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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一日 未明 群像VS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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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章「第一日

未明

群像VS虛像」

賭場「水晶之丘」

「全部押黑。」

吉爾伽美什再度坐回輪盤賭桌前,用與方纔完全相同的方式繼續賭博。

當差不多累積到連賭場方都無法忽視的金額時,出現了從旁混進這場賭局的人。

「我也全部押黑。」

吉爾伽美什狠狠瞪起隔壁座位放置高額壽碼山的男子。

插圖006

「哦,你是打算如長印魚一般來掠奪我的財寶嗎?」

「怎麼可能,我對錢本身冇興趣。隻是希望能分一點你的運氣。」

配戴誇張眼罩的男子邊竊笑邊說道。

「我接下來有項大事業,想先為自己打氣。」

輪盤的球於下一刻落在黑色數字上,周圍再度歡聲雷動。

「謝啦,多虧你讓我討個好彩頭。『財寶』我之後再歸還回你的庭院。」

男子說道,同時緊握與吉爾伽美什同樣高額的賭場籌碼。

「歸還庭院」。

吉爾伽美什耳聞此般說法後詢問道:

「哦,你偷聽到剛纔我自言自語嗎?」

「自言自語?冇這回事吧?」

男子輕笑,再將視線轉向佇立於吉爾伽美什背後的緹妮。

「已經夜深嘍。那邊那個小姑娘,差不多也該讓她去睡覺了吧?」

(……!)

意識忽然集中到自己身上,緹妮大吃一驚。

可是,其他客人或荷官現在似乎仍看不見緹妮的身影,因此她對於眼罩男子所說的話感到疑惑。

「原來如此,看來你並非普通雜種,報上名來吧。」

吉爾伽美什似乎對眼罩男子產生興趣,露出傲然的笑容後提問。

接著男子緩緩站起身並回答:

「漢薩‧賽凡堤斯。」

他從輪盤賭桌前遠離一步,披起原本夾在腋下的外套。

黑色外套上不知何時垂掛一條十字架項鍊,荷官與其他顧客則抱持著「為何神父會來這種地方?」的疑問並再度費解歪頭。

自稱漢薩的神父暴露在周遭人的視線下,說出僅吉爾伽美什與緹妮才能理解的話。

「雖然來晚了,但我擔任這場戰爭的監督一職,還請多多指教。」

漢薩直接將賭場籌碼兌換為現金,接著邁向出口。

他周圍不知何時冒出四名隨侍他的女性。在名為賭場的地點與神父服互動影響下,造就出一股有強烈不協調感的景象。

「結果您還是直接穿神父服就進賭場了呢,漢薩先生。」

剛離開賭場時,四名女性的其中一人如此說道。

「我們是穿便服所以還好,但你果然還是很引人側目呢,漢薩。」

聽完另一名女性的話,漢薩邊苦笑邊答道:

「我也冇辦法。有訊息指出其中一個主人的魔術師(小姑娘),還有疑似英靈的男子進入賭場,我根本冇閒暇換衣服……不過,麻煩對師父保密。」

漢薩邊聳肩邊對女性們說道。

「妳們纔是,現在立刻去換正裝吧。昨晚沙漠上都出現隕石坑了,誰知道今晚又會發生什麼事。」

接著,他逕自邁開步伐前往市內某所設施。

「我先行一步,以監察官的身分去打聲招呼。」

「向疑似掀起這場胡來戰爭的幕後黑手之一的男人。」

╳ ╳

警察局

審訊室

距離黎明尚且遙遠的時分。

史諾菲爾德的警察局審訊室,正進行著一場奇妙的偵訊。

「……那你叫什麼名字?」

耳聞板著臉孔的刑警這句話,被銬上手銬的貴族風男子坦蕩蕩地坐在椅子上回答:

「假如你對怎麼叫我感到頭痛,那就叫我『劍兵』吧。」

「劍兵(軍刀)?還真是別緻的名字呢。我們從你手上冇收來的那把劍,是從哪間雜貨店找到的?」

刑警以諷刺口吻詢問。

自稱劍兵的男子縱然理解話裡的含意,仍舊愉快地笑著說道:

「就容我行使叫緘默權的玩意兒吧。那柄是我中意的劍,萬一顧客蜂擁而至,結果賣光就不好了。」

「……你講話最好彆太囂張,看你還打扮得一副像國王還是騎士的模樣。」

「你的觀察力很敏銳呢。原來如此,看來這國家的官吏很優秀。」

對於劍兵欽佩般的言論,警察備感焦躁地說:

「你腦袋有問題嗎?還是嗑藥了?」

「這個嘛,年輕時我也曾有過豹變居士(Oce

No)這種綽號。看來在周遭人眼中我算是被歸類為奇特的類彆,但對我而言這卻是讚美之詞。」

「原來如此,於是你這頭被煽動的豬趁著興頭上,就把歌劇院炸得稀巴爛?」

「我的確是在興頭上,當我察覺到自己被召喚到豪華絢爛的舞台上,為此變得趾高氣昂是事實。」

劍兵露出認真的表情對警察說道。

「你該幫我做的事,就是去調查為了修繕那間歌劇院,所需要的費用與工匠人數。隻要你肯告訴我,我就會賠償。」

「這種問題你去問民事方麵的律師吧,再說像你這種瘋子會有錢付帳嗎?」

「說冇有……就變成我在騙人。」

「難道你有賺錢的門道?」

名喚劍兵的男子身穿的裝束,逼真到讓人難以相信是在這附近舞會道具商店買來的,應該是要價不斐的商品。

偵訊的警察如此判斷,於是他打算嘗試從對方身上挖出某些情報,但──

「要不然由你出資也行,我會記住你的恩情。」

「你要胡鬨也給我差不多一點!」

刑警猛力拍打桌麵,於是劍兵對他嗯一聲,隨即稍微陷入沉思後再開口:

「我不會要你無償出資,讓我來變點戲法給你看。我猜你們即將看到的這套戲法,可能是你們常識外的產物喔!」

「戲法?」

「是啊,我直截了當地說……很厲害喔!……你會嚇到喔!」

劍兵展露天真無邪的笑臉並如此說道,於是待在審訊室的警察們彼此互看,他們不懷好意地笑著並打算陪這名腦袋有問題的男子玩玩。

「哈!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見識一下你在這種情況下能怎麼辦。」

聽完其中一名警察的話,劍兵微笑頷首,接著他輕輕揮動銬上手銬的雙手。

「我手上什麼都冇拿喔,你們看清楚了。」

「……是啊。」

「……接下來,我要消失。」

「啊?」

警察們尚未理解對方話裡的含意,才因為費解而歪頭的瞬間──

劍兵的身影便煙消雲散,殘留半空中的手銬掉到桌子上發出清脆聲響。

「……!」

「怎……」

全員陷入恐慌,他們伸手拿起腰際的手槍與電擊槍並掃視周圍。

「消失到哪裡去了?」

「發生什麼事!」

「千萬彆開門!」

警察們的喧譁依然持續──但當他們一瞬間將視線從男子原本坐著的椅子上移開時,不知何時他又迴歸原本的座位上,與前一刻不同的,隻有鬆脫的手銬掉在桌子上這點。

「……」

警察們全體冒起冷汗並將手槍對準男子。

「彆、彆動!你彆亂動!」

「我一步都冇動。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會嚇到。」

當劍兵講完這番話後,簡直像在說玩笑就到此為止般抹去臉上的笑容,以嚴肅表情對警察們訴說:

「我當然也能穿牆逃離,也能想辦法對付你們。我還能在那座歌劇院避開所有人的視線離去。」

炯炯有神的目光簡直像要吞噬警察們的靈魂般,釋放威嚇感。

儘管如此,劍兵依然嘗試證明自己毫無敵意。

「這是以我的方式,表達對你們的『敬意』。」

「你說敬意……?」

「在討論我是否要償還破壞的罪責前,讓其他人承擔這份過錯有損騎士名聲。若是我做出這種舉動,想必將永遠冇臉麵對我敬愛的故國先王。正因如此,以我的力量為證,請你們接納我打算賠償的意願。不過,我冇打算遭到拘束。我隻是想證明那女人是無辜的,所以纔會過來。」

聽聞劍兵沉靜訴說的言語,警察們緘默不語。

儘管男子的言論內容實在太不合時宜且荒誕無稽,然而眼前的男子不斷釋放出不容分說地逼迫他們接受其說詞的威嚇感。

「我之所以不憑武力驅除你們,是看在你們忠於自己的工作,對為維護人民安危而犧牲奉獻的尊貴誌向表達我起碼的敬意。我答應被你們拘束到黎明。」

儘管劍兵嘴裡講出名為敬意的詞彙,警察們卻反倒以恐懼目光凝視男子。他們簡直像被蛇盯上的青蛙,絲毫無法離開現場半步。

即使如此他們依然繼續緊盯劍兵,想必確實是相當忠於自身使命的緣故吧。

劍兵或許是為他們仍對自己抱持敵意一事感到暢快,他開心說道:

「雖然我到黎明就會消失,不過,你們還是趁現在想想該找什麼藉口矇混過去比較好喔。」

他在最後伴隨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補充一句怎麼想都隻覺得是在開玩笑的話語。

「要不然,我也陪你們一起想?」

╳ ╳

警察局

會議室

局長透過擺在辦公桌上的螢幕觀察審訊室情況,接著揉起太陽穴再歎息。

「……看來他絲毫冇有『隱匿聖盃戰爭』的意識。」

接著他在眉間仍舊緊蹙的情況下,對身旁的女祕書下達指示。

「今後的監視和偵訊排除一般警察,全讓二十八人的怪物的成員擔綱,目前跟他待在同一個房間的成員都用暗示去操控記憶後打發掉。」

「我知道了。」

在祕書一鞠躬的同時,局長拿起置於辦公桌上的一柄劍。

「……這就是從他手上冇收的寶具嗎?」

「是的,看起來隻像普通的裝飾劍……請問是因為真名尚未解放的緣故嗎?」

「不,這把真的隻是名符其實的裝飾劍,感受不到絲毫魔力。」

語落至此時,局長突然察覺一事。

「……剛纔那傢夥靈體化時,這把劍有消失嗎?」

「這個嘛……我的注意力也放在螢幕上,所以冇能留意。」

「嗯……」

根據法迪烏斯的調查部隊回傳的報告,昨晚吉爾伽美什似乎「射出」成千上百的寶具,如今卻冇留下半點痕跡。

儘管也可能是法迪烏斯說謊,但依然是基於某種力量,將射出的寶具回收至寶庫的可能性比較大。

「關於聖盃戰爭的黑盒子還很多。看來英靈和裝備的關係也必須仔細考慮一番。」

局長仔細眺望實際拿在手裡的「劍兵的劍」,考量關於今後的動向。

「晚點再去問問魔法師的意見吧……雖然我很懷疑他會不會正經回答。」

他將劍置於辦公桌上,邁開步伐走向會議室入口。

「我去見一下疑似主人的女人吧。」

「……直接接觸不會有危險嗎?」

「……隨便讓二十八人的怪物的成員接觸她,萬一被動了什麼手腳才麻煩。」

局長以凜然態度對錶現出不安態度的祕書說道:

「若我冇有覺悟成為眾矢之的,最初就不會選擇這種戰術。」

╳ ╳

同時刻

局內不同區域

結束偵訊後,綾香被押送進俗稱「監獄」或「拘留室」這類具備看守性質的地方,或許是疲倦不堪的緣故,她連眼鏡都冇摘就直接倒臥床舖。

此處冇有鐵欄杆,而是被牆麵與門扉包圍四方,因此徹底成為一間單人房。

房間不僅遠比綾香想像得更整潔,這種環境撇除狹窄這點外,比起在戶外搭帳棚露宿,或是住廉價旅館擔心蚊蟲蝨子要舒適得多。

雖然綾香曾聽說過美國不像日本,會明確區分看守所、拘留所與刑務所,但詳情她也不清楚。

無論如何,暫時出不去一事並不會改變。

她放棄掙紮,仰望起天花板後決定休息。

但她由於太過激動而無法入睡,反倒是剛纔偵訊的內容不斷閃過腦海。

自己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為什麼會待在那種地方?看起來似乎是日本人,不過滯留美國的目的又為何?

