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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小說 > 大成風華之絕響 > 第一部 殿州驚濤 8、該死的老天爺啊!

第一部 殿州驚濤 8、該死的老天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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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李厝村口有一棵古老而又高大的榕樹。經年累月,榕樹氣根不斷落地,枝繁葉茂,已經發展成一座不小的榕樹林,也是獨木成林的一大奇觀。繞過榕樹林,走過一個滿是野芭蕉的小山坡就到了上李厝。

上李厝和下李厝一樣,村民大部分姓李,也有一些雜姓。將軍家的乳孃李嬤嬤孃家就是上李厝的。當初將軍之所以在上李厝安家,也有這個原因。

當地土語,厝,就是居住地、村莊的意思。

李旺順著官道騎行,到了上李厝村口,正準備打馬進村,忽然看見榕樹林旁的道邊有一輛無蓬牛車,車上麵橫七豎八地放著一些籮筐、口袋,鼓鼓囊囊地裝滿了東西。還有一些鋤頭、鐮刀之類的農具。那小牛嚼著青草,旁邊卻空無一人。看見李旺,那小牛好似看到親人一般,既親熱又撒嬌,又有些委屈地哞哞叫喚。

牛是農家的命根子,怎麼會無人看管?再仔細端詳,這小牛彷彿是將軍家的,卻又拿不準。一時困惑不已。

李旺正在奇怪,迎麵走來了三男一女。

隻見那女人四十來歲,塊頭碩大,腦滿腸肥,遠遠看去好似一坨石碾子滾過來;一雙金魚眼白多黑少,滴溜溜亂轉,那眼珠活像兩隻老鼠要竄出眼眶;眼皮又肥又腫地耷拉著;還有那肥厚的嘴唇,油光氾濫,好像兩刀肥肉一上一下橫在臉上。

三個男人中,年齡大點的男人大約五十出頭,卻是身材瘦削伶仃,溜肩駝背,尖嘴猴腮;尤其是八字眉,眉梢耷拉;綠豆眼,眼神黯淡;鷹鉤鼻,突兀尖聳;齙凸牙,牙齦翻肉;尖下巴,尖酸刻薄;禿瓢頭,滑稽可笑;招風耳,招攬是非。尤其那兩條腿好像兩根草棍,可憐巴巴地支撐著單薄的身子,好似在插草標自賣自身。具是男子敗像之態。不過,他的太陽穴高高鼓起,雙臂青筋如虯龍暴走。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人看似骨瘦如柴,弱不禁風,其實是個練家子!

另外兩個是二十多歲的青年,眉毛粗濃雜亂,而且低低地壓著一雙棱角分明的三角眼,眼珠鼓凸,凶光四射,腮骨外翻,山根深陷;脖子短粗,青筋鼓暴,膘肥體壯,狼行虎吻,凶相畢露,一看就是大奸大惡之徒。他們眉眼間有點相像,好似一對親哥倆。

隻見他們四人肩上手上,大包小包地馱了不少東西。甚至還有鍋碗瓢盆、桌椅板凳。他們邊走邊罵罵咧咧地道:“小婦養的,打不死她!”

“好叫你們過臘八!叫你過個門兒清!”那肥婆娘洋洋得意地道。

李旺見這幾位甚是眼熟。原來正是常常到軍營糾纏的侯府管家蘇長起和他的老婆肖嬤嬤,還有侯府的兩個長隨,也是蘇長起和他老婆的兩個乾兒子唐奎和唐坤。

李旺一看,臉色大變,心裡不由打了一個突!該不會是這幫臭蟲跑到上李厝將軍府邸來耍無賴了吧?

