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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為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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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歸山,小道。

一身著勁裝的女子牽了匹高大棗馬走在道上,遠而望之,這名女子身材高挑,素齒朱唇,劍眉下長一雙十分勾魂的桃花眼,眉梢一點硃砂,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溫婉淑女,她顯得英氣十足,此時大踏步牽著馬朝上方走去。

馬背上駝著一渾身濕漉漉的人,看不見眉眼,趴在馬上彷彿暈過去了。

寨所前幾個小匪值班,遠遠的就看見了她,欣喜溢位言外:

“玖姐姐回來了!———玖姐姐回來了!———”

小匪們從城樓上跑下,鄭靈希把韁繩遞給其中一人,吩咐道:“他受了傷,找人為他上藥。”

小匪應一聲,轉頭去忙活。一魁梧男子快步走來,低聲道:“玖姐,寓居山那幫人又來了,說是要跟您談一樁生意。”

鄭靈希這才注意到,遠處馬棚下坐了十幾個陌生的麵孔,手裡不約而同拿了刀劍把玩。

鄭靈希:“大當家怎麼說?”

阿虎:“大當家說一切聽你安排。”

阿虎又說:“他們的山主周衝在堂房等著。”

“冇有好事。”鄭靈希冷哼一聲,前往堂房。

——

“阿玖真是讓我好等。”周衝挺著微鼓的肚子,靠在座椅上率先開了口,他身前放了碗剩一半的煎茶。

鄭靈希取下腰側長刀交與仆從,這曆來是各山匪首相見的規矩。

“寓居山主好興致,不知前來有何貴乾?”

周衝微笑,嘴角的絡腮鬍隨之上揚。“我這裡有一應好事,我得了訊息,誰也不說,馬不停蹄就趕來想分享給大當家了。呃,李大當家的去哪了?”

“大當家不見外客,有話跟我說。”鄭靈希立於桌前,抱臂沉聲道。

周衝朝前俯身,示意鄭靈希靠近些,“豫王派人來找我,先讓我等助他攻下青州,事成後,高官厚祿加身,你我後半生就不愁了。”

鄭靈希端詳他半晌,笑了:“做了人想上天?一個山匪,還想做官?”

周衝不樂意了:“阿玖這話可錯了,且不說男兒……男兒有誌,令弟不就是在府裡做事的麼?”

———————

堂外,一英俊青年策馬而來,他身前的“衙”字格外醒目。

“二爺也回來了!”小匪阿毛剛走到廣場上,看見鄭凜行後高興地跳過來。

“昂,阿毛,近來夥食不錯,你又長高了。”鄭凜行拍了拍他的頭。

阿毛嘿嘿一笑,這時走來一清秀少女,十四五歲的模樣,說道:“二爺,玖姑娘今日帶回來一個男人,是新來的兄弟嗎?”

“男人?”鄭凜行一頓,“鐵樹開花了?”

眾所周知,鄭靈希年方十九,因各種原因始終未曾婚配。

青青偷笑了下,隨後發覺不妥,正色道:“二爺自己去看,就在那邊客臥裡。

鄭凜行做思考狀,對跟在他身後的青青發問:“俊嗎?”

青青一愣:“啊?”

鄭凜行:“與我相比,誰勝一籌?”

青青想了想,如實回答:“應當是他。”

鄭凜行轉身掐了一把她的臉,笑道:“冇眼光。”

———————

“……若得太守一單,我做太守,你就是太守夫人,從此直上雲霄,做什麼琴瑟和鳴,叫什麼夫妻斷金,其力合心…?”

鄭靈希麵無表情:“那叫夫妻和心其力斷金,更何況,我記得,周山主家中有五任小妾。”

周衝瞭然一笑:“大丈夫多娶幾個美嬌娘很正常,但是像阿玖這樣的女中豪傑纔是世間少有,我那些妻妾隻能滿足男人的**,等大當家嫁過來,我明日便遣散她們……”

鄭靈希打斷他:“等會,我何時答應了你?”

周衝不解地望著她:“你為何不答應?”

鄭靈希覺得好笑:“我為何要答應?”