對方提出種種打探嫌犯來曆的問題,儘管是稱不上運籌帷幄,隻能算理所當然至極的行為,但對綾香而言卻痛苦到無以複加。

──啊啊,討厭、討厭。

──連想起來都嫌麻煩。

──不,不對,不是嫌麻煩。

隻是不願意想起來。因為她畏懼著。

當她來到這片幅員遼闊的土地旅行時,即可忘懷過往。

能從罪惡中逃離。

──明明好一陣子都冇看見……

前一刻於歌劇院現身的紅兜帽少女。

綾香想像她那兜帽底下的微笑就不禁渾身冒汗。

綾香被押送進警局的這段期間,也好幾次被迫搭乘電梯,老實說她相當焦慮難安。她已經不曉得自己究竟有幾年冇搭過電梯,說起來,這也是因為她極力避免進入有電梯的建築物的緣故。

因為她曉得目睹電梯的當下,「紅兜帽少女」便會站在她身後。

雖然警察們似乎看不見,但綾香在局裡的電梯中,確實感受到她的氣息。隻是儘管綾香怕到臉色鐵青,卻絕不會轉往少女所在的方向。

「自己和那名少女是陌生人,一切都事不關己。」綾香如此說給自己聽。

結果到頭來,她還是冇能理解紅兜帽少女究竟是「幽靈」,還是憑藉自己的意識所看見的「幻覺」,或者是其他完全不同的「某種事物」。

對綾香而言重要的,是隻有她看得見紅兜帽少女這件事實。

她理應是為逃避那名少女纔來到這座城鎮。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當她重新思索此事時,狀況麵臨變化。

「冇事吧?妳的表情看起來很疲倦。」

視野角落忽然冒出現身於歌劇院的男子。

「!」

綾香嚇到整個人彈起來,不知何時進入房間內的男子向她搭話。

「妳彆驚訝,我隻要靈體化就能穿牆。因為偵訊暫時休息,我被關進前方不遠處的單人牢房,所以來看看妳的情況。」

男子於狹窄房間現身,看來真的是屬於靈體一類,因此才能輕易進入與外界隔絕的空間內。兩人的距離遠比歌劇院時更加接近,綾香提高警戒站起身,背部抵著牆說道:

「……我應該說過彆來乾涉我吧?」

「妳不是我的主人對吧?」

男子用問題答覆冷漠詢問的綾香。

「……冇錯,我根本不是你的主人。」

綾香以斷然拒絕般的語氣斷言道。

然而聞此答案的男子卻像個淘氣鬼般笑著答道:

「既然如此,我就冇必要聽從妳的命令啦!」

「什……」

「接下來隨我愛怎麼乾涉妳都行,我會好好照料妳的日常生活,妳要做好覺悟喔!」

男子愉快地說道,綾香則厭倦般搖頭。

「拜托你,彆來管我。」

「雖然我希望能儘情滿足人民的心願,但也有不能照辦的理由。」

「理由?」

英靈男子開門見山地告訴麵露懷疑的綾香。

「我想應該是施加在妳那些刺青裡的術式的緣故……刺青代替擁有令咒的魔術師,好像將我跟妳的魔力『線』連接起來了。」

「……啊?」

麵對他突兀的說詞,綾香不禁蹙眉。

「換句話說,我是接收妳的魔力才能顯現於現世。我們擺明不是主人和使役者的關係,妳和我卻成為了命運共同體。」

男子坦率宣告後,繼續對目瞪口呆的綾香說道。

「要不是有妳在,我就無法從主人那獲得魔力來顯現於現世了吧。感激不儘,謝謝妳。」

男子打算跟綾香握手而伸出手,卻被綾香啪一聲揮開,接著她狠瞪對方。

「……如果你真的感激我,就彆管我。」

「這點我拒絕!我會照顧妳,還會管妳的閒事,即使妳哭著說不要,我也會拚命出手相救。畢竟隻要妳一死,我就會消失,屆時也無法拿到聖盃。」

「你說要從誰手上救我……?」

「當然是其他參與這場戰爭的人。不論妳是否為主人,隻要魔力線跟我連繫在一起,自然會被其他人盯上。」

「實在糟透了……」

男子對抱頭懊惱的綾香說道:

「妳隻要朝積極麵想就好。例如比起陷入類似全身被剝皮抹鹽的情況來說,不必感到痛當然要好得多吧?」

「你舉例還真極端……」

「我常被這麼說,說我是不論做什麼都很極端的人。」

麵對彷彿被褒揚而害羞的男子,綾香或許領悟到自己說什麼都是白費功夫,因此她轉換彆的話題,打算藉此打探對方底細。

「你應該是貴族之類的人吧?你的自尊難道不會不允許被警察逮捕嗎?」

「比起被幽閉在山上的城堡時自然好上許多,畢竟還能自由外出。而且萬一妳替我受罰,這才更傷我的自尊。對了,但我可不是基於自尊纔來救妳的。」

「所以我都說過你不必幫我……」

麵對愕然歎息的綾香,男子的態度與在消防車上演說時截然不同,語調相當輕鬆。

「總之妳就先喊我劍兵吧,雖然不對恩人報上名號實屬不名譽之事,但爾後我會見機告訴妳真名。」

接著劍兵重新麵對綾香,以嚴肅態度詢問:

「妳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妳會出現在那裡,那些刺青又是什麼?」

不過當劍兵一瞬間露出複雜神情後,搖搖頭再提出更重要的疑問。

「……不好意思,妳還是先告訴我妳的名字吧。」

╳ ╳

局裡

通道

也不曉得警察局長是否知道劍兵和綾香在單人牢房內交談,他以略快的步伐邁向單人牢房的區域。

然而當他來到電梯前時,有一名女性警局員工朝他跑來。

「啊,原來您在這裡嗎!有局長的訪客。」

「我晚點再見他……不,等等。」

因為他認為來者是政治家才往後推托,但對方也可能是法迪烏斯或繰丘。

局長判斷總之還是先問過訪客姓名,於是一度停下腳步後詢問員工。

「……是誰?」

「這個嘛……雖然對方自稱是教會的神父,但怎麼看都像可疑分子……」

神父。

局長蹙眉的同時想到另一種可能性。

最後該想法化為不祥預感,接下來女性員工說出的話使其準確應驗。

「他一直堅稱『隻要告訴您是有關從日本遭竊的酒杯的話題,您就會明白』……」

╳ ╳

市區

與警察局連接的一棟格外高聳的大樓屋頂。

女刺客平靜地調整呼吸,將意識集中在眼下俯瞰的警察局。

根據她在城裡調查的結果,那名劍兵英靈似乎被逮捕進警察局。

女刺客想既然如此,那就潛入警局內部,此次務必要以萬全狀態執行暗殺,但根據觀察警局的情況,她察覺到可怕的事實。

警局占地內設了好幾層魔術性結界,呈現撇除從正規入口進入的人員外,皆被徹底拒絕的要塞化狀態。

或者即使抹消氣息從正麵入口進去,此處也設有五層、六層的破除陰術的結界。

白天她僅從旁邊路過,根本不會注意到。

這層層結界正是佈置得如此巧妙,藉此從周圍的魔術師視線裡消聲匿跡。

經過她更集中精神觀察的結果,發覺建築物內部也能感受到好幾道「魔術師氣息」。

──難以置信。

儘管這座城市對她而言,原本就是「異教徒」占壓倒性多數,但被不計其數的宗教視為「異端」的魔術師,竟然能將一座城市的司法與行政組織納入手中的事實,她一時間還難以相信。

考慮到鐘塔的權力,在現代或許算不上稀罕。

不過,至少對與鐘塔無緣的她而言,算是衝擊性的事實。

縱然宗教不同,但這座城市同樣存在和自己尊崇同樣神明的人們。

在這種情況下,連異教徒都算不上的魔術師們竟然打算在暗地裡支配這座城市。

她可無法坐視不管。

鋪設如此大規模魔術結界的組織,怎麼想都不可能與在同一座城市舉行的聖盃戰爭無關。

重點是在這棟建築物中,還有身為「敵人」的劍兵英靈存在。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要闖入敵方陣營內。

如果是她那時代的首領,就有可能如曼舞般從各種結界旁擦身而過。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手無法如此靈巧。

自己所能辦到的,頂多是模仿且運用直至前代的首領們的招式,並藉此戰鬥。

直到碰壁而粉身碎骨前,都隻有不斷邁進。

即使如此也無所謂。

若是不成熟的自己能因此有所成就,光是這樣就能使人生獲得意義。

不,不需要意義。

自己需要的隻有彆去多想,儘情橫衝直撞而已。

她在黑衣下懷抱自己沉靜的決心,大步朝空中縱身跳躍。

當她落下的同時,甚至強行阻斷全體結界。

或許敵人會因此察覺自己的存在,但是無所謂。

畢竟敵人要全部排除。

她如此下定決心,化身一顆砲彈硬闖警察局的領域。

數秒後,鋪設於上空的結界被儘數擊碎──

狂信者決定憑隻身一人奮戰到底,好揭開她的戰事序幕。

要說她計算錯誤的,隻有一點──

即是她絕非獨自一人,而是還有一名凶惡的援軍。

然而,對方卻是她絕不冀望出現的存在。

╳ ╳

賭場「水晶之丘」前

鬨區

「賭場嗎,真不錯。」

費拉特接受過歌劇院前的采訪後,就因為毫無睡意而跑來鬨區閒晃。他的視線被光輝眩目的大馬路上一座格外耀眼的賭場霓虹燈吸走。

化為手錶的開膛手傑克告誡這樣的他。

『這個州照理說未滿二十一歲禁止進入賭場。』

「啊,那我就不能進去了呢。真遺憾,原本想睽違地賭上幾把。」

『你之前有去過彆的賭場?』

傑克以深感意外的語氣詢問,費拉特卻以緬懷過往的口吻答覆。

「我的故鄉在摩納哥,不過附近的海域漂著一艘非常大的賭博船,我曾經上去玩過。其實本來是有年齡限製的,但發生過很多事後,賭場老闆就特彆允許我去玩……取而代之是希望我能露幾手我會的魔術給他看,所以我就表演好幾項給他欣賞。」

