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瀾樂了：“嶽山既擔心他家十二少嶽宕身首異處，更擔心自家難逃滅族！馬澄大人自然是想奪回被搶走的使節，還妄想找回六份聖旨！”她思忖片刻道：“先請嶽山吧！”

嶽山四肢著地地爬著進來。他淚流滿麵，卻不敢吭一聲。

要知道，他可是親眼目睹蘇瀾女扮男裝，手執利劍，一馬當先，衝鋒陷陣，先後宰殺了韓雲和查彪，卻又把為十二少報仇雪恨的功勞安在益州新兵、吉義鎮衛兵和蔚州衛兵三家身上，而且還自說自話，在戰場上悍然宣佈，雲城嶽家願意拿出半數家財懸賞！這明擺著就是要重演“三家分晉”，瓜分嶽家！可謂手段高明，毒辣至極！

嶽山不僅見識了蘇瀾的厲害，更見識了她的力量！權衡再三，他不由得出結論，雲城嶽家雖然財大氣粗，又是皇親國戚，可是真要與之抗衡，恐怕冇有勝算！甚至可能是殺敵一千，自損二千！

十二少身首異處，而且人頭被搶，雖然根源在淑妃，但是老太太和家主國舅嶽開肯定不會這麼想！他們一定會把所有的罪責全部推到他的身上，拿自家祖孫三代幾十口子開刀問斬！思來想去，唯有跟隨堆福縣主蘇瀾，協助她營救姐姐，方能換回十二少的人頭！

另外，萬一救回她姐姐的事情不順，看在他全程相助，效犬馬之勞的份上，縣主會心軟，將十二少的人頭還給他！

打定主意，他和剩下的十一個護衛一起商議。眾人是一條藤上的苦瓜，一根繩上的螞蚱。於是決定，同甘苦，共進退，嶽山和護衛長嶽固兵分兩路，各率五人，嶽固帶著十二少的身軀、仇人韓雲的頭顱以及三車生辰賀禮回雲城報信，嶽山則跟著縣主蘇瀾去營救其姐，以此保得十二少的人頭順利回家。“你們稟告，保不回十二少爺的頭顱，嶽山無顏麵見老太太、老爺和夫人！”

二人還再三強調，縣主姐姐的事情必須三緘其口，不能對任何人胡咧咧，否則被那個女閻羅盯上，相信天涯海角也難逃她穿心一劍！

大家散後，嶽山和嶽固又商議一番。估計縣主不會同意嶽山等人跟隨，畢竟行動多有不便。他們商議，隻能是放血了！

果然，當嶽山提出跟蘇瀾一起行動時，被蘇瀾斷然拒絕：“不行！一來，我不缺人手！二來，我更不缺督軍！”

所謂督軍，那就是把嶽山等人當成了監督之人！

即便有此心，那也得有此膽啊！嶽山嚇得心跳如鼓，冷汗淋漓，卻鬥膽放馬一搏：“既如此，縣主莫如一劍殺了小的，成全我誌！”

“殺你於我有何好處？”蘇瀾怒道。

總算找到了地縫，可以插上撬杠！嶽山趕緊道：“我們願意出相關費用，包括賞金！”

蘇瀾又好氣又好笑，一時怔住了。思慮再三，莫如答應嶽山，結下特殊關係，以待將來，說不定嶽山可以做一個深海同誌也未可知！於是沉吟道：“本縣主好說，可那些將領，未必肯答應你們相隨拖後腿，或者泄露機密！”

拖後腿？堂堂嶽家護衛會拖後腿？至於泄密，他是絕對不敢！

嶽山立刻對天發誓，還道：“謝謝縣主提醒！這裡在下也給各位將領準備了禮物！”嶽山惶恐道，“還有，半數家財賞金一事，小的實在做不得主，但會跟家主如實稟告！”

也是，半數家財當賞金，他可不敢點頭，隻能是稟告！

蘇瀾不禁莞爾。讓益州新兵、吉義鎮衛兵和蔚州衛兵三家盯上，雲城嶽家不死也要脫層皮！

不過，嶽山的禮物的確讓蘇瀾吃了一驚。那是六萬兩銀票和一尺見方的一匣子珠寶！

嶽山前腳走，後腳馬澄就進來了。他灰頭土臉，跪下就哭：“縣主，求您救卑職一把！”

蘇瀾歎氣道：“馬大人，深更半夜的，不要哭哭啼啼，說正事吧！”

馬澄囁嚅半天，終於下定決心，磕了一個響頭，道：“卑職就實話實說了！卑職是永昌伯爵蘇庭的心腹……”真是開口就是金句啊！

原來，馬澄是真定人，父親是個鄉間小地主。他自幼好學，二十歲中了秀才，二十年前，他三十六歲時中了二甲六十八名進士，真是光宗耀祖，躊躇滿誌了。可是，自打外放一圈回到京城，升入鴻臚寺從五品少卿後，十多年難有寸進，實在是因為，鴻臚寺是主管民族事務與外事接待活動及凶喪之儀的機關。該衙門本身就是朝廷權利邊緣部門；再加上，這裡上有皇親擔任鴻臚寺卿，下有另一個鴻臚寺少卿，即才華橫溢、精通波斯語的四等平陽伯爵崔寧比著，馬澄就顯得平淡無奇，黯然失色，無有作為。

馬澄心有不甘。通過權衡朝局，他認定將來太子非四皇子莫屬，於是悄悄投了四皇子的外家、永昌伯府的門庭。不過，那時候，蘇庭隻是永昌侯府世子。如此，也知道蘇庭和蘇瑞尚嫡庶兩兄弟之間的矛盾。但實在是，馬澄的位置和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在朝廷作為有限，因此在蘇庭陣營裡也隻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這種尷尬局麵一直延續到雲城驚變。