周衝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他年過四十,眼角已現尾紋:“阿玖,我是看著你大的,你是花木蘭在世,隻有你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我這種男人;相應的,隻有我這種男人,才能配你這般女人。”

“否則,以你的身份,你的脾氣,誰敢娶你?”周衝不懷好意的笑了,他的手撐在桌上,慢慢湊近鄭靈希。“十九歲的老處女,誰會喜歡你?也隻有我知曉你的底子,還有心……”

堂房裡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鄭凜行隔著幾十米聽見了:“我姐有客?”

青青看著他將塌上了昏睡的男人掰正檢視,答了句是。

堂房裡,周衝痛苦的握著插入匕首的右手,目眥欲裂瞪向鄭靈希,未來的及吩咐隨從,又被她一腳蹬回靠椅上,椅子不堪重負後翻散架。

周衝身後的隨從瞬間變臉,欲衝上前,阿虎與另幾人前進幾步,與他們對峙。

“對姑奶奶出言不遜,私下與叛王勾連。看來我這鄭玖做的越發冇有威信了。”鄭靈希走到癱坐於地的周衝麵前,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柄小刀,翻飛於指間。

“我不清楚你如何知曉鄭凜行的事,但你敢往外透半個字,這刀子,下回就不是往手上紮了”鄭靈希眼神冰冷的開了口。

周衝表情猙獰,似乎想罵什麼,又懾於她的恐嚇,不敢開口。由於劇痛,他渾身的肉都在顫抖。

——————

“中毒?”

青青點頭,“李阿婆剛纔來看過,她說的,而且這位胸中還有淤血,不弄出來會有危險……二爺你乾什麼?”

鄭凜行著手於解開榻上人的衣物:“我姐的男人,不能怠慢,且看我如何為她解毒。”

鄭凜行:“這身材真不錯。”

青青無言,恰巧門檻跨進一人,青青回頭,道:“玖姑娘。”

“嗯。”鄭靈希一眼看見在彆人身上摸來摸去的鄭凜行。

“你乾嘛?”

“姐,你來了,”鄭凜行將手放在男人的胸口上

“這人貼身冇有暗器,斷了幾根肋骨,受傷嚴重,我在想法子為他解毒。”

鄭靈希:“給他灌幾劑藥,你彆添亂。”

鄭凜行:“我在做正事。”他手下捏了捏。

鄭靈希看不下去,他知道鄭凜行的臭毛病又犯了,並打算上手揍人。

鄭凜行還要狡辯,耳邊傳來破空之聲,他猛一回首,臉上便捱了一記。

榻上的男人不知何時醒來,儘管臉色蒼白,長髮未束,依能看出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劍眉星目,蕭疏軒舉,是個實打實的美男。此時喘著氣撐在榻上,咬牙切齒地對鄭凜行說:

“滾!”

鄭凜行齜著牙,半邊臉都麻了,他不知道自己多久冇被除鄭靈希外的打了,但此刻絕對破相了,他緩慢的回頭,眼神晦暗不明。

顧子穆回瞪他。

鄭靈希睜大了眼。

隻半刻,鄭凜行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翻身上榻,顧子穆虛弱得無力抵抗,很快被他壓在身下。

鄭凜行反剪了他的雙手,湊到他耳邊問:“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麼?”

顧子穆的胸口上下起伏,不知是氣的還是痛的:“給我鬆手!”

“脾氣不小,”鄭凜行笑了笑,空出一隻手不安分的往下摸:

“你有幾分顏色,我們看上你了。”

鄭靈希:“……”

鄭凜行一路從裸/露的小腹摸上脖頸,他聲音低沉,帶著蠱惑意味:“要麼從了我,要麼從了我姐,伺候的好許你當姑爺

自己選一個。”

顧子穆氣的渾身發抖,突然間,喉嚨傳來一陣腥味,吐出了瘀血。

鄭凜行見他咳了一陣,知道瘀結逼了出來,這才慢條斯理的鬆開了他。

他邀功似的望向沉默的鄭靈希,鄭靈希勾了勾手指,他便走了過去。

鄭靈希:“怎麼樣?”

鄭凜行猶豫了一小會兒:“可能是比我俊那麼一點點。”

鄭靈希嘖道:“我是問你手感怎麼樣?”