『……你的生存之道還真是跟我知識裡的魔術師徹底相反呢。』

「討厭啦,你彆這樣讚美我。」

『不,我不會再多嘴了。既然這是你的生存之道,那就隨你高興。我隻能祈禱你彆被其他魔術師收拾。』

傑克錯愕訴說,然而賭船的話題似乎有稍微吸引到他的部分,因此傑克想繼續聊下去。

『不過,他說想看魔術……難道那艘賭船的老闆也是魔術師嗎?』

「嗯,聽說他好像原本是。」

『……「原本」?』

聽聞費拉特奇怪的說法,手錶上的數字盤略微傾斜。

「是啊,那個人從魔術師變成死徒了。」

『死徒?』

「吸血種……對喔,講吸血鬼的話你能懂嗎?」

聽到費拉特如此突然地祭出此言,傑克更加扭曲數字盤。

『確實是有我的真實身分是吸血鬼的說法……但即使是魔術師,這未免有些太像B級恐怖片了吧?』

「在現代復甦的開膛手傑克才更像B級恐怖片吧?」

『唔呃。』

聖盃給予英靈的知識,本來就隻有足夠參戰聖盃戰爭的最低限度知識。

傑克之所以不曉得,或許是聖盃判斷「吸血鬼的資訊與戰爭無關」的緣故。

費拉特如此思忖,接著對傑克進行簡單解釋。

「吸血鬼可是實際存在的。不過,在魔術上都會稱他們為吸血種或死徒。有些是被吸血種咬過後曆時數年變成同族的人,也有魔術師出身的人為追求長生不死或根源,而自己成為吸血種,情況是千奇百種啦。」

『魔術師能變成吸血鬼嗎?』

「你聽了可彆宣揚,據說鐘塔的其中一位大人物就是魔法師兼死徒呢。」

『居然……』

傑克說出語帶訝異的發言後,對費拉特講出諷刺的話。

『但如果是你,可能會因為「感覺很帥」的理由就輕易決定當吸血鬼。』

然而費拉特回給傑克的答覆卻意外認真。

「的確很帥,但自己要當的話會有點排斥呢。畢竟有吸血衝動等諸多問題。」

『真意外,你竟然也有充滿常識的倫理觀。』

「還有就是,你看嘛,效率太差。」

『……?』

費拉特先將浮現疑惑神色的傑克拋在一旁,手指向城鎮一隅。

「啊,你看,說人人到。」

『怎麼了?』

費拉特的視線彼端,有一名青年站在通往警察局大馬路旁的人行道。

凝視著那名身纏某種銳利氛圍的青年,費拉特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

「在那邊笑著看往警察局方向的人……他就是死徒喔,大概吧。」

╳ ╳

警察局

大廳

「你就是奧蘭德‧利夫局長嗎?」

深夜的警察局大廳幾乎不見一般人蹤影,頂多瞥見被值夜班的警察逮捕的不良少年偶爾擦身而過。

史諾菲爾德的中央警局大廳蓋得比普通警局寬敞許多,天花板不僅挑高到三樓,就連二樓與三樓部分的走廊都被視作局裡的設計。

該大廳與加州設計別緻的警察局相去甚遠,給人硬是將莊嚴的城堡近代化的印象。

展露詭譎壓迫感的大廳中心,有名男子釋放獨特的存在感。

是個配戴豪華眼罩並身穿神父服的男子。

光是這種男子待在警察局,就自然而然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但局長卻以坦蕩蕩的態度答覆這名來曆不明的神父。

「我確實就是利夫……你是?」

「漢薩‧賽凡堤斯。是史諾菲爾德中央教會派遣來的……『監督官』。我這麼說你應該就懂了吧,局長閣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漢薩對答話時麵無表情的局長,不懷好意地笑著並攤開雙手。

「鋪設如此誇張的結界,假如你還想主張魔術隻是興趣,或者是部屬擅自作主也行,反正不過是你的使役者敗退後你將會無處可逃而已。你應該也很愛護性命吧?」

「……」

聖盃戰爭監督官的主要工作,是親眼確認戰爭的進展,隱匿魔術或奇蹟免於被一般人目擊。不過,監督官其他還承擔「保護敗退者」的工作。

就算使役者敗退,隻要本人打算繼續擔任主人,還有能找同樣失去主人隻能等待消滅的使役者再締結契約,藉此迴歸戰線的手段。為了防止該情況發生,收拾掉失去使役者的主人的魔術師也不在少數。

然而,已經失去乾勁的主人也很可能被其他參戰者盯上。而保護這些敗退者的人身安全,就是聖堂教會與監督官的工作。

說起來,即使之後再說「其實我是主人所以快來救我」這種話,就教會方針而言同樣會保護對方,因此剛纔漢薩所言不過是單純的挖苦或虛張聲勢一類的話。

不過,局長似乎將他的台詞往更深層的含意解釋,因此警戒般地瞇細雙眼。

對於這樣的局長,漢薩展露輕鬆態度聳了聳肩。

「哎呀,我可不是在套你的話喔,奧蘭德‧利夫局長。我已經明白你是跟鐘塔無緣的脫隊者。附帶一提,你還很不自然地在招集人材吧?大約有三十人,因為你的伶牙俐齒而從附近招募到許多警察,而且你還在這次戰爭開幕很久前就這麼做。以間接證據來說,應該很足夠了吧?」

「……不出幾天就調查到這種程度啊,實在了不起。」

「厲害的是教會的情報人員。如果你有閒功夫讚美我,還不如在下次星期日時多捐點錢吧。」

局長聽不出這番話是諷刺或出自真心,於是對出言輕挑的神父說道:

「無論如何,反正都不是能在這裡聊的話題。我帶你去接待室。」

「還是省省吧。既然你冇打算跟教會交好,那我也不想故意闖進來路不明的傢夥的巢穴裡。」

漢薩直接一屁股坐在大廳的椅子上。

他望向裝設在大廳柱子上的薄型電視後說道:

「剛纔電視新聞上播出歌劇院意外還是事件的畫麵,好像有拍到奇怪的傢夥呢。假如他是貨真價實的英靈,那你們隱匿儀式就已經失敗了。都怪你不聽勸,假如你打算哭著道歉的話,需要我告訴你第八祕蹟會的大人物的電話嗎?」

即使漢薩臉上掛著笑意,嘴裡卻講出明顯帶有敵意的挑釁之言,局長則露出冷若冰霜的神情答覆。

「不必擔心,冇有一般人能識破他的真麵目。」

「是嗎?那我換個話題吧。那名英靈和他的主人在這裡嗎?」

「……如果我說是呢?」

「他們是教會情報裡冇出現過的使役者和主人。我希望至少能確認一下他們的長相,可以的話還想打聲招呼。如果主人是女性,我甚至想邀她去吃印度鬼椒炒什錦飯。你就算了,隔壁那位小姐,妳要不要也一起來?」

見話鋒忽然轉向自己,祕書維持麵無表情地瞄了一眼局長。

局長歎口大氣,對始終單方麵提出要求的漢薩斬釘截鐵說道:

「容我斷言,我們的儀式與冬木舉行的截然不同,因此我們冇打算跟聖堂教會(你們)步調一致。你就儘管老實地向神明禱告吧。」

「話講完後,不用你說我也會去教會禱告。」

局長對口吻依然輕挑的漢薩說道。

「祈禱的地點不是在教會。是現在,就在這裡。」

「哦?」

「……剛纔你說過『他們是教會情報裡冇出現過的使役者和主人』……對吧。」

局長的音調裡逐漸失去熱度。

「你們掌握情報到哪種程度?難道你們曉得連我們都不知道的情報?在你補滿這份情報差距前,我可不能放你回去。」

「抱歉,我換枕頭就睡不著。我能回去拿嗎?」

「你說自己叫漢薩‧賽凡堤斯吧,你犯了一項錯。」

局長不理會對方的玩笑話,隻是淡然說道:

「難道你冇想過這間大廳就已經是在我的巢穴裡了嗎?」

局長的音色變得更加冰冷。

漢薩同時察覺到。

直到前一刻為止還能隱約瞥見的一般人,如今消失得一乾二淨。

──驅離了嗎?

彆說一般人,就連剛纔都還聚集在此的警察和櫃檯人員等都從大廳離開得一個不剩。

取而代之是,連接大廳的複數入口處有警察們陸續現身。

所有人皆以冷靜表情凝視漢薩,並肩排列的舉動猶如要包圍他。

──這些傢夥……不是普通的警察。

漢薩光從站姿或走路方式,即可理解他們與「受過一般訓練的警察」有天壤之彆。同時明白到他們冇有遭到洗腦,而是以明確意誌佇立於這塊「驅離了人群」的空間。

漢薩環視周遭狀況後,繼續坐在椅子上狠瞪局長的臉孔。

「你想拘留我的話,罪名是什麼?」

「剛纔你說『你應該也很愛護性命吧』吧……我從你的言行感受到性命危機,因此你那句話就被我明確地視為威脅了。」

「……局長先生,你連續劇看太多嘍。」

「你無權保持緘默,你的口供也不會成為呈堂供證。既不允許律師列席,法院也不會替你挑選公設辯護人。你儘管做好覺悟吧。」

警察們伴隨局長這番諷刺言論開始緩緩縮短距離。

「跟教堂教會(我們)為敵可不是良策喔。雖然我在你們麵前應該是束手無策,但要是你們單方麵欺負這種對象,組織間的關係想必會出現裂痕。」

「我有同感。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能跟你友善地共享情報。」

局長的視線冰冷到與友善相去甚遠,他俯視起漢薩。

「你彆這樣威脅善良的一般市民了,我會放聲哭鬨喔。」

漢薩同樣露出彆具挑戰意味的笑容緊盯局長。

當眾人都認為是一觸即發的瞬間──

局長的手機震動,頓時緩和現場的氣氛。

局長邊蹙眉邊退後一步掏出手機。

想當然爾,他冇有鬆懈對漢薩的警戒。

他慎重地將話筒抵在耳邊,手機內傳出不合時宜的開朗說話聲。

『嗨,近來可好啊,兄弟!』

「有事晚點再說,我目前在忙。」

局長聽到魔法師的說話聲後斬釘截鐵說道。

不過魔法師卻冇聽進去局長的話,隻是直截了當地宣告:

『你現在立刻落跑吧,兄弟。要不然就做好全力迎擊的準備。因為念話被兄弟你徹底阻斷,所以我隻好像這樣利用文明利器跟你聯絡。』

「……什麼?」

『你要是隨便掛掉我也很頭痛,現在有某個很不妙的朝你們那邊過去嘍。』

「這話什麼意思,為什麼你會知道這種事?」

『這是企業機密。好啦,你儘管加油!』

通話遭到中斷,局長因此蹙眉。

「受不了,真是難使喚的男人……」

不過,局長卻不認為這是通胡說八道或找他麻煩的電話。

畢竟局長早就理解魔法師的情報蒐集能力異常優異。

但是,他掌握事態到甚至能即時提出警告又是怎麼回事?

比感到疑惑還更快──

背脊一陣顫栗。

局長渾身血管發出扭曲的哀號。

正確來說,發出哀號的是穿梭他全身的魔術迴路。

──結界居然……可惡!怎麼回事!

鋪設好幾層的反魔術師結界。

如今簡直像遭到導彈直擊的防空避難室般,結界以驚人態勢於一瞬間遭到破壞。

若從物理方麵舉例,就好比在美術館或銀行等地的警報係統連一次都冇啟動的情況下就溜進去,趁對方連遭到入侵一事都冇察覺到時行竊──局長設想的突破結界理應是這種方式纔對。

然而對方的突破方式卻像直接在建築物牆壁上用炸彈之類的東西,硬是撬開一個洞。

換言之,突破結界者認為「穿越結界一事被察覺了也無所謂」──因此對方並非入侵,而是確切的「襲擊」。

「是你的同伴嗎!」

局長瞪向漢薩,但神父本人露出不知情的表情聳肩。

「如果是的話,我會很開心。」

稍微瞥一眼天花板的漢薩說道。

「如果我的同伴要來,肯定會走正門玄關或後門,而不是從半空中。」

「……」

──這傢夥能感應到嗎?

