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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第五日 晝 ■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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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二十四章『第五日

■保持沉默』

遙遠的過去

要抵達那座靈廟,有好幾條路。

從終點往回看,可以說都是相同的道路。

那裡既是祝福天命之儘頭的鐘樓,同時也是傳聞中的,冥界之入口的山之靈場。

乃是凡在這世上獲得了生則必將抵達的概唸的具現化,然而卻又是拒絕萬人,不跨越幽穀則絕無法步入之地。

——亞茲拉爾的聖廟。

實際邁向那座山的人之中,能實際到達那『既是起點也是終點』的頂峰的人極其稀少。

不對,究竟是否曾有人到達過那個地方,說到底是否真正存在,在現世中也無人知曉。

因為到達那裡,就意味著在這個世界上生命的終結。

或許有人會因為道路的險阻而殞命吧。

但是,這並不是這件事的本質。

正因為能平安到達那裡,纔會失去生命。

因為作為賜予抵達聖殿者的獎勵,就是字麵意思上的對完成天命一事的祝福之鐘——換句話說就是晚鐘的鳴響,將人引向安息的劍刃之光輝。

一直在靈廟中存在著的,隻有一人。

已經不知道是一直活著,還是一直死去的『無貌之翁』。

乃是被稱作哈桑·薩巴赫的暗殺者的諸位首領最為崇敬,同時也最為畏懼的,死之告知者。

咒腕。

煙醉。

靜謐。

影剝。

震管。

百貌。

這些是在暗殺教團中擁有第二個名字的,並擁有與其名號相稱的暗殺之偉業的各位教長們。

而『山之翁』則是作為初代,同時也是唯一冇有教團後繼領袖那樣的名號,可以說既是教團的起點又是其概念本身一般的存在。

哪怕是對於身為其繼承者的十八位教長而言,也是絕對無法抵達的引導之星,絕對無法目視的規範,以及他們絕對無法逃脫的處刑者。

曆代的哈桑·薩巴赫們不允許墮落。

如果認可了違背道義之事的人們沉溺於作為人的快樂,那麼大義就會在那個瞬間跌落為私慾,變成對於教義本身的否定。

因為不能允許這種事,山之翁會伴同晚鐘的鳴響出現在哈桑們所在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衰老和墮落致使暗殺之業蒙塵之人。

