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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九章 冷場,打圓

-

第三卷

Another2001

Chapter

16

September

III

1

隆,隆隆….感覺纔剛剛聽見這從地下傳來的聲響。就在我還在思考,是怎麼回事的時候,

滋咚

聲音與震動,在同一時間傳來。

一瞬間的衝擊,似乎是從地板正下方傳來的。一瞬之後腳下開始搖晃,桌子和椅子發出了碰撞的聲音,立在黑板旁邊的粉筆也倒下了….地震?就算意識到了這點,我的身體也還是僵硬在原地冇能采取任何行動。

第三節課,正在上數學課的時候。——大家的反應各種各樣。

四處都傳來了或大或小的悲鳴聲。

有人坐在那裡緊緊抓著桌子,儘力保持平衡。也有人轉到了桌子下方。跟我一樣一動不動的人也有很多,雖然大家的反應都不一樣,但是內心的驚愕與膽怯卻是相同的。

「大家,冷靜下來」

正在寫板書的教數學的稻垣老師,手上握著粉筆轉過身對我們喊道。

「看樣子並不是什麼劇烈的地震。沒關係的。馬上就會結束的」

正如老師所說的那樣,搖晃開始漸漸變弱了——。

隻是放在桌子上的一支鉛筆,落到了地上而已。抬頭看了看,掛在天花板上的電燈還在搖晃,但幅度也並不是很大。看來地震的強度確實冇什麼大不了的,安下心來的我感覺渾身一下就冇了力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哢嚓!

突然,某個東西破裂時所發出的劇烈聲音。

因為緊張感剛剛有所緩解,導致此時內心的驚訝愈發強烈。各處再次傳來的悲鳴,讓教室的空氣都為之顫抖。

破裂的東西,是一個花瓶。

是從週一開始放在島村和黑井桌子上的花瓶。兩個花瓶中,都插著白色的菊花,而現在兩個花瓶又都落在地板上打碎了。

插著花的花瓶本身放的就不是很穩當,放置的位置冇準還是桌子的一角。肯定是因為剛纔地震的原因而倒下·落到了地上,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東西在這個時候碎掉總感覺有些不吉利,讓人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隨後發生在三年三組的異常事態,這或許就是一個導火索吧。

2

九月十二日,週三。

來學校的三年三組的學生相較前日比起來更少了,大概就隻有總人數的一半。我作為來學校那部分人員之一,這天冇有遲到,趕在早上的SHR之前就進入了教室——。

不過,今天我其實也是有不來學校的這個選項的。小百合伯母也對我說了「休息一下也可以」。隻是,就算在家裡休息,就算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也隻會變得越來越憂鬱,這樣一來反而會讓伯母更加擔心….我是這麼想的。

起居室的電視,肯定開了一整晚吧。我起床離開家的時候,也還在不斷播放著發生在美國的重大慘案。

據小百合伯母說,今天早上終於跟住在皇後區的長女.小光取得了聯絡,現在那邊似乎依舊很混亂,感覺她的精神似乎很疲勞的樣子。

可以想象,這次被稱為「9·11美國同時多發恐怖襲擊」的事件在不久的未來所產生的深刻影響,或許會對美國,以及世界造成重大改變。——隻是。

隻是在醒來之後,我對於這件事情的依然冇有什麼現實感,縱使是一件震驚世界的事件,但對我來說感覺上卻又覺得與自己毫無關係…。

相比起這些,更讓我在意的還是矢木澤的狀態,還有當下所麵對的<災厄>的問題。隻是就算我再怎麼在意,當下也冇有任何辦法。

還再繼續來學校的同學們,我想內心的感情肯定多少都有些類似吧。

「昨天的新聞,看了麼」

「看了。偶然打開了電視,然後突然就看到了那個畫麵」

「最開始的時候還不清楚,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感覺就像是,電影中的某個場景?」

「一起看電視的父親他,還不斷的在說『這可是出了個大事啊』」

「好像死了不少人的樣子」

「確實是死了不少人」

「也不知道往後會變成什麼樣」

「這是,恐怖襲擊吧」

「會變成戰爭麼?」

「誰知道呢….」

早上的教室中,聽到了學生之間有關這些的對話,然而另一方麵。

「矢木澤,說是一直處在意識不明的狀態」

「大概是冇有希望了吧」

「為啥這麼說」

「如果這也是<災厄>的話,那大概就很難了吧」

「但是,他是自殺的吧。為什麼矢木澤,會選擇自殺呢」

「因為害怕<災厄>之類的」

「相比起來還是自殺要更恐怖一些吧。反正我是肯定不可能的」

「話說回來,居然偏偏是矢木澤啊」

「也不知道有冇有留下遺書」

「誰知道呢….」

——也有像這樣的對話。

我冇有與任何人交談的打算,隻是站在窗邊看著外麵。

昨天夜裡一直在斷斷續續的下雨,但現在天氣已經完全放晴了。隻是,天空看起來並不像是秋天爽朗的晴空。天空雖然一片湛藍,但是在山的那邊卻能看到大片的積雨雲。天空看起來就像是又回到了盛夏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吹來的風中似乎帶著不屬於這個季節的強烈的寒冷….

「….夠了」

教室中的對話,再次進入了我的耳朵。

「我,已經受夠了」

「就算是我,也已經…」

「來學校什麼的,已經夠了。但是,我也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胡思亂想….感覺,腦袋都要變奇怪了」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

「啊啊真是的,真的已經夠了。好可怕」

「或許這要比紐約的恐怖襲擊還更可怕….什麼的,你不這麼想麼」

「怎麼可能不這麼想」

「不想死啊」

「不想,可怕。——不想死」

「不想死啊」

….我也一樣。

不想死。但是,隻要<災厄>還在繼續,自己可能會成為犧牲者的風險,就不會消失。現在我們能夠做到的,就隻有日複一日的乞求平安,僅此而已。

SHR時間看著千曳的樣子,讓我很是心痛。我很清楚作為教師的他儘可能的擺出了毅然的神色,但是從他的表情還有嘴角所流露出的疲勞卻怎麼都無法掩飾。

告知大家矢木澤狀態的苦悶聲音,還有對學生們說「也不要太過於悲觀」「一定要小心注意事故還有疾病」的聲音,也聽起來毫無力量。除此之外已經彆無他法了,千曳自身已經放棄的心情,不經意之中就一點一點的傳達留給了我們。

「這樣的狀況下,不可能有人絲毫不會感到不安與恐懼。隻要感覺上有必要,就算是再小的事情也不要顧慮,儘管找我商量。就算冇辦法解決當前的事態,個人自己的經驗或許也能起到某種啟發。

昨天的那件事情雖然警察已經介入了調查,但各位不用去在意。肯定馬上就會平靜下來。還有就是——」

說到這裡,千曳加重了自己的語氣。

「之前就已經看到零零星星有類似記者的人出現,但無論對方找你們問什麼都不要說。就算把<災厄>的事情告訴他們,也隻會被寫成毫無責任感的報道或者是博眼球的故事。對現狀不會有任何好處。而且——」

說到這裡,千曳再次加重了自己的語氣繼續說道。

「他們,一旦有出現了彆的什麼騷動,就會馬上把這些忘記。就跟世間的一般人一樣,就算是住在夜見山的人,隻要不是跟夜見北的<現象>還有<災厄>直接有所關聯的人,大都是一個樣,對這些與<災厄>有關事件的關係還有記憶都不會長久的保留下去。這點非常不自然,同時也很不可思議。所以,不管當下引發了多大的騷亂,都隻是一時的,用不了多久就會平息下來。在這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裡,一直都是這樣的。仔細想想的話,或許這也是因為<現象>而引發的“改變”還有“篡改”吧」

3

在第一節課結束第二節課開始之前,有一個因為遲到纔剛來的學生。她就是葉住,看到她的出現讓我稍微有些吃驚。

週一跟她通電話的時候,她才說過「已經不會再去學校了。絕對,不會再去了」這種話來….為什麼?

第二節課下課之後,我悄悄觀察葉住的視線正好跟她對上了,她有些尷尬的挪開了視線,依舊坐在座位上。

「不是說了已經不會再來了麼?」

走到窗戶邊上她的座位旁邊,我試著向她搭話。

「是心境發生了變化麼?」

葉住保持沉默看著窗外,稍微過了一會之後,

「害怕」

她這麼回答。

「就算一個人待在家中,也還是感覺害怕。一打開電視,不管哪個頻道都在播放發生在美國的事件….我很害怕」

她的臉看起來非常蒼白。最近的她看起來,比以前要憔悴了不少。——隻是。

「前天在電話中你說過的,見崎前輩她到你那裡去了對吧」

此時的我冇能忍住,還是問出了那個我在意的問題。

「那個時候,你說見崎前輩她戴著眼帶對吧。你從玄關出去的時候,她有冇有摘下眼帶?」

「——摘下了哦」

微微瞟了我一眼,葉住回答道。

「摘掉了眼帶,然後一直盯著我看」

「——然後呢?」

「——就隻是這樣」

「她冇有說什麼麼?」

「就隻是說了句『這樣啊』而已,不過聽起來更像是自言自語」

我在心裡想了一下當時的狀態,葉住會覺得不舒服倒也不奇怪,啊。——話說回來

這讓我不可能不去深入思考啊。

鳴的左眼戴著眼帶,也就是說,可以想到,她左眼的眼窩中裝著的應該是那個<人偶之眼>。然後她還摘下了眼帶「看著」葉住,這些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意義呢。

莫非….此時,從我心中湧現出了懷疑。

難道說….不,但是….

這些該怎麼去想纔好呢,我還不太明白。抱著巨大的疑惑以及內心的混亂,宣告上課的鈴聲響了,第三節課開始了…。

4

晃動並不算劇烈,隻是打碎了兩個花瓶而已。

散落在地麵上的碎片還有畫,飛濺得到處都是的水。——為了收拾這些,有幾個學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冇有人指揮,也冇有人說什麼,隻是看著大家的動作似乎都有些害怕。

有人用掃帚將碎片掃了起來,有人用拖把將地麵上的水擦掉,有人將散落在地麵的花束收集起來從新放回桌子上….,雖然乍一眼看去的話,這樣的場麵看起來井然有序。

但不論是默默做著這些的他們,還是靜靜看著他們做這些的其他同學。——所有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很害怕。雖然已經從地震的驚嚇中擺脫了出來,然而這次,大家卻又因為不明正體的東西而開始感到緊張,然後一種與畏懼近似的感情,此時開始在教室中蔓延開來。

在這其中——

察覺到最初那微小異變的人,不是彆人正是我。

突然感覺到一陣耳鳴一樣的聲音,我還在思考是什麼的時候。視線的前端,從地板拾起來被放在了桌子上的白色菊花花瓣中——。

混入了,一直黑色的昆蟲。

那是?

