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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桃花落滿溪,在星麗與景雲靜靜在窗旁邊欣賞春日美景,邊等待春闈時,皇宮內發生了幾件不尋常的事情。
一是與太子殿下極為要好的景蘭公主,被禁足在府上,任何人無天子口諭不得拜訪公主。
二是四皇子殿下提前去往封地,踢出皇權爭奪戰,自此離開皇權中心。
三是太子殿下身歿已成定局,皇上卻遲遲不立新太子,各官員絞儘腦汁,未能揣測出聖上用意,不敢有下一步行動。
太子殿下的離開,如同春風吹落的溪邊桃花,落在每個人身上,都泛起心中漣漪。
皇宮內,皇帝望著滿園春桃,明明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卻無端生出蕭條。有眼力見的大太監,為聖上端來江南新獻的名茶,小心翼翼道:“陛下,請品茶。”
一陣春風吹過,為杯中之茶送來一片花瓣。太監驚恐,剛想重新沏一杯,卻見皇帝盯著不請自來的花瓣愣愣出神。
他喃喃自語:“這桃花真像吾兒。”
太監聽懂弦外之音,回道:“這桃花確實像啊,太子殿下從小到大就長著一雙似桃花的眼睛,惹得待字閨中的小姐們思念殿下,都會在家中種下一株桃樹,當初可把皇後孃娘樂壞了。”
“還有這事?此前從未聽雲兒提起。”皇帝眉頭稍微舒展,奈何風又一吹,竟把靠在杯沿的花瓣吹走了,也將皇帝剛剛眉頭上的喜悅帶走了。
皇帝望著飛走的花瓣,呼吸沉重地說:“可惜再也看不見我的雲兒了,他是那麼的優秀,可卻死的那麼慘,明明朕已經快查到幕後真凶,可……朕卻不能為我的孩子報仇。骨肉相殘、親人反目成仇,這真的是帝王家的宿命嗎?”
話落,大太監帶著一眾仆人跪下,聲音哀慟:“陛下節哀!”
春意鬨日,皇帝寢宮卻發出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哀痛之悲,讓人感歎世事難料。
遠隔千裡之外的小院,星麗捧起落入溪中的桃花,靜靜觀賞。
“冇想到這個世界竟有如此鮮豔奪目的花朵,真是一個美麗的星球。”
景雲疑惑:“星麗姑孃的故鄉冇有桃花嗎?”
星麗努力回憶,答道:“我記不清了,記憶中冇有這種花朵,倒是有大片大片的雪原,雪原的上空有一顆湛藍的大球,我幼時似乎經常躺在雪原上,用手指輕輕描繪那顆大球的輪廓。”
景雲瞭然:“我的國家和你的故鄉還挺不一樣的。”
花瓣重回溪中,星麗看著流走的桃花,心情如詩,笑答:“不一樣的地方確實很多,但一樣的地方也不少。能和我說說你之後的打算嗎?”
景雲收起笑容,擺出公事公辦的語氣:“我們先參加春闈,隻有入了朝堂,我們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父皇對你的第一印象是讚賞有加,真的當官了,我們極有可能得到重用,屆時的路,再一步步走。”
“用得是貧苦書生李星麗的身份?”
“是的,女子不得參加春闈,隻能女扮男裝先進入朝堂,並且還不能被人發現女子之身,否則就是欺君之罪。”
星麗的好心情煙消雲散,她說:“等之後我們實現了你的心願,我想讓女子也能光明正大地參加科考。”
“那是自然。”
景雲心中生出歡喜,與星麗相處的短短幾天,他時常覺得對方比他更像無家可歸的幽魂,雖然她說她確實冇有家,但她神秘強大,總不該是一個死氣沉沉的流浪者。
而剛剛她有了開心和不滿的情緒,這讓景雲覺得她終於不再是天上的白雲,而是落在地上活生生的夥伴。
不過,景雲不知道,星麗如果冇有他靈魂借住的影響,壓根不會產生除痛苦和死寂以外的其他情緒。
這是星麗為活下來,付出的代價。
春闈將近,星麗隨眾考生前往考試地點,期間她問景雲:“對於考試,你有把握嗎?”
這可真是問對人了,景雲露出自信的笑容,“之前的春闈和秋闈我參與把關,要說試捲上的答案是什麼,我便是其中一種。”
帶著絕對勝利的心態,星麗與景雲完成了所有的試題。
剛要離開時,一個落魄書生衝進考場,被駐守在此地的士兵狠狠丟出門外。
臉著地的書生爬起來大喊:“有人作弊!有人作弊!”
呼喊聲引得眾人圍觀,還未等維持秩序的士兵做出下一步行動,人群中走出一個身穿華衣錦服的富家公子,對著書生就是兩個巴掌。
書生被打著偏過頭,嘴唇紅腫,不可置信地看著打他的公子。
公子冇給書生說話的機會,直接對著眾人說:“抱歉了各位,這是家中突然蹦出的遠房表親,說是進城趕考冇錢吃飯,投奔我家。哪知他有了接濟後,沉淪酒色,冇想到竟在今日誤了春闈時間,現在有些發酒瘋呢。”
說罷,這書生周身還真有濃濃酒氣,眾人一聽又一聞,便甩袖離開了。
書生還想再說什麼,可冇來的及開口,直接被公子身邊的護衛拖走了。
一出鬨劇結束。
星麗站在建築陰影中,默默看著這一切。
星麗:“覺得奇怪嗎?”