局長同樣也認知到結界被突破的位置在警察局上方。

不過,若論及有無遭到什麼攻擊,卻又冇特彆感受到衝擊聲或震動。

究竟會出現什麼呢?

當他如此思考的轉瞬間──

建築物內的電燈全數熄滅,深邃的黑暗包覆局長等人。

╳ ╳

單人牢房

「妳總算願意告訴我名字了。謝謝妳,綾香。此恩此德我必定償還。」

劍兵說儘各種甜言蜜語好不容易纔問出綾香的名字,於是他高興笑著繼續提問:

「然後呢?為什麼妳會在這座城裡?」

「我是……」

要讓這名男子閉嘴,或許全部說清楚還更快。

如此思索的綾香棄械投降,打算將自己體驗至今的種種情況一一道出。

「我原本在日本四處逃竄。」

「四處逃竄?」

「我已經不曉得自己這麼做有幾年了。而且我輾轉去過各種地方……」

綾香以與其稱為憤恨不平,不如說蘊含某種畏怯的神色咬緊嘴唇,並開始拐彎抹角地描述過去。

「結果最後我還是回到最開始的城鎮上,然後在位於城鎮森林中的奇怪城堡裡……」

語落至此時,單人牢房的照明冷不防消失。

「咦?」

「嗯?」

劍兵與綾香同時環顧周遭,但連附設在單人牢房門上的小窗戶外都不見任何照明,得以明白瞥察局全區都在停電。

「……是停電嗎?我想應該會立刻切換成緊急照明。」

於黑暗中略顯畏怯的綾香如此說道,但劍兵卻響起參雜警戒的音調對她說道:

「……如果隻是普通停電的話。」

╳ ╳

警察局

內部

緊急電源與主配電盤接連停止動作,讓局裡陷入徹底停電狀態的女刺客,趁著黑暗宛如疾風般在警局內四處飛奔。

儘管她偶爾會與拿手電筒巡邏的警察與刑警擦身而過,但她冇發出絲毫腳步聲,一邊躲避光源,同時化為蠢動的陰影在局裡縱橫無儘地四處奔馳。

──要以那名英靈為對手,自己也必須賭上性命才行。

她如此覺悟,同時繼續在局裡漫長的走廊急馳。

累積諸多特殊訓練的女刺客,移動時不必仰仗光線。

不論是風的動向或魔力的流動,乃至迴響的風聲,她能靠渾身上下觀察周圍狀況。

因此她同樣能察覺到周圍空間的能量流動。

這也是偉大先進們孕育出的神技之一。

她能感知到魔力與水、電與風這類能源的流動,憑藉她那異常敏銳的知覺能力,讓她無論在人造物中還是大自然中,都能如同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去感受。

──「瞑想神經(zabaniyah)」。

她能夠利用該力量察覺電源的位置,再進行破壞。

總之她先以魔力濃鬱的地點為目標,隨即宛如傾瀉的瀑布般飛奔下樓梯。

接著她抵達這間警察局裡,當下魔力最濃鬱、流動最為紛亂的地點。

即是警察局內最引以為豪的寬敞空間,也就是正門玄關的大廳。

「……!」

就在女刺客幾乎同時闖進大廳的時刻,穿製服的男子位於大廳中央,正配合大廳照明燈位置施展光源魔術。

──魔術師!

如此判斷的女刺客頓時將自身**靈體化。

然而,即使她身為首屈一指的刺客,仍舊不敵光速。

直到她消失前的一瞬間,女刺客的身影已經映入包含魔術師在內好幾人的眼簾。

溶入光線的陰影。

僅能如此形容,類似亡靈的某種事物確實存在於大門入口處。

「什麼……?」

──居然是使役者……!

儘管隻是一瞬間的事,但擁有令咒且身為主人的警察局長確認到對方是「使役者」。

──不是劍兵……雖然隻看到一瞬間,但那傢夥的身體能力……是刺客嗎?

主人若是直視參與聖盃戰爭的使役者,即可獲得某種程度的「資訊」。

那是類似腦中出現一頁魔術書或一張羊皮紙的形式,配合本人意識進行最佳化──真名等訊息當然無從得知,但也能讀取粗略的身體能力或部分特性。

雖然僅目擊到一瞬間,以至於幾乎無法解析,卻仍舊能察覺對方在遮蔽氣息與隱密等特性上相當優秀。

在對方消失前看見的漆黑身影,將該使役者視為刺客應是妥當判斷。

──嘖……馬上就有在電視上看見劍兵的主人送刺客過來嗎……

因為使役者靈體化的緣故,局長等人也無法進行物理性乾涉。

不過,很難認為對方會一直靈體化並留在現場。

畢竟英靈在靈體化期間,無法采取所有攻擊手段與防禦手段,若是魔術師或主人有攻擊靈體的方法,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有被單方麵消滅的危險。

因此在敵對使役者與敵對主人周圍維持靈體化算不上良策。

切換靈體化與實體化的瞬間亦同,在電光石火的戰鬥中甚至會成為致命性空隙。

──恐怕還是朝對方已經實體化,然後潛入某處的方向想比較好。

此處是挑高大廳,包含突出的二樓與三樓部分的通道在內,存在無數能隱身的地點。

局長如此思考,因而警戒周遭。

即使令咒用手套藏住了,也不曉得自己是主人一事曝光的可能性有多少。

考慮到最壞的情況,對方有可能不是來找劍兵而是來收拾自己,當局長為此打算解讀對手的下一步時──

不知何時移動到大廳角落柱子旁的漢薩,他的一句話卻大幅縮短下一步動向的範圍。

「哦,剛纔那是你的使役者嗎,局長閣下?」

若無其事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但局長卻即刻理解這句話有何含意,因而憤恨瞪起漢薩。

「你這傢夥……已經超出監督官的職責範圍了吧……」

「你不是不需要教會的監督官嗎?」

漢薩露出壞心眼的笑容,一邊雙臂環胸並倚靠柱子。

彷彿在主張不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自己終究隻是旁觀者。

「這不過是對威脅柔弱一般市民的掌權者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抵抗。」

──異教徒的祭司嗎?

假如他是為確認聖盃存在纔派來的監督官,那對刺客來說也是必須戒備的對象。

不過,若他真的隻是為確認聖盃真偽才被派遣來的中立人物,那他與大街上的異教徒相同,都不是該取其性命的對象。

然而,被該監督官搭話說「那是你的使役者嗎?」的那名叫「局長」之類的人可不能放過。有鑒於能在警局鋪設好幾層結界,以及最初會由有地位的人來擔任主人一事,即使是疏於憲政的她也能簡單推測出。

推測出疑似是這間警察局「局長」的男子,恐怕是與聖盃戰爭骨乾有關的人。

因此優先順序在她心中重新分配後,她認定眼下時間點最優先的目標並非「歌劇院的騎士」,而是眼前的「警察局長」。

必須先逮住他,然後揪出籌謀這場聖盃戰爭的幕後黑手們的情報。

她下定決心之後再處置他,於是在三樓通道部分,也就是從樓下看上去會形成死角的位置實體化,決定狙擊局長。

她轉換為能使用最適合捕捉魔術師的寶具的姿勢。

在這個時間點,她認為敵人僅有局長一人。

下個瞬間,蘊含凶惡魔力的箭矢卻朝她逼近。

「……!」

完全是來自死角射出的一箭。

若非為奔馳於黑暗而鍛鍊出的敏銳感官,直到被直擊為止恐怕都不會注意到。

她感受到空間內的魔力喧囂,還有類似拉弓般衣物摩擦的微弱聲響,因此倏地察覺到自己遭到狙擊。

女刺客將關節扭曲到幾近不可能的程度,藉此扭轉身體閃過逼近自身心臟的箭矢。

躲開的箭矢就這麼在通道上筆直前進──隨即刺進射手所見位處最深處的牆壁。

刺中的同時甚至掀起驚人破壞。

牆壁爆散,從貫穿鋼筋水泥的洞還能窺見更裡麵的房間。

她不曉得是基於何種作用,才能讓牆壁爆散。

但唯一能確定的是──

此為具備相當充分的威力,是能致人類或尋常英靈於死地的一擊。

╳ ╳

單人牢房

「……剛纔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從遠處確實能聽到理應是從同一棟建築物內傳來的破壞聲響。

綾香感受到地板輕微震動,於黑喑中不安地說道。

「難道,是盯上你的誰跑來了嗎?」

「有這種可能。」

劍兵如此說道的同時,周圍亮起黯淡光輝。

宛如螢火蟲般柔和的光芒滿盈於單人牢房內,照亮綾香茫然的臉龐。

體積如彈珠程度的水珠飄浮在半空中,從中直接透出亮光。

「你會用魔法……?」

「不是魔法,是魔術。」

「我不太懂兩者的區彆。」

「花費人力與時間就能重現的成就即是魔術,憑藉現代人之手絕對無法觸及的奇蹟則為魔法……似乎是這麼回事。因為我不是魔術師所以不太清楚,但隨著科技進步,許多原本歸類為魔法的似乎都轉化為魔術了。」

綾香耳聞劍兵說得彷彿事不關己的一番話,凝視釋放光源的水珠一邊費解歪頭。

於是劍兵露出略顯歉意的表情搖頭說道:

「說起來,這也不是我放出來的就是……」

「?這是什麼意思……」

在綾香的疑問脫口而出前,劍兵的身影冷不防消失。

「啊,慢著……」

伴隨發光水珠留在單人牢房的綾香大口歎息,再次躺回床上。

接著,結果是她僅僅數秒就再次起身。

因為單人牢房的門喀嚓一聲開啟,劍兵在門口若無其事地探出頭。

他邊晃動手上的鑰匙串邊竊笑道:

「我偷偷地借鑰匙來嘍。」

「你居然說借來……」

「越獄嗎……嗬嗬,總覺得有點興奮呢!」

「騎士的名譽都上哪兒去了?」

劍兵麵對語帶錯愕的綾香,十分開心地雙眼閃爍光輝並斷言道:

「我當然願意賠償歌劇院,也不會打破被官吏們軟禁到黎明前的諾言,但在那之前得先讓妳逃到安全的地方。」

「……這間單人牢房纔是最安全的可能性呢?」

「很難說。這間警察局很怪,據說四處都鋪有結界。」

綾香聽到劍兵轉述般的口吻後不禁蹙眉。

「你講據說……到底是誰說的?」

於是劍兵在露出無畏笑容的同時打開單人牢房的房門。

外頭似乎冇有守衛,隻聽得到其他單人牢房囚犯們的嘈雜與抗議聲。

劍兵牽起綾香的手,讓發光水珠漂浮於前方一邊走出單人牢房區域外。

「哎,一言難儘啦。」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結界是怎麼回事?這間警察局有魔術師?」

「不僅如此,連建築物結構本身就已經很類似結界的樣子。最壞的情況,甚至能朝這建築物內的所有人都是魔術師的方麵考量,但從剛纔的偵訊情況來看,似乎並不是。」

接著他露出略顯嚴肅的表情告知綾香。

「不過,這間警察局是為了魔術師所打造,這點千真萬確。若那與聖盃戰爭有關,這問題的狀況就不太好了。」

「為什麼?」

「最初他們可能是為了找我和妳聯手作戰,或是打探什麼東西……但假如剛纔的震動是來自其他使役者的襲擊,他們就可能會在找妳聯手前,趁妳尚未與他們為敵便解決妳。這項推測似乎也有根據可尋。」

「有根據?」

劍兵麵對綾香的提問卻暫時陷入沉默,他待在距離單人牢房有點遠的位置,猶如在向某人抗議般輕聲嘟噥。

「喂喂……這種事怎麼不早說啊。要是我知道,就直接砍了門立刻離開這裡了。」

「?你在跟誰說話?」

「啊,抱歉。妳就當成我在自言自語吧。」

劍兵稍微道歉後,關於綾香提問的「根據」,他依然以轉述般的口吻答覆。

「現在這間單人牢房的天花板……似乎設置了藉由控製空氣組成,隨時能靠缺氧殺死屋裡人的術式。」

╳ ╳

大廳

當她躲避箭矢的同時,也確認到擊出箭矢之人的身影。

是穿著警察製服的年輕女性。

其背後揹著與製服毫不協調的箭筒,拿在手裡的也非常規裝備的手槍與警棍,而是和自己身高相當的長弓。

──寶具!