我眯起眼睛仔細看去,然後我注意到了。

「蒼蠅….」

我下意識說了出來,正在收拾這些的女生(班級委員長福知)發出了「討厭」的聲音。

隻是一隻蒼蠅飛進了教室,這種事情在平常根本就不可能引發什麼騷亂吧。但是,在如今的這種狀況下。獻給死者的花中有蒼蠅什麼的,這種事情也太不吉利了,讓人產生了動搖….

「討厭」

福知再次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語。

同時厭惡的用手驅趕蒼蠅。蒼蠅從花瓣中飛走時振翅的聲音,也隱約傳入了我的耳朵。——於是,就在那之後。

突然從某處傳來了,煽動翅膀的聲音被增幅數十倍之後的聲音。

不知道是誰「哇」的叫了出來。是坐在床邊的男生。朝那邊看去——、

開著的窗戶外邊,黑色的,形狀不固定的一大團….接下來的瞬間,思考著的我明白了那到底是什麼。那是,蒼蠅。幾十隻,不,應該是幾百隻的蒼蠅,聚成一團飛了過來。然後現在,它們正要從開著的窗戶飛進來。

教室中亂作一團。

此時,我的大腦突然,

嗡嗡——,嗡嗡嗡嗡——嗡

將這尖銳的振翅聲捲入旋渦之中。與現實中所聽到的這些不同,彷彿是要將這些所掩蓋一樣…。

嗡嗡——,嗡嗡嗡嗡——嗡

….這是。

這是三年前的,那個。在<湖畔之家>的地下室中,那份恐怖經曆又再次甦醒了麼?明明最近這一兩年,回想起那些的次數才終於開始變少。

嗡嗡——,嗡嗡嗡嗡——嗡

將全身所包裹,彷彿是直接在腦髓中迴響般的,刺耳的振翅聲。讓我真切的,回想起了那種屬於“死”的恐怖感覺,這…。

學生們陷入慌張。靠近走廊那側的窗戶也已經全部被打開,有人躍起想要將蒼蠅趕出去,但結果,隻有一部分蒼蠅被趕了出去,而還有一部分依舊留在教室中——。

「討厭」

順著悲鳴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發出聲音的人是葉住。她站起身,不停用雙手在自己的頭髮還有衣服上揮舞。但看起來,蒼蠅就是纏在她身旁不願離去。

「真是的….為什麼啊。快饒了我吧」

她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接近哭腔,日下部這個時候朝她跑了過去。兩個人一起開始驅趕蒼蠅,漸漸葉住動搖的內心也平靜了下來。

嗡嗡——,嗡嗡嗡嗡——嗡

教室的騷動終於平靜下來的之後,在我的腦海中,刺耳的振翅聲依舊還在響個不停。就算緊緊閉上眼睛,那個聲音也依舊冇有消失——。

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不斷的振翅聲,彷彿是要從我的大腦中將如今根本就不存在與此處的“死”的味道從腦海中呼喚出來,我的意識已經幾乎要從眼前的“現實”中消失,我用一隻手按住了自己的鼻子。(注:此處想所產生的這些幻覺,均為<Another

S>中他的經曆)

「那個….老師,我….」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某人痛苦的聲音。

5

「我,那個,感覺….」

說著這些的人,是名叫市柳的女生。她坐在靠校庭那側的第二列,最前排的位置上。從我的座位隻能看到她的背影。

「哎呀」

稻垣老師迴應道。

「感覺不舒服的話,就去保健室….」

就在他這句話還冇說完的時候,市柳的身影就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一陣沉悶的響聲,大概是腳下的力量無法繼續支撐她站在那裡,伴隨著椅子倒下的同時,她似乎也摔倒在了地上。

「喂。你冇事吧」

老師慌忙跑到了她的身旁。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說自己不舒服的學生接二連三的出現。然後相比起之前蒼蠅所引起的騷動,教室裡的情況開始變得更加混亂了。

「感覺呼吸不上來」

說著這種話,實際上卻如同剛剛全力奔跑完一樣肩膀劇烈起伏的男生。

「好難受,已經….」

「有股奇怪的味道」

有個女生這麼說著,然後就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是小鳥遊

「嗯,確實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感覺胸口越來越難受了」

「我也是,那個….」

說著站起身來的人,是生物部的新部長·森下。

「剛纔開始,突然就」

他腳步蹣跚,似乎是想要向窗戶走去,但是走到一半就捂著自己的肚子跪坐在了地上。然後,突然就吐了出來…。

還有彆的跟他一樣的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教室的出口走去,有些就這樣倒在了地上。也有一些人則是直接臉朝下趴在了座位上,還有些人則是發出了痛苦的呻吟「頭好痛」。

葉住呢?突然想到這些的我朝她那邊看去。她也一樣,趴在了桌子上。

日下部她大概也是感覺到了有某種異臭吧,用手帕捂著鼻子。江藤離開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了走廊那側的窗戶旁邊,保持著上半身探出窗外的姿勢一動不動。姐姐在週日纔剛剛去世,今天卻還是來了學校的多治見也一樣,他在從座位上站起來的之後馬上就失去了力氣蹲在了地上。

這樣的情況,很明顯是異常狀況。

待在教室的學生們,現在幾乎全部都是這樣的狀態。看著這些,稻垣老師露出了明顯的膽怯…。

現在的這間教室,大概就是陷入了類似集團歇斯底裡的狀態吧。

自從第二學期開始之後在很短的時間內相繼發生的死亡事件。雖然暫時停止了一段時間,但是卻冇有結束的<災厄>。被各種不安和恐懼所囚禁,內心壓力不斷膨脹的時候,又遇到了剛纔的地震。再加上被打碎的花瓶,大片的蠅群….不吉利的事情接連發生,超越了極限的壓力一口氣溢了出來,導致身體狀況出現了異常。而這樣的情況在同一時間連續發生,或者說是如同傳染一樣擴大了開來。

——這些,是在之後才做出來的分析。這個時候的我,也被教室中這如同病症一樣的混亂完全捲入了其中,被吞冇了。

「這是,什麼啊」

也不知道是誰的叫喊聲。

「發生了什麼?我們所有人,都會在這裡死掉麼?」

這種事,怎麼可能。——這麼想著的同時,我從剛纔開始,就雙手撐在桌子上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但身體卻幾乎完全冇辦法移動。大腦中那尖銳的振翅聲還在不斷迴響。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死”的氣味也一點都冇有消散,眩暈與噁心同時向我襲來。名為「我」的存在,感覺就這樣漸漸的從現實中被剝離了出去…。

在那之後,從某個時間點往後我的記憶就中斷了。大概,是因為我昏倒了吧。留下的記憶中,就隻有隱隱約約聽到的,好幾輛救護車的聲音。

6

「….想」

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睜開眼睛,是赤澤泉美。記憶中有印象的場景。這裡是<Freude飛井>的,她作為自己房間在使用的那個屋子。

「所以說,重要的果然還是,“力”的平衡」

表情稍微有些憤怒的泉美,這麼說著。

「“力”的平衡」

我用自己的聲音試著重複了一遍她剛纔說過的話語,這個時候我意識到了。她——泉美是今年的<死者>,而她已經在七月份的那個夜晚迴歸了“死”,當然冇錯,如今出現在這裡的她並不是現實中的她。這些,當然都隻是在我腦內重現的場景而已…。

「死而複生的<死者>,還有作為<對策>所設定的<不存在之人>。這兩股“力”相平衡,肯定」

「肯定?」

這不是現實,我很清楚這大概隻是類似夢境一樣的東西,開始感覺到焦躁的我,向她提出了疑問。

「肯定,什麼東西肯定?」

她的表情變成了帶著悲傷的微小,然後她轉過了身,

「思考,想」

她這麼說著。

「然後,回憶起來」

「….想」

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睜開眼睛,是見崎鳴。記憶中有印象的場景。這裡還是<Freude飛井>,這裡是我住了將近四個月的那個房間。

「我啊,有一個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妹妹——有一個,雙胞胎的妹妹。雖然是異卵雙胞胎,但兩人卻非常的相似….」

鳴靜靜的說著。

「但是啊,那孩子在大前年的四月,就已經死了。因為疾病」

啊啊,這….這些,也不是現在的現實。不是現在,而是過去的現實。記得應該是,六月份的時候,她又一次來到我房間的時候。——與其說是夢,這更像是那個時候的事情在我的腦海中再次浮現。

那個時候的鳴,將一直以來幾乎冇怎麼提到過的有關自己的「自身的話題」說了出來。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了她與霧果之間真正的關係,然後…。

「啊——啊」

雙手十指交叉的同時伸過自己的頭頂,鳴這麼說道。

「家族什麼的血緣什麼的,這些東西,要是能冇有就好了。但是,孩子冇有辦法逃走。在想要逃走卻又冇有逃走的過程中,自己也就變成了曾經討厭的大人」

不想成為大人。小學生的時候——至少到三年前的那個夏天為止,我都是如此希望的。然而現在,又怎麼樣呢。往後又會變成什麼樣呢….會變成什麼樣呢。會怎麼樣呢。——此時,我內心的思考,果然也與那個時候一模一樣。然後…。

「那個啊,見崎。有一個問題,能問下你麼」

然後,我向她提出了那個疑問。

「剛纔你所說過的那個,雙胞胎的妹妹。名字是叫什麼」

「那孩子….」

鳴的嘴唇動了

「那孩子….」

鳴斷斷續續的,說出了那個名字。

「那孩子….■….■■。….■■■」

我冇能聽清她所說的話。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動,但是卻聽不清她所發出的聲音。

留下獨自慌亂的我,鳴的身影突然就溶入了黑暗之中。在我更加慌亂的時候耳中傳來了——。

「思考,想」

隻聽到了她的聲音。這是泉美的….不,或許是鳴?

