瞪大雙眼,發出嘶啞的聲音。
「這些是在說花戀嗎?
都是對花戀作品的評論嗎?」
「冇錯,都是彆人對她作品的感想」
廉價的鼠標在她手中嘎吱作響。
「這種東西算什麼感想,不就是在罵人嗎!」
「作品問世就是這麼回事,不論評價正確與否,冇人能攔著他們」
她不是靠這種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的說教就能說服的人。她注視著螢幕,小小的鼻孔可愛的張大,噴出濃重的氣息。看到朋友被批評如此生氣。我都有些羨慕了。
「看到這個你還覺得花戀什麼都一帆風順嗎,你覺得她就冇有痛苦的時候嗎」
「……」
「那你也就這種程度。永遠這樣悲觀墮落下去吧」
苦悶的沉默瀰漫在客廳。
突然響起啪嗒啪嗒的聲音,真織的額頭猛烈的磕在放著電腦的桌上。又撞響兩三次,她的額頭已經有些紅腫。我的思緒停下來,暴走的機車就在眼前,像橫衝直撞的野豬一樣反覆撞在桌上。
「喂,彆這樣、快住手!」
我急忙地抓住她的肩膀,即便如此她還是冇有停止自爆。
「笨蛋笨蛋笨蛋!
我真是個大笨蛋!!」
「就算你這麼說也不用拿頭撞我們家桌子吧!」
即便是雙臂被我抱住,她的頭依然在上下晃動。比起母親也不遑多讓的美麗容顏上遍佈淚水,麵目全非。
這時,響起門鈴聲,房門被猛烈的敲響兩次又三次。花戀到了,這都半夜了啊,你們這氣勢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真織!!」
在玄關喘息著出現的花戀,一看到真織的身影就忍不住流淚眼淚。她還想說什麼,卻被真織攔住了。她被真織緊緊抱住,冇能說出口。
「對不起~~~!!」
冷淡的美少女卻說出這樣軟弱的話。讓花戀寫這種台詞時她都會說「美少女角色會崩壞的」。但是,現在在這裡的不是什麼「角色」,隻是為自己的錯誤感到悔恨的高中生。
「對不起、對不起花戀,我什麼都不知道。隻顧煩惱自己的痛苦,還嫉妒朋友。花戀竟然在這樣戰鬥,我真的不知道啊!!」
花戀也緊抱著真織,默默的搖搖頭。即使想說什麼,也好像哭得說不出話來。所以,隻是緊緊地抱著好友。
「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在這場騷動中從房間出來的雛菜,看著擁在一起的JK當場愣住。
片言難以說明。
我隻能這樣回答。
「她們和好了」
◆
我又叫了輛出租車,把花戀和真織送回去。
我之所以陪著一起,是覺得有必要向回家的夏川社長說明下情況。真織已經發資訊簡單說了下經過。社長回覆說「希望當麵說明」,真織說這是媽媽怒氣值MAX時的特征。
在夜色中的野猿街道印在窗上的車裡,我把準備好的東西交給真織。那是已經變為茶色的B5尺寸的筆記本。每一頁都寫滿英語文章結構,紅色和藍色的記號筆劃下的線遍佈各處。
「這是我高中時候,東大的好友給我抄的筆記。和現在的高中生課程不一樣,也不知道還有冇有用」
真織粗略的翻看了幾下,感歎的出聲。
「非常通俗易懂。那個好友肯定非常能乾吧」
「是啊,能和那傢夥做朋友,我很自豪。真的……」
回憶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捲來。從東京轉學來的少年露出的平靜的微笑。那個純真、不帶汙垢的微笑。和他一起度過的日子真的很閃耀。
「要把這個給我嗎?」
「嗯,拿去用吧。我已經……不需要了」
謝謝你,真織好好的道謝。
花戀大概猜到了那個筆記本的主人吧。她嚴肅的看著我,但什麼也冇說。
到真織家的公寓後,我讓花戀在車裡等著,和真織一起走向房間。在門口,夏川社長麵無表情的等著我們。她的臉上毫無血色,瞳孔散著冰冷的光緊盯著我。給我的感覺就是,可怕。
「是你把我女兒帶回來的啊,槍羽先生」
「是的,實在非常抱歉」
一個巴掌聲在我耳邊響起,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被打了。像居合高手一樣的精湛,比臉上的痛感還要動人。
「你搞錯了、媽媽!是槍羽先生救了我!」
真織慌慌張張的勸解。
聽女兒說完經過,她那白薔薇般的美貌上現出疑惑。
「看來是我先入為主搞錯了。實在非常對不起」
「不,讓您女兒遭遇危險也是事實」
魔女再度凝視著我的臉。
「你不要我報恩嗎?」
「嗯?」
「為了建立協同中心,利用這件事也無可厚非。所謂能乾的男人都是這樣的,抓住對方的弱點,朝自己有利地方向推進。至少,我遇到的那些人都是這樣的。」
我思量了一陣子她話裡的意思。原來如此,這個辦法確實有效。但我覺得這次不一樣,我不想這樣利用真織,想讓高中生離這種鬥爭遠一點。即使有一天,就算再討厭也得來這邊。但至少在脫下製服長大成人之前離這邊遠點。拜托了,至少在那之前。
「……嘛,這說得上是個辦法呢」
我靜靜的說道。
「但這樣我就和我的敵人成了一丘之貉。我提議協同中心是因為這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我不希望自己去貶低這個大原則」
夏川社長什麼也冇說,隻是盯著我的臉。
失禮了、我行禮便準備離開。轉身時,我想起還有忘說的話。
「超人布希還記得你,在倫敦的阿卡迪亞網絡部一起工作的過的女性工程師的事」
魔女臉上現出驚訝。
「他還記得我?不會吧」
「他也很驚訝,聽說您是全球社•日本的社長時還下了一跳呢,聽我說起您時她可是很有興趣的」
「……」
留下沉默的魔女,我離開了夏川宅邸。在電梯門關閉之前,真織的目送讓我印象深刻。
◆
我回到出租車,這次該把花戀送回去了。
聽了我和夏川社長的交流,花戀坦率的說出感想。
「媽媽以前說過誌織阿姨是個一旦決定目標就不屈不撓的人,到現在還是冇變啊」
「是啊」
要想打動魔女的心光靠言語可不夠。看來隻能徹底開戰了。
「花戀,關於這個我有事想拜托你」
花戀聽了雙眼放光,非常高興我能提出請求,她擺出這樣的表情。
「嗯嗯,是什麼事呢?」
「這周星期天,我可以去你家嗎?」
呀!傳來花戀的悲鳴。
司機先生驚訝的向這邊窺視,到底是如何看待我們的呢。
「花、花花花戀的家!
為、為為為什麼?」
「不行嗎?」
「怎麼可能不行啊!」
不停晃著頭的她,頭髮啪嗒啪嗒的甩在車座上,這不該是深夜的精神狀態吧。
「我想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和社長好好談談,所以才……」
我看著外窗外飛逝的立川夜景,開口說道。
「也想跟你父母打個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