──那個女人……是「警察局長(那名男子)」的使役者。

一眼就感覺到那把弓是「寶具」的女刺客,判斷年輕女性是「與局長締結契約的弓兵使役者,穿著警察製服混進警局員工內」。

對方的氣息乍看下僅普通魔術師程度,但或許她有隱藏自己身為英靈的技能。若是擁有令咒的正規主人或許就一目瞭然,但因為自己缺少魔術師的主人,根本無從確認。

刺客如此思忖,她斷定對手是使役者,於是即刻采取反擊態勢。

女刺客精準控製身體重心,讓身體能在落地的同時進行移動。

當她著地的瞬間──

她聽見鞋底與地板摩擦的細微聲響從側麵傳來。

「!」

女刺客感受到一陣不快的寒意,她既不靠近也不遠離女弓手,而是全力朝正上方跳躍。

她讓身體縱向旋轉半圈,就這麼停在挑高的天花板,而她眼裡捕捉到的人物,果然是同樣身穿警察製服的黑人男子,手拿類似薙刀外型的武器橫掃而過的身影。

若自己剛纔是采取前後移動的話,有可能就被那刀刃逮到了。

──那把刀也是……寶具……

──怎麼回事……?

即使她腦中冒出疑惑,卻依然蹬起天花板並朝薙刀男踢去。

「咕唔!」

薙刀男千鈞一髮之際拿薙刀的刀柄防禦,仍被直接踢飛到通道深處。

──冇有擊中英靈的感覺。

──不是英靈嗎?

儘管女刺客陷入混亂,仍舊警戒著女性警察的長弓,打算降落至其他位置──

她望向通道彼端時,位於挑高大廳的反方向牆壁的通往休息室的門。

就在她於門前落地的瞬間──門被猛烈撞破,有名手持巨大盾牌的壯漢朝她直衝而來。

「!」

壯漢用大盾遮蔽自己全身,並宛如砲彈般以驚人聲勢朝她逼近。

然而,讓女刺客感受到危機的,並非身高將近兩公尺的壯漢,而是與他齊高的巨大盾牌所纏繞的魔力密度。

──這果然也是寶具……!

既然如此,把這視為單純的直衝攻擊會很危險。

女刺客認為盾牌或許附帶某種效果,接著她縱身跳躍,降落在懸掛於大廳挑高天花板的偌大照明的燈罩上。

然後,她重新正確辨識情況。

三樓與二樓部分的通道以及大廳,不知何時已經聚集約三十名左右的警察。

而一目瞭然的是他們並非聽聞騷動後才聚集過來。

畢竟他們手上皆握有各式形狀的武具,不論何者均纏繞異常濃密的魔力。

不同來源的複數魔力波動滲出,因此扭曲屋內整體的氛圍。

換言之,此事顯示一項事實。

即是他們持有的三十件左右的種種武器──

全都毫無疑問是寶具,這項顛覆聖盃戰爭概唸的事實。

「……一般職員已經讓他們從後門去避難了。因為已發動結界,若隻是些許騷動能夠從湊熱鬨群眾眼中隱蔽起來。」

祕書如此說道的同時,一名從後方來到大廳的警察,遞出一個長布包給局長。

局長從布包內拿出自己的武器。

此為被漆成黑色的刀鞘所包覆的一柄日本刀。

「……事情有趣起來嘍。」

漢薩目睹警察們裝備各種時代錯誤的武具之光景,咻一聲愉快地吹起口哨。

當局長以視線下達指示後,數名警察將他們手裡的武器瞄準漢薩。

「既然被你看見,就更不能隨便放你回去了。在我們解決那傢夥之前,就請你老實待在原地吧。」

局長狠瞪待在照明燈具上觀察他們模樣的黑衣人影,一邊淡然說道。

「解決……?那是使役者吧?你的使役者去哪兒了?」

於是局長簡潔答覆漢薩的問題:

「我冇打算泄漏情報。不過,我就讓你見識足以讓你放棄反抗的場麵吧。」

「見識什麼?」

「魔術師的醜陋鬥爭──」

局長輕聲嘀咕後,再稍微吸一口氣,調整呼吸與體內魔力的同時明確對漢薩宣告。

「為擊倒上級英靈們而淬鍊出的,簡直是旁門左道的武力。」

「……」

女刺客於照明燈具上俯視下方情況,她同樣調整呼吸。

這副景象著實讓她震驚。

不過,卻不足以讓她的心,讓她的信仰憔悴。

七柱英靈,或者六柱。

聖盃賦予的知識中,不知為何隻有人數方麵很曖昧。

但是,她從一開始就冇在意過。

即使盯上聖盃的英靈有成千上萬,自己要做的事也不會改變。

如今不過是現場剛好聚集三十名左右罷了。

──全部排除。

她乾脆地下定決心的同時,悄聲說道。

說出憑自身意誌所揹負的業障,以及從偉大先進們借來的力量之名。

「……狂想閃影(zabaniyah)……」

刹那間──漆黑暗影從覆蓋她臉孔的兜帽縫隙間擴散。

「……唔!」

局長目睹從疑似刺客的英靈身上延伸出的「黑暗」朝自己逼近,當場立刻往後跳。

千鈞一髮。

「黑暗」抵達局長原本佇立的位置,大理石地板猶如起司般被挖開。

黑暗以刺客頭部為中心,擴散至大廳各處。

插圖007

持有各種「寶具」的警察們亦同,麵臨如此唐突的攻擊,光是防禦或閃躲就竭儘全力。

此刻,待在局長身旁的一名警察,其手臂遭到「黑暗」切斷。

「呃啊……!」

「黑暗」宛如觸手般緊緊纏繞男子的手臂,打算就這麼舉起他整副身體。

「……」

局長保持沉默地跳躍,於一瞬間拔刀後揮出。

呈現出妖嬈光輝的刀身,伴隨尖銳刀鳴於半空中馳騁,直接將從部屬手臂延伸出的黑暗一刀兩斷。

「黑暗」連同揮刀時的確切手感被切斷,當場飄然落下。

局長望見著地的部屬身旁飄落的物體後,得知「黑暗」的真麵目。

──這是……頭髮嗎……?

此為讓自身頭髮爆發性膨脹後,比起自己的手腳更靈活操控的魔技。

儘管局長原本這麼想,但看見被鑿空的地板後,他稍微修正自己的想法。

──不對,這已經不能算頭髮,而是讓頭髮變質成刀刃的領域。

──原來如此,這就是那傢夥的寶具。

「……簡直像希臘神話裡的梅杜莎。」

不過既然知道本質,就不會無法對抗。

假如是一對一決勝負,或者聚集在此的都隻是普通警察之流的人物,那或許她能徹底封鎖他們的行動。

然而目前待在現場的,都是受到寶具加護並以屠殺英靈為目的而不停鍛鍊的人們。

若是連與刺客「正麵衝突」都會敗陣,那怎麼看都不可能與英雄王及尚未謀麵的騎兵,還有今天才顯現的劍兵等上級職階的使役者戰鬥了。

「原來如此,就試金石來說是最棒的對手。」

局長重新盯緊刺客,以凜然音調對周圍的部屬們下達指示。

「彆害怕。即使破壞大廳也無所謂,務必想辦法鎮壓她。」

然後局長右手依舊拿刀,左手則伸進懷裡掏出手槍。

「在這塊區域被你們破壞前,就讓我『徹底利用』吧。」

他拿出了放入以特定咒文之「啟動式」來取代普通彈頭的子彈的咒具。

局長像要擊出扭轉不利情勢的信號般,將手槍朝向天花板射擊。

並非瞄準刺客。

而是為了啟動設置於奧蘭德‧利夫的「警察局(魔術工房)」周圍天花板的陷阱。

預先設置的魔術發動後,警察局大廳的結界一時間變得強而有力,簡直像化為異界般地與外部隔絕。

想必即使在結界內以戰車展開砲擊,也不會有半點聲響泄漏到外麵。

刺客周圍同時有數隻魔獸與數十具惡靈受召喚而出,牠們抱持明確敵意,開始襲擊局長指定的「入侵者」。

──也該將那神父納入攻擊對象嗎?

局長如此思忖,於是將目光瞥向大廳角落。

眼裡所見的卻是戴眼罩的神父滿不在乎地來回走動,從位於服務檯上的虹吸壺將咖啡倒進紙杯裡。

──算了,那傢夥晚點再收拾。

局長憤恨不已地咂嘴後,重新將目光轉向不斷從天花板附近伸出長髮觸手的刺客。

召喚出的惡靈飛舞於半空中,召喚出的外形類似豹的魔獸上下顛倒地走在天花板上,包圍住刺客。

持有長射程寶具的人們將配合一齊朝刺客飛撲的惡靈與魔獸射擊,連同牠們一併貫穿。

儘管是靠蠻力,但要測試他們的攻擊對英靈管用與否也相當足夠了。

接著,就在局長短暫詠唱操縱使魔的咒語同時──惡靈們一齊撲向刺客。

警察們同時各自拿穩寶具。

於此瞬間──

「……夢想髓液(zabaniyah)……」

大廳的任何人皆未聽清楚黑衣暗殺者的輕聲呢喃。

緊接著,耳聞從刺客喉嚨裡低聲唱出的「歌聲」之人,亦僅存在一人。

「……唔喔?什麼?」

當漢薩準備飲用因為停電而變溫的咖啡時,不禁讓紙杯掉落。

他直接摀住雙耳,眼睛望向「聲音」來源。

接著他從望去的方向,確認到英靈延伸至四麵八方的長髮縫隙間,有歌聲響徹。

漢薩瞇細雙眼,一邊冷靜分析這道「聲音」。

「這是……普通人冇辦法聽到的音域吧?」

誠如漢薩低語,以局長為首的人們無法聽見這道聲音。

然而,刺客的歌聲確實對他們的身體產生影響。

接著,隻有造成的結果映入他們眼簾。

「唔……?」

局長感受到自己的魔術迴路正散發非比尋常的熱度。

同時還像喝到酩酊大醉的酒鬼般,周遭景色開始旋轉。

──什麼?我被做了什麼?

狀況的變化,比局長進行確認的舉動更快襲向他們。

「怎……!」

一名警察被魔獸襲擊,他拿手裡的曲刀抵擋魔獸的獠牙。

不隻一隻。原本理應對抗刺客的惡靈與魔獸,分彆都像失控般開始襲擊周圍的警察們。

不僅如此,其他警察們似乎也像自己一樣出現類似頭暈目眩的感覺,呈現步履踉蹌的狀態。

「這是……強製使我的魔術迴路失控嗎……?」

警察局長縱然步伐搖晃不穩,依然砍殺作為自己使魔的魔獸。

光是對使魔下達指示就落到這步田地,若是行使攻擊性魔術,或許會因為魔力失控導致自己主動破壞自己的身體。

──除魔術師以外的人,腦部可能也被直接動了某種手腳。

陷入酒醉狀態的理由也可能與魔術迴路無關。或許是利用某種直接撼動腦部的方法,至少他,認為是與伸長頭髮的招式毫無關連的手法。

──太大意了。

──這代表她一人就具備兩種足以稱為寶具的暗殺招式嗎?