「然後,回憶起來」

7

在床上睜開眼睛。

內心有一瞬間還冇明白,但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這裡是病房。我也回想起來了,在自己失去意識之前聽到了救護車的警笛聲。教室陷入了那樣的混亂,肯定是有誰撥打了119

的電話尋求幫助,然後…。

試著慢慢坐起身,隻是腦袋覺得有點暈,除此之外倒也冇有彆的什麼不舒服….不,右手的手指和手腕都隱隱的傳來了痛感。低頭看過去,現在上麵已經纏了一層繃帶。大概是在失去意識倒下的時候被擦傷了吧。左手現在還插著輸液針,稍微移動了一下身體就感覺這邊有點痛。

「感覺怎麼樣了」

向我這麼詢問的,是正好在這個時候走進病房的護士。看樣子年紀不小的女性,不過應該比小百合伯母要稍微年輕一些。

「啊….是。我想應該冇問題了」

我看到她胸前掛著的名牌上寫著「車田」這個名字。

「手上的傷還痛麼」

「不,倒也冇有特彆痛」

她走到了床邊,檢查輸液的狀態,然後用彷彿是在安撫年幼孩子一樣的聲音說道,

「馬上就要結束了呢。等輸液打完了之後就叫醫生過來吧」

這種情況下她口中所說的「先生」,當然指的不是教師而是醫生吧。(注:日語中‘先生’這個詞可以表示對很多職業的敬稱,這裡我直接就把上一句中的‘先生’對應成了醫生。)

「那個….這裡是」

「市立醫院。我們收到聯絡,說很多學生都因為不舒服倒下」

「那麼大家,都被送到這裡了?」

「嗯嗯」

我環顧了一下這個房間。

狹窄的單人間。床的旁邊放著一把椅子,我的書包被放在了上麵。大概是把我送到這裡來的時候被誰一起帶過來的吧。

因為冇有看到時鐘,所以我向她詢問了現在的時間。下午一點四十分——,車田告訴了我現在的時間。

「其他人現在,在哪裡?」

「症狀比較輕的,都在六樓的大房間中休息。倒下時候受傷的人,被安排在了空著的個人病房,挨個照顧」

「大家,都冇有事吧」

我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倒是冇有生命上的危險,那個….」

「那就是說,都冇事吧」

車田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聽說是,因為異臭引發的騷亂,是這樣吧」

就算聽到了她的疑問,我也什麼都回答不上來。實際上在這個時候,我還不是很明白自己應該要怎麼向她解釋纔好——。

「啊,已經打完了啊」

說著,車田就熟練的將點滴的針拔了出來。

「那麼就這樣,請繼續安靜的休養」

護士離去之後,獨自留在病房的我,耳邊傳來了連續的轟鳴聲。那是,雷鳴?今天明明是個晴天….我心裡疑惑的同時,望向了窗邊。

青空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而且現在外麵的天氣,已經昏暗到讓人完全想不到現在是白天。

感覺突然就被嚇了一跳,緊接著又有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毫無來由的不好預感。心中的不安逐漸擴散開來,身體開始顫抖。

8

「安靜的….」就算被護士這麼說,我現在也根本不可能睡得著——、

我從床上離開,從放在椅子上的書包裡取出手機。

來電記錄有兩件,全都是小百合伯母打來的。肯定是學校那邊跟家裡聯絡了吧。所以她纔會因為擔心,直接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要趕緊告訴她我冇事才行,這麼想著我就按下了通訊按鈕。隻是,或許是因為信號不良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電話中傳來了非常嚴重的雜音,打過去的電話也冇有接通…。

將手機揣到褲子口袋裡,我離開了病房。因為,想上廁所。最開始還有些搖搖晃晃的,但馬上就回覆了正常。——應該已經冇問題了吧。

因為從走廊上注意到病房的編號都是從「5」開頭的數字,所以我知道了這裡是醫院的五樓。好像是醫院裡屬於兒科的區域。

在距離自己病房有相當一段距離的地方找到了廁所,解決完之後。我在那裡又是給小百合伯母打了一次電話,但果然還是跟剛纔一樣,滿是噪音手機根本用不了。——那麼,要這樣老老實實的回剛纔的房間麼。

「誒?」

我不禁發出了聲音,同時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個與走廊之間冇有牆壁,看起來像是談話室一樣的空間。大約有半個教室那麼大,裡麵放著好幾套桌椅。

其中的一角放著一台很大的電視機。上麵的畫麵是實況轉播現在美國情況的的特彆節目,隻不過聲音被關掉了。而在那台電視機前——。

一個年幼的女生,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她背對著電視機,正歪著小腦袋看著這邊。

「你好」

因為在意,所以我試著向她搭話。因為記憶中我對那張臉有印象。

「你是,希羽對吧」

印象中,記得這孩子的名字是叫希羽。「診療」的擔當醫生·碓冰醫生的,正在上小學二年級的女兒….隻是。

她現在,身上穿著一件檸檬黃的睡衣。看起來不像是從學校回來的樣子。那也就是說——。

「你是在,住院中?」

我忍不住這麼問了她。

「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麼?」

她——希羽無視了我的提問,

「爸爸他,擔心」

她小聲說著。

「誒」

我不太明白她這句話的含義,

「爸爸他,說——」

這是什麼意思?然而就在我繼續發出疑問之前,希羽就默默的轉過了身。然後朝著裡麵的窗戶,靜靜走了過去。因為很在意她的舉動,所以我也跟在了她的身後。

平麵結構過於複雜的病房中,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現在究竟在什麼位置。所以,在跟著希羽走到窗戶旁邊的時候,我才弄明白,自己現在是在建築物的哪個部分,自己所在的位置又是處於建築物的哪個方向——。

在孤零零的一扇窗戶前,希羽停下了腳步。跟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我,追隨著她的視線望去。

跟剛纔在病房中看到的比起來,外麵的天空更加黑暗了,感覺看起來就像是臨近黃昏時候的景象。雖然冇有聽到雷電的轟鳴聲,但是刺耳的風聲卻接連不斷的響起。非常強勁,非常刺耳的….這如同音爆一樣的聲音到底是什麼?直升機麼?

希羽視線筆直的看著窗外。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呐,怎麼了麼」

我再次輕聲向她詢問。

「有什麼….」

「是風啊」

希羽開口了。

「誒。什麼?」

「是風」

再次重複了一遍之後,她伸出右手指向前方。我走到了希羽的身旁,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朝昏暗的天空看去,同時我也在悄悄觀察著她的表情。然後,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大大睜開的雙眼。黑色眼珠的顏色變得與剛纔有些不同,就像是在濃厚的深藍中滴入了幾滴銀色一樣,變成了不可思議的顏色。——看起來就像是這樣。

——那孩子。

不知是什麼時候,碓冰醫生曾經說過的有關女兒的話語。突然,就在我的耳邊復甦。

——從以前開始,就稍微有些奇怪的地方啊。

「風,要來了」

希羽如此說道。看她的樣子彷彿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樣。發出了毫無起伏的聲音,彷彿這聲音根本就不是她憑藉自己的意誌所發出來的一樣。

風,要來了。——風,要來了?

緊接著,在這之後。

風聲突然就發生了變化。接連不斷的高昂聲音,一瞬間就消失了——就在我還在思考的時候,它們就彷彿是在一起聚整合了一個巨大的整體一樣,開始發出了巨大的可怕轟鳴聲。

內心的不安已經不僅僅隻是隱約的預感,而是一種明確的恐怖感。

外界的亮度也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化。「昏暗」已經無法形容當前的場景了,宛如夜晚一樣的黑暗。就像是濃厚的暗影,一下子就鋪滿了整個世界。——然後。

風,來了

伴隨著如嘶吼般的,巨大聲音。

那個東西從開著的窗戶中——吹了進來,直接吹在了站在床邊的希羽身上。短暫的悲鳴。她小小的身體直接被吹飛,倒在了地板上。

直接被風吹到的我也一樣。雖然還不至於被吹飛但也向後退了幾步,而且最終還是冇能抵擋住強風,單膝跪倒在了地上。然而單單這樣也還是不夠,最終雙手雙腳都趴在了地板上才終於算是抵擋住了強風的力量。

此時跟我們在同一個區域的其他人(幾個大人還有兩三個小孩),從他們的口中也發出了悲鳴。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傳單一類的紙張,雜亂的在空中飛舞。

我終於想辦法在這種情況下站起了身,躲避著強風朝著窗戶移動。心想著,隻要能把窗戶關上的話。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某種沉悶,但是卻異常劇烈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不知道是從誰的口中又再次發出了悲鳴。我也被嚇了一跳,差點就跟那人一樣發出了聲音。然後,

緊接著又是同樣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這次又是發生什麼了?大腦在疑問中變得混亂的同時,

砰,咚,砰砰…

聲音又接連響起。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從眼前的窗外傳來的。那聲音。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撞擊窗戶發出來的。

來到窗戶前,我弄明白了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麼。——是鳥。從顏色還有大小來看,這應該是鴿子吧。

大概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強風吧。大概是,是想要從這風中逃走吧。大概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給嚇了一跳吧。——不管怎麼說,陷入了劇烈慌亂狀態的鴿群,驚慌失措的朝這棟醫院飛來,猛烈的撞了過來,結果就是這樣…。

撞擊之後的鴿子,就這樣趴在窗戶邊上扭動著身體。也有一些精疲力儘的鴿子掉了下去。還有一些則是飛走了。….雖然鴿子們有著各式各樣的反應,但是多少都受了一些傷還流出了血,玻璃窗被染上了血液,同時還產生了些許裂痕。

啊啊,外麵現在——這棟醫院大樓的周圍,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啊。

五月上旬,天空中突然降下冰雹那天的記憶,如今再次在我的腦海中甦醒。那是在已經去世的神林老師所教授的,理科課上。葉住自己說出了要放棄<不存在之人>職責的話語,那個時候。如同子彈一樣降下的冰雹將玻璃打破,記得那個時候,碎裂的玻璃飛入了教室…。

但是跟那個時候不一樣,現在天空中並冇有降下冰雹。隻是,強風的猛烈程度完全不是那個時候能夠比擬的。

風聲比剛纔更加劇烈了,隨著強風,一隻鴿子從開著的窗戶飛了進來。因為注意到了騷動,此時已經有幾個職員趕來了。在人們交錯的悲鳴聲中,鴿子被趕到了走廊上,飛走了。

視野中我看到了有一位護士將倒在地上的希羽扶了起來。

「怎麼了麼,希羽」

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冇事吧?被嚇了一跳吧。好了讓我們回房間吧」

看著少女安靜的聽從了護士的話我也鬆了一口氣,然後就像是逃跑一樣的離開了窗戶。雙腳還在顫抖。感覺室內的溫度似乎突然就下降了不少,有了這樣感覺的我,突然就開始漸漸覺得自己彷彿已經不再是「自己」了一樣。

啊啊,這種感覺….原來是這樣啊。

從最初被那陣風吹到的時候開始,「我」的一半就已經從**的“內側”被吹到了“外麵”,所以——。

所以,如果繼續這樣的話我肯定….就在我開始陷入胡亂的思考中的時候。

四周又再次傳來了人們的悲鳴。

樓層的照明開始不安的閃爍了起來,最終徹底消失。

9

停電其實就隻持續了幾秒,雖然馬上就回覆了,閃爍著的燈光也漸漸穩定了下來。具體的原因雖然無法得知,或許是因為這猛烈的強風,導致這棟樓的電力係統發生了什麼故障。

我不再理會此時騷亂的現場,來到了走廊。現在的我依舊保持著那股,「我」的一半在自己“內側”而另一半在自己“之外”的奇妙感覺——。

接下來要回病房麼。還是說,去六樓的大房間看看大家的情況。

我沿著走廊前進,同時茫然的思考著這些。

或許是因為這令人恐懼的天氣異變還有不穩定的照明,各處的房間中都有人走出來左右張望。還聽見了像是手機來電的聲音。同時還有孩子的哭聲和呼喊聲。也有抓著醫院的職員不停詢問現在狀況的大人。——明明就在幾分鐘前這裡還隻是午後安靜的醫院大樓,然而一瞬間情況就變得如此混亂。

鴿子猛烈撞擊窗戶的情況,或許不止在剛纔的那個地方發生。就算走在走廊上,我也還是感覺到自己彷彿被猛烈的風聲所包圍,或許,是有什麼地方的窗戶被打破了。——總之就是,現在的狀況很異常。這肯定不止是這個樓層的問題。恐怕整個醫院大樓,都在麵對這極不尋常的狀況吧。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一半如此想著。

那個叫希羽的孩子,剛纔的那些到底是什麼呢。

隻是單純的察覺到了強風的到來,然後在那個時機告訴了我麼。還是說….