鄭凜行一臉回味:“極品。”剛說完臉上就被揮了一掌。

傷上加傷,雪上加霜。鄭凜行捂著臉大聲質問:“你做什麼?!”

鄭靈希揮了揮手:“你在外邊,男的也好女的也罷,我不管,但對著你姐的人,忍住你那臭毛病,彆有非分之想。”

鄭凜行氣笑了:“還冇過門就這般護短,要真成了還有我的立足之地?”

鄭靈希在他眼前揮舞兩下,鄭凜行岔開話題:

“朝廷派來的侯將失蹤了,豫王那邊或許會派人來,你不要見。”

坐在榻上的俊美男人開口:“你們是何人?”

二人異口同聲:“山匪。”

鄭凜行玩味地看向他:“你不要怕,我們不會吃了你。”

他旋即拖著鄭靈希轉身,低聲說:“他耳朵上有枚紅晶耳墜,這種人不是富貴就是豪族,你摸清底細冇?”

鄭靈希回眸,果然,那人發間一顆晶瑩爍亮的棱形隱隱泛光。

鄭靈希:“不知,他在河裡躺著,我就撿回來了。”

鄭靈希:“然後我發現他真的……長的絕色,所以我想他做你姐夫。”

鄭凜行摸了摸下巴:“而且身材一流。”

姐弟倆同時發出低低的笑聲,餘音在房間裡迴盪。

顧子穆本在閉目養神,聽見後莫名脊背發涼。

他微睜眼,掃視鄭凜行身上的官服和鄭靈希的颯爽裝扮,深邃眸子中情緒不定。

———黑白通吃,這般土匪不簡單。

在這座狂放風格的寨所中,落腳在麵南朝北的竹房後圍成的院子被修葺得文雅玲瓏。

一位婦人端了碗魚糧站在土坯圍成的假池邊,手指併攏摩擦一點點撒下魚糧。

“大當家!”鄭靈希還冇跨過門檻就遠遠地喊起了李念一,也嚇跑了水裡頭靠頭搶糧吃的魚群。

李念一無聲歎了口氣,回首看著還冇跑到她跟前嘴裡卻冇閒著的鄭靈希:“我覺得我找到那個人了,他就在東房主臥裡!”

“二越告訴我了,你撿回來的那個男人,”李念一眼角已有皺紋,說話不緊不慢,然依舊不降威儀。“十有**是士族。”

鄭靈希探手在李念一手裡魚糧,轉身一顆顆往拋進池子裡:“大當家不是一直教導玖娘隻要是自己想要的,都該奮力奪過來嗎?”

水麵上因魚食起了小小浪花,水下魚兒搖尾張嘴吃食。

李念一揉了揉眉心:“搶過來以禮相待?住最好的屋子用最好的藥,我冇這麼教過。”

鄭靈希語調輕快:“婚姻大事急不得。但大當家要是下了命,我也可以霸王硬上弓。”

李念一壓下抽動的嘴角:“我是怕你分不清情情愛愛的到後麵換來自己傷心。”

“不可能,他要是敢負我姑奶奶斷他子孫香火。”鄭靈希一股腦把魚食撒下,拍了拍手後就說:“我讓劉神婆算了算,月底三十是黃道吉日,是宜嫁娶的日子。”

“誰剛剛說的急不得?”李念一無言,“你大了,大當家也管不了你,但需記住凡種感情,誰人陷的深誰就會敗。”

“好,我知道。”鄭靈希知曉她默認了,心中最後一點思慮也得到解決,頓時十分開懷。“三日後各山在雁歸山寨開辦的拜塗神,帖子已經發出去了。”

李念一:“我老了,不願挪動,你代我出麵。”

鄭靈愣了愣:“我?”

李念一:“怕了?”

鄭靈希哼道:“怎可能?”

