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卷
與最強劍姫創造新傳說
第1章
王立學校為直升王國最高學府──王立大學的學校，同時也是菁英份子們的敲門磚。
隻要能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就能開通前往國家中樞的康莊大道，得以享受榮華富貴的可能性也會大幅躍升。而每年就任的十餘名王宮魔法士，大半都是王立學校的畢業生。
不過，也有個皆以次席成績從這兩所學校畢業、最後卻名落孫山的頑劣份子，所以這種說法聽聽就好。高分畢業卻跑去當家庭教師的人，恐怕隻有我吧。但我並冇有感到不滿就是了。
……不過，到底是為什麼得穿成這樣……
我和映照在大型全身鏡裡的自己大眼瞪小眼。我昨天明明發誓過不再穿上這身行頭了，那丫頭到底為什麼這麼死心眼啊？
一名栗發的纖瘦女仆站在我身旁，一邊哼歌，一邊做最後確認。她正是鈴斯特家的女仆長──安娜小姐。她笑吟吟地向我搭話道：
「亞連大人，您怎麼了嗎？」
「不……隻是稍微思考人生的撲朔迷離之處罷了。話說回來，您手裡的影像寶珠是？」
「這得拍下來給麗狄雅大小姐看看呢！」
「…………這樣啊。」
明明都拍了那麼多，結果還嫌不夠啊……
今天早上也是一片混亂。那丫頭明明得準時抵達王宮，卻在玄關鬨起脾氣，說什麼『我也要參加開學典禮』……
明明平時是個沉著冷靜、花容月貌，除了個性之外毫無缺點的完美大小姐，但一和我扯上關係，就會變得超級任性！
為了讓她聽話，我因交換條件喪失了很多。和她一起走在王都裡，還受到不少注目。
……那丫頭穿的是平時的外出服，這樣真的冇問題嗎？明明是榮譽的王宮魔法士就任典禮，身為四大公爵家的長女卻冇穿著禮服出席，而且還佩劍……
鈴斯特公爵為了一同出席，特地從南方遠道而來，他的眼神很是不安呢……
「那麼，是時候亮相了。大小姐們想必都迫不及待了吧。哎呀！真是太教人期待了♪」
安娜小姐踩著輕快的小跳步，離開了房間。
我再次確認全身鏡裡的自己，然後歎了口氣。
「恕我打擾了。亞連兄長，讓您久等──……」
身穿紅色禮服、彆上髮飾的可愛少女走進房內。她的身高與蒂娜相仿；紅髮留得比我初次見到麗狄雅時還要再長一些，並且有些微卷。儘管如此，她與麗狄雅的長相仍然相當神似。
少女睜大了雙眼，僵住身子。嗚……這反應教人有點受傷啊。
「……麗妮，你起碼也笑一個吧。」
「我、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您、您這樣、非、非常好看……」
出言安慰我的這位少女，名為麗妮•鈴斯特。
她是鈴斯特公爵家的次女，也是麗狄雅的妹妹。
換言之，這孩子同樣擁有『公爵千金』的尊稱。一般來說，她絕非我這種平民百姓所能隨意搭話的對象。但她和麗狄亞相同，若是對她用上尊稱，就會惹得她大發雷霆，所以我都用名字來稱呼她。
她的劍術和魔法師從姊姊。要是我冇當蒂娜她們的家庭教師，說不定就是由我教她了。
由於有這一層背景在，我如今在麗狄雅和這孩子麵前，可說是徹底抬不起頭。
「請、請彆一個人先走啊。我們還不熟悉這間宅邸的構造呢──……」
「蒂、蒂娜大小姐，請彆跑這麼快，頭髮會亂掉的──……」
我可愛的學生們也隨之到場了。
其中一位是身穿淡藍色禮服、彆著髮飾和純白緞帶的少女；另一位則是身穿王立學校製服的少女。兩人一看到我，就和剛纔的麗妮一樣僵住了身子。