「爸爸他,擔心」她還這麼說了。然後那孩子,自己也因為健康上的某些問題在住院,而她擅自從自己的病房中跑了出來,在那個時候,到了那個地方?隻是,作為她「爸爸」的碓冰醫生…。

啊啊對了,我突然想到。

莫非碓冰醫生現在,也來到了這棟大樓。因為大量的學生被緊急送了過來。為了診察狀況,所以神經精神科的他也來幫忙。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擔心」又是什麼意思?

是在擔心什麼。又為什麼要擔心。那孩子,碓冰希羽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冇有回到病房,結果還是想要去看看六樓的情況。隻要去了那邊,或許就能見到碓冰醫生。我隻要把希羽剛纔的樣子告訴他就好了。

正好發現了一個樓層示意圖。在上麵找到了「中央電梯」的位置,同時也搞清楚了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

走廊上的照明依舊閃爍個不停,我有意識的放滿了腳下的速度。走過了幾次轉角之後,到達了電梯大廳。然而,兩台電梯卻都停止了。大概是因為剛纔停電的影響吧。

有幾個大人聚集在電梯廳,口中不斷說著類似「搞什麼」「到底怎麼回事」的話。聽起來很急躁,亦或者是不滿,或許還有不安…

「比良塚同學」

此時突然有人叫了我。在大廳另外一側的走廊上,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黑色人影。是千曳。

「我聽說,你在這層的病房。感覺怎麼樣?已經回覆了麼」

「是的。已經」

「這樣啊。太好了」

「六樓的大家呢?」

「剛剛冷靜下來了。因為還有擔心所以趕過來的家長,應對起來花了不少功夫」

「第三節課教室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千曳先生知道了麼?」

「剛纔從稻垣老師那裡聽說了。說是,因為異臭引發的騷動對吧,但實際上並冇有出現異臭,所以這大概,應該是集團歇斯底裡或者是集團恐慌,大概是發生了這類現象吧。負責診斷學生們的醫生都是同樣的意見」

「——是」

回想起我在教室中失去意識之前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我點了點頭。纏著繃帶的右手,還在隱隱作痛。

「太好了,大家都冇事」

千曳也「嗯」了一聲同時點了點頭,

「隻是,這裡看來也不怎麼安穩呢」

他麵容嚴肅的皺著眉毛說道。同時抬頭看了看不停閃爍著的燈光,

「看來,這….」

「鴿子」

此時我開口了。

剛纔在那邊有鴿子撞擊窗戶,造成了很大的騷動。

「有鳥撞擊醫院的窗戶啊」

千曳臉上的表情更加嚴峻了。

「正好也是從剛纔開始出現了異常的天氣呢。外麵出現了猛烈的風。雖然冇有下雨,但感覺就像是——醫院所在的夕見丘一帶,突然就被風暴吞冇了一樣」

因為<災厄>仍在持續的情況下三年三組的學生們被送到了這裡,所以就連醫院也發生了這種異常狀態麼?

怎麼可能,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是從進入這個月開始,<災厄>的威力就彷彿開始暴走了一樣猛烈,考慮到這點的話,如今不論發生什麼也不會去奇怪。一想到這些,就感覺心中一陣惡寒。

「千曳先生,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我是準備回到樓上」

「那麼,我也跟你一起」

放在病房裡的書包,等晚點再回來拿就好了。

「看樣子,電梯一時半會是用不了了呢。樓梯在這邊」

說著,千曳就在前麵帶路,我們一起朝著六樓走去。

10

在上樓梯的中途,我們遇到了從樓上下來的女學生。是葉住。

「啊」

我跟她兩個人同時發出了驚訝的聲音。千曳用冷靜的語氣,

「發生什麼事了麼」

向她詢問。

「那個….我,害怕」

葉住看著千曳的臉回答道。

「而且身體現在也已經恢複了」

「不,可是葉住同學」

「在那個房間裡跟大家一起的話,總感覺還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從剛纔開始,就開始出現停電,還有窗戶的玻璃在強風中被打破之類的事情….我,很害怕」

「現在外麵的強風還在繼續很危險」

「我會待在一樓的大廳。那邊的話感覺就不會這麼恐怖」

說完這些葉住就不再理會我們,直接就下了樓。看著她的身影,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危險感覺。不——,但是我馬上就又想到。

如今陷入危險的,不止是她一個人。

第三節課在那個教室中,以那種方式陷入崩潰的所有學生,包括我在內,精神狀態都處在十分危險的狀況中。被送到這裡接受了救治,那個時候的症狀姑且算是暫時治好了,但是各自內心中潛在的危險卻並冇有消失——。

來到六樓的走廊,我跟在千曳的身後前進。這裡的照明也跟五樓一樣非常不穩定,到處都能聽到騷亂的聲音。

穿過幾個轉角之後,千曳停下了腳步,

「就是那裡」

他向我示意走廊的前方。

「那裡有一個冇有在使用的大房間,所以醫院就…」

他的話到這裡中斷了,就在那個時候突然。

傳來了一次異常的衝擊。

衝擊。——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巨大的力量破壞掉了,劇烈的響聲。整棟建築物彷彿都在搖晃,劇烈的震動。

又是地震?我在心裡這麼想,但是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不是地震。說起來的話,這更像是我在上週所目擊到的那起事故。拆除工程中大樓的水泥塊掉落,那個時候的…。

走廊上已經有人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讓人情不自禁的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衝擊就是這麼劇烈。

「剛纔那個,是什麼」

千曳自言自語的說道。

「感覺,就像是」

彷彿是要蓋過那聲音一樣,人們開始發出了叫喊。悲鳴。哭泣的聲音。然後還有怒號。

「糟了」

千曳開始跑了起來。

我還是冇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總之就跟在了他的身後。前進途中所看到的慘狀,讓我幾乎就要忍不住停下腳步。天花板上等的外罩脫落,各種各樣的物品傾倒在了地上。到處都是碎裂的玻璃。大概是因為揚起的粉塵,前方的視野非常模糊。而且還有一股怪味。灰塵的味道。類似化學藥品的味道。同時還有,像是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

千曳突然停住了腳步。

我瞪大了眼睛。

從前方傳來了慌張的腳步聲,同時還有哭泣的聲音。從模糊的視野前方,接二連三出現了人影。

那是,穿著夜見北製服的學生們。最前麵的是一個男生,然後是三個女生,再然後又是一個男生…。

「啊,老師。不,不得了了!」

麵對千曳,最開始的那個男生——生物部的森下叫喊著。他的臉上衣服上還有褲子上,都沾染了泥汙。其他的學生看起來也跟他是一樣的狀態。

「怎麼了」

千曳向他們詢問。

「到底發生了什麼?」

森下放緩了腳步想要回答,她身後的是那三個女生則是直接推開了他,從千曳還有我的身旁穿過,飛快的跑走了。「已經夠了」「繞了我吧」「趕緊跑」「必須要趕緊從這裡逃走」….,她們的口中傳出了類似這樣的話語。

「直升機,突然」

森下拚命對我們說出了這些。

「大概,是撞進了隔壁房間的窗戶。牆壁還有天花板都崩塌了,而且還蔓延到了我們的那個房間….」

直升機?

直升機麼?

因為太過震驚,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應該是被捲入了強風,所以無法操控吧。隻是,為什麼會偏偏撞到這棟醫院大樓,而且還偏偏是這一層,偏偏是班上大家所在的那個房間…。

「….直升機已經,損壞的不成樣子了。斷掉的螺旋槳飛進了那個房間,現在那裡已經是一團糟。一團糟,實在是太糟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有冇有人受傷?」

「我想應該有。但是,總之要趕緊逃出來,要不然大家都會死,已經毫無辦法了….」

就在我們說著這些的時候,其他人一個接一個的逃了出來。既有班上的學生,也有並非學生的大人。有跟森下一樣拚命逃竄的人,也有因為震驚而目瞪口呆的人….終於。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建築物開始搖晃。是殘損的直升機燃料箱著火了麼。

朦朦朧朧的前方,可以看到開始燃燒的火焰。熱氣也在同時朝這邊襲來。

「不好。趕緊跑!」

千曳大聲的發出指令,我慌忙調轉方向。

之前還在不斷閃爍的燈光此時也已經完全消失了,冇有窗戶的走廊中現在一片漆黑。火災報警器也啟動了,急促的警鈴聲響了起來,此時除了原本就在走廊上的人們,還有從兩側病房中慌忙跑出來的患者。以及醫生和護士。這樣的情況下,根本冇辦法期望大家能夠有秩序的采取行動——。

不一會,整棟醫院大樓就陷入了無法控製的恐慌與混亂之中。

11

在那之後我的意識就越來越混亂,現實被分割成了奇怪的碎片。

在「必須要逃走」的念頭下,我轉身在走廊上奔跑,然而驅使身體做出這些行動的就隻是「我」的一半。而另一半如今也還是被吹跑停留在身體“之外”的狀態,現場的混亂每時每刻都在不斷的加劇,而我,就像是處在一個稍微有些距離的地方,呆呆的在眺望這一切。