又或者是沉溺於**的墮落之人。

為瞭如同那對萬人都終將降臨的終焉一般,以終焉之刃將他們引向常暗。

凡暗殺教團之教長者,都會將自己的一切封入其名號之中,並將之獻給教義。

無論出於何種理由,當無法實現自我誓言之時,便是其性命迎來終結之時。

並非僅在靈廟中,無論在何種場合,山之翁都會站在步入歧途的哈桑的身後。

彷彿可以說,這位老人所在的場所纔是真正的『亞茲拉爾的聖廟』一般。

因此,即便暗殺教團的教長們聽說過靈廟的存在,然而卻幾乎冇有人真正前往過那裡。即便是到達靈廟之人,也隻會是察覺到自己的任務已然終結而自行前去獻出首級之人。

但是,在永恒的時間中,也總會有從常理之中偏離的例子存在。

這個例子就是,那個虛幻的人影,便稍微有所不同。

儘管地處乾燥地帶卻濃霧瀰漫的幽穀之中,有一個影子如同陽炎般前行。

那個影子的確是生者,卻又身處現世與冥界的境界線上,全身纏繞著彷彿兩邊都融入了一般的氣息。那個人影隻是不斷前進,前進,前進——

跨越了多個難關和試煉後,影子到達了那座聖廟之中。

人影終於抵達了聖廟的守護者——『無貌之翁』的身邊。

沐浴著那彷彿死之體現的『老翁』的氣息,人影僅僅是跪拜於地,訴說了某些東西——

於是,這個並非教團之長,甚至並非暗殺者的人影,甚至冇有聽到晚鐘之聲便結束了生命。

然後,時間流轉。

200年、500年,抑或是足以將大樹之影都消除掉的年月。

持續毀滅的影子,被深深烙印在世界之時。

×

×

數天前。

「你究竟對聖盃有何願望,影之Assassin啊」

在往來於虛偽與真實的夾縫間的聖盃戰爭中,與『影』締結契約的禦主向其提問道。

已經瞭解到這個從者從一開始就是沉默的存在。

但是,作為『影』的禦主的男人,為了儘可能掌握自己的從者的性質——抑或者是弱點,而在契約締結之後立刻向其質詢道。

在一般的聖盃戰爭中,大部分英靈是懷揣著某種願望被作為許願機器的聖盃召喚而來。

『影』的禦主的目的是通過知曉對方身處此處的理由,進而更有效率地瞭解對方。

作為Assassin於此顯現的『影』——自稱哈桑·薩巴赫的英靈,即便在熟知聖盃戰爭的禦主的眼中也是極其異質的存在。

畢竟哪怕是身為其禦主的自己,甚至都無法把握其身體能力或者魔力量。

他的說話方式簡直就像在試探禦主,一旦應對有誤,就有可能殺害作為禦主的自己。

雖然也有使用令咒來束縛其行動的手段,但如果用令咒來束縛這個英靈的話,就得做好自己的一切都被奪走的覺悟才行。法爾迪烏斯總有種不由得會讓他如此思考的不適感。

對他下達的指令不容許有任何失誤。

——這個英靈,對於自我毀滅……對於第二次的死去冇有一絲的恐懼。

從契約開始的瞬間那時,隻有這點已經理解了。

因此,法爾迪烏斯纔會感到不舒服。

既然不懼怕死亡,又冇有任何留戀,那麼這個存在為何現身於此。

不管是要利用這個英靈,還是要防備其謀反,眼下持有的情報都太少了。

不知對方是否會看穿禦主的意圖,但身為禦主的法爾迪烏斯,就算麵對著這種情況,也還是選擇了向英靈提問。

「你可否告訴我?如果你的願望與我有所衝突的話,我也有讓步的打算」

麵對禦主這般富有誠意的提問,影子一言不發。

但是,法爾迪烏斯麵前的顯示器上不斷產生噪聲,而在那噪聲的間隙中隻有彷彿副標題一樣的文字顯現出來。

這簡直就像是,連開口說出都厭煩一般。

『許願機器,並非吾道所應有之物』

「……?」

『原本就是墮落之身的吾之道路不需要此物,故而吾存在於此』

不知是否在故意避開『聖盃』,使用著許願機器這個可以說隻是在這場儀式中的聖盃的場麵話一般的詞彙,充滿謎團的話語在噪聲中搖動。

冇有等待禦主的話語,『影』隻是留下了文字,其氣息則融化在了城鎮的黑暗之中。

『許願機器之流無法照耀吾之內裡,永遠無法觸碰已化作影的此身』。

然後,影子混入了聖盃戰爭的黑暗中。

彷彿在平等地推量著被聖盃照耀著的人們的影子一般。

影子即便在作為英靈被召喚的此刻,仍不會改變對自己的認識。

將自己斬首的刀刃之輝光。

身在此處的『個體』,不過是被那光輝照耀下的『翁』的影子而已——

並非山之翁,而隻是作為其影子勾勒其意誌的存在。

×

×

然後,現在。

美索不達米亞的神與神獸,然後在已經化為魔獸並立的魔境的斯諾菲爾德市的森林中,『影』隻是持續著潛伏。

為了確認自己的任務是否真的要迎來終結。

又或者,就這樣讓世界毀滅的話——和人理一同歸還永劫之夜也是自己的任務——他如此想到。

但是,『影』的眼瞳,映照出了一位Assassin的身姿。

那是為了自己所相信的道路而不斷掙紮,卻冇有獲得答案的求道者的身姿。

×

×

科爾斯曼特殊矯正設施

「……對於通訊的切斷有進展嗎?」

對法爾迪烏斯的詢問,作為下屬的阿爾德拉彙報道。

「是的,按照之前製定好的計劃,城市中的通訊塔的普通線路以及軍用線路很快就會被切斷。除了使用魔術的通訊,哪怕是無線通訊也已經做好了全麵乾擾的準備」

「由於颱風導致的通訊設施的倒塌,就這麼跟媒體交代吧。畢竟再怎麼說每次都把事故扣在瓦斯公司身上的話,他們也太慘了」

麵對輕輕聳了聳肩的法爾迪烏斯,阿爾德拉淡淡地詢問道。

「在湖沼地帶和沙漠地帶展開的『荊棘』和『獾』又如何處理?」

「保持原狀,讓他們繼續待機就行。反正他們也是會被拋棄的對象,不能隨意調動讓他們察覺到這點呢」

「而且在這個狀況下,拙劣的魔術使和傭兵也幾乎冇有什麼能做的了」

×

×

斯諾菲爾德市西部

Neo·伊什塔爾神殿。

看著在自己四周落下的,曾是現代兵器的殘骸們,無名的Assassin發出了呻吟般的聲音。

「異鄉之力的化身……冇想到竟能達到這種程度!」

雖然自己一直在追蹤的吸血種的魔物已經就在眼前了,但是Assassin僅在一瞬之間,完全冇能意識到那個敵人。

但是,那個敵人——既是吸血種也是召喚者的傑斯塔·卡爾托雷也同樣,對曾那麼執著的Assassin,竟然也有那麼一瞬間完全失去了感覺。

不對,應該說是被強製性地把意識和感覺都吸引到了彆處,這樣說纔對吧。

出現在神殿之中,自稱女神的女子使用某種力量的瞬間,彆說是被奪走了目光,她們甚至陷入了自己靈魂都被支配了一般的錯覺。

腳邊的感覺都消失了,彷彿自己被突然扔進了無重力的黑暗之中,唯一存在的隻有眼前的神殿一般。自己的常識被如此覆蓋,但即便如此也還能正常保持自己的意識,想必是因為她的精神力和信仰的強度吧。

如此的壓倒性力量——或者說是『美』的概念,正從眼前那莊嚴的建築,也就是『Neo·伊什塔爾神殿』滿溢位來。

禮讚吧,崇拜吧,

蒼穹永遠處於彼方。

冒瀆吧,瀆神吧。

在真正的力量麵前語言毫無意義,隻會與雷鳴一同消失。

探究則死去吧,無知地生存吧。

狂飆會肯定一切吧,蒼穹會否定所有吧。

為星覆蓋的天空正是伊什塔爾女神的顯現。

豐收的時代如今將要到來。

從大地中孕育的命脈將歸還天球,星之落淚將禾穀蔬果滋潤。

讚頌狂瀾澎湃的深海吧,向那幽邃的燎原獻身吧。

從遙遠的明星傾注而來的威光,將會平等地在大地上孕育榮華和毀滅吧。

吾等的伊什塔爾女神將成為最後的神,祝福森羅萬象。

容許一切,懲罰一切。

這纔是女神之愛,即為豐饒。

曾被約定的時代啊,如今正在到來。

禮讚吧,崇拜吧。

冒瀆吧,瀆神吧——

彷彿某種祝詞一般的話語,在Neo·伊什塔爾神殿的周圍迴響著。

那是被定為Neo·伊什塔爾神殿的祭司長的哈爾莉的口中念出的,宣告新時代的到來的話語。

並非告知誰,彷彿是哈爾莉自己說給自己的心聽一般。

在她的眼前的是,愚蠢地想要反抗女神的人們的睿智——也就是各種各樣的現代兵器,被伊什塔爾的魅惑無力化後,悲慘地摔落在大地上的光景。

然後——哈爾莉所侍奉的女神的身姿,則在神殿的上空。

對於一旁呆站著的傑斯塔和Assassin之流完全未曾放入眼中,使用名為菲莉婭的『容器』降臨的伊什塔爾,以威風堂堂的站姿睥睨著整片大地。

「那好吧!」

然後,她向不僅是傑斯塔二人,還包括參加了聖盃戰爭的魔術師和英靈們,以及斯諾菲爾德市的居民們——不,那超越了土地或者人類的範疇,是向存在於行星表層(Texture)的萬物降下神諭。

「我允許你們,跪下」

那是傲慢至極的話語。

但是,卻也是充滿力量的聲音。

那毫不講理的一句話,卻如同絕對不變的真理一般向大地擴散開去。

豐饒。

僅僅是存在就會盈滿的豐饒,顯現在了世界之上。

彷彿一切都已經完成了,又或者說已經被完結了一般。

那樣的氛圍充滿在整個森林之中。

產生這種讓人感到恍惚和達觀的獨特氛圍的,正是站在森林中的女神。

供奉她的神殿增幅了其恩惠,化作充滿終末感的風開始巡遊世界。

運送這風的,則是停滯在城鎮西側的巨大神獸——天之公牛。

這座完成的神殿,如今已經化為了讓嶄新的世界之理擴散開來的楔子,而在這座森林中產生的特異點彷彿不可避免地要侵蝕世界一般。

但是,抵抗產生了。

或許是自淨的力量,抑或者是正在滅亡消逝的弱者們的垂死掙紮。那是還未得出答案的抵抗。

其中的一個碎片,現在——正在隔著斯諾菲爾德市都市區的另外一邊的湖沼地帶,發出了蠢笨的悲鳴。

×

×

斯諾菲爾德東北部。

「啊啊啊啊啊!!!!」

蠢笨的悲鳴正迴盪在斯諾菲爾德市的湖沼地區。

「冇問題嗎阿婭卡!要是不太行的話我們還是走著過去……」

「冇冇冇沒關係,現在……抓緊時間!」

臉色發青,慘叫著的,是坐在馬背上向城鎮北部進發的阿婭卡·莎喬。

她緊緊地抱著Saber的腰,以這種形式騎乘著馬,以非比尋常的速度在湖沼地帶那片泥濘的土地上飛馳著。

不知是否是因為這匹Saber從他稱為『隨從』的靈基那借來的寶馬的力量,阿婭卡幾乎冇有感覺到通常騎在馬上時那種上下劇烈的搖動感。

阿婭卡隻是單純的因為這種自己從未體驗過的超高速移動而發出悲鳴,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完全冇有要求降低速度。

因為就算是缺乏魔術相關的知識的她,也能感覺到現在這包裹著城鎮的異常性。

向西邊望去,能看到那彷彿會讓人誤認為世界儘頭一般的厚實的雲壁矗立著,而新聞上則正在報道著在地球各個地方發生的異常現象。

甚至說,至今為止冇有任何接觸的從者找上門來,其禦主請求共鬥等等。

如果是一般魔術師的話,想必會懷疑那是陷阱吧,阿婭卡當然也不可能冇考慮過這一點。

但是,自己是完全的外行人,也冇法一個人閉門想出打破現狀的辦法。

如果拜托Saber的話,想必他會提出對策吧,但是Saber對這共鬥的請求也是同意的。阿婭卡冇有反對的理由,更何況,過來接應兩人的,自稱Rider的女性也冇有讓人感到有危險的氣氛,這點也很關鍵。

可以說,相較於在醫院前看到的其他英靈們,抑或者是在夢之世界遇到的魔獸們來說,這位女子是遠比他們更值得信任的存在。

當然,也不能完全聽信於人,阿婭卡還是保持著最低限度的警戒心。

她一邊抱著Saber的腰,一邊悄悄地注視著並駕齊驅的自稱是Rider的英靈。

相比於以非比尋常的速度奔馳著的Saber的坐騎,女子的馬匹毫不遜色,甚至還以遊刃有餘的姿態與這邊並駕齊驅。

雖然對方已經報上了Rider的靈基,但阿婭卡這時纔開始考慮起『因為被稱為Rider,所以應該對騎乘什麼東西這些方麵很擅長吧』這種非常基礎的東西。

另一方麵,Saber也對Rider報以讚賞的話語。

「真厲害啊!雖然我覺得我應該算是比較擅長馬術的了,不過還真是冇想到,在冇有馬鐙和馬鞍的情況下居然能有那樣的速度啊!」

Rider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這位彷彿少年一般率直地報以讚美的英靈,回答道。

「如此直率的讚美,多少讓我有些過意不去,但還是多謝誇獎。與馬共鬥正是我的部族的榮光」

麵對比起自己,貌似更對自己的馬被讚美感到高興的Rider,Saber問道。

「喂喂,真冇問題嗎?告訴我們那種容易暴露真名的線索」

「冇問題。雖然我也冇有輕率地報上真名的打算,但我已經從禦主處獲得了開示真名的許可。況且……我的真名早已被『敵人』知曉了」

「敵人?你說的是把那個超猛颱風叫到這裡的傢夥嗎?」

聽聞望著西麵如此說著的Saber,Rider否定道。

「……那個,並不是『敵人』。而是應當通過共鬥來排除掉的『障礙』」

微微低了低頭,Rider繼續說道。

「對我的禦主而言,『敵人』……就是組織起了這場聖盃戰爭的黑幕本身」

雖然對於她在這裡特意用並非『我的』而是『我的禦主』這樣的表述方式感到好奇,但Saber也並冇有特彆追問下去。

因為他的興趣並不是其他人的爭鬥,而是在自己應當參加的聖盃戰爭上。

「原來如此!不管你接下來會與我為敵還是為友,我都祝你武運昌隆!」

麵對以天真的笑容如此懇切地說出這種話的Saber,一邊與他並列奔走,希波呂忒不由得想到。

——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好像完全冇動腦……恐怕是不知何處的將領或者君主吧。

——不,正因為那刹那間的性格纔是,嗎?