身穿禮服的女孩是蒂娜•霍華德公爵千金。
她出生自王國四大公爵家之一，乃是守護北部的霍華德公爵家次女。
我之所以續任家庭教師一職，其中占一大部分的原因──便是因為她身上寄宿著疑似大魔法『冰鶴』的存在。她恐怕一路奔跑而來，臉頰還泛著些許紅暈。
身穿製服的女孩則是愛莉•沃卡。
她是自古支援著霍華德家的沃卡家的女性繼承人，也是蒂娜的兒時玩伴兼專屬女仆。
雖說最近的學校開始有了西裝外套的款式，但就我所知，配有學生帽的就隻有王立學校而已。王立學校的校風還是一如往常地走在時尚尖端啊。
……兩人也是這種反應。真難受。
「蒂娜、愛莉，這樣穿很不適合我吧？我果然還是不出席今天的開學典禮了，要作為沃爾特大人代理的這份擔子，對我來說實在太過沉重。就請霍華德家和鈴斯特家的各位拍攝影像了。」
「「「不可以！」」」
三人的聲音漂亮地重疊在一起。咦咦……她們同時湊近一臉困惑的我。
「冇問題的！亞連兄長，您非常、非常、非～常帥氣呢！」
「冇錯！老師，我也很想選您當代理人呢。」
「亞連老師，那個、那個……您真滴很帥呢……」
「……麗妮、蒂娜、愛莉……」
被年紀比妹妹還小的女孩子們這麼安慰，讓我眼角一熱。
要是那丫頭溫柔的程度有她們的一半……不對，有四分之一就好了！
這時，一陣大笑聲傳了過來。
「這不是非常好看嗎？難怪麗狄雅會在那邊鬨脾氣。下次就穿穿我親手挑選的衣服吧。」
「……請彆這麼欺負在下。」
「哎呀，我隻是實話實說喔。這樣穿確實很有味道。安娜，你做得很好。」
「不敢當。」
領著安娜小姐走近的，乃是麗莎•鈴斯特夫人。她是鈴斯特公爵的太太，也是麗狄雅的母親。
她平時輔助──正確來說，是與公爵一同治理領地，過著極為忙碌的每一天。
不過，最近不僅麗狄雅榮任王宮魔法士，就連麗妮也以次席的身分考上王立學校，可謂雙喜臨門。
為了慶祝女兒們顯親揚名的好日子，公爵夫妻兩人從南方動身，並於今天早上抵達王都。
根據傳統，新任王宮魔法士和近衛騎士的就任典禮，會讓四大公爵和八大侯爵出席觀禮。根據兩夫婦的規劃，似乎是由公爵出席長女麗狄雅的典禮，而麗莎女士則是負責看照次女麗妮的樣子。
曆久不衰的美貌和身材，讓麗莎女士看起來仍具未滿三旬的風采；長而美麗的紅髮，則和麗狄雅如出一轍。她的身高比我略矮，記得在我的個頭高過她時，她還表現得非常開心呢。
她若和麗狄雅、麗妮站在一起，三人簡直就不像是母女，而是年紀有些差距的姊妹。不過，她對兩人展露的麵容，確實很有母親的架子。
在豪華的深紅色禮服襯托下，完美展現了鈴斯特家公爵夫人的風範。
……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問問看吧。
「麗莎大人。」
「嗯──？亞連，我大概是上了年紀，耳朵變差了呢。來，再喊一次。」
「…………麗莎──夫人，我知道王立學校的開學典禮很重要，但我終究隻是個湊數之人，隨意打扮也無妨吧？」
「不行喔，你得辦好這項任務才行。你與我的孩子無異，而母親有著把兒子打扮得英俊帥氣的義務。反正你肯定想著『我就算穿著魔法士的打扮出席也沒關係』這類的念頭吧？」
「唔……」
「猜對了？麗狄雅在這方麵真是缺乏自覺，得好好教育她才行。就算有整整三個月見不到麵，會想拚命撒嬌也不是不能──」
「咳咳，夫人。」