李旺抓著韁繩,高坐馬上,瞅著那四人。那四個傢夥也瞅著他。四個傢夥互相擠擠眉毛弄弄眼,卻不說話。兩下裡不言不語地錯過。

李旺回頭看見他們四人把東西放到牛車上,“喔喔”地趕著牛車就走了。

就在這時,從上李厝村裡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姐姐!”是小男孩的聲音。

“小姐啊,心肝寶貝啊!你是怎麼啦!”是一個婦人淒厲的哭聲。

李旺心說不好,趕緊抽一馬鞭,衝著哭聲跑去。隻見前麵不遠處,一家石頭屋基、茅草屋頂的蚵殼屋的門前和院子裡,圍了二十來個鄉民,多是老人和婦孺。這裡正是將軍的府邸蚵殼屋。

老人和婦孺議論紛紛、長籲短歎道:

“將軍小姐今天淩晨不知怎的受了驚,李嬤嬤請了村裡的郎中看病來著,也冇見好。本來就病病歪歪的,哪裡經得起這般毒打?”

“可憐這老的老,小的小,看來將軍大人也難護他們周全!”

“這都臘時臘月的,連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都被搶走了。真是可憐喲!怎麼過年?”

“什麼人這麼大膽,敢欺負將軍大人家的小姐和公子?”

“聽說是侯府的管家!將軍大人真是可憐!自從簪娘被倭寇劃了肚子拋下這小兒小女,他也是過得萬分艱難!幸虧有奶孃李嬤嬤照拂!”

“這幫砍頭的來得這麼巧,偏偏村裡的漢子們下地的下地,出海的出海,都去忙去了。他們凶起來,將軍家連個幫手都冇有!”

“我家牛仔嚇得哇哇大哭。我們們都怕的不敢近身!”

眾人正在七嘴八舌,見李旺牽馬來了。大家都認識他,趕緊道:“好了,兵營來人了!”

上李厝的裡正叫李福,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他一大早進殿州城辦事,一回來就聽說將軍家出事,頓時驚慌起來,急忙趕了過來。還冇說幾句話,恰好李旺來了。他跟李旺及其父親李衝都很熟悉。當下趕緊道:“旺仔,快去把將軍大人請回家來,瀾小姐怕是被打壞了,到現在還一聲不吭、神誌不清的,真可憐!”

李旺聽了,心情越發焦急、沉重,趕緊跳下馬,衝進院子,在一棵刺桐樹下拴好馬,奔進蚵殼屋。

隻見堂屋和靠裡幾間臥房裡,桌倒床榻,破衣爛褥扔得滿地都是。外間堂屋的地上還躺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鮮血和汙泥佈滿頭臉和全身,眼睛憤怒地圓睜著望著天,眼珠卻一動不動,嘴巴死死地閉著,牙齒咬得腮幫繃繃。她的薄襖被撕得條條縷縷,沾滿灰塵,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胸口處被撕擄開一個大口子。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緊緊地抱著她,哭得滿臉是淚,還不忘緊緊揪著衣服,護著女孩的胸口。她的身邊撲倒著兩男一女三個小孩。女孩大約十二、三歲,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半長短襖,兩個男孩隻有五、六歲,一個個都是鼻青眼腫,眼淚吧喳,嗓子都嚎啞了。他們滿身塵土,衣服也是被撕扯得張著大口子露著。

李旺一看,這倒在地上的正是將軍的女兒蘇瀾,抱著她的是她和弟弟的乳孃李嬤嬤。旁邊那個抱著蘇瀾的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眉眼彷彿將軍的小男孩正是將軍五歲多的小公子蘇源。另外那兩個女孩、男孩,正是李嬤嬤的女兒春紅和兒子社日。

李旺趕緊問道:“李嬤嬤,這是怎麼了?”

李嬤嬤和幾個孩子正在嚎啕大哭。看見李旺,越發哭得淒慘,泣不成聲地道:“李旺小爺啊,你可是將軍大人派來的啊?你可總算來了!”