漆黑的走廊上,四散逃竄,口中不斷髮出聲音的人們。自主發電裝置啟動後,冇過多久就切換到了備用電源,現在發光的就隻有少數幾個應急燈。就像是在追討光源一樣,樓層深處火災現場所發出的煙霧朝這邊擴散了開來——。

場麵變得愈發混亂,如今的情況已經可以說得上是恐慌了。

雖然人們都在朝電梯大廳跑去,但恐怕電梯現在還是停運的狀態吧。於是,人們湧向了樓梯。人群中還有行動不便的患者。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呢。——「我」看著眼前的狀況。同時,為了儘量不吸入煙塵我壓低了身子,配合著人群的行動「我」也一起逃離現場…。

千曳的身影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了。

應急燈所發出的光線既微弱而且又不穩定,視野非常的差。醫院的廣播開始播放緊急通知,但是因為現場的騷動,完全聽不清在講些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

爭先恐後朝著電梯大廳移動的人流中,我被擠了出來。

不知道被誰推了一下之後我腳步一個踉蹌,不知道又撞到了誰,導致我徹底無法繼續保持身體的平衡了….不一下我就倒在了地上。有人踩在了我的背上,不知道是誰踩到了我的腳、手腕還有肚子….我下意識的側身躲避,在地上翻滾起來想要躲開人群——、

倒下的同時「我」的一半,被劇烈的恐懼所支配。

從昨天晚上開始在新聞上看過不止一次的,發生在美國的恐怖襲擊事件的影響,開始在我的腦中出現。飛機撞向大樓然後爆炸,火災發生然後開始蔓延,最終大樓開始崩塌….那令人震驚的場景如今與現在的狀況重合在了一起。這棟醫院大樓會不會也跟紐約的那棟大樓一樣,整個倒塌下去呢。心中關於這些的恐怖想象,讓我冇有辦法再繼續冷靜的判斷現狀——隻是,另一方麵。

會這麼想的肯定不止我一個吧,「我」的一半呆呆的想著。幾乎在場的所有人,肯定都因為產生了同樣的想法所以纔會陷入恐慌吧。所以,纔會變成這樣…。

必須要逃走。逃走吧。逃走。逃走。趕緊逃。——他們(還有我)都在焦急。繼續這麼磨蹭下去的話,建築物馬上就會開始坍塌,大家都會死。都會死。都會死!

倒在地上的我,突然胸口受到了猛烈的一擊,瞬間無法呼吸….於是我就這樣,短暫的失去了意識。

….忍受著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我艱難的爬起身。

煙的味道,跟剛纔比起來更刺鼻了。我慌忙低下頭順著走廊向前跑去,現在的我已經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了。

突然,「緊急出口」的標誌進入了我的視野。

雖然附近冇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但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隻能朝那個方向去了,我跑到了標示下方的灰色鐵門前。雙手抓住門把,幾乎是用肩膀撞開的大門——。

然後我就倒在了門的另一側。此時,再次短暫的失去了意識。

….雖然這裡非常昏暗。

四周都冇有窗戶。隻有天花板上的一盞電燈,微弱的發出了閃爍的光芒。不過也是多虧了這個,我才勉強明白了這裡是通往樓下的緊急樓梯。

樓梯的前方看不見一絲亮光,彷彿是被地底所吞冇了一樣,但現在就算再返回剛纔的走廊也隻會更加危險,於是我下定決心,走下了樓梯。

完全冇有感覺到人的氣息。

這個樓梯,隻是碰巧處在大家的盲點上麼。還是說,莫非這個樓梯有什麼問題….?

事到如今再去思考這些也冇有用了。總之先下去,下到樓下,然後趕緊逃到建築物的外麵。

雖然內心很焦急,但是隨著樓層的降低光芒逐漸消失,黑暗越來越深。我隻能單手摸著水泥牆壁一步一步,一級一級的下樓。隻是下了一層的距離,視野中就已經完全被黑暗所覆蓋。

這個時候,在五樓因為「風」的原因而一直感覺分裂開來的意識。如今被吹到“外側”的「我」的另一半意識也回到了身體中變成了一個完全的自己,然而作為代替的則是視覺被完全剝奪,就是類似這樣的感覺——。

正如字麵所描述的那樣,一片漆黑。

前後左右,什麼都看不見。腳下的情況當然也看不見。但就算這樣我也還是一邊用手腳試探,一邊繼續下樓。

外界的聲音不可思議的一點都冇有傳到這裡來。因為上方鐵門的阻擋,煙塵的味道也冇有進入到這裡來。但是,就算如此我也還是不能停下自己的腳步…。

黑暗中,我一點點的下樓。

逐漸,內心萌生出了奇妙的感覺。

這裡確實是醫院大樓的內部,但不知為什麼隻有這段黑暗的應急出口,卻感覺是與現世世界分離開來了一樣。一級又一級,隨著自己不斷向下走去,我感覺自己彷彿進入了被黑暗所封閉的更加深沉的異世界。

隻是被這股感覺所囚禁的時間,並冇有那麼長。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長,我一不小心就踏空了台階。慌忙想要調整腳步,但是卻冇成功….我摔了下去。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摔倒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停下來的。中途感覺似乎頭部受到了沉重的撞擊,就在我開始感覺到那份痛楚後不久——。

我再次失去了意識。

12

「思考,想」

聽見了聲音。

「然後,回憶起來」

這是….啊啊,難道說。這個聲音,又是泉美麼?

是夢啊——想到這些的我睜開了眼睛,然而就算睜開眼睛能看到的也隻有黑暗。無法看到泉美的身影,

「思考,想」

聲音,再次重複著相同的話語。

「然後,回憶起來」

就算你說讓我去思考——。

我有些無奈的,盯著眼前的黑暗。

就算你說要我回憶起來——。

到底是什麼?

到底要怎麼做?

我繼續等著眼前深不見底的黑暗。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光從某處照射了進來,而那道光照射出了某個東西的輪廓。

那是一個,巨大的天枰。長長的杆子,還有懸掛在左右兩側的兩個托盤。——從黑暗中浮現出來的,似乎就隻有這些。

「所以說啊,重要的果然還是,“力”的平衡」

這個時候,又傳來了泉美的聲音。

平衡。<死者>與<不存在之人>之間的,“力”的平衡。——而這個天枰,就是將那些視覺化之後呈現出來的麼?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正麵左手的空間中投射下了一束聚光燈般的光線,一具人偶出現在了其中。一具身上什麼都冇有穿的球形關節人偶。性彆不明,不過那白皙的皮膚看起來非常妖豔,至於頭部則不知道為什麼被黑色的頭巾給蓋住了。

緊接著,正麵右手邊也投下來了一束光。然後這次,出現了兩具同樣的人偶。這兩具人偶的頭上也同樣被頭巾所遮蓋…。

某人看不見的手,此時動了起來。將左邊一具,右邊兩具的人偶拿了起來,放在了天枰左右的托盤上。

稍微搖晃了一會之後,天枰最終在水平的狀態停止了。這是——。

左邊是<死者>。

右邊是<不存在之人>。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本年度混入三年三組的<死者>=赤澤泉美,是左邊的人偶。

而<對策>所準備的<不存在之人>是右邊的人偶。兩具人偶中的一具是比良塚想,而另一具是葉住結香。

<死者>與<不存在之人>之間的“力”,就是保持在了像這樣的狀態。這是從四月開始一直維持到五月初的「平衡」。因為兩者保持了平衡,所以防止了<災厄>的發生。

然而,五月第一週結束之後的那天,葉住放棄了<不存在之人>的職責——。

看不見的手動了,拿走了右邊托盤上的其中一具人偶。結果,天枰大幅向左發生了傾斜。——“力”的平衡崩潰,<災厄>開始了。首先是神林老師哥哥的死亡,接著是繼永的死,還有小鳥遊母親的死….

為了讓崩潰的平衡迴歸原狀,泉美提出了<追加對策>的提案,在五月結束的那個時候——。

一具新的人偶,出現了這是,作為代替葉住接受了<第二個不存在之人>職責的牧瀨。看不見的手將人偶拿起來,放在了右邊的托盤上。——然而,傾斜的天枰並冇有發生改變。

<災厄>冇有停止,六月下旬幸田俊介·敬介兄弟還有他們的父母死去了。<災厄>一旦開始,就算追加<對策>也無法讓其停止。——平衡一旦崩潰就無法複原,就是這麼回事。然後——。

<對策>終止了。

看不見的手,將放在右邊托盤上的兩具人偶全都拿走。人偶隻剩下了放在左邊托盤中的那一個,當然此時的天枰依舊向左傾斜。<災厄>冇有停止。隻是——。

看不見的手在此時又有了動作,將左邊托盤中人偶的頭巾取了下來。頭巾之出現了一張製作精巧的,泉美的臉。

手還在繼續動,將人偶拿了起來。抓住人偶身體的手,不斷加大力量,最終那股力量成長到了能夠將人偶的四肢撕碎的力量,終於人偶被捏成了碎片溶解在了黑暗之中。

七月初的那個夜晚。泉美=<死者>迴歸了“死亡”,她消失了,與此同時這份平衡也應該隨之恢複。然而——。

我雙眼盯著那在黑暗中浮現的天枰。

左右的托盤上,已經什麼都冇有了。什麼都冇有的狀態下天枰應該就會保持平衡纔對,但是——。

九月開始之後,接二連三的出現“相關者”死去。<災厄>並冇有停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枰依舊左傾。明明左右托盤上都已經什麼都冇有了。然而….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不斷髮出疑問的同時,我繼續凝視著天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隻要想能好好完成的職責。

鳴曾經說過的話語,此時突然在我的耳邊響起。記得應該是,四月中旬的時候。

——因為混入了一位導致班級增加的人數,依靠設置一個讓人數恢複原狀。這麼一來崩潰的平衡就能夠複原。說到底,這份魔咒——就是的意義。所以啊,想一個人隻要能做好這些,防止發生的效果應該就不會改變。

那個時候,鳴非常肯定的這麼對我說。就算葉住放棄了<不存在之人>的職責,平衡也可以看做是<死者>1:<不存在之人>1這樣的平衡。然而,實際上卻不一樣。一葉住放棄職責這件事情為契機,<災厄>開始了。

——今年力的關係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關於這件事,泉美說出了她的簡潔。

——<不存在之人>如果隻有一個的話就冇辦法保持平衡?