女刺客趁警察小隊產生空隙時,從照明燈具上跳躍。

延伸至大廳四麵八方的長髮開始收束,被吸進覆蓋於頭部的黑衣內。

黑衣人影從柱子到另一根柱子,彷彿無視重力般不斷跳躍。

這是她於歌劇院也展現過的動作,見者無不產生「分裂成無數」的錯覺。

然後,她依然與在歌劇院時相同──

從看似警察小隊中心人物的身後陰影中,以砲彈般的威勢一躍而出。

「局長!在你背後!」

「!」

局長對部屬的呐喊做出反應,因而猛烈轉身。

千鈞一髮地,他躲過逼近自己的長臂。

接著,刺客的手觸摸在局長麵前失控的魔獸頭部──

「空想電腦(zabaniyah)……」

魔獸的頭部就在英靈低語的同時爆散。

「……唔!」

──剛纔的也是……寶具的力量?

──她究竟有多少……

儘管他在內心呻吟,但對方似乎不給他冷靜思考的閒暇。

刺客利用那場爆炸的勢頭轉身,從背後冒出異樣修長的手臂伸向局長。

「妄想心音(zabaniyah)……」

「唔嗚!」

當局長看見對方手臂的長度後,判斷即使退後也會被追上。

既然如此……就隻能砍穿它!

局長立刻如此判斷,拔出日本刀。

刀尖割破扭曲的長臂──儘管如此,刺客仍不停止。

儘管刀刃冇入她的手臂,手臂仍不顧一切地向局長延伸。

當指尖還差些微距離即抵達局長胸口的瞬間──

喧囂的槍聲鳴響,將刺客的身體當場彈飛。

「……請問您冇事吧,局長?」

局長扭過視線,手拿大型轉輪手槍的女祕書正佇立眼前。

她的轉輪手槍明顯並非發配給警察的裝備,從能彈飛英靈的事實判斷,該手槍大概也是「寶具」之一。

儘管該手槍毫無疑問是近代武裝,卻儼然滲透出猶如神話時代就存在的濃鬱魔力。

刺客被如此武器擊出的子彈直擊。

警察小隊的人認為即使是英靈也不可能平安無事,然而──

當全員目睹黑衣刺客輕鬆站起身時,都再度擺出備戰架勢。

局長遠離刺客並與她對峙,同時向她搭話:

「真驚訝,看來妳的主人絲毫冇打算吝於展露寶具。從剛纔的連續使用來看,應該是擁有相當魔力量的魔術師。去轉告妳的主人吧,問他是否願意為了擊倒吉爾伽美什組成共同戰線。」

局長認為這麼說是白費工夫,但他為解讀對手性格,刻意提出共同作戰一事。雖然他認為八成不會成立,但隻要能刺探出這名英靈和主人的關係性,或許就能找出打破現況的提示。

「想必妳也察覺到昨晚沙漠的戰鬥了吧?妳不認為排除那種規格外的傢夥,才該是我們要擬定的共同戰略嗎?這樣問妳的主人就好。」

然而刺客給予的答覆,卻是徹底出乎局長意料的話。

「……我冇有主人。」

從黑衣底下聽到的是年輕的女聲。

局長由於剛纔聽到對方嘀咕類似寶具名稱的聲音所以知道,但警察們之中也有因為出乎意料而瞪大雙眼的人。

「我不打算侍奉魔術師,也不渴望獲得聖盃。」

「什麼?」

女刺客麵對感到懷疑的局長,灰暗眼眸中透露出蘊含明確覺悟的神色並說道:

「我要粉碎迷惑偉大先進們的聖盃戰爭本身。」

女刺客如此斷言,同時越發提升對包圍她周遭的敵對集團的警戒度。

由於她以「斷想體溫(zabaniyah)」將自身皮膚硬化至類似「魔境水晶」的硬度,因此她並未受到來自子彈的直接傷害。然而,不曉得是否為寶具的效果,從那鑽進體內的力量極速將魔力排出。

若是受重傷,或者子彈深入體內的話,尋常英靈早就魔力枯竭。

──這些傢夥……

──在戰鬥中讓身體不斷適應寶具。

僅數分鐘她便如此確信。

剛纔與自己戰鬥的並非英靈,而是人類。

然而,寶具卻是貨真價實的真品。

為何人類能操控寶具她還無從得知內情,但看來他們還不習慣在實戰上用寶具。

不過在如此短暫的戰鬥間,她明白他們靠自己的雙手逐漸習慣寶具。

想必越是戰鬥,他們便越能引出寶具的力量。

即使將那些寶具視為近戰武器,每一次的斬擊與打擊威力都逐漸提升,其中甚至有人開始讓「刀尖釋放火焰」等,做出尋常武具而言根本不可能出現的特殊效果。

──不能長時間戰鬥。

冇有答應對方交涉的理由。

因此她開始思索於此等情況下,先進們有什麼更能派上用場的神技。

已經冇必要傾聽對手的話了。

雖然她如此思索──

「少說蠢話。如果是有單獨行動技能的弓兵就另當彆論,照妳剛纔的戰鬥方式,若冇有主人妳早就該消滅了。」

「……」

看似敵對集團領袖男子的話,卻微微牽動她的心緒。

自己確實也覺得很奇怪。

她幾乎冇有休息與靈體化,卻能在城鎮裡奔走整整兩天。

儘管如此,她認為自己之所以尚未消滅、仍滿盈魔力──是因為自己不成熟,還無法有效率地讓身為寶具的神技充滿魔力的緣故。

──不對。

──眼下這種事根本無所謂。

──首先得先對付眼前的敵人……

女刺客強製驅趕疑惑至內心角落,並再度讓內心轉化為戰鬥模式。

但是她的疑惑隨後卻立刻獲得解答。

而且還是對她而言幾乎算最糟糕的答案。

「嗨,還不錯還不錯!實在是很合我胃口的互揭瘡疤之爭!」

大廳內部突然響徹鼓掌聲,還迴盪著情緒激昂到詭譎的高亢人聲。

那道莫名充滿力道的聲音,讓聽聞者皆感受到黏著的苦悶感。

再進一步,那股掌聲的每一下簡直都像從遠處耳聞的狙擊步槍聲響,令人感受到毛骨悚然的緊張感。

「是誰?」

局長邊環視周圍邊詢問,卻遍尋不著聲音的主人。

不對,不如說聲音像是來自結界外──感覺似乎是來自警察局停車場的方向。

但目前的大廳呈現與外部隔絕的狀態。

雖然警察小隊認為不可能,卻不禁往正門玄關望去。

於是,結界簡直像等不及這一刻似的出現異常。

正門玄關的門受到結界影響而徹底變得黑暗,反映出漆黑暗影的玻璃部分,忽然有某人以食指輕輕縱向劃過──

一名青年的身影彷彿要撐開那道裂痕般自門扉出現。

「我一直在外麵觀察,真是美妙。這場戰鬥實在過於美妙。」

警察們麵對愉快鼓掌的青年,隻是彼此麵麵相覷。

局長以代表部屬們的形式,重複一遍同樣的提問。

「……是誰?」

但是,青年無視局長這句話,隻是用清晰響亮的聲音繼續陳述自己的話。

「哎呀哎呀,實在精采。雖然我不曉得你們是以怎樣的戲法解放寶具的力量,但冇想到竟然會以肉身挑戰英靈!我原本還以為這是何等不自量力的事,怎麼,看來似乎能成為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不是嗎!」

青年看似愉快地嘻嘻輕笑,同時敞開雙臂開始步向大廳中央。

「擁有在黑暗中生存的技量,卻正麵挑戰敵人的既愚蠢又可愛的英靈,以及將自身英靈留置後方,親自成為眾矢之的的血氣方剛魔術師嗎?實在是相當有趣的表演。」

「……」

由於其真實身分不得而知,局長默默地觀察起對方。

既然身為主人的立場完全冇有收到任何視覺情報,表示這名男子顯然並非英靈。

儘管局長心想那他應該是刺客的主人,但刺客本人卻困惑地與男子拉開距離。

──既然如此,會是其他英靈的主人嗎?

無論如何,既然能輕易撕裂結界並進入其中,代表他的實力非同小可。

局長繼續保持警戒,然後為了能刺探出對方的情報而繼續聽青年說下去。

理所當然,局長也一邊戒備著對方話裡是否設下了言靈或咒語之類。

但青年卻猶如周圍緊張的氣氛與自己毫無關係般,彷彿觀戰棒球比賽到忘形的人,開始喋喋不休地論述自身見解。

「這個嘛,就我的判斷來看,若繼續打下去,你們有七成的人會遭到她淒慘殺害,剩餘成員則會讓寶具徹底化為自身的一部分後覺醒吧。如此一來輸贏就是五五波。感覺上若是有一個魔術師能正確看穿她寶具的性質,屆時各位警察也會有勝算。」

青年擅自推測戰鬥的走向,同時更開口道:

「哎呀,真精采。若是活用這場戰鬥的經驗,繼而補充新戰力的話,那或許麵對劍兵或弓兵這類為攪亂戰事步調才存在的職階,也能正麵交鋒呢。」

青年看上去至少不像同伴,但也不曉得是否為敵人。

該不會是法迪烏斯或法蘭契絲卡的同夥?

局長雖抱持如此懷疑念頭,但這並不構成解除警戒的理由。

其中一名警察戰戰兢兢地靠近青年,打算封鎖對方行動而朝他舉起短刀寶具。

在那瞬間──

「不過呢……」

青年用左臂輕輕將警察用短刀指著自己的手腕揮開。

伴隨唰一聲的討厭聲響──局長目睹一場異常的景象。

被青年揮開的手腕前端,猶如被野獸咬碎般消失無蹤。

「什……咦……?」

警察露出錯愕表情凝視自己噴出鮮血的手腕。

「這種勢均力敵的較量,最後出現的是令人心服口服的死法,那我會很頭痛。」

青年保持笑容,其手裡緊握警察被切碎的手腕。

此刻警察才終於認知到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同時感知到「疼痛」。

遲一步後,大廳響徹警察的慘叫。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不錯的哀號!不過有點老套呢。如果左手也弄碎的話,你會有更有趣的疼痛反應嗎?」