雖然是第一次對話,但希波呂忒其實曾經見到過Saber一次。

Saber與金色之王的戰鬥,雖然希波呂忒隻是在遠處觀望,但毫無疑問,那是即便敗北也可謂犀利的交鋒了。

並非戰士,而是擁有在掌握周圍的一切的同時,進行戰鬥的將領之眼。

雖然似乎是想到哪就立刻開始行動一樣,但那是在刹那間選擇最優的道路,並在此之上以那神速般的駿足將其跨越般的戰鬥方式。

如果擁有能掌握長期戰略的戰略眼,又或者是能與代替這戰略眼的軍師組合的話,他恐怕會成為稱霸廣域的存在吧。

——如果成為敵人的話,這個男人毫無疑問是可怕的對手。

自己已經冇有追求聖盃了。

冇有追求的意義。

向聖盃許願也要將意誌傳達過去的對象,如今已經在這場聖盃戰爭中以將身體奉獻給複仇的姿態顯現了。

——說到底,Saber和他的禦主究竟知不知道呢?

——被召喚的英靈,會被當成填滿許願機器的祭品。

此時,希波呂忒將視線轉向了Saber的禦主。

看上去,是十幾歲或者二十歲左右的女性。

希波呂忒正在試圖把握對方是何種存在。

——這個氣息……

——說到底,她真的是人類嗎……?

她猶豫著要不要繼續深究,但覺得冇有必要,便將視線移回前方。

因為很快他們就將穿越湖沼地區,進入溪穀內部了。

——比起我,由禦主來觀察會更為確切吧。

「很快就到了,我再說一次吧,我們這邊當下並冇有敵對的意圖。雖然這點在共鬥結束之後會根據你們的目的而發生變化,但至少……什!?」

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希波呂忒望向城鎮的方向。

因為在那視線遙遠的前方可以看到的工業街區的煙囪。

在其前端,她的『敵人』的氣息膨脹了起來。

和她們數天前相對峙時相比,如今其異常的氣息已經變質得更為不詳,並且攜帶著不可同日而語的魔力。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息,Saber也望向同樣的方向說道。

「喂喂,是不是演變成了什麼不得了的情況了啊!?」

看上去似乎在Saber他們與希波呂忒的禦主彙合之前,扳機就已經被扣下了。

成為這混沌的前奏的,正是——要向神明覆仇的,弓兵的寶具。

×

×

斯諾菲爾德市

工業地區

在那位於工廠地區之中的,一根特彆高的煙囪處。

不知是否由於這幾天的騷動,或者是颱風接近的緣由,工廠冇有開工,煙囪中也冇有飄出煙和熱氣。

但是,彷彿要取而代之一般,從煙囪中湧出了不詳而猛烈的氣息。

「妄想成神的殘響啊」

在他手中握持的弓上,令人聯想到黑色汙泥一般的扭曲魔力開始聚集。

那是在其強韌的靈基中,與海德拉的猛毒相互侵蝕的漆黑之泥。

「就將這成為武道之終的一箭,銘刻在那空洞之上吧」

故意將黑泥環繞在全身,這個英靈——阿爾喀德斯,開始了向神的複仇。

「——射殺百頭(Nine

Lives)——」

那是在數日前與醫院前的大街上向吉爾伽美什釋放的寶具,

然而,當一切枷鎖都被破除,並由作為禦主的巴茲迪洛特·科蒂利奧將魔力供給至極限的現在,這個寶具以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姿態在世上顯現了。

雖然阿爾喀德斯身處十分狹小的煙囪頂端,卻以彷彿深深紮根一般的穩定姿勢拉開了弓。

然後,從整個工廠,不對,從周圍的大地本身滲出了魔力,開始以通過煙囪傳輸的形式被阿爾喀德斯吸入了身體之中。

那副光景,簡直就像將煙囪當成巨大的管道,從大地中吸取血液一般。

以普勒拉蒂的寶具製造的幻術開始被剝落,周圍的工廠逐漸變回原本的姿態——也即被哈爾莉的從者Berserker破壞後的狀態。

但是,隻有他所站立的煙囪處,被膨大的魔力和泥所纏繞防止了崩壞,開始變化成了彷彿巨大樹木一般的黑暗之塔。

被搭上弓的箭有九支。

男人手中所握持的,乃是在神秘尚且濃厚地留存於世的時代被製作出來,在眾多的戰場上不斷吸取敵人的血液與魔力的強弓。

同時也是一把魔弓,後來從赫拉克勒斯手中繼承了它的菲羅克忒忒斯因為射殺了特洛伊英雄帕裡斯而聞名。

金剛不壞的弓弦,如果是通常的英靈的話連拉開都做不到,唯擁有作為Archer的技術和非比尋常的剛力才能駕馭之物。

而真Archer此時則輕易地將弓弦拉滿,向西射出了九支箭矢。

就像用箭把即將襲來的巨大颱風擊潰一樣——但還冇來得及對此感到滑稽,男人射出的箭矢就出現了明確的異變。

被黑泥纏繞的魔力與箭矢上被塗抹的海德拉毒的瘴氣相互複雜地糾纏起來,一邊令空間本身產生了膨大的扭曲,一邊繼續在天空與大地的間隙中突進。

咚,地麵上揚起沙塵,被放出的箭矢所形成的世界的扭曲吸收並染黑,逐漸形成了巨獸的身姿。

海德拉。

如同過去男人手刃的,傳說中的大蛇那樣,九支箭矢的軌道化為九隻巨顎,彷彿要將世界本身吞噬般不斷突進。

在一般人眼中是黑色的沙塵暴,然而對於哪怕是稍微能感受到魔力的人們來說,都能理解那究竟是何等異常的存在。

既不是幻術,也不是召喚魔術。

一生征伐的英雄憑藉自己畢生所積累的壓倒性技術,作為捨棄神氣代價而獲得的,如同漆黑的泥一般的不祥詛咒。通過將它們與從禦主處獲得的龐大魔力供給相組合,終於,流派『射殺百頭(Nine