話說雲城驚變後，京城盛傳，雲城總兵、正二品驃騎大將軍隋恩會被罷官奪爵。連帶著，大將軍的兒媳婦，大公主杜琴的同胞弟弟，即大皇子顯王杜耀的勢力必定會消減！而賢妃蘇玲所生的四皇子樂王杜圭、七皇子杜臬（因年少還未封王）的勢力必定會大漲！隻是可惜，四皇子和七皇子係冇有軍中擎天柱，能撐起雲城一片天！

“也是卑職咎由自取，引火燒身……”馬澄哭訴道。原來，他竟然傻不愣登地跑到蘇庭那裡獻計，讓蘇庭和蘇瑞尚摒棄前嫌，握手言和，並推舉剛剛在西戎戰場上建立不世之功，人稱戰神的庶出弟弟蘇瑞尚出任雲城總兵。“好歹也是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永昌伯爵把卑職臭罵一頓！卑職也隻好放下**心腸！可不料，過了一天，伯爵忽然又將卑職請到伯府……”

原來，永昌伯爵蘇庭經過仔細斟酌，定下了一個所謂的北狄策！“伯爵說，大將軍能製定高麗策，他也能製定北狄策！他說，他的前侯爵夫人張氏之兄，家族世居四川眉州的平安伯爵張挺，十幾年前，北狄亨碩特部送來八王子查羅到大成做人質，先皇讓張挺看管，不得入京。可以讓這位王子回到北狄，從而禍亂大漠。”

蘇瀾恍然。果然查羅之事就是蘇庭的陰謀！於是冷笑道：“馬大人，難道你冇想想，既然有諸多好處，為什麼他不親自去獻北狄策，而是拱你？”

“卑職當時真是瘋了，竟然信了蘇庭那套說辭，完全冇考慮到其中有莫大的風險！”馬澄苦笑道，“我們商議決定，由卑職上奏皇上，提出六條建議，即，送查羅回北狄，擔任北狄一部汗王、二部汗王、三部汗王、監禁為奴、流浪乞討、賜毒賞練處死等六種方法，以此擾亂北狄。”馬澄頓了頓，道，“皇上很感興趣，立馬飛鴿讓查羅火速進京！”

蘇瀾腹誹，皇上這是因雲城驚變慌了手腳，急病亂投醫！

“誰料查羅進京後，極不安分，短短幾日，就將女子馬球隊的貴女們迷得神魂顛倒。”馬澄氣憤地道，“更想不到的是，蘇庭未跟卑職商議，就在皇上麵前舉薦，讓卑職出任使團總領，送查羅回到北狄！而皇上也下旨了！卑職嚇得驚慌失措，魂飛魄散！因為，不僅千裡迢迢路途辛苦，而且，若查羅當了幾部汗王，我必然會得罪他的那些豺狼父兄，成為眾矢之的，結局肯定是死！若查羅監禁為奴、流浪乞討、賜毒賞練處死，那卑職就是得罪了查羅及其附庸，也是死無葬身之地！總之，左右都是死啊！”他嚎哭道，“卑職去找永昌伯爵申辯，竟然被他罵得狗血噴頭！”

蘇瀾不由腹誹，蘇庭這是光腚打老虎，既不要臉，也不要命！而馬澄的大腦怕是直通大腸，得洗洗灌灌！也許，他脖子以上就是肛門，滿腦瓜子都是糞水！

馬澄繼續道：“卑職十分氣憤。恍惚中四處遊蕩，不覺去了一家酒樓。當時一場馬球賽剛剛結束，男女球員都在那裡飲酒作樂。那些貴女都圍著查羅拋媚眼、獻殷勤，尤其是蘇茜和費潔。看到這裡，卑職突生報複之心。於是，通過心腹悄悄透露資訊，並蠱惑她們二位來一場亙古未有的千裡相送……”

蘇瀾不由暗笑，此刻的馬澄與之前判若二人。他雖然不夠精明，但也不傻嘛！“馬澄大人真是膽大妄為！難道你不知道，蘇茜可是未過門的四皇子妃，也是你們心目中未來的國母！”

“卑職當時是吃了豹子膽，豬油蒙了心，腦子勾了芡！可世上冇有後悔藥，隻能硬著頭皮上！”馬澄痛哭流涕道：“之前聖旨遺失之事，卑職極力隱瞞。可使節被搶，卻是眾目睽睽，隱瞞不了！卑職死則死矣，可我八十多歲的老父，還有一家五代，滿門全族，都要陪葬了！縣主，求您施以援手，幫幫卑職，找回聖旨和使節，救救卑職一家！”說罷，重重叩首，伏地不起。

蘇瀾本不想管馬澄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可使節遺失事關雲城大局，關係到父親，於國於家，都必須得管！可也不能白白幫襯，必得有所回報！

蘇瀾思忖再三，道：“既然馬大人誠心誠意，那本縣主……”

見蘇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馬澄忽然開竅，立刻再次叩首：“縣主，卑職手上現在既無錢也無人。不過，卑職可以寫封書信，拿我通家財產相報，隻願換得全家人的性命！”

蘇瀾正色道：“聖旨的事情本縣主肯定幫不了忙！曹貴死了，你得找蔣嘉！”

馬澄一愣，無奈地低下頭。

“難道大人不想活命嗎？或者，重回朝堂？”

馬澄驚喜交加，激動得渾身篩糠：“縣主，若是救得卑職及家人性命，重回朝堂，卑職願意肝腦塗地，以效犬馬！”

蘇瀾點頭道：“馬澄大人隻需給本縣主寫一份保證書！”

馬澄一愣。保證書，這玩意兒他好像已經寫過三份。

於是，繼石磊、熊圖、王騰之後，馬澄給蘇瀾又寫了一份保證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