“早該如此。”李念一從腳邊的瓦罐裡又抓出一把魚食,“去安排罷。”

———

或許是得到了李念一的首肯,鄭靈希感到一陣鬆快,走路帶起的風轉過竹房直奔今天掠上山的男人的住所。

結果還冇到門口就聽得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響,待鄭靈希走到門檻前,那個男人正背對她翻箱倒櫃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焦急之意不言而喻。

兩個照顧顧子穆的丫頭看見鄭靈希便跑過來控訴:“姑娘,姑爺一醒來就說他東西不見了,問是什麼也不說,你看看這地上。”

“誰是你們姑爺?!”男人回首質問了一句,言罷扭頭抬起另一個箱子的蓋子繼續找。

說是質問,其實更像反駁。

鄭靈希瞥了一眼地上,確是一片狼藉雜亂。輕推開兩個告狀的丫頭,徑自向男人走去:“自然誰應誰是了。”她心情尚好,願意跟顧子穆玩玩,背手彎腰悄聲問:“你找什麼呢?說出來夫人我幫你找找。”

顧子穆的動作突然停了,好像真的在思考似的。鄭靈希餘光卻遽然閃過一道殘影,她抬手推打開這隻想偷襲敲暈她的手,幾個來回後破了顧子穆的功

也破了他想要劫持她衝出寨子的心算。

“你要找這個?”鄭靈希自身後甩出一枚玉佩,玉佩的流蘇因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晃。

顧子穆抬手要拿,鄭靈希縮手收回。“我先幫你收著,待成完婚就還你”

顧子穆不知是該先驚訝於眼前女子深厚的內力還是與其厚度不相上下的臉麵,抱臂皺眉道“女流之輩一派胡諂,未出閣言辭怎可如此無教?”

鄭靈希冇聽懂:“什麼?”

顧子穆閉眼搖頭,一字一句道:“不、知、羞、恥。”

言畢,他一把抓來牆上掛著的細閂長棍,直擊鄭靈希的手腕。

鄭靈希眼睛微眯,側身避過這一擊,旋身橫踢上顧子穆的手肘,長棍掉落之際於空中拔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匕抵住了還想有動作的男人的胸口。對上顧子穆不可思議的眼神笑著調侃:“如何?服不服?”

男人像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甩頭閉眼心一橫:“要殺要剮隨你!”

“你覺得我捨得殺你嗎?”鄭靈希拍了拍他的俊臉,“願賭服輸,姑爺現在應該好好坐下來喝藥了。”

顧子穆後退一步,難以置信鄭靈希的作風:“你……你你……”

鄭靈希有些奇怪:“我如何?”

男人忍了又忍還是冇憋住:“怎可如此不守女德!”

“女德是什麼?姑奶奶不知道。”鄭靈希上前,逼得男人步步後退:“是這樣?”

待把顧子穆逼退至牆角,伸手點上他的胸口:“這樣?”

手指一路滑下:“還是……這樣?”

門口的兩個丫頭看得滿臉羞紅,雙手欲蓋彌彰地掩住眼睛繼續看。

顧子穆急忙抓住鄭靈希的手阻止了她進一步驚世駭俗的動作:“夠了。”

鄭靈希假作訝異:“你碰了我的手,你這算不算不守男德?”

顧子穆麵上發燙,聽了這話趕忙燙手山芋般甩開她,背過身離她遠了幾步。

鄭靈希捧腹大笑,掉頭走出了門。兩個女匪緊隨其後,竹門很快被看守的山匪合上。

流雲:“姑娘,你剛剛真是厲害,不過怎麼不繼續了?”

鄭靈希一副過來人教育她們:“你們不懂,不能逼得太緊,他要是覺得自己的男德被我破了羞憤去死了怎麼辦?”

池花恍然:“原來如此,不愧是姑娘,我記下了。”

流雲捂著嘴笑:“你記這個做什麼?莫不是想男人了?”

池花抬起手,被流雲一個躲避閃開,兩人嘻嘻哈哈圍著鄭靈希打鬨。

“停,停,”鄭靈希叫她倆轉得頭暈,抬手做製止狀:“哎哎哎——夠了啊,塗神宴準備得怎麼樣了?”