Lives)』令其曾經的那位宿敵在世界上顯現了出來。

當然,這並不是實際的海德拉,而是傳說中殺死毒龍的人作為自身寶具的一部分創造出來的,近乎奇蹟的偉業。

那個存在將所有的因果和法則壓倒,在世界中突進著。

為了將某個打算掌握世界之理『神』本身吞噬。

完全冇有去看毒蛇們的結局,複仇的弓兵再一次將下一根箭搭在了弓上。

在他的手腕上,正纏繞著和希波呂忒所持有之物一樣的東西,寄宿著戰神的力量的軍帶。

但是,那股神之力如今也被黑泥捕獲,彷彿隻是隸屬品一般,隻是將能量默默地往弓箭中持續輸送。

「這份詛咒……我的身體十分適應它」

與自身的魔力混雜的異質魔力。

看著那彷彿要詛咒整個世界,如同不斷地發出怨嗟叫喚一般的魔力的奔流,阿爾喀德斯自言自語道。

「儘管不知究竟有何種因緣,但是無關痛癢」

不知為何,他編織著語言,彷彿在對從很久以前就知道的詛咒之塊——從自己的靈基滲出的『漆黑之泥』的本質『基石』本身對話。

「不知道你究竟是由何等程度的人之業所烹煮熬煉之物,但歸根到底,你的本質是對人的詛咒吧。……那麼現在就讓你的力量,與吾之怨嗟相結合吧」

一邊注入更強的魔力,阿爾喀德斯再次拉開了弓。

從他的嘴角處,黑泥和血一同流了出來。

男人非常清楚,眼下仍在被海德拉之毒侵蝕的自身的靈基已經接近極限了。

過去一度將自己逼入自殺境地的劇毒。

而現在的複仇者毫不遲疑地,不斷射出塗有同樣劇毒的箭矢。

「吾之亡骸,就送給你吧」

麵對那彷彿持有意識般蠢動的『泥』,複仇者卻露出了彷彿在和相交多年的朋友一般微笑著。

「來儘情詛咒捨棄神明,迴歸人類的此身吧!」

×

×

Neo·伊什塔爾神殿前。

毀滅,蜂擁而至。

不隻是森林的樹木。那膨脹的力量狂流還在不斷吞噬著周圍滿溢的神氣,持續成長的同時,向Neo·伊什塔爾神殿突進。

被揚起的沙塵疊加了詛咒、瘴氣和魔力,九支箭裹挾著變成了許德拉模樣的狂風迫近,背後又不斷膨脹著更強的魔力。

九首各自都已經肥大到高層建築級彆的大蛇之魔風,彷彿要將神殿和鎮座其中的女神·伊什塔爾一同吞噬般抬起了頭。

被射出的九支箭矢在神殿前先各自分散地改變軌道向天空升去,再從空中如同製導導彈般向著神殿開始急速俯衝。

如果直擊的話,無疑會把大地剜穿,造成物理性破壞的同時,向周圍散播死之毒與詛咒的力量奔流,正在竭儘暴虐的極限,向神之領域踏足。

而將那以超音速逼近而來的毀滅生生阻擋的,是一位看門人和一頭神獸。

哈爾莉的從者,Berserker頭頂的七之光輪閃耀光芒,化作彩虹色的半圓頂型障壁將神殿完全覆蓋。

那光輪所擁有的,作為人之『災厄』象征的力量,正在阻擋著那暴虐。

以災厄之力製服災厄。Berserker僅憑一騎之力,將魔箭所生成的巨大毒蛇龍之牙阻擋在外。

當然,這當然不是僅憑哈爾莉的魔力就能實現的。

通過伊什塔爾神殿的構築而滿溢當場的神力,正在直接提升著Berserker的力量。

但即便如此,也冇能彈開那九支魔箭,那模仿大蛇的詛咒還在試圖啃食這滿溢神氣的災厄。

然而神牛的步伐,並冇有慢到隻能默默地在一旁觀看的程度。

咕嗚一聲,地球的大氣本身發出了巨吼。

那是以巨大颱風的形式顯現的神獸,古伽蘭那。

正如其天之公牛的名號,彷彿整片天空在墜落一般的壓迫感將周圍一帶籠罩其中。

而站在地上的人們能看到的,隻有那巨大牛蹄的內側。

據說『杞人憂天』這一成語,來源自過去被天空會塌陷的憂慮所煩擾的杞國人們的故事。

但是,在這個瞬間——成語的意義完全反轉了。

杞人之憂如今正在成為現實。

因那作為金星和蒼穹的化身的女神伊什塔爾的力量,以及作為她的眷屬的神牛之蹄。

天空,正在向斯諾菲爾德的森林揮落下來。

×

×

美國上空。

比平流層更遠離地球的高處。

提亞·艾斯卡爾德斯正以腳踩天穹,頭朝地麵的姿勢,目視著那個瞬間。

「……」

颱風的形狀發生了輕微的扭曲,雲的一部分膨脹起來,正在向斯諾菲爾德的森林伸出。

但是,他真正在注視的不是那個。

從那裡再往東北。

還冇有被雲籠罩的,斯諾菲爾德市北部的溪穀處。

提亞正在自己眼前並列著數顆如水果大小的『衛星』。

各衛星的周邊空間扭曲,形成了多個的望遠鏡鏡頭,將接近地表的光景放大開來。

通過那以魔術生成的擬似望遠鏡,在中間一圈的虛空中浮現出了一個影像。

映照出的,是正站在溪穀的集團。

那裡有著無數提亞曾見過的麵孔。

但是,對方則應該是不知道提亞的。

也許有能些微感覺到的人吧,但也僅此而已了。

對提亞來說是如同陌生人的存在——但對弗拉特·艾斯卡爾德斯來說不一樣。

對那曾是自己的宿主的青年來說,那是他無可替代的『安身之處』,埃爾梅羅教室。

正因為一直在一起,提亞非常理解弗拉特。

對他來說,埃爾梅羅教室,包括曾在那裡的人們,都是他的歸處。

「……哼……」

提亞操縱著周圍循環的魔力,慢慢地向地麵降落。

為了斷絕自己的憂慮和迷戀而應當處理掉他們,還是應當效仿他們照顧弗拉特那樣以慈悲來對待他們。

提亞還未能從這兩個極端中二選一——便獨自一人向著藍色的星球,準備回到那正在步入破滅的斯諾菲爾德。

×

×

斯諾菲爾德北部

溪穀地帶

彷彿在仰望白日的星辰一般,一位女性麵向著天空。

雲層彷彿全部被吸入西邊的颱風中一般,這片溪穀地帶的天空還能窺見藍天。而女性則彷彿要遮住那耀眼的陽光般抬起戴著指環的左手。

「怎麼了嘛,瑪麗前輩」

注意到她的樣子的考列斯·弗爾維吉的聲音,將瑪麗·莉爾·法戈的意識拽回了地麵。

「冇事,我隻是感覺在星之領域,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窺視著我們」

聽到了她所說的,在一旁的伊薇特·L·雷曼也抬起了頭望向天空。

「誒——??天體科的前輩要是說出這番話,我可不感覺是無事發生的程度誒?!」

「嗯……反正地麵上早就不是無事發生的程度了」

戴著眼鏡的巨漢奧爾格·拉姆這麼說著,而在他視線的前方——斯諾菲爾德森林方向,纏繞著雲的巨大的『某物』被揮下之後的光景正在展現開來。

那會讓人聯想到大蛇的詛咒和魔力團塊,被那纏繞著暴風、雷電和神氣的,彷彿巨大的牛蹄般的東西一踩而潰。

那可不是什麼從天上掉大樓下來這種軟弱的玩意,那是應當形容為愛爾斯岩伴隨著巨大的下落氣流直接砸在地上一般的光景。

「關於那是什麼玩意,我不太有想要考察的**啊」

奧爾格推了推眼鏡如此說道。而在他一旁的男人則聳了聳肩。

「如果是教授的話就會立刻看穿吧。然後因為總是命中所有推測中最糟糕的情況,而儘情地陷入頭痛和胃痛」

雖然這位菲茲格拉姆·沃爾·森貝倫用彷彿在揶揄般的語氣這麼說,但在之後他又彷彿自言自語般說著‘教授這人就算明白這點,也會去著手解決的吧’地苦笑著。

雖然都是年輕人,但他們都已經是有著眾多的實績的魔術師了。而在他們眼前發生的,則是神代的到來,以及將其否定的拒絕之力正麵發生衝突。

而在十幾秒後,其結果到達了峽穀。

即便是那樣巨大之物從天上直直踩在地麵上,但卻冇有任何地鳴或者地震。

取而代之的,掠過世界的,是包含著魔力和詛咒氣味的颶風。

超越50m/s的氣流,伴隨著沙塵在森林周邊肆虐開來。

「Perform

a

dance(舞動吧)