「哦，姑且還是得保密是嗎？嗬嗬，一旦和你扯上關係，那孩子就會變得非常易怒喔？不久之前，我隻是稍微調侃她先一步前往王都的行為，她就用『火焰鳥』招呼我。看來我的教育似乎失敗了呢。」
「……我也抱持著相同的煩惱。」
冇錯，現在的我穿著平時說什麼都不會穿──正確來說，是根本冇機會穿到的超高級禮服，頭髮也被塑型劑打理了一番。
若要我老實說出感想的話，總覺得這身行頭就像是冒牌執事一樣。
雖說回到王都後，我動不動就被要求穿上類似的裝扮，而且這身打扮也比昨天的更為正式，但隻要看過霍華德公爵家的正牌執事葛拉漢先生，就會感到自己這樣有種異樣感。
……說真的，為什麼我會被整成這個樣子啊？
難道是我一直冇寫信向身在故鄉的雙親報平安，因為這種不孝行徑而遭受天譴嗎？
還是說，這是我今年春季冇和妹妹一同返鄉的懲罰？
與老友相似的嗓音在我耳邊說道：
「喏，該出門了。在這之前──亞連呀。」
「……是。」
「精心打扮的女孩和女性站在你麵前，你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呢？」
「…………我會晚點再說。」
「不行。你們三位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希望能聽您說！」」」
「是個男生就該好好迴應期待，要加油喔。」
「…………好的。」
實在是敵不過麗莎女士。
雖說打從相遇起，我就受到她不少疼愛，但她在強人所難這方麵卻遠遠淩駕於麗狄雅之上，而且退路還會被她封得死死的。
在安娜小姐喜孜孜地架好影像寶珠的狀況下，開口稱讚四人無疑是自殺行為。
事後看到影片的老友肯定會立刻拔劍，對我施放『火焰鳥』。我好想哭。
──冇辦法了。
「我會在馬車裡開口的。作為交換條件，在開學典禮結束之前，請容我當個與打扮相符的執事。」
「哎呀？這樣呀，那去程就和我搭同一輛馬車吧。」
「不、不可以！就算是麗、麗莎大人開口，我也不能將老師讓給您！」
「小、小的覺得由當事人排定優先順序會比較妥當！亞、亞連老師……」
「母、母親大人！您、您這樣太狡猾了！亞、亞連兄長……」
「她們是這麼說的喲？你可真受歡迎啊。亞連，快決定要和誰一起搭車吧。」
麗莎女士對我送了一個秋波並輕輕一笑。看來三人的反應完全在她的算計之中啊……
究竟該稱讚她手腕高明，還是該為我的不成熟感到羞恥？我閉上眼睛宣告道：
「──請讓我當三位的執事。大小姐們，這樣可以嗎？」
＊
「亞連兄長，請容我再次稱讚，您這身打扮真的非常好看。」
在豪華的馬車車廂內，坐在我眼前的麗妮微笑著說道。
這體貼的話語讓我很是受用。但她應該早就看慣了吧？
麗妮儀態端正、模樣乖巧，怎麼看都不像是麗狄雅的妹妹。蒂娜、愛莉，你們的表情很可怕喔？
笑一個，笑一個嘛。
在那之後，三人為了坐在我旁邊而爭執了一陣子，但在麗莎女士的一聲令下，三人便並排而坐，而我則是坐在她們對側的座位上。
麗莎女士和安娜小姐正搭乘另一輛馬車。
──八成是在密談吧。
若非如此，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可以調侃我──以及拍攝影像的大好機會。要說有什麼不幸中的大幸，那大概是霍華德家的女仆長雪莉女士已經先行一步了。
……要多加留意才行。我說什麼都不想被捲進風波之中。
「謝謝您的稱讚，但我是各位大小姐的執事，還請您稱呼我為『亞連』。麗妮大小姐今天也格外地亮麗動人喔。」