我這麼問她。

——人數不夠,無法保持平衡….對,就是這種感覺。如果不增加<不存在之人>的“力”,就冇辦法抵消今年<死者>所帶來的“力”。

泉美是這麼回答的,那個時候的我雖然接受了她的說法….但是關於「力的關係就是這樣」這點的含義,如今看來有必要再重新好好思考一下。

為什麼?我發出疑問的同時,凝視著天枰。

為什麼,鳴的預測會出現錯誤。

為什麼,今年力的關係會是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斷的疑問,不斷的凝視,終於。

左邊的托盤上,彷彿是從黑暗中滲出來的一樣出現了一樣東西。——那是我至今為止都冇能看到的東西。一具,渾身塗成漆黑的人偶。

….難道說。

這麼想的同時,渾身冰冷的顫抖起來。

13

「思考,想」

再一次,從某處傳來了泉美的聲音。

「然後,回憶起來」

從黑暗中浮現出來的天枰消失了,然後突然,

….咚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那個場景。

C號館的三樓,三年三組的教室。什麼都冇有寫的黑板。排列的整整齊齊的桌椅。但是學生們,誰都冇有在位子上坐下。這是——。

冇錯,這是四月九日,第一學期開學式之後的事情。

在神林老師的指令下,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位子上坐下了。教室裡準備的每一套桌椅,都坐上了一位學生。根本就不需要數。也就是說冇有我坐的位置。——桌子和椅子,少了一套。

「思考,想」

又是這個聲音,我緩緩的搖了搖頭。

「然後,回憶起來」

….咚

桌子和椅子,少了一套——那個時候的我是這麼想的。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不,等等。啊啊,這是什麼啊。現在突然,有什麼….

….咚

….是違和感麼。

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

….真的是這樣麼?

那個時候,桌子和椅子,真的是少了一組麼?

那天,在教室裡的就是班級所有人,其中<另外一人>=<死者>=泉美也包含在內,所以….啊啊,不。

不對。這不對。不對啊。——那並不是所有人。因為從四月開始就決定要入院治療的牧瀨,那天並冇有來——所以。

因為她的缺席,所以教室中的桌椅,應該是多出來了一組纔對。就算加上了<死者>=泉美,一來一去桌椅應該也是不缺的纔對,然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這麼明顯的異常,直到現在才注意到。

….咚

聽覺領域外,從剛纔開始就斷斷續續的,傳來了低沉的響聲。隱隱約約感受到了這些的同時,我也在猶豫。

因為<現象>會造成的各種記錄還有記憶的篡改·改變,在這個特殊的“世界”中,我到底該怎麼去考慮纔好。我到底應該要怎麼去想纔好啊。

「思考,想」

就算如此,耳邊泉美的聲音也還是在重複。

「然後,回憶起來」

14

感覺到了手機傳來的震動,我一下就醒了過來。看來從樓梯上摔下來之後,我果然是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就算睜開眼睛,周圍也還是跟之前一樣的一片漆黑。我隻知道,自己現在躺在冰涼堅硬的地板上。

從褲子的口袋中找出手機,看著螢幕上的畫麵。上麵寫著「來電」的提示。同時震動還在繼續。而打來電話的人是——。

見崎鳴。

我慌忙按下接聽按鈕,同時將手機貼在了耳邊。沙沙沙….電話中混雜著雜音,

「….想?」

我聽到了鳴的聲音。

「你冇事吧?」

或許,她是得知了今天大量人被送往醫院的慘狀。想要得知現在的情況,所以打電話來確認我的安危?

現在的我,有好幾件事情都想要問他。但是,現在的狀況已經不允許我慢慢向她詢問了。——不過就算這樣。

「見崎前輩」

我努力擠出聲音。

「見崎前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吧」

她冇有回答。我繼續說道,

「為什麼見崎前輩,要特地去見葉住」

哢哢哢,沙沙沙沙沙….,電話中傳來了嚴重的雜音。我不知道自己的話語是否傳達給了鳴,信號就此中斷了。

我歎了一口氣,將手機從耳邊拿開,視線落在了手機上。接著螢幕所發出來的光芒,多少驅散了一點黑暗。

我所摔倒的位置,是兩節樓梯中間的樓梯間。看了一眼四周,馬上就在旁邊找到了一扇灰色的門。上麵還有寫著「3F」的標識。

我現在應該繼續下樓。還是…。

猶豫了一下之後,我向那扇門伸出了手。

15

醫院的三樓走廊,這裡也是隻有應急燈在發出不穩定的光芒,空間中一片昏暗,就所能看到的範圍內完全冇有其他人。大家,應該都已經逃到樓下去了吧。

火災警報器的警鈴聲已經消失。空氣中也冇有煙塵的味道。隻是,就常理來思考的話發生在六樓的緊急狀況應該不可能這麼快就已經得到了處理,所以繼續停留在這裡應該還是很危險吧。

膝蓋,手臂,肩膀還有後背….都在隱隱作痛。從樓梯上摔下來時磕到的頭也一樣,頭部左側偏上的部分發出陣陣刺痛。右手纏著的繃帶已經脫落,手背上的傷口裂開出了不少血。傷口比我想象的要大不少,流的血也很多。

詭異的寂靜中隻有我一個人,我屏住呼吸觀察著周圍的樣子,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移動的白色人影。

是誰?這個想法隻持續了一瞬間,接下來的瞬間那個就被我接受了「這樣啊」。

蒼白的….冇錯,那是夜見北的夏季校服。因為看到了飄動的裙襬,所以是個女生。

人影背對著我,在走廊的拐角處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迅速的回頭看了我一眼。因為昏暗的環境再加上跟她之間還有相當的距離,所以我冇能看清她的臉,

「啊啊….果然」

我呢喃著。

那肯定,是她。——是泉美。

已經不可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赤澤泉美的亡靈….不,剛纔我所看到的,應該是幻影吧。八月,應該是八號那天吧,在這個醫院一樓大廳中見到她,追趕她,就跟那個時候一樣。

在轉角處,她消失了。我也追了上去,在同一個轉角處轉彎。幾米遠的前方,昏暗中隱約看到了她的背影。我小跑著,追了上去。她再次在走廊中轉彎。我繼續追趕。

這些,就像是某種噩夢一樣不停地持續。我無論如何都追不上她,無論我再怎麼奔跑都無法縮短與她之間的距離,終於,她的身影從我眼前消失了…。

我自己已經完全弄不明白,自己這是跑到了什麼地方。跟八月份那個時候一樣,感覺就像是誤入了一個巨大的異界迷宮一樣。終於——、

回過神來的我,正站在一個記憶中曾經來過的走廊正中央。

泉美的“幽靈”引導我來到了這裡,我實在不想說這種話。那個說到底也隻能算是我自己心中所創造出來的幻影,無意識之中,我自己就在尋找著醫院三樓與那個走廊所連接的路,然後找到了吧。這麼一想的話,倒也覺得還可以接受。

不管怎麼說——。

我是知道這裡的。

以前——八月八日的那個時候也是,追尋著泉美的幻影,結果就來到了這裡。這個地方,這個走廊…。

將診療樓·住院大樓合併在一起的醫院<本館>,和精神神經科所在的<彆館>。兩棟相距有些距離的建築物,之間被走廊連在了一起。一樓和三樓都設有走廊,而這裡就是三樓的走廊…。

在這前麵有某個病房,當然這些我是知道的。而我接下來,就準備要去那裡。現在的我思考還有些混亂,雖然隻是隱約看到了一點輪廓,還冇有到確信的程度。但是,就算這樣我也還是…。

走廊兩側有窗戶,但是從窗戶透射進來的光線幾乎跟冇有一樣。外麵已經是跟黑夜彆無二致的很暗,再加上現在的燈光也已經幾乎全部消失——。

狂風,依舊還在繼續。從未停息的狂風,刺耳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無數人類所發出的悲鳴。風聲,再加上雨聲。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來的呢,雨勢還很強,屋頂,牆壁還有窗戶都在雨點的拍打中作響。——但是。

在我的耳中,這些一切的聲音都是那麼的遙遠。這個走廊,就彷彿是從現實中被隔離出來的異界隧道一樣。

調整了一下混亂的呼吸,我繼續前進。前進的途中,頭腦中繼續想起了。泉美的,不,這次不是她,

「思考,想」

這次是鳴——。

「然後,回憶起來」

我繼續前進。前進的途中,

….咚

彷彿突然有閃光燈閃過,在腦海中復甦的場景,場麵。還有那個時候自己內心的活動。——啊啊,這是,七月初的那個夜晚,就像是在我追逐逃跑的泉美時所降臨的,那股奇妙感覺…。

….咚

….四月二十一日,週六。

升上三年級之後,我第一次來到這個醫院「診療」的那天。診療之後,前往收銀櫃檯所在的診療樓一樓大廳途經的走廊上——。

咚,伴隨著低沉的響聲,一瞬間視野變暗了。但是,那真的就隻是一瞬間….在那之後,馬上就出現在了記憶中的事實。

從四月初開始,就有一個學生一直因為生病而冇有來上學,說起來三組確實有這麼一個人——。雖然詳細情況不太清楚,但似乎是需要住院一段時間所以冇辦法來學校。而那個學生,就是牧瀨…。

….這,是什麼?

心中的違和感急劇膨脹。

那時候的這份記憶,說不定…。

….咚

….五月二十七日,週日。

那天晚上,泉美來到我房間的時候,我們之間一連串的對話在我的腦海中甦醒。

——三月末那場<對策會議>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吧。為了以防今年是<有的一年>,所以要決定<不存在之人>的時候。

聽到她這麼說之後,我開始在回憶那個時候的記憶。

在這當中由誰來擔任<不存在之人>,話題進行到那個時候,我舉起了手。然後在那之後,江藤馬上就提出了「隻是這樣就可以了麼」的意見,於是就話題發展到了決定<第二人>上麵。然後在那之後,就是撲克牌抽簽…。

——用了撲克牌抽簽對吧。然後,葉住抽到了鬼牌成為了<第二人>….呐,你再,好好想想。在那之前

泉美彷彿是要望向遠方一樣,眯起了她那長長的眼睛。

在抽簽開始之前,『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我』不是有人說過這樣的話麼。有些保守的,聽起來似乎隨時都會消失的聲音,大家都有些吃驚。為什麼突然這麼說?發出了反問…。

聽到她這麼說,當時還隻是兩個月多一點時間前發生的事情,但那個時候,記憶中的場景卻宛如滲出的黑暗一樣在我的腦海中擴散開來。——對啊。確實是這樣,確實發生過這件事。居然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主動舉手接受<不存在之人>的人,那個時候我也覺得有些吃驚…。

最後那件事情並冇有被認可,結果還是進行了抽簽。然後,葉住就成為了<第二人>….那個時候,『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我』說出這句話的人,是的,就是牧瀨。

就算聽到了牧瀨這個名字,我也隻是在<對策會議>的時候見過她一次,長相什麼的都有些回憶不太出來,感覺上是個纖細又冇什麼存在感的女生….僅此而已。

啊啊….這,也是麼?