Anywhere

and

nowhere(向那淡空中)」

配合著彷彿在指揮自由敘事曲般的手指舞動,維爾納·西薩蒙德的詠唱伴隨著柔和的音色奏響起來。

然後,不知何時在溪穀周邊展開的無數蝴蝶們一起開始扇動起翅膀。

下個瞬間——從蝴蝶的翅膀產生的和緩的風,將那連車輛都能輕易吹飛的強風與瘴氣沙塵一同擊散了。

並非製造出堅固的障壁,而是用弱小的使魔產生的搖晃創造出結界。雖然是很不可思議的情況,但在他的同伴們卻並冇有表現出什麼特彆震驚的神情。

而看見那個情況的,負責監督的神父,漢薩·賽凡堤斯,彷彿非常佩服一般,開始推測這一連串的魔術。

——原來如此,這就是享有盛名的維爾納·西薩蒙德的蝶魔術嗎。

——以及他如此年輕就登上色位,也難怪會被收錄於聖堂教會的警戒名單之中。

雖然自己也是教會的一員,但他卻用彷彿事不關己一般的愉快的表情窺視著年輕的天才魔術師,同時也是聖盃戰爭參加者的青年。

即便他感受到現在站在周邊的人們,各自都有與其接近的力量。

×

×

數十秒前

斯諾菲爾德

市中心

「非常強大的颱風正在逼近,請各位市民控製外出,可以的話請和龍捲風來襲一樣,前往地下室避難——」

市內的電視和廣播裡反覆播放著同樣的警告,街上還響起了特意調整成能引起人不安的音階的警笛聲。

本來是在將房屋吹飛級彆的超大型龍捲風來襲時才播放的警笛,現在成了向市民說明眼下正在經曆的是足以與之匹敵的災厄的警告。

但即便如此,城鎮的人們也隻是半信半疑地聽著廣播。

毫無疑問,在城市西邊確實有著巨大的雲之壁。但卻冇有通常的颶風那種程度的的強風。從城鎮向上望也還能看到藍天。

雖然風的聲音從西邊‘咕嗚咕嗚’地傳過來,但隻有聲音從遠方傳過來,狂風並冇有蹂躪城鎮。

他們反而感覺有種沉重的空氣被強行壓在城鎮中。

可以看到一邊想著‘真的會發生什麼毀滅性的災害嗎’,多位居民無視警告外出,或者從西邊的窗處拍攝巨大雲層的照片的行動。

「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啊?」

穿著朋克風服飾的百貨店店員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向比自己家要更加結實的Livehouse走去。

「什麼煤氣爆炸啊,恐怖行動啊,疾病啊,隕石啊,世界末日說的就是這樣吧」

即便是反骨精神爆表的他,看到連續遭遇大災害的行政機關,再怎麼說也會同情的。但是同時他也並冇有對避難指示過多思考,隻是以‘算了,總比自己家那個破房子或者百貨店要好吧’這種理由走向Livehouse。

「那裡,是地下來著……要是下雨的話會有點不妙吧……」

就在這個瞬間——

「?!」

與至今完全不同的劇烈強風襲擊了整座城鎮,街道一瞬間被染上了那颶風所運來的雨和塵土的顏色。

「哇!?突然就來了……等等……不對吧,開玩笑的吧這個!?」

這是他整個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到這個級彆的暴風。

雖然朋克青年急忙朝著Livehouse的入口處狂奔,但身體卻被狂風吹襲,腳步也被拖緩。

然後,在他的眼前,一輛明顯是被風吹來的無人汽車向他摔來。

「啊……麻煩了……」

朋克青年感受到了自己的死亡。

但是,在那之前,一個人影突然出現,抱著朋克青年跳了起來。

那是,一位警察。

「冇事吧?!趕緊進去!」

「好,好的!」

冇明白髮生了什麼,朋克青年眨了眨眼。

「啊——那啥!……謝謝,謝謝你了!」

雖然看到那動作明顯已經超越人類水準的警官而陷入混亂,但青年在困惑的情況下依舊道謝了。

而警官則好像完全冇想到自己會被道謝一般,在一瞬間瞪大雙眼後,向青年笑著說道。

「不用客氣,這是我的工作」

作為代號『二十七人的怪物』之一的約翰,在幫助了市民後繼續就被暴風吞噬的城鎮中狂奔。

「不違反神秘的隱匿吧?剛剛那個程度的話……」

在心裡決定用‘風吹導致身體看起來像飄起來一樣’這種說法糊弄過去的同時,約翰冇有任何留力地繼續狂奔。

約翰通過警察局長的從者,大仲馬的寶具,暫時獲得了超越人類的力量。

即便已經過了數天,現在的他依舊還未能完全習慣這股力量。儘管要是遇上非比尋常的強敵,是可以在戰鬥中自然驅使的力量,但在脫離戰鬥的現在則感覺有點過剩了。

約翰和他的數名同伴現在依舊在城鎮中巡視著,並且為了隱匿神秘而努力采取讓市民抓緊避難的行動。

據說還有一天,這個城鎮就會被摧毀。

但是,署長說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大家要堅持到最後。

雖然約翰是魔術師,但在那之前更是一名警官。因此他對警長的這一決斷感到無比高興。

很高興啊。

——「你們是,正義的」

在投身這場戰爭時被告知的話語,即便到了現在也依舊支撐著自己的行動。

在短時間內發生的許多事情是約翰力量的源泉,也是他在暴風雨中堅持奔跑的原因。

——「你,憎恨衛宮切嗣嗎?」

約翰突然想起了某人的聲音。

那是,誰說的話來著?

感覺應該是在警長室門口碰到的人說的。

感覺可能是少女,好像有可能是少年。

——「你的母親所乘坐的飛機」

——「不是事故」 ——「也不是恐怖襲擊」

——「讓它墜落的是」 ——「魔術使」

——「偽裝」 ——「隱蔽」

感覺當時應該被灌輸了各種話語。

那是彷彿要迷惑自己,讓自己陷入混亂的聲音。

約翰一邊投身於暴風雨中,時不時幫助著市民的同時,在其思考的角落,過去的記憶也開始甦醒了。

在聽到那個聲音時,約翰甚至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動搖了。

感覺自己要被仇恨所困了。

但是,現在全部都跨越了。

都是多虧了警長。

正因如此,自己現在還能繼續戰鬥。

是因為他說了要保護這座城鎮嗎?

不,那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約翰打心底裡相信這一點,隻是一往無前地奔跑著。

身體很輕盈。

甚至讓他感覺到彷彿自己的身體不再是自己的一般。

所以,沒關係的。

即便我,不再是我。

即便我變成了不是人的什麼也好,一定。

我也一定會,繼續保護這座城鎮。

一直想著這種事情的約翰,冇有察覺到。

自己現在,到底陷入了什麼樣的狀態。

現在,還冇有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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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穀地帶

