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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將軍威武！哈哈哈......”
心跳聲震耳欲聾，耳邊迴盪著急促地喘息。
夏日燥熱的風拂過臉頰，汗水流過的地方帶來輕微刺痛感，連清辭眼前的黑暗逐漸散去，看清了對麵所站之人。
少年一身勁裝，英姿勃發，劍眉星目，輪廓硬朗，雖冇有幾十年後的成熟穩重，但雙目炯炯有神，神采飛揚，任誰看到了都得誇一句好俊的兒郎。
而此刻那少年手持紅纓槍，槍尖反射出淩冽寒光，直指連清辭喉間，隻需再往前一寸便可刺破咽喉。
周圍圍滿了光著膀子的軍士，他們勾肩搭背，圍在台下歡呼喝彩。
看著那些年輕而又熟悉的麵孔，連清辭一陣恍惚。
這是十五歲那年，得知父母給她相看了人家，火爆脾氣的她立刻提刀跑來比武。不過還是楊運昌技高一籌，自己敗在他的槍下。
眼前場景是如此的生動鮮活，陽光刺地她眼睛發酸，周圍的起鬨聲、喧鬨聲清晰入耳。
她這是......重生了？
“姑娘，在下得罪了。”
楊運昌瀟灑收回紅纓槍，對連清辭抱拳行禮。動作收放自如，有禮有節，君子端方，不外如是。
連清辭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他，上輩子二人相伴三十五載，也曾如膠似漆、相濡以沫。
他們是世人口中稱讚的神仙眷侶，是陛下誇過的鴛儔鳳侶。
可她卻在楊運昌重病臥床之時，捲走所有家產，以至於他連延醫問藥的銀子都掏不出來。
前世的記憶翻湧而出，連清辭渾身顫抖，用儘全身力氣才控製住自己冇有崩潰。
“楊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楊運昌見連清辭神情有異，以為是她輸了比賽覺得下麵子，便體貼地喝退圍過來起鬨的軍士，走在前麵給連清辭開路。
雲江連山靠海，民風淳樸開放。
適婚的少男少女常約出去上山下海的，發乎情止乎禮，大家也都樂見其成，從不依照讀書人三從四德的那套約束女子。
因此見二人離開，眾人都發出善意的鬨鬧聲。
連清辭畢竟是活過一世的人，更何況雲江女子素來潑辣彪悍，根本不怯場。
倒是走在前麵的楊運昌悄悄紅了耳朵，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昨日晚間下值回家，母親告訴他要和連家姑娘說親。
兩家都是武將世家，門當戶對，更何況連家姑娘素來貌美，他對此並無不滿，一切都聽從父母安排。
不料今日這連家姑娘直接找到軍營來比武。
少女容貌豔麗大氣，身姿高挑，難得的是一手連家刀法舞得虎虎生風。
年少慕艾，楊運昌心中不免悄悄起了些心思。
陽光透過樹蔭灑在少女眉間眼角，一身紅色勁裝更襯得她豔若桃李，楊運昌看著連清辭精緻的側顏，忍不住喉間微動，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燥熱起來。
“連姑娘，不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
楊運昌的聲音有些發緊，但神情坦蕩，目光清正，看著讓人心生好感。
上輩子連清辭愛極了他這幅樣子，但如今再看，已無心動。
“楊將軍，今日貿然過來找你，實在是情況緊急，清辭並無冒犯之意。”
她是個極傲的性子，在得知家人給她相看了結親對象後，立刻便提刀找了過來。
想當她連清辭的丈夫，要看能不能贏下她手裡的這把刀！
可這輩子，她不想跟楊運昌在一起了。
老天爺既然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不想再走上輩子的老路，這一次，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楊將軍，昨日我無意得知......我無法生育，之前無人知曉，所以纔跟楊家說親。”
“可老天爺卻讓我們說親前得知這件事，說明我二人有緣無分，便不能隱瞞......也不能害了你。”
楊運昌幻想過連清辭或許會嬌蠻、賭氣、害羞......
可他冇想到竟然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如同被一盆冷水突然澆透，在這六月的暖陽中冷得他打顫。
“連小姐，你......可是故意這麼說？你若是冇看上楊某......”
“我說的是真的，”連清辭睫毛微顫，仿若破碎的蝶翼，看著麵前波光粼粼的河水，目光中透露著滄桑和悲哀。
“我素來身體強壯，所以很少看大夫，之前一直不知道，我竟不能生育。”
楊運昌的喉頭哽住，隻覺蒼天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命運的大手將他裹挾，他無力反抗。
剛剛升起的情愫頃刻化為黃連苦水，苦得他心頭髮顫，有口難言。
他家裡三代單傳，父母絕不可能讓他娶連清辭，他們兩個......不可能了......
“回家我自會稟告父母，這樁親事是我們連家對不起你們楊家，一應補償隨後自會奉上，告辭！”
連清辭拱手離開，不給楊運昌任何開口的機會，轉身大步離開。
而楊運昌隻得看著她越走越遠，直至背影消失不見。
......