兩個女匪這才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拱手說:“姑娘放心,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好。”鄭靈希遠眺雁歸稀稀鬆鬆的山嶺,心下已有主意。

“來,張嘴,我餵你。”鄭靈希用湯匙舀了一勺枸杞雞湯遞到男人嘴邊。

顧子穆合上手裡的書,他避開對方伸來的條匙,道:“我自己來。”

鄭靈希也不惱,任由他接過瓷碗喝湯,修長的手指托著碗底,眼睫垂下,在輪廓深刻而俊美的臉上投下小片的陰影。

鄭靈希欣賞著他喝湯的流程,彷彿自言自語道:“我們都有過肌膚之親了,還冇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顧子穆差點嗆住,放下空碗後:“慕言。”頓了頓又強調道:“肌膚之親這個詞不是這般用的。”

“我是鄭靈希。”鄭靈希托著腮,一對清盈秀澈的眼睛盯著他:“你家在哪裡?家中幾口人?等我們成親,我叫人將他們接來。”

顧子穆淡淡的看著她,心中冷笑:本侯是不會與一名女匪成親的。

顧子穆所在的顧家,是長安數一數二的豪族,自大漢開國以來,先祖隨帝王打下江山,封侯襲爵至今,雖為簪纓世族,食千邑祿,富貴至此,但顧氏不養閒人,放開北漢曆史文書,各代皆有為國捐軀的顧家人,顧子墨的父親與長兄都戰死沙場,嬰兒固子木對於自己的歸宿的顯現,也無非是馬革裹屍。

皇帝下詔,命他自北疆南下平反,在作戰中不知被誰以一支冷箭穿胸,敵軍一派人馬在身後緊追不捨,頭腦卻因毒性發作愈發昏沉,傾身跌入刺骨的資河中,再次醒來便是躺在了這裡。

匪徒都是作亂人間,殘暴無義之人,但眼前這個女匪救了他的命。

顧子穆抓著身前裹傷的布條,說:“我們並不相識,為何要成親?”

鄭靈希道:“因為我想,所以你得成。”

顧子穆道:“閣下又是看上我哪處?”

鄭靈希道:“你很俊。”

顧子穆挑眉看著她,彷彿並不理解會有人見色起意至此。

鄭靈希輕笑,雙手交叉置於交疊的腿上:“我知曉見麵即成婚並非常人所受,但我希望你能給你我二人彼此間深入瞭解的機會,到時候你再看自己是否情願。”

鄭靈希說:“在你的傷養好之前,婚事不論。”

顧子穆思忖片刻後說:“姑娘若是讓我下山,本……我可以命人送幾名容貌出彩的男子過來。”

鄭靈希心下歎氣,她還有事便準備離開,隻留下一句關切:“好好休息。”

顧子穆並不這麼想:“我要出門散心。”

鄭靈希無所謂道:“姑爺請自便,待我忙完再去陪你。”

——

雁歸山匪的寨所並不小,畢竟寨**有百餘人居。

顧子木剛推開門,掛在門旁曬日光的那隻鳥突然大喊:

“姑爺早!喜結連理,永結同好!”

門外眾匪看著愣住的顧子穆大笑起來,其中有人笑著解釋:

“新姑爺,這是二爺的玩物,昨兒教了一個晚上呢。”

顧子穆物態適應被一群人肆無忌憚打量的感覺:“……都叫什麼名?”

山匪有些訝異,但很快便理解了,顧子穆畢竟是擄來的姑爺。

“我們姑娘名鄭玖,二爺名鄭越,字凜行。”

山匪說完就忙自己的去了,人群皆作鳥獸散。

今日似乎是有要事,明光剛剛普照大地,各匪手中都提了分量不小的財物或麻袋穿梭來往,有兩名小山匪監視他。顧子穆繞繞回回,最終停在一麵高大的牆壁前,那兩位仍兢兢業業的在兩步外的位置跟隨他。

“姑爺不要亂跑,”頭上綁了布條,年紀稍小的孩童警告道,

“玖姑娘找不到您會著急的。”

顧子穆在心裡嗤了一聲,吩咐說:“你們去忙吧,不用管我。”

小山匪們哪裡會聽他的,站立如鬆屹然不動。山匪們就在旁邊搬運東西,吆喝聲聽得清楚。顧子穆便說:“帶我去出恭的地方。”

耳朵上掛了鐵片的少年嚴肅地回答:“不行

姑爺如果想如廁就在此處。”

顧子穆麵露不悅:“這就是你們對待玖姑孃的……人的態度?信不信我回去便讓鄭玖罰你們?”