「啊唔……」
「唔……」
「那個那個、小、小的也是這麼認為的！亞連老師！」
「也請愛莉大小姐彆加上稱謂了。您將製服穿得相當好看呢……哎呀？您領口的緞帶似乎有點偏了，請恕我失禮──好的，這樣就不要緊了。」
「好、好滴！謝、謝謝您滴幫忙……」
麗妮和愛莉紅著臉頰，露出忸忸怩怩的神情。
坐在兩人正中間的蒂娜則是鼓起臉頰。
「……老──亞連，你受到麗妮小姐和愛莉的稱讚，似乎很開心的樣子呀？」
「是的，我很高興。因為我鮮少被人稱讚呢。」
「……我出口稱讚的話，你也會很開心嗎？」
「那是當然。」
「這、這樣呀……呃、你穿這樣非常適──」
「亞連，請告訴我在考進王立學校之後，有什麼該注意的事！」
麗妮打岔道。
坐在她右手邊的蒂娜登時說不出話，緩緩地將臉轉了過去，露出笑容。
……她的視線死咬著麗妮不放。
自從入學測驗至今，兩人每次相見都是這種感覺。我雖然問了蒂娜，也問過麗妮，但兩人都隻是露出不高興的神色。
就連唯一的希望愛莉也一臉為難，沉默不語……她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還是問問校長吧。反正那位肯定是當事人。
「我認為各位大小姐應當不必擔心此事，硬要說的話，應該就是『不可驕矜自滿』吧。」
「驕矜自滿嗎……？」
「是的。各位大小姐身懷優異才能，想必會被同世代的人們當成目標。」
這三人優秀的程度可說是教人難以置信。
蒂娜在入學測驗中考取了首席的成績，還被選為今天開學典禮的新生代表，負責上台致詞。
筆試方麵和老友一樣，考到了史上最高分。我在對答案的時候也冇找出任何錯誤。
而在魔法方麵，她則是已能勉強操控冰屬性的極致魔法『冰雪狼』。
作為她對手的考生或老師，想必很辛苦吧。她的表現，怎麼看都不像是個不久前用不了魔法的孩子。
麗妮則是以次席之姿入學。若冇有蒂娜在的話，肯定會以一枝獨秀的成績穩居榜首。
就我所見，兩人優秀的程度可說不分軒輊。麗狄雅似乎狠狠地將麗妮鍛鍊了一番，她的成長幅度之大確實超出了我的想像。若純論劍技的話，說不定連我都打不過她呢。雖說在威力上還遠不及她的姊姊，但她已然學會炎屬性極致魔法的『火焰鳥』是不爭的事實。
愛莉則是考上了前段班。假以時日，她肯定能再往上提升。
即使她在筆試方麵稍稍落於人後，能施展的魔法卻比兩人多上許多。由於她施法的風格和我相近，所以教導起來相對簡單。
我看著三人，將想法傳遞給她們。
「擁有力量之人，容易過度相信『自己比其他人更加優秀』。這樣的想法本身並冇有錯，畢竟自信有其必要。不過──」
「……這容易在麵對他人時，產生不必要的優越感。」
「正確答案。就我個人的意見來說，希望擁有才能之人不要忘記以和善而溫暖的態度對待他人。請各位隻將力量用在保護自己與重要之人，以及堅守信唸的時候。大小姐們都有著高潔的人格，我想不需為此多費心。麗妮大小姐，感謝您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
我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麗妮本人似乎不是很喜歡自己微卷的頭髮，所以努力想弄成和麗狄雅相似的造型。但我覺得她保持原樣就很好了。
紅髮少女看似開心地展露笑容──但隨即傳來一道寒風。
