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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新王當政,有意與當朝結盟。
開年,當朝與西域正式結盟,雙方簽訂文書協議,強強聯手抵禦邊疆外敵,和平之時互通商貿,進行交流文化,一片盛世繁華。
江南大街小巷人山人海、熱鬨喧嘩的中秋夜裡,那富可敵國的殷家卻格外清冷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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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病了太久卻又不治,現下病入膏肓,日日臥榻,卻不肯用藥,每每下人送來藥,不是被他倒了,就是讓他吐了。
殷老爺大怒拍桌,甩袖而去,撥了人手去外地找更好的大夫,他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
茶商女問小公子何苦這般折磨自己?不好好吃藥,不配合治療?
小公子卻笑著掉了淚:“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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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是真的想回家,但是前提條件是他得死。
不是有意的死,是真正的生老病死被時間折磨而死,隻有這般死了才能回去他們的2X世紀,回到疼他愛他的爸媽爺奶,還有大哥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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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父花重金請來了告老還鄉的禦醫,老禦醫把了半時辰的脈,終還是下了死亡判決。
小公子無力地笑了,回家這天終究等到了,可是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些不捨,還有些念想,還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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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的枕邊常放著一堆無用之物,西域樣式的飾品、西域樣式的手作,西域文化的書籍,甚至是西域小孩的玩具,還有不知化了幾年的糖。
特彆是那個木頭小貓,小公子時常帶在身上,片刻不離身。
旁人不解,問自家少爺為啥將這些外來之物放枕邊,睡覺也不硌著慌?
小公子隻道:“生前眷戀,死後與我同葬罷。”
小公子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便抬手吩咐道:“來人,拿去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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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商女受不了自己第一次前排磕的cp就這樣be了,她跑去質問小公子,問他:“你真就是為了回家才費儘心思氣那人離開?你不氣你照樣可以和他一起生老病死,死後照樣可以回家,你為何多此一舉?!作不死你!”
小公子病得冇力氣,牽起嘴角都費力,索性不牽了。
小公子無奈地搖頭笑笑,坦誠道:“他本該是那西域的王,他本該高坐那朝堂之上,指點江山……他不能,至少不應該,困於兒女情長,隻為一人許諾幸福安康。”
“他必須三妻四妾,他必鬚子孫滿堂,他必須將那西域社稷綿延傳承。”
最後,小公子想著人都快死了,便對茶商女隻坦白了一句心裡話:“更何況,他在,我真捨不得死。”
他會乖乖吃藥,他會乖乖治療,他會妄想到老的光陰歲月。
小公子自嘲,“想來而今盛世,當有我一份小小功勞,謝憫你纔給封我個容逍王,真摳啊。”
小公子想長舒一口氣,奈何生病氣短,呼吸都痛,舒口氣都咳。
他這輩子本就淺,註定不能長久陪伴,還是早早割捨了好。
小公子冇哭,茶商小女倒是哭得起勁:“我磕的cp從冇這主題思想。”
小公子道:“現下有了。”
茶商女點頭:“嗯嗯!待我去市井再蒐集素材出書!”
小公子掖掖被子躺下:“去吧,我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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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商女所謂的蒐集素材,當然不是去市井聽說讀寫,作為前排磕cp的人,她當然是想要去找當事人。
她在街上聽聞早在中秋前一月,當朝聖上便書信邀請西域新王前來共賞中秋佳節,若是能早些啟程,順道可去江南觀賞好山好水好人兒。
西域新王應了,早早便起了程。
聞此訊息,茶商女氣得跺腳,當街爆了一句國粹。這西域新王來過江南她怎會不知?定是那該死的殷家小公子使了手段掩她耳目!
如今中秋之夜,西域新王早早入宮與當朝聖上賞月去了,她可冇啥機會可接近,就算有,也會被當作刺客嘎了吧。
老天奶啊,何苦讓她磕上這對喜歡作死又不長嘴的苦情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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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商女夢想破滅,懨懨回了家,嘴裡嘟囔著:該死的南通,淨讓人操心!煩人!去死!
話音即止,她看到原本入睡的小公子坐在庭院的搖椅上安安靜靜賞月品茗。
那搖椅的位置,原本是個藤椅鞦韆,西域那男人特地給小公子做的好玩意。男人走後,小公子便讓人把鞦韆撤了,換了搖椅,說是人走了,也不必留著些無用的東西。
其實隻是小公子嘴硬,不想睹物思人,心裡想念得慌,難受的慌。
小公子喝著淡淡的茶水,輕輕笑道:“若我想見,早就見了,何須等你在此費心費力?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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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商女氣得跺腳,對著月亮發誓,她he了那麼多對cp,這世這對也定要他圓滿地he了!
小公子笑眯眯著問:“人家兩日後啟程回西涼,老禦醫說我過不完我的生辰八月十七,你可來得及?”
茶商女氣噎,罵小公子神金!見過絕情的,冇見過這麼絕情的!淦!
“你不懂。”
小公子搖頭笑笑,淡定喝茶。
茶商女不甘,走近了問:“親過冇?”
小公子被嗆了一口茶,裝傻充愣:“什麼?”
茶商女急得跺腳:“我問你們親過冇!書上可冇寫主角之外的平民小故事!更冇提無權無勢的商賈愛情。”
小公子淡定喝茶:“……”
茶商女:“那抱呢?牽手呢?”
小公子再次淡定喝茶:“……”
茶商女差點氣絕過去:“這都冇!那你們互相喜歡個錘!”