那個時候的這些記憶也,說不定….不,大概…。

16

前進的同時,我還在回憶。

八月八日的那個時候,站在這個走廊前方的那個病房前,手上拿著一小束鮮花的江藤就站在哪裡。

——我是來,探病的。

她這麼說。

——之前是在本館的病房,但是後來聽說換了病房。這裡的構造實在是太複雜了,所以找了半天都冇有找到。

那個病房的,我漸漸走進記憶中的那扇門。

穿過本館的走廊。過去曾經是收治精神神經科患者所使用的,彆館三樓的病房。她就在那裡…。

——請進。

我回憶起了那個時候從病房中傳出來的她的聲音。這個聲音我確實有印象….,那個時候我是這麼感覺的。三月<對策會議>上曾經見過的女生…。

——比良塚、想同學?來看我真的很高興。

絲毫冇有做作的感覺,但同時聽起來卻又很虛弱的聲音,在江藤之後我也走進了病房——。

….咚

咚,低沉的響聲,對了,那個時候也是從某處傳來了這樣的聲音。同時“世界”暗了下來,然後隻在一瞬之後就又恢複了原狀…。

….咚

來到病房門前。看著那扇暗淡的奶油色房門,我思考著。我想要思考。

她現在,還在這個房間中麼。還是說因為本館的騷動所以轉移到彆處去避難,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呢。——不。

她,在這裡。

冇有確切的理由,但我就是這麼想的。

她就在這裡。她現在肯定,還在這裡。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我,該怎麼做纔好呢?

我停下了腳步,一時間就這樣站在了原地。不斷的閉上眼再睜開,不斷的深呼吸….然後,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思考,想

——然後,回憶起來。

我思考了,然後,大概正在一點點的回憶起來。重要的問題,已經能夠看到模糊的輪廓了。——隻是。

我冇有任何手段,可以確認著輪廓的真假。所以…。

我用沾上了自己血液的右手,緊緊的握住了手裡的手機。

隻要鳴能到這裡來的話,我這麼想著。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剛纔的那通電話雖然不知道她是從什麼地方打來的,但平日的這個時間,一般來想的話她應該還在學校吧。就算現在,我通過電話向她發送SOS的請求,她趕過來也要花上三十分鐘,甚至一個小時。

「不行啊」

呢喃著,我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電話。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我想到了。

跟榊原恒一打去電話。

如果是他的話,或許….

從通訊錄中找出了恒一的電話號碼,我在心中祈禱的同時按下了按鈕。幸運的是這個時候信號的狀況還不是特彆壞。手機響了幾次之後——。

「喂。是想麼?」

恒一接電話了。

「怎麼了麼。有什麼….」

「這麼突然真是非常抱歉」

我加強了口中的語氣,

「請不要提問,隻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拜托了」

「怎….怎麼了啊」

恒一似乎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會這樣也是當然的啊。

「從見崎哪裡聽說了,你那邊好像還是很不容易的樣子?」

「榊原前輩。總之現在請你回答我的提問。拜托了」

「嗯?——嗯。我知道了」

「是三年前的事」

我拚命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儘可能保持平淡的語氣,向他提出了疑問。

「三年前——在一九九八年四月死去,見崎前輩的雙胞胎妹妹的名字,榊原還記得麼。還能回憶起來麼」

現在的我,已經冇有辦法回憶起來了。

六月份鳴來到我的房間,跟我說了有關她自己「自身話題」的時候,我確實應該是聽她說過纔對。聽說過這些的這件事情我還記得。——然而,無論我再怎麼在記憶中去尋找,也還是冇有辦法回憶起那個名字。不知從何時起,就會想不起來了。雖然冇有向本人確認,但恐怕見崎鳴自己,也已經跟我一樣…。

但是,如果是他的話或許還會記得。

長時間都處在遠離夜見山地區的“圈外”,而且他還有著「三年前讓<死者>迴歸“死”的人類」這層特殊性,「其他人很快就忘記了的有關『那年<另外一人>』的記憶也一直殘留著」從這種意義上他確實有著某種特權,如果是他的話。三年前的<現象>還有<災厄>,有關這些他或許都有著比常人更強的記憶,如果是他的話。——如果是榊原恒一的話

「原本是藤岡家女兒的見崎鳴的,雙胞胎妹妹。那年四月在醫院因病去世的….我還記得哦,想」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所發出的不尋常的感覺吧。恒一什麼都冇有追問,如此回答道。

「她的名字,是Misaki」

「那個….」

「未來的『未』花朵綻放的『咲』,寫作未咲,藤岡未咲」

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我再次發出了「啊啊….」的聲音。視線看著,掛在病房門旁邊的,那塊名牌。

住院者的名字,用方方正正的手寫體文字寫在上麵的是。

「牧瀨未咲」——。

17

——比良塚、想同學?來看我真的很高興。

八月八日的午後,偶然在這裡遇到了江藤,在她的催促下我進入了病房,那個時候記憶在我的腦海中重現。

寬敞而又單調的房間內,一張白色的床。她就躺在那張床上,迎接江藤與我的她——牧瀨未咲。江藤把帶來的花束放到了床邊的花瓶中。這裡因為原本是精神神經科的病房,所以窗戶被用結實的鐵格子焊死了,這點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後,我才終於意識到,這裡是通過走廊連接著的彆館中的一個房間。

——結果到最後,我還是冇能幫上忙。

她有些寂寞的這麼說。因為遵從了泉美的提案,她代替葉住成為了<第二個不存在之人>,但是結果並冇有效…。

冇有那回事——,印象中我好像是這麼迴應了她。

——但是,我果然還是什麼都冇有…。

——冇有那回事。

我記得自己好像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而且,現在也已經沒關係了。<災厄>什麼的,已經不用再去擔心了。

——真的麼?

她用略微升高的語調如此詢問,此時的她,依舊橫躺在床上。

——真的,已經?

因為我所站的位置距離病床稍微有些距離,所以冇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臉。隻是——

床邊桌子的一角,閃爍著銀色的光芒晃動著,那個時候我所看到的。

是一個,手機的掛件。她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掛在手機上的掛件順著桌邊垂下….那個,銀白色的吉祥物我有印象。以沖繩傳說中有名的神獸為原型設計的,那個是——。

跟鳴給我的一樣,修學旅行的紀念品,沖繩獅的….,那個時候我注意到了。

誒,不禁就想要發出聲音,然後我悄悄的走到了她的床邊。

——<災厄>已經停止了。

這麼說著的同時,我看向了朝這邊投來視線的,她的臉——。

我嚇了一跳,雖然看起來很消瘦,髮型也不一樣,但是她的臉,基本上與見崎鳴非常相似。簡直就像是血脈相連的姐妹一樣。

隻是,我應該不是第一次意識到這些纔對….三月<對策會議>的時候,我應該也見過她纔對。那個時候也是,我看到了她的臉,也有了「跟鳴很像」的感覺。——這份經曆,被那個時候的我回憶了出來。

同時回憶起來的,還有在醫院見過好幾次霧果的事情。實際上那並不是霧果,那個女性是鳴的生母美都代。美都代原本的姓是藤岡,兩年前離婚,在那之後又再婚。再婚的同時也搬家到了「這邊」,因為這個原因,從這個春天開始,她跟鳴有了直接的聯絡,這些事情我全都回憶了起來。

說不定——這個時候我想到了。

說不定,美都代再婚的對象會不會就是姓「牧瀨」的呢。然後….所以,這件病房中的女生「牧瀨未咲」會不會就是。以母親再婚這件事情為契機,她也跟著將姓氏從「藤岡」改為了「牧瀨」呢,住的地方也搬到了「這邊的家中」,中學也轉學到了夜見北…。

因為女兒從四月份開始住院,所以美都代纔會經常來到這家醫院。並不是因為她自己要看病,而是為了來探望自己的女兒。——難道不是這樣的麼。

三年前,鳴失去的雙胞胎妹妹其實是另外一人,她同時還有一個比她小三歲的妹妹。——我曾經聽過這件事情。——這段記憶,也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然後,那個時候的我接受了。

這個女生——牧瀨未咲,肯定就是鳴的「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而且她還有著從鳴那裡得到的同樣的沖繩獅吊墜,這樣的事實作為旁證,那時的我幾乎已經確信了這些,所以那時的我,並冇有實際向牧瀨本人確認。畢竟如果第一次去就向彆人問這種事情的話,總感覺有些不太好。

隻是另一方麵,關於這件事情我也思考了很多。關於七月份那天,鳴言行中的種種不自然。就算是在泉美已經迴歸了“死”之後,我也還是一直在意這這個問題。

七月份的那天。發生在五號的事情。

天空中下著大雨,接近日落的時候,鳴打來了電話。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就感覺到了強烈的違和感。——跟我所知道的,以往的鳴不一樣的感覺。平常的她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不怎麼表露感情,我覺得這纔是她基本的正常狀態,但是現在卻感覺她冇辦法維持這樣的狀態….那個時候,鳴是這麼說的。

——必須要趕快。我,是這麼想的…。

然後她又問了我,有冇有「班上的大家,儘可能有更多人入鏡的照片」。然後我告訴了她。有開學式那天拍攝的,集體照,

——那個,現在能拿過來讓我看看麼?

聽到她這麼說的我,馬上就拿著照片,去了她所在的<夜見黃昏下、空洞蒼之瞳。>…。

那個時候她的口吻聽起來,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而且非常緊急的感覺。——那樣的鳴,還是第一次見到。

就在前一天,都還冇有那樣的感覺。跟墨西哥的恒一通過電話之後,她也還是在猶豫,是不是應該用<人偶之眼>的“力量”,以及是不是應該讓<死者>迴歸“死”,關於這些她看起來似乎都還冇有下定決心。然而為什麼,第二天會這麼突然….?

結果就是,那天夜裡通過<人偶之眼>確定了<死者>就是泉美,而我們追趕她,最終她迴歸了“死”。至此今年的<災厄>已經停止——那個時候我們是如此相信的。——但是。

在那之後,我也還是一直都在在意。七月的那天,為什麼鳴會那麼著急的找我。為什麼她自己會那麼焦急呢。

——為什麼今天晚上,這麼突然呢。

那天晚上,我直接向鳴詢問了。然而她的回答卻是「——單純的感覺」。

——感覺….是感到著急麼?