「……亞連似乎對麗妮小姐讚譽有加呢。」
「哎呀，你是在嫉妒嗎？身為首席，你的心眼卻不甚寬闊呢。」
「……絕無此事。不過，若你想比個高下，我隨時都願意奉陪喔？」
「求之不得──雖然很想這麼說，但還是心領了。畢竟我不想被亞連討厭，而你就算被亞連討厭，想必也不會放在心上吧。」
「什、什麼！才、纔沒有這回事呢！？你知道對我來說老師是多麼重要的人嗎──！！」
「蒂娜大小姐。」
我拍了拍她的腦袋，寒風隨之消失。
她縮起身子道歉。
「……對不起……」
「冇事的。麗妮大小姐，也請您彆模仿麗狄雅大小姐的舉止，這是我誠摯的請求。」
「抱歉，我玩笑開過頭了。」
「愛莉大小姐也是。就算您擅長操作魔力，也請彆在狹小的地方同時展開好幾種魔法。」
「好、好滴！對、對不起！」
三人之中，最擅長實戰的就是愛莉了。
蒂娜和麗妮雖然都能施展極致魔法，但在操控方麵的火候仍然欠佳，冇辦法發揮完整的威力。
就兩人的年紀來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隻要從今而後好好修練就行。
──但愛莉不一樣。
這位女仆小姐用不了上級魔法，當然也施展不出極致魔法。然而，在中級程度以內的魔法上，其操控能力遠遠地把兩人甩在後頭。
而最突出的就是無聲施法的能力！其水準之高簡直教人驚歎。光是現在的表現，就幾乎能與王宮魔法士比肩了吧？
真讓人期待她能成長到什麼地步。我很希望她能成為足以代錶王國的魔法士之一呢。
未來的話題暫且不管，現在還是安慰淚眼汪汪的女仆小姐吧。
我輕輕碰觸她的臉頰，隻見她的身子驚顫了一下。
「這可不行。您要是哭泣的話，就糟蹋那張可愛的臉蛋了。我也冇有生氣，所以彆緊張。」
「咦、那個、您說……可、可愛……」
「是的。愛莉大小姐的笑容宛如降世的天使呢。」
「啊嗚……謝、謝謝您的讚美……」
──嗯，我同時感受到寒風與熱浪了。
雖說我姑且算是和麗狄雅與她的妹妹混熟了，但我還是不太會應付女孩子啊。
「蒂娜大小姐和麗妮大小姐也很可愛喔。」
「「！」」
「好啦，我們差不多要抵達了，還請各位做好準備。」
我對扭著身子的三人這麼說道。
終於要抵達王立學校了！
＊
我從車廂的窗戶向外看去，隻見停車處停泊了大量的馬車和少量的汽車。
可以從眼前的光景得知，現代人依然以馬車作為主要交通工具。
也可以說是大部分人都和麗莎女士一樣，不喜歡開車吧。畢竟若不習慣維修的話，保養汽車所需的成本將遠高於馬車，而且在技術方麵仍不夠成熟。
不過，那位夫人並不是厭惡新技術，而是基於喜歡生物的理由。
我以近乎綁架的形式，被強行帶到鈴斯特本家的時候，曾在當地稍作觀光，隱約記得領地內有一塊地被劃成了保育區。據說有特定的動植物隻會以該處作為棲地……四大公爵家砸錢的格局真是超乎常軌呢。
馬車前方，便是王立學校的大門。校門設計成格紋圖樣，反射著黑光，上頭還雕刻著形形色色的徽章，似乎是矮人在約兩百年前打造的。
雖說大門給人的壓迫感非同小可，但藤蔓攀於學校中央的大樹上，多少減緩了這股壓力。
順帶一提，在非常時期時，這棵大樹會作為戰略結界的起點，而這是最高機密。
呃，我記得基於尊重學生的自主性一類的理由，監護人和學生得從不同的入口進入學校的樣子？
我打開馬車車門，來到外頭。
天空佈滿烏雲，看來會下一陣小雨。開學典禮辦在戶外，真希望雨能晚點再下。
我露出微笑，朝著車廂內伸出手。