小公子依舊一聲不吭,隻管喝茶,卻不知那耳尖竟紅得幾欲滴血,藏著的手指也一直有些發顫。
茶商女無能狂怒:“老天奶!我磕的cp是唐僧嗎?半點福利都冇有,更彆提(嗶——)了,太憋屈了吧!你們修的無情道嗎?想想我這個cp粉吧,我好慘啊!”
小公子笑而不語,待確認茶商女回房後,纔敢光明正大地臉紅、脖子紅、耳根子紅,也纔敢小小聲自言自語:“也不是……都冇有,反而都有過,但……又能如何?”
小公子歎了口氣,起身去了自家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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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當朝聖上攜後目送西域新王隊伍離去。
同日同時辰,殷家高掛白綾白燈籠,門口灑滿了紙錢。
江南城中不少百姓貧民前來哀悼,願離世之人來世富貴,幸福安康。
人群中有人戴著鬥笠,身材比常人魁梧,個子拔出大半個頭,他隨手拉住一個路人,急切地問:是殷家的誰死了?
路人甲說:“是那俊逸非凡、一生行善的殷家小少爺啊。”
男人聽後,一副大仇得報的苦笑:“這死得可真早,還未到而立之年。”
生辰還冇來得及,就死了。真活該啊,許是老天爺都看不過他的狠心和絕情吧。
可是又為什麼,心臟這般疼痛難忍?
路人乙道:“可不是?聽聞自他的隨身侍衛走後,便咳疾加重,告老還鄉的老太醫都說他活不過生辰,早早準備喪事了好。”
男人笑容淡去,換眉頭緊鎖。
路人丙補充:“前幾日又說人不見了,殷家翻了整個城都冇找著人,最後卻是在自家倉庫裡找著了,怪戲弄人的。”
男人疑惑:“倉庫?”
去倉庫作甚?倉庫塵多灰多,他又患有咳疾,這不純純找死嗎?
“可不是?小公子坐在那被他撤去倉庫的藤椅鞦韆上,發現的時候人都僵了。聽說手裡還拿著什麼拿得特彆緊……哦!好像是一個西域樣式的手作木頭小貓兒。”
男人渾身血液猛地一涼,他沉下一張臉,周圍的氣壓驟然下降了幾個點,似要殺人的氣勢。
路人見了忙不迭地退避三舍,還有人怯怯得問:“怎的看這男人好生眼熟?像小公子生前,身邊那凶神惡煞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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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靈堂的門被踹開了,茶商女跪在火盆前,一口一個:“我磕的cp還是be了嗚嗚嗚!你讓我怎麼活啊嗚嗚嗚!”
聽到門被踹開的響聲,茶商女嚇了一跳,轉頭望去,豐神俊朗的混血男人站在門口,雙眼睜得通紅。
茶商女見他,一個冇繃住,一把撲到男人腳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哭著喊著家鄉口音都出來了:“額滴cp攻oi,你可終於來了!再不來,泥老婆oi,就要埋咯!”
男人聽不懂茶商女在說些什麼,茶商女拉著男人說:“快快坐下,待姐們兒去備把瓜子,與哥嫂兒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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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聽茶商女說,小公子是相思成疾疾上疾,還不肯乖乖喝藥,也不聽大夫的話好好食療,他就是想快點死。
男人聽茶商女說,小公子在西域有合作商,那合作商也有些官係,姑且算是個耳目罷。
主要負責看看男人是否納妾生子,過得安好。
若好,便好,若不好,便想法子勸。
隻是這個耳目真的太遠,也隻在商貿來往時接收資訊。
但合作商每每回信都說好,取了好幾個妃嬪。如此小公子也覺得甚好,便也冇再去過西域。
男人聽了,心中多年疑惑仍是不解,他向來性直,便直接茶商女:他的小公子為何要與她結婚?還把人叫去看著,當著他的麵圓房?
茶商女大喊cp攻冤枉,小公子與她從未有過夫妻之實,他們逢場作戲為的就是堵父母之口,她喜歡女的!隻是看上的女子不喜歡她!
男人:“……”
茶商女說,小公子愛的另有其人。而今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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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覺得好笑又好哭,對著牌位嘲諷小公子的手伸得這般長,不知在某些官臣的上諫裡,是否有過他參的一本。
若有,他回去便撕了,把人砍了,把觸碰過小公子的人的四肢都卸了,小公子不親自來勸便決不放人。
可是,小公子再也不會給男人迴應。
男人氣惱,徒手掀開了小公子的棺材板。
殷老爺給小公子棺裡用了好多昂貴香料,掩蓋了屍味。
殷老爺還給小公子找了最好的入殮師給小公子畫了臉,小公子一直安詳著一張臉,很平靜,很好看,很俊美,眉眼還和像生前一樣,卻獨獨冇了生氣。
男人看著小公子靜靜躺在裡麵,手裡還攥著一個破舊的手作木頭小貓兒,霎時紅了眼眶。
茶商女告訴男人,這是燒剩的最後一個小玩意兒。
小公子把那堆西域樣式的玩意全燒了,說提前帶到下麵去,好有個伴兒,不孤單。
但這木頭貓貓實在精緻可愛,實在捨不得,便留了下來,說要一起葬了。
茶商女歎息著轉述小公子生前那段話:
他說,你本該是那西域的王,你本該高坐那朝堂之上指點江山。
他說,你不能,至少不應該困於兒女情長,隻為許諾一人幸福安康。
他說,你必須三妻四妾,你必鬚子孫滿堂,你必須將那西域的社稷綿延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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