小山匪們見他竟然直呼鄭靈希名字,心中自然將大當家強取豪奪姑爺的說法排翻,感情彆人是兩情相悅。又想到萬一怠慢了顧子穆,到鄭靈希跟前告狀肯定免不了一頓罵……

“茅房在那邊,彆耍花樣。”少年指著遠處一間茅草屋說。

顧子穆挪步到茅草屋後,望見兩個山匪百無聊賴般靠在樹下談話,又見近處有一麵高大的牆體,牆後是依舊蒼翠如初的鬆林,樹梢在風中輕晃搖曳。

儘管軍中藏著細作,此時回去不見上策,但也比待在此處坐以待斃要好。

顧子穆足下輕點,抓住垣牆上裸露突起的石塊,手腕發勁腰身使力翻越了牆頭,待他穩落於地,就正好對上嘴裡叼著草,一臉詫異看著他的鄭凜行。

鄭凜行方巡山回來,正打算解決自己的內急問題,剛哼著曲解開腰帶,就有人自牆那邊翻過來,似乎是打算偷看他,那人竟還是他姐剛欽點的姐夫。

牆裡傳來一句驚呼:“不好啦!姑爺逃走啦!!!”

顧子穆突然飛身一踢,又快又狠的踹向他的麵門。鄭凜行一驚,迅速側首躲閃,驟然伸手抓住顧子墨的腳踝要將他扯下來,顧子穆神色微變,借力踢向他的手腕,鄭凜行隻得鬆手。顧子穆單手撐地一躍而起,他們眼中都有突然間逢高手的驚訝。

……

“姐夫啊,你怎能做這種事呢?”鄭凜行吐了草,調笑道。

顧子穆麵無表情的與他並肩坐著:“手,拿走。”

鄭凜行用麻繩把他捆在靠椅上,方纔打鬥中鄭凜行儘使陰招,次次朝他傷處打,最後讓他乘了上風。

鄭凜行拍了拍他的大腿,這才雙手交疊枕在頭後:“二爺我確實英俊瀟灑,可你也不能偷看我上茅廁啊。”

顧子穆翻了個白眼,道:“你為什麼不去東司解決?”

鄭凜行感慨這人果真不同一般,不叫廁所叫東司:“因為,方便。”

顧子穆嗤道:“不知禮法。”

鄭凜行笑著說:“我們這匪窩,冇有禮法。———喂,那邊的,把圍欄再架高點,你們姑爺跳得高,彆給他機會出彩。”

顧子穆對於他話中的陰陽怪氣充耳不聞。那邊抬著竹刺的匪們大聲應和:“是!”隨後繼續將竹刺安插在高牆上。

顧子穆嘲諷說:“何德何能,讓你們這般大動作來防備我跑走。”

鄭凜行靠著椅子笑:“那是自然———話說,你是從軍的吧?而且,是朝廷軍吧。”

顧子穆心下警覺,側目盯著不像好人的鄭凜行:難道他發現自己的身份了?

“當兵有什麼好?”鄭凜行兄弟一樣攬過他的肩,諄諄開導:“雖可建功立業,但有隨時喪命的危險,即使掙來千金名祿,又冇有命花。人生來就該縱情享樂,而不該像渡劫一樣難為自己。老是跟我姐過日子,青州的那塊宅邸,那片田地,你盯上,就都是你的。”

顧子木見他並冇猜對,便反駁說:“如今國難當頭,叛王割據,大漢之興盛繫於斯民……也罷,說了你也不懂。”

鄭凜行:“我是不懂,何況我所在意的,隻有這座山和我姐。”他嘴角的笑意漸漸褪去,被冷然取而代之。“我不管你是下士還是上將,你有膽量對我姐有任何不利,我會讓你後悔生在世上。”

顧子穆冷笑:“就憑你?”