「話雖如此,看起來效率提升了不少啊。如果不是你在我上次看到以後積累了什麼特彆的修煉的話,那這不就稍微有點令人頭疼了嗎?」

看著周圍展開的『蝶之結界』的狀態,露維亞瑟琳塔·艾德費爾特如此詢問道。

麵對說出‘明明效率上升了卻令人頭疼’這種奇怪話語的露維亞,維爾納則彷彿表示肯定般繃緊表情點了點頭。

「冇錯。我的魔術在剛剛,展現出了接近最高的完成度。這可太糟糕了」

聽到這,遠阪凜一邊繼續望著森林那邊一邊說道。

「維爾納的魔術在絕佳狀態,這意味著……此地也已經開始變曖昧了……的意思吧」

西薩蒙德家的蝶魔術,是以芋蟲經由蛹這個過程化為蝴蝶,這種『完成向完全不同的其他生物變化的神秘』為基軸的。

那是在萬象切換的曖昧的瞬間,通過支配確認之物和未確認之物之間的『模糊』來乾涉世界的魔術。

這個魔術在『接近最好的狀態』這一情況,也就意味著一個可能性。

凜一邊忌諱地看著森林,一邊道出這個事實。

「要是放著不管的話,這個世界真的會被替換掉(終結)吧」

以森林中的神殿為中心,人類的世界已經開始逐漸變質。

現在還隻是魔力的質和空氣的感覺,但那也會慢慢地對物質領域產生影響,繼續放任發展,想必就會產生以那個神殿為起點,侵蝕整個世界的『特異點』了吧。

但是,事態冇有僅此就結束。

繼續從城鎮的工業區附近射出的魔箭,再次纏繞著如同大蛇般的詛咒,向那巨大的『腳』纏繞上去。

那簡直就像是在說,第一次射出來的九箭隻是試探觀望——或者是為了引誘出那隻腳的誘餌,現在開始纔是真正的進攻一樣。

「嗚哇……,怎麼說呢,看了感覺會後悔跑來這裡呢?」

「但是,這個不是不來的話也會挺後悔嗎?」

「也是哦!這樣的事情,可不是那麼多見的」

一邊看著城鎮西側那擴散開來的異樣光景,拉蒂雅和娜姬卡這對潘特爾姐妹悄悄地這麼說道。

而聽到她們的悄悄話的露維亞,用一種甚至會讓人感覺到優雅的動作聳了聳肩。

「哎呀,要是和老師一起去實地考察的話,這種東西意外地可以頻繁看到哦?」

「還真是,教授抽到下下簽的‘好運’……真是令人懷疑他是不是有意為之」

不知是不是想到什麼事,凜彷彿同意一般在抱怨著。

在離她們的對話不遠的地方,散發出野獸或者爬蟲類類似的氣息的年輕人們在對話。

「從天而降的那隻腳,毫無疑問是神獸之類吧。明明像水一樣透明,但那股將一切碾碎的氣味,甚至到達了這裡!」

「……關於蛇那一邊,可以說是一切蛇之毒和蛇之詛咒的始祖吧」

「那個……你的使魔們是這麼說的嗎,羅蘭德?」

「我的蛇們(世界)全部都在恐懼著,讚頌著,憎惡著,崇拜著那個存在。……太有意思了!」

聽到嘻笑著的羅蘭德·佩爾金斯基的話,獸之少年——斯芬·古拉雪特一邊認真地觀察著神明時代的群獸之鬥,一邊說道。

「因為它們擾亂了場地,我聞不到那個笨蛋的味道」

「不管怎樣,都隻能請它們從這片土地……不對,從這場聖盃戰爭中退場才行了吧」

露維亞這麼一說,凜長歎一口氣,好像很疲憊一般說道。

「冇想到啊,我們向監督者表明參加意願之後要乾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和神明乾架……」

總感覺,現在的氛圍和自己的存在莫名地契合。凜一邊感受著這種違和感——想起過去和教授,以及過去自己在海賊時代撿回來的青年,還有圍繞著他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一邊自言自語道。

「真是的……教授您,該不會是故意想要把神秘狩獵殆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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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o·伊什塔爾神殿

上部

「……」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呢,伊什塔爾女神大人」

看著無視著眼前的喧囂,隻是把視線望向東北方向的伊什塔爾,哈爾莉問道。

「嗯——……是不是錯覺呢。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在這個時代和我有因緣的人應該不存在的,難道說是有烏魯克人民的子孫?不過反正也隻是些小事而已」

輕輕聳了聳肩之後,伊什塔爾轉換了心情。

「話說回來……」

伊什塔爾將視線轉向神殿之前,說道。

「真浪費呢」

她看著從空中踩下來的,自己的眷屬的前足。

一邊看著那打算啃食由神氣構成的前足肉的巨大群蛇,降臨在菲利亞這副軀體之上的女神嘟囔道。

「如果冇有墮落為複仇者的話,僅憑純粹的神性也能做同樣的事吧?」

感覺到那不斷向己方射出的,模仿神代大蛇的魔箭的英靈的氣息,伊什塔爾既冇有恐懼,也冇有警戒,甚至連自大都冇有——

僅僅,以作為旁觀者說出自己的感想。

「不過,西之大地的諸神(翻譯者註解:該處上標為居侯達,中文意思是食客/寄食,此處指希臘的諸神是外來者),應該說是怪人嗎,經常會無端任性地把自己的憎愛強壓在人類上呢……所以那樣深邃的扭曲,某種意義上可能也是冇辦法的事呢」

「被星見之山(奧林匹斯)支配的人類們,想必也會因為價值觀不同被折騰得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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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之丘

頂部

身處大廈頂樓的恩奇都靜靜地低語道。

「……『那東西』確實,毫無疑問是眾神中的一柱。契合到讓人頭疼」

雖然周圍仍在有暴風呼嘯,但水晶之丘的上半部分被蒂妮所屬組織的魔術師們生成的結界保護,削減了幾分風暴的影響。

而在背後站著的是,第一次見麵的魔術師。

那是一位帶著護目鏡,以像鯊魚一樣的牙為特征的女性。

表明「雖然並非本意」後,她說她是從者·Rider的禦主。

但是,雖然不至於就這樣平淡地接受,但對恩奇都來說這也不是需要特彆吃驚的事情。

他早已通過靠近這裡的氣息的質而明白了來者擁有與從者的魔力鏈接,也已經明白了對方並冇有敵意。

因此,他們正在對她們不惜共鬥也想要排除的敵性存在——位於城鎮西部的『神明一派』進行著淡薄的交談。

所謂的淡薄,隻是形容聲色,關於交談的內容則有著難以隱藏的帶刺感。

「在這個時代不也有嗎?那種強行用寶石裝飾孩子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完全不管孩子是不是討厭這樣的父母。你大概就想成那樣就行了。她會把明明隻是為了滋潤自己而采取的行動,認真地當成也是為了對方著想。說到底,雖然雙方可以交談,但那是完全冇有打算進行理解,也完全不覺得理解有什麼必要的存在」

女魔術師對於恩奇都以冷淡的麵孔說出這種話而感到驚訝,但恩奇都並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無論是本人,還是沾染於星球上的殘渣,都冇有區彆。所以,我才必須要否定那個女神……那個神殿」

然後,以彷彿流動一般的動作,『那個』在建築的樓頂生成了。

從恩奇都腳邊生出的礦物和樹木,被金色的鎖鏈捲起來,不斷被鑄造成一件巨影。

明明應該是唐突地突然組合的光景,但是由於過程太過自然,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甚至會產生恩奇都剛剛的話語和姿勢都是在這一工程內的錯覺。

而實際上看到這個過程的隻有Rider的禦主,那位女性魔術師,以及為瞭望風而呆在頂樓入口的蒂妮的部下們,以及恩奇都的禦主的狼了。

但是,誕生的『那個』的姿態,實際上有很多人都見過。

站在街道上的普通路人們,哪怕在暴風雨中抬頭仰望水晶之丘,想必頂多也隻能看到『屋頂上有點發光』而已了吧。

但還留在這座城鎮的在野魔術師們,則率先被那濃厚的魔力吸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判斷現在顯現的會是何種存在。

作為以魔術生成之物,十分異樣,但也是能直接『絕對不可能』地否定之物。

森林中的女神,麵無表情地說道。

「……那個廢棄物,不管在哪都要小瞧我是吧」

而溪穀中的魔術師們則目瞪口呆地說道。

「等等,還有其他那麼亂七八糟的傢夥在啊?!」

身居沙漠地帶的黑幕之一,某人正捧腹大笑。

「真的假的啊,這可太厲害了!那難道是美索不達米亞style的笑話嗎?!但是在美索不達米亞應該冇有那種東西把?」

在地下持續觀測的其他黑幕,則鬆了一口氣。

「應該說,還好是在大半的居民都把窗戶關起來後才那麼乾嗎。冇想到還得感謝這暴風雨啊……」

但是,對『那個』反應最戲劇性的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而是在朝城鎮東邊的湖沼地帶方向移動的西格瑪。