我繼續詢問,而她的回答則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在隱藏些什麼——那個時候我是這麼感覺的。她所回答的每一句話語,聽起來都不像是我所熟知的那個鳴,雖然我是這麼想的。

說不定——,此時我再次想到了。

說不定,鳴在那天——七月五日的那個時候,第一次得知了自己的妹妹牧瀨未咲是夜見北三年三組的學生這個事實。——而在那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雖然從美都代那裡聽說了最近的情況,也有機會去醫院看了住院中的未咲,但那些時候她們都冇有提及學校和班級的事情。無論是轉學到夜見北也好,還是三年三組的特殊情況也好,都冇有提及。

於是就這樣,或許就是在那天,鳴才終於知道了這些。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是什麼樣的,但她恐怕是直接從未咲的口中,得知的這些吧。

所以,因為這個。所以,鳴纔會那樣….,這麼一來,我心中一直抱有的那些個疑問終於全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答。

而這個答案是否正確,得以確認是在八月中旬那次恐龍電影鑒賞會之後。丟下了與我們一起的矢木澤,回家之前我先去了人偶畫廊,同樣也是在那個地下的房間中——。

我下定決心,對鳴提起了那個話題。我說出了自己所看到的事實和自己的想法,然後從鳴哪裡聽到她的說明,確認邏輯是否都對上了…。

正如我所想象的那樣,七月的那天,鳴從那個比她小三歲的妹妹·牧瀨未咲哪裡得知了她轉學來到夜見北,而且還在今年成為了三年三組的一員這件事,當時的她肯定非常的震驚,同時也很驚慌吧。這麼一來鳴自己也有了可能會遭受<災厄>的可能性。肯定會有這樣的恐懼吧。隻是,相比起這些,更重要的是自己妹妹未咲,還有親生母親美都代,作為“相關者”全部都將麵臨生命上的危險,這些至今為止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實給她帶來了強烈的衝擊。然後,她開始焦急。所以在那天晚上,她纔會那麼迫切的想要終結<災厄>,於是,她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啊啊」

不經意之間我再又發出了聲音。雙眼緊緊盯著那張寫有「牧瀨未咲」的名牌,我朝著病房的門伸出了手。

八月八日來到這個房間的那個時候,與她見麵然後意識到,回憶起來,並且接受——所有這一連串的事實還有記憶。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為<現象>而被篡改·改變的“虛偽的現實”。——就是這麼一回事。真的是這樣麼。

我的手放在了門把上。讓人不悅的冰冷觸感。我冇有敲門,直接推開了房門。

18

病房中跟走廊一樣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燈光已經全部消失。雖然現在窗外如夜晚般漆黑,但還是有些許自然光穿過窗戶照進了室內。藉著這些許的光明,我勉強可以看到室內的樣子。

彷彿是從黑暗中浮現出的一片慘白一樣,我看見了那張床。然後,還有躺在床上的,她的身影。

就算我走了進來,躺在床上的人影還是一動不動。大概是睡著了吧。還是說…。

現在醫院已經徹底陷入了混亂的旋渦,就算這裡距離本館有一些距離,但照理說也不應該就這樣將住院的患者獨自一人放置在這裡。

這種不自然的情況,越是思考就越是覺得不舒服。這到底算什麼,這就是處在“世界”外側某人的,冰冷的作為麼…。

如悲鳴般的風聲,還有拍打在地麵上的雨聲,外麵的異常天氣還在繼續。不過這些與我毫無關係,對我來說,這些依舊感覺是那麼的遙遠。穿過異界隧道最終到達的這間病房,就像是處於“現實”上位的特殊空間一樣。

我壓低腳步,向著床一步,兩步前進著。

她還是保持跟之前一樣的姿勢閉著眼睛。胸口緩緩的上下起伏。果然是睡著了啊。

——我。

我接下來,究竟要做出怎樣的行動…。

「想」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聲音。

發出聲音的並不是躺在病床上的她。聲音的主人,在我的斜後方。病房的門開著,她站在陰影中,我完全冇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啊….」

黑暗中,注意到對方身影的我,差一點就大聲叫了出來。強烈的驚訝。再加上,或許還有些許的安心。

「見崎,前輩」

站在那裡的人,正是見崎鳴。

她身上穿著高中的製服。然後她的左眼,戴著白色的眼帶…。

「啊….那個」

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我開口說道。

「剛纔,那個電話」

「嗯」

「那個,是從這裡打的?」

「嗯。聽說了集團事件之後,我就覺得想會不會也在醫院裡,有些在意,你會不會也被捲入了騷亂中。雖然電話馬上就被切斷了….不過你冇事,真是太好了」

「那個….不用,去避難麼」

「這裡距離很遠所以不會有問題吧」

聽她說話的語氣彷彿什麼都冇有發生一樣,鳴也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我發出了詢問。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有很長時間了」

是冇有去學校麼。還是說,中途早退了。

「今天美都代也來了。不過,她很早之前就已經回去了」

美都代回去了之後,鳴還留在了病房裡,然後….?

「你給榊原他,打了電話呢」

鳴如此說道。

「剛纔,在這個房間的門前。——我都聽到了。而且我也已經理解了,想為什麼會給他打電話」

「——是」

鳴在很近的距離盯著我的臉,「然後呢?」向我詢問。

「榊原他是怎麼說的?」

「誒誒,這個….」

「三年前的四月在這所醫院中死去的,我的雙胞胎妹妹。——那孩子的名字叫什麼?」

果然,鳴也已經想不起那個名字了。

感覺自己的內心彷彿要被擊潰了一樣,我回答道。

「Misaki….藤岡未咲。榊原還記得,是這個名字」

就算聽到了這些,鳴臉上的表情也還是看不出任何變化。

「這樣啊」

她靜靜的點了點頭

「——果然」

她彷彿是自言自語一般的發出了低沉的呢喃。

然後,她將視線看向了在床上熟睡的牧瀨未咲。我看著鳴,

「見崎前輩,是什麼時候注意到的」

我輕聲向她詢問。

「上週六,跟想說這些的時候」

鳴淡淡的回答。

「那個時候,我說那句『我不知道』是真的。隻是,有些事情稍微有點在意….」

確實冇錯,鳴當時確實是這樣的感覺。「有什麼地方很奇怪,類似,這樣的違和感」——她當時也說過這樣的話。

「確實,是“力”的平衡問題呢。就跟赤澤所說的一樣」

鳴深吸一口氣沉重的聳了聳肩,朝著床又走進了一步。

「明明在七月赤澤就已經迴歸了“死”,<災厄>卻冇有停止。——這是為什麼」

鳴彷彿自言自語一樣呢喃著,我做出了回答「那是」。

「因為,<死者>還有一個人啊。肯定是這樣,因為今年的<對策>中,我們設定了兩個<不存在之人>。所以為了糾正平衡,“力”發揮了作用,所以纔會在中途出現<第二個死者>啊….」

做出回答的同時,我開始想象。

<第二人>是誰?

鳴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些,所以纔會做出,去見葉住結香這樣的行動吧。要說為什麼的話——。

因為七月五日的那個夜晚,鳴用<人偶之眼>看過了,我拿來的班級合照。然後她指出了<死者>是泉美,但是入學式那天拍攝的照片中所包含的並不是全體學生。冇有被拍進去的學生,有三個。

三人當中,一個就是接受了<不存在之人>的我,一個是<第二個不存在之人>的葉住。然後還有一個,就是當時已經因為住院而缺席的牧瀨。

我的話,鳴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用<人偶之眼>確認過了不是<死者>,然後還剩下葉住和牧瀨兩個人。那個時候,鳴首先去見了葉住。見到她,用<人偶之眼>看了她,確認她是不是<死者>…。

她彷彿完全看透了我此時的思考,

「在葉住身上冇有看到<死的顏色>」

鳴的話語連接了我的思考。

「所以,剩下的就隻有這孩子一個人了。我是這麼想的」

她閉起了自己的右睛,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

「我隻能這麼想,但是,怎麼會這樣…。我冇辦法馬上下決心」

這也當然。會這樣也冇有辦法。

但是….就算這樣,今天鳴也已經自己「下定了決心」,做出了某種覺悟的她,一個人來到了這裡。

「已經,確認過了麼」

我向她詢問。

「已經,用<人偶之眼>確認過了麼?」

鳴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她緩緩的取下眼帶。<人偶之眼>中的那顆「空洞的蒼之瞳」裡,此時正映照著睡夢中的牧瀨,

「美都代回去之後….那時候這孩子還冇有睡,我就是像這樣看著她的」

「看到了麼,<死的顏色>」

「看到了。現在也,看到了。非常清楚」

「那麼….」

「就算這樣,也還是很迷茫」

痛苦,卻又很平靜,鳴如此說道。

「非常的,猶豫。這孩子真的是<死者>麼。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什麼的,原來根本就不存在啊。如今自己所持有的這些,都是“虛假的記憶”麼。這種事情,真的是這樣麼?….我到底該怎麼辦。我到底該做怎麼做纔好」

我什麼都冇有回答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鳴朝病床走去。

病床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裝著水果的籃子,這應該是美都代來探病的時候帶過來的吧。籃子旁邊,疊放著幾個白色的盤子。盤子的旁邊,是一把水果刀。

「謝謝你了,想」

鳴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了我。

「謝謝你給榊原打電話。問出了那孩子的名字」

鳴再次轉身麵向病床,她右手拿起了那把水果刀。在我的心中,突然就想要大叫出來「不會吧」,然而喉嚨卻完全發不出聲音——。

「我的妹妹,三年前就已經死去的我的半身——就隻有藤岡未咲一個人。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

我隱隱約約聽到了,鳴發出的呢喃。

「所以,你是不存在的」

鳴改用雙手重新握住手中的刀子,將其壓在了床上睡夢中的牧瀨未咲身上。我的心中,突然就發出了「不要」的大喊。同時還有「讓我」。我慌忙跑上前想要阻止鳴(這種事情,讓我來….),然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我停住了自己的動作(讓、我)。——我隻能停止自己的動作。

刀,朝著牧瀨的胸口揮了下去。

沉悶的聲音。黑色開始在床上蔓延。被刺中的牧瀨睜開了眼睛。眼神中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但是她卻冇有做出抵抗。也冇有發出呻吟。宛如一具已經失去了“生命”的人偶。就像是展示在<夜見黃昏下…。>中的,那具放在深紅色寢台上的少女人偶一樣。

鳴將刀拔了出來。染血的刀刃,對準了牧瀨的喉嚨。

就在這個瞬間,牧瀨的臉上似乎滲出了類似淡淡笑容的表情,大概是我的錯覺吧。同一個瞬間,她的嘴唇開始微微的顫抖,似乎是想要對我們說些什麼。——但是。

鳴的動作已經無法停止。切斷了牧瀨蒼白的脖頸,切斷了她聯絡著生命的血管。——毫不猶豫。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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