一路騎馬飛馳回家，遠遠就看見看門的老吳叔正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
“籲！”
連清辭翻身下馬，將馬鞭扔給守門小廝，腳步如風般衝了進去。
老吳叔攔不住她，急得小跑跟在連清辭身後：“我的大小姐，你怎麼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出去？老爺和夫人都氣得不行，說等你回來家法處置，趕緊去你外祖家躲兩天！”
“老吳叔你彆擔心，我自會跟父親母親解釋。”
說話間二人已來到正堂，原本鬆散坐著的連父連母，見到自家女兒立刻正襟危坐，冷臉擺出一副興師問罪之態。
“逆女，你還敢跑回來！”
連父氣得將手裡的茶杯摔到連清辭跟前，吹鬍子瞪眼地看著麵前這個最寵愛的小女兒。
按照連清辭以往咋咋呼呼的性子，肯定又是撒潑耍賴、胡攪蠻纏一通，到時候說說笑笑也就過去了。
可這一次連清辭卻不顧腳下的碎瓷片，直接掀開衣角跪了下去。
“我的兒，地上有碎瓷，小心割傷了你的腿！”
連母也顧不上裝樣子了，立刻心疼地跑過去拉連清辭起來。
見連母先一步起身，連父抬了一半的屁股又坐回去。作為一家之主，總要拿出些威嚴來，不然兒女大了不好管教，無規矩不成方圓。
想到早上女兒嚷嚷著不願意嫁人的事，連父冷聲說：“你這會兒知道錯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母親還會害了你嗎？”
“父親，女兒有事要說，此時事關重大，還請您將下人摒退。”
任由連母拉扯，連清辭穩穩跪在地上，聲音冷靜，目光筆直的盯著自己的父親。
今日的連清辭一改往日的飛揚活潑，神情中的凝重讓連父連母有些心慌，可見她要說的事絕不一般。
連父連母對視一眼，連忙吩咐老吳叔帶著下人離開。
“有什麼事你起來說，彆跪在地上了。”
到底是心疼女兒，見連清辭膝蓋處滲出斑點血跡，連父心疼的直抽抽。
他這個女兒從小要強，本應好好養在深閨做一個嬌嬌女，可她偏要跟哥哥們學習刀法，小小一個女孩兒扛著隻比自己矮一點的大刀，從未叫過苦喊過累。
對這個小女兒，連父連母是既生氣又心疼，拿她冇辦法。
“父親，女兒不能生育，還請您莫要再和楊家說親了。”
“你說什麼？”
連清辭的話仿若炸雷響在耳邊，連父連母驚得頭皮都炸了。
“你說什麼胡話？你從小身體就壯得跟小牛犢似的，要是不想過早成親，爹孃就多留你兩年，何苦說這種話傷爹孃的心？”
連母氣得直拍連清辭好幾巴掌，手掌落在後背發出悶響，可見連母是真生氣，用了十足的力氣。
“胡鬨什麼！這種事情也能瞎說的？！”
連父本就生的威武，此時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臉上的鬍鬚都氣得炸開，這幅樣子走在路上怕是要嚇哭小兒，連清辭卻隻覺心安。
看著一心關愛自己的父母，連清辭忍不住心底酸澀，她到底是幸運的，有這樣真切愛護兒女的父母，是她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女兒說得是真的，父親母親若不信，可請郎中過來給女兒檢視。”
涉及到女兒終身的大事，連父連母自然不敢隨意處之，立刻讓人請相熟嘴嚴的郎中過來。
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連父派人將還在軍營的兩個兒子也喊回來了，加上兩位嫂子和還不會走路的小侄子，屋裡擠得滿滿登登。
一家人圍在連清辭身邊，眼睛死死盯著老大夫把脈的手。
可憐老大夫一把年紀，被人著急忙慌的帶過來，又被一群人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把脈，他捋鬍子的手抖微微發顫。
要不是知道連家的為人，恐怕早就嚇軟了腿。
“大夫，我女兒（妹妹）到底怎麼樣了？”
眼見老大夫眉頭緊蹙，半天也冇說出個一二三來，眾人都急得不行。
老大夫慢悠悠地收回手，臉有難色地看向連父連母。
“大夫，您但說無妨，自己的身體，我心裡有數。”
連清辭語氣平靜，彷彿事不關己般，連母氣得瞪她一眼，拉著老大夫到一邊。
其他人也圍過去，一群人頭碰頭嘀嘀咕咕說了半天，然後就聽到連母‘嗷！’一聲哭了出來。
連母悲傷地站不住，連父連忙抱住她，連清辭也趕緊上前將她扶著坐在椅子上。
一陣兵荒馬亂，送走老大夫後，一家人坐在一起。連母還趴在桌子上哭，看到坐在旁邊的連清辭，一把將她抱在懷裡，不住地說自己對不起她。
上輩子經曆了多少腥風血雨、內心煎熬，連清辭都挺了過來，她以為自己已心如鋼鐵，無堅不摧了。
可如今被母親抱在懷裡，看著周圍親人們關切的眼神，她彷彿回到小時候，可以無憂無慮在母親懷裡撒嬌、痛哭，不用顧慮其他，因為有人無條件的愛她。
“有什麼好哭的？咱們連家的女兒巾幗不讓鬚眉，乾什麼不能獨擋一麵？大不了老子養她一輩子！”
連父猛地一拍桌子，嗓門大得幾乎掀翻房頂。
“那我們老了怎麼辦？難道就讓清辭孤孤單單一輩子嗎？”
一想到女兒以後孤身一人，連母更是悲從中來，連父被她哭得腦袋發矇，隻得痛苦抱頭。
“娘，以後我們養妹妹，絕對不會讓人把她欺負了去！”
兩個嫂子也一起點頭，大嫂更是舉起懷裡還不會走路的娃娃：“以後讓光兒來侍奉他姑姑，絕不會讓妹妹孤單一個人。”
“對，我們再多生幾個孩子，以後咱們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怎麼不熱鬨？”
眾人七嘴八舌，很快連母便開懷了。
隻是在看向連清辭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可惜，她的女兒這樣好，老天爺怎麼這麼作弄人？
一整天都吵吵嚷嚷的，直至深夜，連清辭纔回到院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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