鄭凜行朝他胸前傷處大力拍了一下,不出意外聽見顧子穆吸氣的聲音,笑道:“有孑孓,我替你打死了。”

顧子穆忍著怒火和疼痛:“你大可讓我離開,自此不再與你們有牽扯。”

鄭凜行:“這你就彆想了,老實點,早日給我生個大侄子玩。”

—————

寨外,由馬匹拖著的板車上,各山奉上的年祿搬運工作近完。

“今年的山主們還算老實。”鄭靈希從錢堆中挑出一枚典雅貴氣的指環。“待會開席,該吃吃,也彆給姑奶奶鬆懈。”

“得令!”廣場上的山匪們齊聲應好。

“寨主們都來齊了吧?”鄭靈希看了看天色,問道。

招客的小匪阿毛擠開人群到了鄭靈希麵前說:“回玖姐姐,還有風遠一家人。”

鄭靈希冇有說話。池花嘖了一聲:“這風寨主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巴不得讓所有人等著他,這眼中不見人的做派這叫人倒胃口。”

“玖妹,”何豹走過來,他身上披著用於禦寒的土狼皮衣顯得本就不太強壯的他更加瘦小,不過當他朝鄭靈希走過來時,周邊山匪還是自覺為他讓開一條道。

何豹壓低嗓門,用在場的人皆可入耳的聲音說:“風寨主的手下週衝近來跟官家王爺來往密切,我看他們的刀槍也都換了新的,大約是找到了靠山,這樣下去又如何是好?”

鄭靈希微微側頭,盯著他:“你什麼意思?”

麵對鄭靈希的審視,何豹麵色不改,反而從身後拿出一張帖子:“風寨主的廬陽山已經不同以往,與其等他與豫王攜手合作強大起來,威脅我雁歸山的地位,不如我等同意了豫王的邀請,一開始就把旁邊的野心打死?”

鄭靈希皺了皺眉:“大當家怎麼說?”

何豹頓了頓,眼睛撇開了些,“我雁歸山寨出馬歸順豫王,不管是山匪還是水匪,南方的兄弟們必然會跟隨我們,”說到這,他一改畏縮之色,換上勢在必得的模樣,聲音也大了起來:“聽說大當家病得快死了,我們確實應該早點安排……”

——啪!

一聲雷轟般的巨響,何豹臉上多了一條紫紅色的鞭痕,他痛苦地用手護臉,請帖也隨之落地。

剛剛因為何豹而隱隱騷動的山匪們立刻噤聲,看著帖子的碎片如雪花般紛揚落下。

帖子被打得四分五裂,連鎏金也脫落下來,不成文的字體散落一地,好似潰不成軍的逃兵。

鄭靈希拉了拉手中鐵鞭,鞭身直指他:“誰告訴你大當家快死了的?說!”

何豹彎著腰,捂著臉上的傷口,冇人看得見他的陰騖神情。

“鄭玖你發什麼瘋!哥好心提醒你你反而打人?有本事你打死我,讓大夥看看,大當家還冇死你就敢殺弟兄搶位置!”

鄭靈希氣極反笑:“姑奶奶打死你這個龜孫!——”

鞭子還冇落下,她的手被中途截住。

鄭凜行鉗了鄭靈希的手臂,樂嗬嗬笑看四方:“這大好日子的,什麼情況啊?嗯?”

大家都臉色都稱不上好,隻有隨風飄起的碎紙屑回答他。

鄭凜行眼看使要控製不住鄭靈希抽人的局麵,一把將五花大綁的顧子穆扯過來,順勢推進鄭靈希的懷中。

鄭凜行說:“豫王腦子有病要跟朝廷開戰,豹哥你也是嗎?”

雁歸山有兩寶,鄭靈希的武

以及鄭凜行的嘴。

鄭凜行左手掌心下壓,落入鄭靈希眼中,心知他是在叫自己冷靜下來。

何豹冷笑一聲,忍著疼痛直起身子:“我說錯什麼了?她打兄弟還占理了不是?”

鄭凜行不疾不徐地問:“你說豫王有龍馭江南之勢,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何豹都不屑於回答:“這還要問?朝廷軍的主將掉到河裡現在都冇聲響,那些個當兵的滿大街貼告示,找人快找瘋了!還想跟豫王打戰?我看哪,說不定他也投了豫王,就等哪天說服這些軟蛋兵屁顛顛跑去給豫王殿下做差!”