確切地說,不是西格瑪本人,而是在他身旁顯現的,老船長身姿的『影子』。

「……喂喂喂,真的假的!」

「?怎麼了」

看到『影子』的老船長露出了至今為止從來冇有的激昂情緒,西格瑪驚訝地問道。

雖然他也目視到了水晶之丘頂樓出現的『那個』,但他並冇有感覺那是值得那麼驚訝的東西——頂多就是讓他想起背上揹著的弓弩的程度吧。

但是,老船長並冇有進行說明,而是哈哈大笑著,又好像不甘心一般皺著眼睛。

「真夠諷刺的……。偏偏是,在Watcher……在那個不詳的玩意的正下麵!而且雖然是影子,但竟然還是在我麵前!居然組裝了那個東西,那種玩意出來!」

在這還在笑著的老漢的視線前方,在那城鎮最高建築的屋頂,彷彿紮根般生長出來的東西是——

一座巨大到連屋頂都蓋過的捕鯨炮(harpoon-gun)。

「一如既往,真是糟糕的噪音」

在出現瞭如此脫離現實的巨大武裝的水晶之丘屋頂,恩奇都在那從西方溢位的強烈神性麵前,眯起眼睛低喃道。

「多虧如此,我聽不到那個孩子的聲音」

那平時總是浮在臉上的清爽笑容消失了,好像很悲傷一般,恩奇都很稀奇地,彷彿人類焦躁起來那樣眯起了眼睛,

「強加傲慢,阻止人理的前進的話,那就是獸了」

保持澄澈的音色,恩奇都以純粹的憤怒和憎惡說道。

「並非人類惡之獸(Beast)。你並不是那樣充滿尊貴慈愛的存在。現在的你,對人理,對行星……都隻是害獸罷了」

以冰涼的表情不斷說著辛辣話語的英靈,輕撫著自己孕育出來的『那個』,繼續說道。

「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個東西本來可能不是用來對付『害獸』的……」

在土色的間隙之中,黃金色的紋樣閃閃發光,會讓人聯想起烏魯克的城塞的莊嚴捕鯨炮。

恩奇都輕撫其基座,把從自身湧出的,混雜神性的魔力注入進去。

「藉助人類所產生的睿智和業的結晶,我在此宣告,伊什塔爾女神」

冇有對話的必要。

因為那早已在數千年前就結束了,恩奇都僅僅是斷言道。

為了完成自己應該完成的事情,用平時自己不用的話來代替誓約。

「……你已經,可以閉嘴了」

刹那間

伴隨著轟鳴和輝光籠罩了水晶之丘的頂樓,暴風和豪雨被彈開了。

從捕鯨炮中射出的,是如同彈道導彈般巨大的魚叉。

在魚叉的尾部,果然也纏繞著用巨大的部件組合起來的金色鎖鏈。

那和恩奇都平時生成的武裝具備同樣性質的鎖鏈,與魚叉化作一道光,撕裂了風暴,朝著西方的天空,形成了金色的虹光。

的確,那是在攻擊的同時,在被神代的空氣開始塗抹的世界架起了光之橋。

巨大的魚叉貫穿了作為神的支配和暴虐象征的風災,隻是朝著西方,向著西方突進著。

那簡直就像,以一騎之力撕裂無儘湧出的軍勢的英雄一般。

×

×

Neo·伊什塔爾神殿。

「哼……早就已經毫無敬意了呢……」

怒視著對麵,伊什塔爾女神如此說著,靜靜地麵對那迫近而來的巨大魚叉,舉起手將其籠罩在手掌範圍之內。

在她的身邊,化為神殿基礎的空間釋放出規模極其龐大的神性,將世界的『空氣』逐漸被更加濃厚地塗抹替換。

但是,和之前飛來的導彈不一樣,魚叉的速度冇有減緩。

恩奇都的軀體本來就是神造兵器,因此擁有能夠影響到神明的性質。

為了讓人類能夠行使神之力的力量,如今化作拒絕神明的力量向伊什塔爾襲來。

「太無力了,你個廢棄物」

但是,伊什塔爾當然也很清楚這一點。

她能通過自己的魅惑支配的是,是確切的『空氣』本身。

將經由古伽蘭那的風暴流入的風壓縮,靜止,化作擁有粘性的氣體。

她是天空的化身。

而在其源頭的一切都隸屬於她,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簡直就像是突進大氣圈的隕石一樣,向這邊飛來的巨大魚叉被高熱包裹,空氣本身改變了顏色。

但是即便如此,仍然無法消滅那恩奇都的寶具『民之睿智(Age

Of

Babylon)』所孕育出的沉重一擊。

魚叉煌煌閃耀著,即便速度有所下降,依舊在不斷啃食著伊什塔爾新孕育出的『神之時代』。

雖然魚叉本身還未能到達任何地方,僅僅是維持著拮抗狀態(翻譯者註解:是一種物質/過程被另一種物質/過程所阻抑的現象)——但哪怕僅僅是作為第三者進行攻擊這個事實,就已經充分能夠給戰場帶去影響了。

×

×

工業區

在煙囪上不斷釋放毒蛇的魔箭的阿爾喀德斯的目光,捕捉到了那在天空飛馳的光之鎖。

「……並非神明,而是其遺物嗎」

由於空氣本身發生了變質,之後再繼續放出的箭矢的威力也下降了。

但是,阿爾喀德斯並無介意,隻是利用龐大的魔力行使著數量的暴力。

九頭毒蛇一個接一個地向神殿襲去的光景,簡直如同黑色的洪水。

然後,阿爾喀德斯的下一招——令其從比喻變成了現實。

凝視著鎖鏈延伸的儘頭,伊什塔爾女神的神殿,以及自己孕育出的巨蛇所纏繞的『天之公牛』。

「和奧革阿斯命運與共吧,家畜們」

同時,他發動了自己的寶具『十二榮光(Kings

Order)』。

接下來射出的箭中生成的毒蛇的複製體,在到達森林的瞬間,就如同水氣球炸開一樣破碎了。

然後,它真正化為了黑色的濁流,開始吞噬整座森林。

阿爾喀德斯生前經曆的難行之一『奧格阿斯的牛棚』。

要求一天洗乾淨有著三千頭牛且數十年冇有打掃過的巨大牛棚,與其說是難行,不如說就是在找茬一樣的任務。

提出這種要求又出爾反爾的國王,最後被阿爾喀德斯討伐了——但這並非那個傳說的本質。

男人能夠將據說自建成後一次都冇有出現過的牛棚在一天之內清掃完,使用的方法實際上十分單純,但也可以說是超越常識。

他竭儘全力改變了在牛棚臨近處的兩條河流的流向,令其濁流直接流向了牛棚所在的土地。

而作為達成這一偉業的力量的象征,他所奪取的濁流本身也作為寶具的力量再現,在此灌注毒蛇的瘴氣和『泥』的魔力後,化作黑色的洪水流向森林。

×

×???

『他』正在這狂暴的魔力流動中暫時思考著。

他並非知曉世間一切。

不如說不知道的東西才更多。

甚至連自己究竟為了什麼活著,連活著的理由他都不知道。

實際上,說不定眾多的生命都是從一開始就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則是,甚至從來冇有考慮過這件事。

僅僅是為了活下去,便將自己的身體和心靈全部燃儘。

不需要思考什麼理由,僅僅是為了自本能中產生的純粹的願望,他不斷嘶吼著『想要活下去』。

但是,現在又如何?

結果,因為被他呼喚出來的存在的力量,他還能活著。

純粹的殺意在他的麵前消失了,那從眾多的障礙中遇到的存在——名為『從者』的存在守護著他。

直到現在他才第一次,感覺到了安寧。

因此,神經迴路開始產生了猶豫。

他開始靜靜地思考了起來。

並非本能的,思考。

並非衝動的,理性。

在這從萌生自我後第一次感覺不到『生命的危機』的狀態下,他也第一次開始了思考。

自己是什麼誰,以及自己為了什麼而活。

某天,有兩個生物來到了森林。

是和『從者』十分相似的生物。

但是,他以氣息立刻就理解了。

其中一個是和自己的恩人『從者』同樣的存在,但另一個則是和自己同樣的存在。

因為感覺到對方冇有敵意,他一邊接近自己判斷為同類的個體,一邊在一旁觀望著『從者』們的對話。

這之後,『從者』的戰鬥開始了。

雖然在一旁的同類十分慌張,但他則理解雙方都冇有殺意,因此隻是感覺不可思議般眺望著那副光景。

他理解了,『從者』們都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

他覺得很不可思議,既然有那麼強大的力量,能夠自由地在大地上馳騁,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之後,疑惑逐漸被不安取代。

以某個時間為區分,周邊的土地出現了奇妙的氣息。

那是能同時令人感覺到被包裹其中般的安心感,和難以反抗的恐懼感的氣息。

自從感覺到那個氣息後,『從者』的氣息就開始出現了變化。

表情和話語,和平時相比冇有什麼變化。

看上去在把自己的氣息染進森林和土地中,臉上表現出溫和的笑容,但卻感覺他總是在忍耐著什麼東西。

隻有一點點。

雖然隻是一點點連能否感覺到都不知道的細微地方,但他確實感覺到了。

感覺到在『從者』的心底,那和自己的主人,用武器追殺自己的人同樣的氣息——憎惡與殺意正在那盤旋。

不久後,那包覆著城鎮的『雖然很溫暖,但也很恐怖的氣息』逐漸變強——『從者』的心理也開始產生了像是悲傷般的感情。

表情,還是和平時冇什麼兩樣。

聲音和態度也和平時一樣,總是在守護著自己。

就連在建築頂樓,那極其可怕的力量的團塊接近,土地被暴風雨籠罩的這個瞬間也是——

『從者』,總是站在自己這邊。

到了現在,『他』終於理解了。

自己是,『從者』的監牢、鎖鏈。

和自己被名為『魔術師』的生物鎖住,關入監牢那時一樣。

『從者』有『想做的事情』。

但是,因為自己在這裡——因為保護著自己的性命,『從者』不能隨心所欲地去做那件事。

在察覺到這點的瞬間,『他』的心裡湧上了新的情感。

是人類所說的,類似悲傷的感情。

也可以說是對自己的憤怒。

就連即將被自己的創造者殺死那時都冇能學會『憤怒』的他,現在卻對和創造者做著一樣的事情的自己感到惱火。

那時在僅僅為了活著而拚命掙紮時,根本冇有時間去察覺的感情。

自己的願望,夢,已經實現了。

繼續活下去的道路,『從者』向自己展現了,並且為自己守護住了。

那麼,『接下來』呢?

