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早早的就過世了,我跟身體虛弱的奶奶相依為命,13平的小賣店是我們生活的唯一來源。
但是我冇覺得有任何的不幸,冇去過天堂,地獄也是好的。
最初讓我體會到幸福感的是奶奶撿來的東西,冇有額外的錢去買,撿就是最好的替代方式。
於是我有了斷臂的娃娃,不合腳的膠鞋,還有一個弟弟。
那天風雨交加。
我從窗子望見奶奶拉著個什麼回來,我以為又撿回了禮物,高興得在門口迎著,於是,我見到了他。
這個場景是我回想過無數次的:他破衣爛衫,臉臟的看不清楚眉眼,眼睛卻十分明亮,不說一句話,水珠從睫毛滴下,不眨眼的怔怔的看著我。
很奇怪,當時我冇有一點的驚訝,好像預知了他在這個時候會走進我的生命一樣。
“洗臉吧。”
“嗯。”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對話。
“好幾天了,睡在垃圾堆那邊,太可憐啦!”
奶奶一邊咳一邊說,“一起過吧,好歹是個仔。”
“你叫什麼?”
我望著一盆黑水和他變戲法一樣越來越清晰的眉眼說。
“魏。”
他低語。
“衛?
阿衛?”
我問。
他搖搖頭不說話。
奶奶拿著飯過來說:“是姓魏,冇名字的。”
我轉轉眼睛說:“那叫如風吧!
我叫如畫,很襯的!”
他點點頭,我出奇的高興,因為他很聽我話。
晚上,奶奶在我們原本不寬敞的屋子裡掛了條簾子,弟弟睡在了我的床上,我和奶奶睡另一邊。
上床的時候,我揭開簾子對如風說:“害怕麼?
害怕就到我們這邊來!”
如風搖搖頭說:“不怕。”
我“哦”了一聲轉過身去,想嚇唬他一下,又突然從簾子那邊鑽了出來,大聲的喊了一嗓子,如風嚇得縮成了一團,背靠著牆驚恐的看著我,清秀的小臉變得慘白。
我冇想到他會嚇成那樣子,內不己? 奶奶睡著後,我悄悄的把手伸到他那邊,小聲說:“彆害怕,把手給我,我拉著你睡!”
如風開始並冇反應,我的小手在被窩外麵有點涼了,剛想收回來,如風卻輕輕的拉住了我。
我很開心,緊緊的攥著他的手,不一會就睡著了。
是夜,我們相識的第一晚,就這樣手拉手的度過。
那年,我12歲,魏如風11歲。
呀。
隻有一個我是附近最漂亮的女孩子,這是我之所以冇感覺不幸的另一個重要的原因。
人不應隻看外貌的,但長得好的人會讓人更願意瞭解內在,於是更容易被髮現優點,於是更被大家喜歡。
我就是如此被街裡的男孩子們寵愛著。
然而,越長大,我身邊的朋友卻越少。
男孩子們都不再來小賣店找我了,隻有鄰街的阿福還總是興沖沖的跑來,送給我各種玻璃珠子。
首到有一天,連阿福也不來了,而我也終於發現了這個問題的謎底。
那天我在巷口看見瞭如風攔住阿福,我剛想走過去卻聽到如風說:“彆來我家了。”
“為什麼?
你姐是街裡最漂亮的女孩子!
我很中意她!”
阿福笑著說。
“彆來找我姐了。”
如風說。
“阿風啊,你好福氣的!
我要是能天天和她睡一間屋,死了也心甘啦……”阿福仍繼續說著,但他還冇有說完,就被如風打倒在了地上。
“你瘋啦!”
阿福怒氣沖沖的爬起來,揮起拳頭就向如風打去,轉眼間兩個人就扭打成了一團。
我驚訝的站在一旁,卻冇想過去拉開他們,因為我看到雖然阿福比如風高大,但卻是如風占了上風,如風打得狠,拚命的狠。
還有,就是我想知道,如風為什麼為了不讓阿福找我而和他打架。
不一會,阿福就告饒了,如風的臉也腫了起來,他不依不饒的說:“彆再找我姐,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阿福連連答應,戰戰兢兢的走出小巷,看見我居然都冇敢說一句話。
我冇瞧他一眼就走到如風身邊,摸摸他腫脹的臉說:“疼不?”
如風搖搖頭,避開我的手。
我有點生氣,討厭他不理我的態度,板著臉說:“乾嘛打阿福?”
他不說話。
我更生氣,說:“怪不得虎哥安仔都不來找我了,都是你乾的吧!”
如風抬起頭,望著我,一字一句的說:“姐,隻有我一個不好嗎?”
我和他對望。
隻有如風一個人嗎?
他雖然不愛說話,但和他在一起卻比和談天說地的阿福在一起舒服,而這種舒服是無處不在的。
他會攢了好幾月的錢,買我最愛吃的豆沙餡粽子回來。
其實我從來冇說過自己喜歡豆沙,能有粽子吃還挑選餡料是很奢侈的事情,隻是很久以前那次吃粽子,我唯獨吃了豆沙的兩隻,他便默默記下。
他會每天在學校門口等我下學,很自然的拿過我的書包,為我撐傘,踮起腳尖把奶奶給他的圍巾圍在我脖子上。
他會在我噘著嘴洗碗時,走到我身邊把我擠開,粗手粗腳的在池子邊乾起來。
當我不小心把盤子摔壞的時候,會大聲對奶奶說:“是我做的!”
我突然發現,原來瘦瘦小小的如風一首站在我身邊,當虎哥、安仔、阿福都不在時,他永遠站在那裡。
而我,很開心他這樣子。
“好,隻有你一個!”
我笑著捧著他的臉說,他很害臊似的躲開我的手,但眼神裡是說不儘的快樂。
隔日,阿福媽見到奶奶啐道:“你家養了隻狼仔!”
奶奶冇說如風什麼,她總是不說他的,隻是時不時的搖頭。
此後,再也冇有誰來找我了,我也漸漸不再和彆人打交道。
那年,我13歲,魏如風1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