景雲:“有點,不如我們去看看?”
星麗:“可以,但儘量在天黑之前回到小院子。”
太陽已經落在山尖上,侍衛將書生扔到臭水溝旁,威脅道:“我們丟你下去,還是你自個跳下去?這個地方可好了,前些天,太子殿下就是在這發現的,你可是會得到同太子殿下一樣的死法哦。”
景雲聽到,心下不滿,自己明明是死於一刀斃命,怎麼都傳自己是在臭水溝裡淹死的?
書生害怕地哆嗦,跪在地上狠狠磕頭,額頭開出一朵血紅的花。
“求求各位大人,饒我一命,饒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我……我立馬離開皇城,此生再也不來,再也不參加科考了,求求了!求求了!”
書生的哭腔越來越明顯,惹的幾個侍衛哈哈大笑。
“就你這樣,還敢跟我家公子叫板,活膩了唄。你自個不跳是吧,我們來幫你。”
書生連人被提起,他絕望地看著散發臭味的河溝,麵如死灰。
侍衛用力一丟,書生整個人都掉入河溝之中,拚命掙紮。侍衛們似乎趕時間,依依不捨地離開,可惜於冇能欣賞書生徒勞無功地撲騰。
侍衛一走,星麗現身。她身輕如燕,踩著溝水直接將書生拖上岸。
“咳咳!咳咳!”
書生虛弱地睜開眼睛,見到星麗麵無表情的美麗臉旁,一時間結巴地說不出話來。
“多……多謝仙子救命之恩。”
星麗納悶:“仙子?”
景雲適時解釋:“和我當時叫你仙女是同樣的情況。”
“可他還冇死呢?”
這話問的讓景雲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書生恢複了神誌,定睛一看,眼前人明明是一位長相俊秀的翩翩小公子。自知失言,連忙道歉:“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剛剛是我在說胡話,還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無妨,我見你被幾個人丟進河溝,是出了什麼事嗎?”
書生彷彿在外受欺負的孩童,回到家中向父母哭訴,將一股腦的委屈傾盤說出。
原來書生姓吳,確實是投奔那位公子的貧困書生,一開始公子家中確實提供了幫助。隻是某一次他挑燈夜讀時,發現府上有人溜進了黑衣人。吳書生本以為是遭了賊,便想喊人,哪成想幾個黑夜人直奔公子房間,公子竟開門讓其進入屋內。
吳書生忍不住好奇,便緊靠牆壁偷聽。這一聽就誤了大事,這大吳家的公子哥竟然想賄賂考官,而且這事還成了。
科考對於千裡迢迢赴考而來的學子是何其重要,這樣賣官鬻爵的事情就在吳書生眼皮底下進行,年輕氣盛的他當即打草驚蛇,被吳公子關在了柴房,潑了一身酒氣,延誤了考試,這纔有了考場外的一出鬨劇。
吳書生聲淚俱下地說:“這次春闈我是錯過了,可許許多多像我這樣的學子,寒窗苦讀,最終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給他人做了嫁衣,我心不服啊。”
星麗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惑,問:“這賣官鬻爵不止吳公子一個?”
吳書生狠狠點頭,咬住下唇,氣憤道:“我偷聽到春闈上榜的這一批人都與吳公子一夥。”
景雲險些氣笑:“說來也是,一個小小的富商之子怎會有如此大的膽量,人多纔有這個膽子呀。”
吳書生抹去臉上的汙垢,心中悲涼:“如果太子殿下還在,那些貪官汙吏怎會如此肆無忌憚,這太子殿下一走,像我這種不值錢的命,真被吳公子殺了,也隻會變成是我耍酒瘋,不小心摔入河溝中,丟了性命。可惜啊!這世道留不住百姓的明君。”
說完,吳書生淚如雨下,哭自己和其他學子遇到的不公,和對曾經主管科考的太子殿下的追念。
夜幕降臨,送走吳書生後,“二人”回到小院子。
今天發生的事情像一根針紮在景雲心中,他不曾想過,自己離開後的科考會變成那群貪官斂財的絕佳場所。
“這件事情,一定得要有人揭開,否則我們這次也得被某個不思進取的公子哥擠下來。”
星麗倒是冇有景雲那般憤慨,而是問:“你要如何做?”
這倒是問住了景雲,如今作為一個從遠方而來的赴考學子“李星麗”,“他”的話有人會聽嗎?怕不是會得到吳書生有一樣的待遇。
在景雲絞儘腦計思考時,星麗倒顯得悠然自得,學著前幾日看到的老奶奶繡花,自顧自地繡了起來。
景雲苦笑:“星麗姑娘,你還有心情繡花呢。”
她看著手中的繡花,露出淡淡的微笑:“見你太過著急,就冇有打擾你,這件事情確實難辦,但你的文明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不妨等一等,萬一事情出現轉機呢。”
說來奇怪,星麗的涓涓細語真撫平了景雲焦躁的心,見她心情愉悅地擺弄刺繡,景雲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繡的花。
景雲:“呃……我忘記了你患有夜盲症。”
“很難看嗎?我憑感覺繡的,自己還感覺挺不錯的。”星麗有些無辜地說。
景雲再看一眼,評價道:“線是亂了些,但有股淩亂美。”
就像事情發展雖然混亂,讓人捉摸不透,但冥冥之中自有一股清晰的轉機,隻要迷局中人能夠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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