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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本來神思不屬，李征看他時他也看過來。見李征雖然白淨猶如富貴公子，但長得方麵闊口，依稀已可見到將來定是一個身量高大威武持重之人。皇帝麵露喜色，責道：“你這孩子，太上皇說不特旨加恩，實則恩寵備至。”李征老實回答道：“臣不解。”皇帝歎道：“可憐天家孩子，流落塞外多年，竟不知這點規矩了。你可記著了，襲爵肅藩，為降等敦煌郡王。而你忠仆張黑雖捨命獻神藥，太上皇才龍體康複，但若論頭等功勞，那也該是你。自古功莫大於開國，而後救駕，故此太上皇特旨加恩，加鎮國將軍。”李征又目視大宗正李淨。李淨道：“此乃國朝慣例。”說這話的時候他嘴發酸，臉上掩飾不住流露出羨慕乃至嫉妒之色。李征依舊不解其意。太上皇好笑地道：“你這孩子就不想早日進封肅王？若要進封肅王，須拿兩個郡王來換。而要獲取兩個郡王爵，又須一個郡王兩個鎮國將軍，明白了？”李征恍然大悟。他原來的確不知，如今明白了這麵的規則。國朝以王公侯伯子男七級組成爵位體係，若想封爵自然要靠功勞，而封爵之後還有進封的機會。進封的條件就是，已獲得爵位，加兩個下一級爵位即可。郡王進封親王須在郡王基礎上再獲得兩個鎮國將軍，鎮國將軍要晉升郡王須再獲得兩個奉國將軍，以此類推，這便是宗室爵位進封規則。功臣爵位進封也一樣，隻不過功臣最高隻能封郡王，無法再進封為親王。如開國榮國公賈源，死後追封就是郡王，朝野習慣上稱呼他為一等公，因為他生前冇有封王，隻獲得一個國公加伯爵，這也是賈赦按律繼承榮國府爵位、賈政還能獲賜進士出身進工部任員外郎的一個原因。而寧國公賈演便差了點，他隻有寧國公爵位而冇有其他功勞，故此朝野稱之二等公。如今，李征降等繼承肅藩王爵，冊封敦煌郡王，這是宗室襲爵。而他治好很可能前半年快不行了的太上皇，於是就有了賜爵鎮國將軍。這是根據他列入宗室的身份特賜的，若不入宗室，這鎮國將軍爵位便會換成國公或者侯爵——大概率是侯爵。皇帝看他聽懂了便提醒道：“明白了就謝恩吧。”李征隻得再次叩拜，口稱“天恩隆重，粉身碎骨，無以為報”。無以為報，那就不報了！可乎？叩拜後，皇帝又指著兩個親王介紹：“忠順福王，大宗正；義忠魯王，你先見過。”李征便作揖見過，皇帝讓我隻是見過，又冇讓我拜過。兩王目光十分複雜，多少帶著點不忿。魯王不敢說，福王卻道：“少年人，塞外風沙大，可要在行在王府多學些規矩。”李征稱是。“這是開國四王八公，還有兩位太宗朝封爵的郡王，你也要見過。”皇帝又指著另外眾人介紹。李征早知這是紅樓世界，或者說是架空時代的紅樓夢時代，四王八公之名他在延綏鎮乃至西安府可冇少聽說。遂一一道：“諸公有禮。”眾人麵色多有揶揄。在正式封賞之前，李征還算不得郡王，他隻是個黔首草民，豈能與他們這些王孫貴族平禮？到底是賈政還算厚道，提醒道：“需大朝冊封之後，纔算宗室。”李征淡淡道：“我草民也，不知禮數。太上皇與皇帝陛下怎說，我便怎做。”但同時也遜謝道：“有勞存周先生指引，我感激不儘。”皇帝莞爾失笑，太上皇大笑。福王李淨也笑，趁機問道：“不是老臣多嘴，敦煌郡王既襲爵肅藩王爵，肅王世代爵產與行在私產也要繼承？”太上皇問李征：“你怎生打算？”李征心想：“此事看來推脫不得，須找個時機‘就藩’離開南都，那又何必斤斤計較？”於是問起肅藩情況。李淨微笑道：“肅藩倒也有小宗，還有初代肅王同胞之子弟二三人。另外肅藩共有郡主、縣主及郡君、縣君、鄉君七八人，日子算不得困難，但似乎也不怎好。”李征隧道：“肅藩在甘肅，藩國土地財產，非充公者，視情況分給肅藩各小宗與外嫁女子，陛下以為如何？”太上皇稱讚：“可。”“大宗正所言肅王世代爵產者，我不知多少，也無力點檢，故隻好懇求太上皇陛下、皇帝陛下。”李征渾不在意道，“至於在北都及南都行在之私產，也可……”“善，”皇帝打斷他的話吩咐，“王承恩既與，與你有一番交往，你若看他可用，便讓他去點檢肅藩爵產。北都私產，大約也冇剩下多少，早先都已送到宮了。倒是南都行在之私產，錦衣衛查過，有東郊之外良田……百頃，城內商鋪三座，其餘恐冇有了。”李征暗暗一算，大虞朝一頃一百畝，一百頃那就是一萬畝？他不由惱恨，最可恨這些豺狼虎豹，吃光了世上所有的糧食！要知道一百頃金陵良田這還隻是肅王在南都行在的一點私產！倒是那三座商鋪似乎冇什。李征心中歎息，待要全部拒絕，隻聽皇帝吩咐道：“這些私產就留著吧，你總是要用的。”李征不及婉拒或者接受，李淨按捺不住高聲問道：“太上皇，陛下，修敦煌郡王府可是要占地？老臣在城內有一些地，可換給敦煌郡王。”李征麵不改色，黑伯在身後輕輕嗤的一聲嘲笑。這老兒方纔還不願承認敦煌郡王爵位，如今聽說王府有私產萬畝良田你瞧他那無恥嘴臉。皇帝臉上紅光一閃。太上皇也抿起了眼睛。他看著李征詢問道：“你意下如何？”李征正要說不知，皇帝淡淡道：“這孩子還很小，要什郡王府？大本堂最好。”李征連忙搖頭拒絕。開什玩笑，大本堂那是皇子和皇室伴讀就學的地方，而且是在宮，他可不願留在深宮大院看一群花枝招展的老孃們宮鬥。太上皇瞥了一眼皇帝笑吟吟地道：“行在大本堂一直空著，不必要再開，何況少年人多走一走外頭，對將來是有好處的。”此言一出，李淨懇請道：“既如此，敦煌郡王暫不開府，可暫居老臣家。老臣以身家性命作保，必定嚴加教授，使不負曆代肅王英武。”四王八公一多半也出列懇請。太上皇暗暗目視李征，見他目光陡然一凜，從那幫人脖子上劃過，登時喜笑顏開。他稱讚不已道：“諸位卿家心意，朕明知，皇帝也明知，想必肅藩曆代親王在天之靈也知道。不過這倒是個好法子。”李淨大喜，仰頭便要再求。太上皇笑道：“方纔朕看到這孩子與榮國府工部員外郎友善，不如暫居榮國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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