「到此為止!」

目睹部屬按住手腕跪地,局長立刻拔槍射擊。

他擊出的是同於前一刻射進天花板上,啟動周圍魔力爐與陷阱的特殊彈頭。

「第一和第二小組去包圍那男人!其餘人注意力彆離開英靈!」

設置於地板的魔術式伴隨局長號令,孕育出無數惡靈與魔獸。

然而,當使魔們發出怪聲並襲向青年的瞬間──

「彆嘰嘰喳喳亂叫,真噁心。」

青年仍舊態度悠哉地嘀咕,其右手腕前方則由上往下輕輕搧動。

誕生於大廳的所有使魔配合青年此舉,全都被某種看不見的事物壓碎,宛如破掉的水球般噴灑至地板。

「什……」

在場的警察們以局長為首,全都啞口無言。

不見青年有行使任何攻擊係魔術的模樣。

簡直像男子釋放出的扭曲壓力,否定了使魔本身的存在。

實際上男子散佈的氣息,讓警察們產生莫名其妙的恐懼而顫抖。

不過,他隻是佇立原地而已。

男子輕輕握住左手拿著的警察手腕。

於是,隻見警察的手腕居然頓時萎縮如木乃伊般──然後如沙子般崩塌,並消失得無影無蹤。

青年更撿起原先握於警察手裡的匕首並送到嘴邊,像吃餅乾般咬碎匕首,再直接將碎片吞進喉嚨裡。

「嗯,這份感觸毫無疑問是足以稱為寶具的逸品,對人類則是過於難駕馭的玩具。」

目擊難以置信景象的警察們確信。

這名男子不是人類。

也並非英靈。

而是立足於更異質次元的「某種事物」。

男子於迴歸靜謐的大廳內,宛如感謝這份寂靜般敞開雙臂,接著以恭敬態度對不知所措的黑衣刺客下跪。

「自我介紹來得太慢了呢,我親愛的人兒。」

「……?」

黑衣刺客在黑衣底下像是感到混亂地皺起眉。

「我的名字叫捷斯塔‧卡托雷。是以主人身分全麵肯定妳的作為……」

因為「主人」這個詞,令周圍的人們更竄起緊張情緒。

自稱捷斯塔的青年將凶惡笑容貼在臉上,像是用舌尖舔舐刺客全身似的凝視她。

插圖008

「並且還是作為非人的死徒,奪去妳一切的人。」

死徒。

聽聞此單字時,女刺客渾身打起寒顫。

並非針對被喚作吸血鬼的異形感到恐懼。

而是對於自己所處的狀況做出了最壞的想像。

──徒勞的死亡信差。

──驅逐人類的破壞使者。

她生前並未直接麵對過「死徒」,但聽聞過關於他們的軼聞。

每當與異教徒發生大戰時,即會現身於戰場且不分陣營掀起暴虐狂風的恐怖怪物。

第一次大戰時,於體內飼養無數野獸的怪物令沙漠染滿鮮血。

第二次時則出現與第一次不同的複數怪物,作亂三天三夜後才掉頭離去。

第三次戰事則更出現不同怪物──但那些怪物似乎被雙方陣營殘酷的將軍們所討伐。

究竟是當時的怪物太虛弱,抑或名流青史的將軍們正是超越該怪物的英雄,答案無從得知。但是,隻有一點能確定,就是那群怪物無論何者,皆是將名為人類的存在本身視為仇敵來殺戮的使者。

然後,據說那群怪物名喚「死徒」。

那名自報該異形名稱的男子,還說了什麼?

──我的……主人……?

宛如尖針般的寒氣竄上背脊,發出嘎吱嘎吱聲地擠壓女刺客內心。

──怎麼可能,主人應該……被我解決了纔對……

自稱捷斯塔‧卡托雷的男子彷彿看穿她的內心,露出陶醉神情來回撫摸自己胸口附近。

「那手掌的觸感簡直像激烈的接吻,想必我將永生難忘。妳當時可謂是名副其實地抓住了我的心啊。我因為一度經曆死亡的驚嚇,連容貌都改變了。」

「……!」

捷斯塔的話讓她確信。

這名男子確實是自己殺死的男人。

──我之所以還存在是因為……?

──這名怪物……將魔力分給我的關係……?

無可救藥的厭惡感奔竄於她全身上下。

彷彿體內每一滴鮮血均為劇毒汙泥所染般的感覺。

非人者。

再者,光是留意他不多的言行舉止即可明白。這名男子對所有人類而言,確實有害。

她無法允許此般人物的魔力流入自己體內。

就連自身被死徒套上項圈一事都冇能察覺,她對自身的不成熟憎恨不已。

她打算至少靠自己驅除那份汙穢,回過神時已經邁開步伐。

靠自己消滅眼前的怪物,驅除自身汙穢。

受到想消滅自己的衝動驅使,卻基於信仰而不被允許。但思考這種事本身即是還不成熟的證據,她為此感到羞愧,於是拚儘全力嘗試排除眼前的「敵人(主人)」。

然而──

「……我以令咒命令妳。儘可能轉移至遠離這座城鎮的地點。」

捷斯塔邊笑邊說的同時,女刺客的身體散發光輝。

「……!」

光芒在女刺客打算嘶吼什麼前,更快地包覆她全身──

然後直接消失到並非此處的某個地方。

隨後,捷斯塔掃視殘餘的警察們並聳肩宣言:

「就是所謂的交棒換人,畢竟我也需要聖盃呢。換句話說,這個嘛,怎麼說纔好……」

「能請你們趕快死光嗎,血袋們?」

╳ ╳

市內某處

「死徒……居然是死徒!吸血鬼嗎!真的假的?」

魔法師耳聞自電腦流瀉的聲音,訝異地拍手。

好幾個警察的寶具都有加入通訊係統。

原本對並非魔術師的自己來說不過是臨陣磨槍,但搭配自己「改變寶具」的能力,總算完成到能將就使用。

儘管這些是早就不算通訊而是竊聽的物品,但魔法師隻是當成售後服務的一環來思考,使用起來並未特彆有罪惡感。

「這情況還真是越來越有趣了。不過就戲曲來說,荒唐無稽的要素是不是有點塞太滿?好吧,反正我這次隻是個在一邊喝倒采的觀眾。」

魔法師邊說邊露出略顯複雜的表情嘀咕。

「但是對兄弟那群人來說,倒是有點不妙。」

歎氣的魔法師腦海內浮現生前的記憶。

╳ ╳

十九世紀上半

巴黎

此刻是年輕的魔法師剛來到巴黎時。

此事發生在他想觀賞正宗巴黎戲劇而造訪位於聖馬丁的劇院時。

戲劇的標題是「吸血鬼」。

在曆經多次被捲進麻煩的窘況後,他總算如願坐上劇院席位。

但是,他鄰座卻坐了一名有點古怪的男子。

原本以為此人一直在埋頭專心讀書,卻唐突地抬頭喝倒采說「什麼吸血鬼!少開玩笑啦!」以及「這群演吸血鬼的演員們根本缺乏想像力與創造力……」等喃喃自語的抱怨。

魔法師想說這名比自己年長二十歲以上的男子,居然會為這種事吵鬨實在很奇妙,於是便坦然詢問男子:

「既然你討厭吸血鬼這類的童話故事,為什麼還來這裡看戲?」

當魔法師如此詢問後,男子搖頭答道:

「吸血鬼是童話?冇這回事!他們真實存在,畢竟我就親眼見過他們。正因為如此,我原本纔會很期待這齣戲。結果你看!他們的演技簡直不像話到極點!他們根本絲毫冇有理解過吸血鬼,也冇打算理解!」

看來坐到一名有趣的男子隔壁了。

魔法師如此思忖後,他拋開戲劇,開始打聽許多關於吸血鬼的事。

「第一人是我在伊利裡亞遇到的,我和每晚都與跑到戶外的活屍對話,甚至一起用餐。」

「一起用餐?」

「當然不是和他一起喝血,隻是享用普通餐點……不過,他希望作為人死去。我聽了那樣的他的願望,當他於墓地沉眠……死亡時,我將他的心臟摘出來後燒掉了。不過,我在真正的意義上與『吸血鬼』相遇卻是在那之後。有名更強而有力之徒,來見曾經與吸血鬼交流並帶給對方永眠的我。」

眺望遠方的男子,以緬懷過往的口吻訴說。

當他描述與那名「強而有力的吸血鬼」間的往來一陣子後,他提起吸血鬼的異名。

「他們被稱為死徒,和依附在人身上的惡靈或妖精等截然不同。他們是地球的一部分,也很厭惡名為人類的生物。冇錯,他們擁有意誌,是地球本身的影子。」

「厭惡人類?」

「對,冇錯。但也不是所有死徒都討厭人類。不過,他們跟人類間有道明顯的牆。要貫穿這道牆的話,人類製造的刀刃根本辦不到。若冇有來自神的聖化,或類似與人類相異的那種『力量』,其刀刃根本無法貫穿他們。總而言之,如果隻當他們是惡靈或魔獸一類的事物,那就大錯特錯了。」

「所以這齣戲裡的吸血鬼隻是區區惡靈嗎……不過,既然他們冇見識過真正的吸血鬼,我想這也難怪。」

「即使冇見識過也能表演,畢竟憑人類的想像力,任誰都能抵達幻想的境地。」

男子以平穩口吻如此訴說後,又將不僅是吸血鬼,甚至從各式各樣經驗談、巴黎的街道組成、羅馬皇帝尼祿的故事到他推薦的文學作品等各式話題,全都說給鄰座的「好奇心旺盛」的年輕人聽。

那些的確都是證實他人生經驗豐富的故事,而魔法師在不知不覺間,比起觀看戲劇更專注於男子的話題。

然而當他們聊一陣子後,男子瞥了一眼戲劇再度臉色驟變,接著開始對舞台上的演員噓聲不斷。

「啊,不是那樣!他們可不是隻會讓人恐懼畏怯的亡靈!」

男子隨即說出「我要移動到能更容易向他們抗議的位置!」便從座位上起身。

「對了,在此閒聊也是一種緣分。我就請教一下你的名字吧。」

魔法師被年齡差距幾乎可算父子的年長男子如此詢問,有點害羞地答道:

「我的名字是……仲馬。亞曆山大‧仲馬。」

「是嗎?我叫查爾斯。有緣再會。」

目送男子的背影後,當年依然年少的青年,祈禱能再與那名有趣的男子相遇。

魔法師──亞曆山大‧仲馬當時尚不知曉。

剛纔與他談天的男子是法國的知名作家之一,也是寫下成為這出「吸血鬼」舞台劇原典作品的作者之一。

而且,還是後來幫自己與文學界牽線的無比重要的人物。

╳ ╳

現在

「是啊,既然連我這種人都在,我想查爾斯老師當然也會在『座』裡,他現在怎麼樣了呢?我真的受那個人很多照顧……」

他低喃了與麵對主人──局長時截然不同的,流露出坦然敬意的言語後,魔法師慌張地將注意力轉回正題。

「真是的,若對手是真正的吸血鬼,『目前的裝備』可冇勝算呢。」

魔法師歎息後,開始喀喀喀地敲起鍵盤。

「目前客製化的是特彆朝提升『人的力量』方麵強化……不過話說回來,是吸血鬼……『死徒』呢……」

魔法師不斷彙整電腦畫麵內接二連三冒出的資訊,同時帶著自嘲地邊笑邊說道:

「冇想到還真的跟他們扯上關係,人果然還是要活得夠久才行。雖然我已經死了。」

╳ ╳

警察局

通道

劍兵步行在位於距離大廳相當遙遠的區域通道上,他冷不防停下腳步,並注視某個方向。

那正是局長等人戰鬥的大廳方向,但他無從得知。

「怎麼了嗎?」

劍兵耳聞綾香的提問,稍微瞇細雙眼答道:

「……有魔物的氣息。」

「魔物?」

「……是啊,雖然是以前的事了……」

總是散發出奔放氛圍的他,難得流露出些許悲傷的神色說道:

「在某場戰役,當時有群介入我與勁敵間戰鬥的魔物,牠們拚命屠殺雙方陣營的部屬。感覺跟牠們的氣息很相似。」

「……雖然我不太懂,是指魔物作為英靈被召喚出來?」

「不,不對,不是英靈。再說根本就不知道那群傢夥是否有辦法前往『座』。」

劍兵感受到不祥預感,於是加強警戒周遭,他下定決心要儘早讓綾香逃到外麵。

邁開步伐的同時,他回憶起魔物的特征繼續說道:

「簡單來說……就是在你們的文化中被稱為吸血鬼的傢夥。」

╳ ╳

警察局

大廳

「為防萬一,我先問過。」

捷斯塔的說話聲響徹整間大廳。

「不叫那個給你們寶具的使役者來嗎?說起來,如果製作寶具就是他的主要能力,那武戲方麵也不怎麼值得期待就是了。」

從他說出「能請你們趕快死光嗎,血袋們?」的話之後,他就未曾離開原地一步。

儘管如此,他附近仍倒臥了眾多警察。

看來似乎還冇死人,但這也是理所當然。

畢竟自稱捷斯塔的死徒,尚未發動任何一項「攻擊」。

三樓有名女性警察瞄準他拉緊弓弦。

當三支金色箭矢同時釋放後,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劃過三條曲線逼近捷斯塔的心臟。

然而,隨著箭矢越來越接近,便開始黯淡無光,抵達目的地後則化為普通的鐵矢,連擦破衣服都辦不到即被彈開。

他冇有移動分毫,不僅如此,箭矢甚至單純地被皮膚阻擋。

他並非如龍一般長著鱗片,也非鋼鐵化,怎麼看都隻是白皙柔軟的普通皮膚,但音速箭矢卻無法貫穿。

更進一步說,警察們越是攻擊那個名叫捷斯塔的男子,感覺體力就越是被奪走。

即使是開始能導引出寶具力量的使斧警察,擊出「無視距離並粉碎敵人的斬擊」──縱然有擊中的手感,卻無法撼動捷斯塔半根頭髮。

「唔、唔喔喔喔啊啊啊啊!」

以健壯體魄自豪的警察架起大盾突擊,但他卻像朝一麵偌大牆壁衝撞般,讓所有衝擊均反彈回自己身上,因此承受巨大傷害。

將近三十人的警察各自驅使寶具並加入攻擊,但捷斯塔無視一切,進而繼續傲慢地高談闊論。

警察們開始緩緩地萌生「恐懼」。

他們前一刻以那名刺客英靈為對手都還能來場像樣的戰鬥。

然而,這種狀況又是怎麼回事?

名為「死徒」的怪物原本理應與聖盃戰爭毫無瓜葛,但他卻蠻不講理地蹂躪鬥爭之地。

所謂英靈究竟是什麼?想要打倒他們的自己又算什麼?

這世上不是還有連受到「座」的召喚都不必,便如此強大的怪物存在嗎?

捷斯塔愜意地承受蘊含如此畏懼與絕望的視線,接著開始竊笑並說道:

「彆誤會,我可冇有比英靈強。實際上我還一度被那位秀麗的刺客殺死呢。」

警察小隊因為莫名的疲倦而膝蓋跪地,並由於懷疑而蹙眉。

儘管現在能正常保持鬥誌並繼續佇立的,包含局長與女祕書在內還有五人,但連他們的攻擊對捷斯塔似乎也冇能奏效。

剩餘警察受到槍之寶具的加護,使儘渾身解數猛衝。

但捷斯塔卻僅靠一根手指,即抵擋宛如肉食獸利爪般迅猛的長槍。

「簡言之──」

目睹粉碎的長槍與充滿絕望的警察,捷斯塔露出蘊含憐憫的笑容開始訴說。

「所謂英靈是肯定人類史的產物,是守護人類世界秩序之徒。」

捷斯塔邊玩弄碎裂長槍的碎片邊微微搖首。

「我們死徒是否定人類史的產物,是為汙染你們的規則才存在。」

「否定……人類史?」

「是啊,正是如此。因此人類製作的寶具,或是神替人準備的寶具加護,我們都能夠否定。如果是神替神製作的寶具就另當彆論,但你們應該無法輕易準備那種玩意兒吧。所以說,這純粹是相剋與否的問題。我是蛇,而你們是青蛙,隻是如此單純的問題。」

此刻捷斯塔總算開始挪動腳步。

當大廳氛圍開始籠罩於負麵色彩的眼下,他總算為完成最後步驟而動身。

「同樣是寶具,假如是『座』之使者的英靈使用,那當然就另當彆論。是英靈的話或許就有機會贏過我,但身為人類的你們不論怎樣使用寶具,敗北是為必然。不是靠戰略或乾勁就能解決的問題。」

如果是英靈或許就能獲勝。

這句話並非代表希望,而是作為絕望的言語勒緊警察們的內心。

正因為他們捨棄靠英靈戰鬥的道路,選擇人類的強悍──纔會遭到並非英靈的怪物壓倒性的蹂躪。

在幾乎可稱為滑稽的現實麵前,泰半警察們都咬緊牙關。

不過儘管如此,他們的內心尚未挫敗。

因為局長還佇立大廳中央。

留存給人類的可能性,簡直像在說此處是最後的堡壘。

想必捷斯塔也注意到這點。

他一邊露出無畏的笑容,一邊慢慢走向局長並提問:

「你明白你不足的部分在哪裡嗎?」

「……強悍嗎?」

局長左右手分彆握緊日本刀與手槍,誠摯答覆捷斯塔的提問:

但捷斯塔搖頭並給予正確答案。

「是尊貴。」

「……」

「我很明白喔。你們不僅不相信神,就連任何上位存在一類的都不相信。不論是英靈還是『座』,甚至連你們自己的力量都不相信,所以纔想依賴道具。但其中卻不存在尊貴。」

捷斯塔不懷好意地笑著,同時單手輕而易舉地舉起大廳內在他手邊的長椅。

將長達三公尺的長椅化為鈍器拿在手裡,捷斯塔對待在大廳內的所有警察宣告:

「我無法告訴你們何為尊貴,不過我能告訴你們,你們是何等脆弱。就讓我靠這張連武具都算不上的傢俱來打爆你們所信賴的,叫局長的傢夥的頭吧。然後企圖逃跑的人,我就照順序折斷他們的腿。我能同時折斷十個人的腿,若你們喊『二一三』全員同時逃跑,說不定還有幾人能獲救喔!」

捷斯塔咯咯笑著,更進一步靠近局長。

已經進入長椅的攻擊範圍。

局長感受到明確的「死」逐漸逼近自己。

不過,他冇有哭喊或嚷嚷,反倒讓內心變得敏銳而透徹。

──都一樣。

──此刻朝我走過來的不論是死徒,還是英雄王都一樣。

既然要以無比強悍的英靈為對手,他早已納入死亡會造訪自己的可能性。

儘管死亡如此迅速降臨實在出乎他意料,但他做好接受死亡的覺悟。

──但是……還是讓我抵抗一下吧,死怪物。

局長讓自己的心緒化為無,在將手槍扔落地麵的同時,雙手握緊日本刀。

「哦……」

捷斯塔察覺氣氛改變,倏地停下腳步,揚起嘴角。

「原來如此,你無論如何都想以人類身分報一箭之仇嗎?我原本還以為你會依賴令咒,拿使役者當盾牌掙紮著讓自己活命。不過,你的覺悟隻是白費工夫,根本絲毫無法觸及我。」

捷斯塔邊嗬嗬輕笑邊愉快地揮動椅子。

「雖然我很在意你背後究竟有怎樣的英靈,但也冇差,反正我隻要吃掉你然後收下令咒就好。尋常的身體或許冇辦法,但若是我現在的身體,即使是兩名──不,甚至能同時使役五名英靈……」

捷斯塔的話語突然停止。

啪唰一聲。

因為他感受到背後突然沐浴在黑色的溫熱液體下。

「……」

根本無需確認。

光憑浸染於衣服上的香氣,即可理解該液體是即將涼掉的咖啡。

當捷斯塔麵露錯愕神情回過頭後──

「絲毫無法觸及啊……」

在距離數公尺遠的位置,神父拿著紙杯露出大膽無畏的笑容。

「咖啡觸及你了吧?」

當捷斯塔確認對方是神父後,笑容隨即自臉上消失,接著憤恨地低聲說道:

「原來如此,是聖盃戰爭的監督官嗎?」

然後他邊歎息邊搖頭。

「真令人哀歎。我原本是聽說這場聖盃戰爭不會有教會介入,才飛奔趕來參加,結果這座城鎮卻依然向教會阿諛奉承……」

啪唰一聲。

神父看準對方搖頭的那刻,將剩餘的咖啡也潑出去。

「……」

「你廢話太多了,臭屍體。」

神父折起空空如也的紙杯,再丟到附近的垃圾桶。

「假如這是出歌劇或音樂劇,我希望能把你的台詞砍掉一半左右。」

「漢薩‧賽凡堤斯……你還在啊。」

漢薩被局長點名,隻好聳肩說道:

「看來很費工夫呢,局長。」

「你在打什麼算盤?」

「我不過是作為監督官,想給你幾句幫你活命的建議罷了。」

漢薩將滴著咖啡並默默垂首的捷斯塔拋在一旁,淡然對局長說道:

「對付這種等級的死徒,要不就是使用聖化過的專用武器……不然就是得擁有魔眼或獸化的『特異點』,或者是純粹高等級的魔術師,否則根本無法應付。」

「……」

「你們並非不成熟,隻是正好相剋了。好吧,老實說剛纔你們以英靈為對手時,我覺得你們乾得挺不錯的,著實讓我大開眼界。」

相對於坦率對局長表述讚揚言詞的神父,捷斯塔則擦拭被潑到咖啡的臉,接著既非歡笑也非憤怒地平淡說道:

「看來你對死徒(我們)多少有點認知。原來如此,不愧是監督官,看來憑你的地位,至少能稍微打聽到這類訊息。」

捷斯塔直接讓視線落在自己的服裝上,然後捏起沾上咖啡漬的衣服詢問。

「然後呢?你這是什麼意思?」

「算我請客,你就把那代替那群公務員的血,儘情啜飲吧。」

「哈哈哈哈哈!是嗎!原來如此!請客嗎!」

捷斯塔猶如潰堤般大笑。

笑著,大笑,再笑──

捷斯塔表情於下個瞬間驟變,並朝神父扔出長椅。

「明明是在服務檯就能免費索取的咖啡!」

長椅以迴旋標的威勢高速旋轉並逼近神父。

然而神父卻不打算迴避長椅──僅僅將長椅垂直往上踢。

轟音。

稍微慢幾拍後,即可耳聞來自天花板方向的破碎聲。

警察們抬頭望去,倏地確認到長椅深深紮進挑高至三樓部分的大廳天花板。

「……什麼?」

不論是局長、祕書或警察們,甚至連投擲長椅的捷斯塔,都不禁被這非人類所能辦到的行為奪去目光。

下個瞬間──漢薩的身影當場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

捷斯塔發出吃驚的聲音。

原因在於,他發覺片刻前還待在距離自己數公尺遠的神父,不知何時竟然近在眼前並朝自己揮拳。

然後,漢薩的右拳比捷斯塔反應更快上一些地揍到他臉上。

捷斯塔被一下子揍飛,撞破大廳牆壁後摔進裡麵的房間。

「……原本還以為能把他的頭打飛,果然很硬呢。」

漢薩隨意晃動手臂,局長則瞇細雙眼對他說道:

「你在打什麼主意?」

漢薩輕鬆回答局長的疑問。

「就是所謂的交棒換人,讓我來消滅那傢夥。」

「你打算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神父對懷疑的局長邊扭扭脖子邊說道:

「畢竟在我身為監督官前,是名神父。不過,這個嘛……我希望能拿點回饋。」

「拿什麼?」

「我隨便浪費咖啡(飲料)這件事,希望你們對教會的人保密。」

「因為我怕被師父訓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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