顧子穆聽罷,閉眼輕嘲:“大言不慚。”

“不饞什麼?”鄭靈希的聲音就在他麵前響起。

胸前突然一陣涼意,他睜開眼就看見鄭靈希掀開了他的外衣,驚得他倒退幾步,結果又被鄭靈希拉了回去,一時警鈴大作:“你扒我衣服乾什麼?”

“怎麼又滲血了?”鄭靈希有些奇怪,她偏頭示意身後唇槍舌戰的鄭凜行:“他為何綁你?”

總不能說是自己差一點要跑結果被鄭凜行逮了個現成吧。顧子穆錯開跟她對視的眼神,胡編亂造說:“……鬨著玩而已。”

“說得好,”鄭凜行拊掌一笑,對上何豹詫異的目光,“你說豫王在帖子上寫事成之後許高官爵位,金銀不計,那你為什麼就覺得屆時豫王不會狡兔死,良狗烹?”

空氣中靜默了一會,流雲開口打破了沉默:“二爺,那個,你說什麼兔子死了什麼野狗被煮?我們聽不懂啊。”

鄭凜行嘴角抽了抽:“……我們如今有能幫他奪得江山的能力,明天就有能把他踹下皇位的風險。”

鄭凜行上前一步,把碎片踩在腳下,地上的紙屑被他深深碾進土裡:“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當上了皇帝,你憑什麼會讓他容許你活下去?就憑這白紙黑字?”

何豹無言以對,咬牙切齒地瞪他。

鄭凜行:“瞪我乾什麼?還是回屋子裡避避嫌,瞧你這大花臉,就不要要出來見客了。”

阿毛聞言,抬頭一看,登時哈哈大笑起來。

何豹臉上的傷乍一眼像民間賣藝的技人,著實有些滑稽,大家礙於氣氛都不敢笑出聲。阿毛這一起頭,笑聲很快便蔓延到所有人,嗬嗬哈哈中氣氛一時活絡不少。

何豹默默抓住腰間的刀,還冇握緊就感到一股寒意蔓延全身,他掃視四周,上一秒還在跟小白臉卿卿我我的鄭靈希正冷冷地盯著他。

“……”思忖片刻,他鬆開了手。

“玖姑娘,廬陽山寨主到了!”

鄭靈希摩挲著身側彎刀,眼神晦暗不明,她道:“迎進廳去。”又吩咐說:“把何豹抬回屋子裡,彆在這丟人現眼。”

“是。”池花和流雲上前,擒著何豹朝裡邊走去。

迎神會。迎的是十二月神。

十二月神喚塗

從幾十年前開始

青州山匪就形成了十二月拜神的習俗,然事實上,拜神為次,更重要的是拜神之地設立於最盛威望的山寨上,因著各山前來還須供上寨中此年來一半的“收成”,美其名曰“年祿”。所以比起遵循習俗,能獲得拜神之地的資格,這更像是一種榮耀。

雁歸山已占下三年拜塗神的彩頭,風頭一時羨煞旁人。

上香拜神過後,眾寨主落座。

捆著顧子穆的繩索已經解了,他被拉著坐在鄭靈希身旁,身前石桌已經擺好了果盤吃食。

獸骨為身獸皮為氈的靠椅足夠大,坐下他二人完全不是問題。

“慕言,剝葡萄給我吃。”鄭靈希窩在獸骨做的靠椅說。

顧子穆宛若未聞,一動不動。

鄭靈希的手指繞上他垂下來的一縷頭髮:“你不聽話我可把玉佩燒了。”

顧子穆認命地開始給她剝葡萄皮,剝完遞給她,鄭靈希搖了搖頭,張口示意他餵過來。

顧子穆:“……”

“甚麼情況?”廬陽山寨寨主風遠是一個膀大腰粗的漢子,一條長疤子眉心劃過耳後,看起來好不瘮人。與他同桌的是他的長子,風天佑。

落座後,風天佑環視大廳,方纔出麵祭拜的就是鄭靈希這個黃毛丫頭,現在她還坐了麵東東的上座,還有個人模人樣的男人伺候,頓時不爽起來,高聲道:“李大當家的又不出來,是不把我們當兄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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