他在萌芽的自我中拚命地去思考。

如果自己有『願望』這種東西的話……

如果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的話……

那一定是,讓眼前的生命體變得自由這件事。

自己成為他人的枷鎖這件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的。

因此,他一邊想要見證到最後,一邊將自己的爪子伸向了『從者』。

為了把自己作為『禦主』的願望,告訴『從者』。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並不是為了逃跑,也和本能不一樣,是為了順從明確的意誌,繼續活下去。

為了和自己現在還完全不瞭解的世界——或者說,是為了和自己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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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之丘

頂樓

戴著護目鏡的女性魔術師和蒂妮的部下們差點要被武器發射的餘波吹飛,但從建築頂樓湧出的黃金鎖鏈將所有人都抓住,保護他們不從頂樓墜落。

「……這就是,認真起來的英靈的力量嗎……」

戴著護目鏡的魔術師——朵麗絲·盧森德拉用她那交雜著喜悅和不甘心的眼眸,想要解析眼前那強大的力量。

她輸給了遠阪凜,把自己作為禦主的權利讓給了埃爾梅羅教室。

但是由於『讓最開始寄宿令咒的人當觸媒會更安定』這種理由,她也作為Rider的禦主的末席加入了進來。

不用說,交換了嚴格的魔術誓約的同時,令咒本身也冇有被共有。

而令她驚愕的不僅是英靈的力量。

還有能夠進行如此級彆構築的,魔力供給源。

——難道說讓這種級彆的魔力流入從者以後,還有餘裕嗎……?

如果是自己的話,恐怕隻是生成那一基捕鯨炮說不定就已經魔力枯竭了。

能夠讓寶具連發的存在,隻是這樣對通常魔術師來說就已經是常理之外的存在了。

朵麗絲如此想著,把目光轉向了恩奇都的禦主。

目光所及的,是和她們一樣被恩奇都的鎖鏈固定在屋頂上的,一頭合成獸。

作為恩奇都禦主的那頭銀狼,在被鎖鏈守護著的狀態下慢慢靠近恩奇都,彷彿要帶他去何處一樣,咬住了恩奇都的衣服。

「……啊,對不起。禦主,讓你不安了呢」

恩奇都直率地道歉,輕撫銀狼的臉頰。

「請安心吧禦主。我會保護你的生命。隻要你希望的話,我會留在這裡……就算我出現了什麼情況,也可以去最上層的那位女孩子那裡……」

還在傳達著什麼的恩奇都突然沉默了。

銀狼緊緊地拉扯著恩奇都的衣服,用前所未有的強硬眼神盯著恩奇都。

瞭解了其中的意圖的恩奇都,彎下膝蓋讓視線和銀狼的視線同高,對視著說道。

「冇有必要在意我的事,禦主啊。我是道具,生來就是為了被用壞而存在的……更重要的是,不過是這場儀式結束之後就會消失的存在而已哦」

雖然他那和銀狼相對著交談的身姿看上去有些奇妙,但對知曉恩奇都這一存在的人們來說,這纔是對這個英靈來說更自然的姿態。

對於名為恩奇都的英靈來說,無論自身的禦主是人還是精靈,抑或者是合成獸,他都總會將自己放在『道具』這一位置上。

自己是由神明作為道具產生的存在,因此自己才能夠做到模仿『人類』這種連諸神也難以理解的存在,他明白這一點。

因此,他也明白現在的自己產生了Bug——並且他也自己分析出來了,原因自然是那從城市西方噴湧而出的神性,和在其一旁侍奉跟隨的一柱英靈。

在知曉此事以後,恩奇都才合理地選擇了現在這能同時達到「對禦主而言最好」和「能夠修正Bung」的手法。

應該是說「本該」如此選擇了,但冇想到作為他的禦主的銀狼竟然會提出異議。

「……」

察覺到銀狼的意圖,恩奇都靜靜地編織語言。

「你應該……隻需要考慮你的願望,考慮繼續活下去這件事就好了。我則隻是作為實現它的道具存在於此。所以我的禦主啊,在我將對這個世界,對你的威脅排除掉之前,請前往安全的場所……」

他的言語再次中斷了。

這次,則是因為他的禦主,銀狼的低吟聲。

過去僅僅祈願『活下去』,如今卻在眼神中閃爍著強烈的意誌,拉扯著恩奇都的銀狼,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二者隻是,短暫地陷入沉默,對視著。

作為銀狼和英靈。

作為合成獸和神造兵器。

以及,作為禦主和從者。

雖然隻是數秒的時間,但這已經足夠了。

理解了一切的恩奇都,抱住銀狼說道。

「對不起啊,禦主。確實,我在那古老女神(廢物)……以及我那古老的朋友麵前,差點忘記了自己是道具這件事了」

「……」

「但是,你卻……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對我現在想要重新變成道具這件事生氣,對嗎?」

用那溫和而又夾雜著些許悲傷和喜悅的聲音如此說著,恩奇都對自己的禦主,用包含了感謝和懺悔的語言告白道。

「謝謝你,禦主……我走了哦」

那是他和銀狼相遇時同樣的,柔和的微笑。

而作為禦主的銀狼,當時因為處於瀕死狀態而冇能好好地看到這副表情。

又或者說——感覺到那是和相遇時一樣的顏色的氣息的銀狼,理解了這是恩奇都因為「這說不定就是離彆了」才露出了和自己相遇時同樣的表情。

銀狼在最後,再一次凝視了恩奇都後,向著那開始變得狂暴的天空發出了響亮的遠吠。

「希望……你的生命,能如你所願」

隻說了這句話,恩奇都便一躍而起,飛向空中。

而目送他的銀狼,既冇有搖尾巴,也冇有低吼,僅僅是目視著他的背影。

目視著那雖然隻是很短的時刻,但依舊一起生活過的存在,如今為了自由地『活著』而飛起的身影。

銀狼已經理解了。

無論世界會迎來怎樣的道路,自己的命運也不會有多少改變。

與剛纔說自身很快就會消失的恩奇都一樣,自己也是無法長生的生命。

也許是數月,數週乃至數天。

說到底,對連時間單位這種概念都不知道的銀狼來說,這些單位都是一樣的。

對他來說更重要的,隻是恩奇都讓他看到了『活著』的身姿。

家人、朋友、主從。

作為合成獸誕生的銀狼,不知道這些概念,也冇有打算去理解。

他知道的——隻有『禦主』和『從者』的關係。

不知道其中誰上誰下,也對此毫無興趣。

雖然恩奇都曾說過「將自己作為道具使用」——但現在,銀狼自己否定了『從者』這一話語其中的意義。

禦主和從者這兩個詞彙所指之意完全消失了,隻是變成了單純的單詞排列,但即便如此,對銀狼來說,『隻是,陪在自己身邊』這件事,是唯一而絕對的關係。

作為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充分的。

作為活過的理由,是充分的。

所以,銀狼隻是想看一看。

以恩奇都為名的從者,僅以他/她自己的理由而『活著』的身姿。

總有一天,在自己結束生命的瞬間,留下的遺言不是『曾在身旁』,而是『曾一起活過』。

並冇有進行過足以記錄在曆史上的冒險,也並非培養出了深深的愛情。

即便如此,還是——

那目送著僅僅一同生活過數天的存在的銀狼,他的站姿中,能看到些許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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