“我們瀾姐兒今日淩晨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從夢中驚醒,先是呼爹喊娘叫兄弟地大喊大叫,然後就哭天抹淚地一個勁地往蚵殼牆上撞,然後就昏厥了,人事不知,隻是眼睜睜著望著天,身上火一樣地燙,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連水都灌不進去,可把老奴嚇死了!半夜請來村裡的郎中,紮針灌藥,都不頂事!”李嬤嬤淚流滿麵,渾身哆嗦,“今日一大早,老奴預備到軍營報信,可侯府那些殺千刀的闖上門來,二話不說就把我們瀾姐兒的頭給打破了!可憐的瀾姐兒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叫老奴怎麼去見你孃親簪娘夫人啊……”

李嬤嬤哭得稀裡嘩啦已經不能言語。

李旺趕緊問李嬤嬤的女兒春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春紅嚇得牙關格格直響:“小姐淩晨突然生病,郎中紮針灌藥都不行。天亮後,我娘準備讓人套牛車去兵營,忽然侯府裡的管家蘇長起氣勢洶洶地來了,還帶來了兩個惡魔,見東西就砸,見人就打,把我打了一巴掌……”

李旺這才注意道,春紅的右臉又紅又腫,呲牙咧嘴,痛苦不堪。

“……他們不僅搶走了我們的牛車,糧食,農具,鍋碗瓢盆,桌椅板凳……還把我們全都打得鼻青臉腫,還把小姐從床上拖下來拳打腳踢,用棒子把小姐的頭都打破了,鮮血流了一地……”

李旺氣得手腳冰涼,渾身直打哆嗦。他強忍怒火,趕緊道:“李嬤嬤,趕緊把小姐抱到床上去,這臘月天著了涼更要壞事!”

李嬤嬤都急糊塗了。聽了李旺的話,不由抽了自己一巴掌:“打你個糊塗的老東西!”說著趕緊在鄰居的幫助下,把將軍小姐的臥房裡塌倒的床重新支起來,又將被褥整理好,把廣瀾抱上了床。

李旺吩咐春紅趕緊燒些熱水來,把幾個人,尤其是蘇瀾的傷口都清洗一下,換換衣衫。不料春紅又嚎啕大哭起來:“我們的灶台也被砸壞了,鍋也被砸了一個大窟窿,冇法燒水!”

幾個村婦趕緊招呼春紅到她們家裡燒水。

李旺奔到到院子裡,從馬上一股腦兒卸下所有東西,在大夥的幫助下,把東西全部馱進屋。李旺還把二十兩銀子給了李嬤嬤,道:“小姐病得這般厲害,又被打得渾身是傷,尤其這頭上血水呼啦的,不能耽擱。我得趕緊去軍營請彆軍醫來瞧病!還有,將軍出營剿匪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得去把孔將軍請來。下一步怎麼辦我們聽他的!”

“好好好!”李嬤嬤道:“趕緊把彆軍醫請來!要緊!要緊!”她頓了頓:“還有通判劉希大人家,也勞煩你通傳一聲,通判夫人是我們小姐、公子的堂姨母。”

這時春紅端了一銅盆熱水過來,李嬤嬤忙迎進去,關了臥房門,和春紅一起為小姐擦拭、換衣。

蘇源和社日鼻青臉腫,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外,緊緊地抓著李旺的衣襟不撒手。蘇源驚恐地哭泣道:“姐姐,我要姐姐!”

李旺好不容易纔安撫住兩個孩子。正準備轉身出門,忽然聽到李嬤嬤的驚叫聲:“瀾姐兒,你怎麼啦?“她淒厲地叫道:“我的瀾姐兒啊!”

李旺聽了,嚇得心臟怦怦直跳,冷汗立馬淌了下來。該不會?

李旺不敢貿然推門進去,隻能在外麵焦急地呼喚:“李嬤嬤,小姐情況如何,要緊不?”

突然,“哐啷啷”一連串聲響,是銅盆落地的聲音。接著傳來李嬤嬤撕心裂的地叫喊聲:“不好了,快來人啊,瀾姐兒……”

李旺急了,猛地推開房門,就見將軍小姐正在床上垂死掙紮!一會兒似蝦般頭腳蜷曲做一堆,四肢僵硬一動不動,一會兒又渾身抽搐,白沫噴湧,鮮血從眼眶、鼻孔往外直湧。春紅站在一邊,茫然無措,李嬤嬤則驚嚇得變了臉色。

過了好一會,蘇瀾才猛地鬆弛下來,張開嘴巴撕心裂肺地嚎叫一聲:“該死的老天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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