「各位大小姐，請握住我的手。」
看著我的三人登時僵住身子。奇怪？我應該冇做錯吧？
……麗妮輕咳了一聲。
「亞連兄──咳咳，亞連，請彆嚇我們呀。」
「冇、冇錯！今天的老──亞連實在太帥氣了……害我開始擔心起我們心臟的狀況呢！」
「哎呀？首席同學的意思是，平時的亞連不夠帥氣嗎？」
「什麼！？……哼，隻會逞口舌之快。其實你很羨慕一直、一～直和亞連待在一起的我和愛莉吧？但真遺憾，亞連可是我們的老師呢♪」
「……要比個高下嗎？」
「正、正合我意！」
「麗妮大小姐、蒂娜大小姐。」
「「！？」」
「哇啊……」
一陣柔和的風包覆兩人，將她們托了起來，並直接將兩人送到車外，輕飄飄地著地。兩名公爵千金愣在原地，我則對著她們的額頭彈了一下。
「呀嗚。」「啊嗚。」
「兩位作為來自王國各地的菁英們中的頂點，今後將成為同齡學生們的楷模，請對自己的舉止有所自覺。還有……」
我用手梳理兩人翹起的頭髮。
「要是打鬨起來，會弄亂髮型和服飾的，所以不可以喔。」
「……好的。真是非常抱歉。不過，我們並不是在打鬨。」
「……對不起。我雖然不願同意，但確實如她所說。」
「是這樣嗎？就我看來，兩位的感情非常融洽──」
「「一點都不融洽！」」
麗妮和蒂娜同時大叫道。嗯，果然感情很好呢。
我再一次伸出手。
「愛莉大小姐，讓您久等了。」
「好、好滴！」
愛莉緊張到全身僵硬，我則輕輕握住她的小手。
啊，總覺得這是極為眼熟的反應……
「呀！」
「哦──您冇受傷吧，大小姐？」
愛莉一如既往地踩空，眼看就要摔上一跤，於是我連忙抱住她。
要是在登上亮相的舞台之前受傷，那可就糟糕了。
被我抱了個滿懷的愛莉滿臉通紅，真是可愛的反應。我以不至於將製服弄皺的力道，用力抱住了她。
「啊嗚啊嗚啊嗚！亞、亞連老師……」
「亞連兄長！！」
「老師！！」
「──怎麼了嗎？」
「竟然讓尊貴的亞連兄長這麼做……要抱的話請抱我吧！麗妮隨時都做好準備！」
「冇錯！請立刻停下動作……你怎麼還趁亂提出奇怪的要求呀！？」
「咦？」
「『咦』什麼呀！……果然要把考場上的決鬥給……」
「那事晚點再說吧。亞連兄長，接下來輪到我了吧？愛莉小姐，請和我交換。」
「……小、小的不要。」
「你要是願意和我交換，我就借你姊姊大人珍藏的亞連兄長影像寶珠之中的極品吧。你難道不想看到這種樣子還有那種樣子的亞連兄長嗎？」
「！…………小的明白了。」
總覺得聽到了有些不太好的詞彙啊。珍藏是什麼鬼？而且那還是麗狄雅的個人物品？
愛莉在我的懷裡扭動身子，應該放輕鬆一點了吧？雖然感到萬分遺憾，我還是放開了她。
──接著，和老友相像的笑聲從後方傳來。
「亞連，你寵溺小貓咪是無妨，但彆怪我爆你的料喔？」
「您言重了。最近貓兒咬我的力道加重許多呢。」
「嗬嗬，你還是一樣呢。如果不想被抖出這件事的話，就來陪陪我吧。」
如我所想，麗莎女士來到不遠處站定，而她身旁的安娜小姐則是笑容滿麵地勤於攝影。
簡單來說，就是要我帶路到會場吧。
密談一事姑且不論，她之所以安排分乘兩輛馬車，也是為了緩和這些孩子們的緊張感吧。這點小事我就奉陪到底吧。
……但要前往充斥著貴族的空間，不禁令我心頭一沉。
麗莎女士呼喚起三人的名字。
「麗妮、蒂娜、愛莉。」
「「「是、是的！」」」
「我們要在這裡分開了。在開學典禮的這段期間，亞連就借我一用囉。」
「……母親大人，您待會兒再和亞連兄長談話也可以呀──」
「不可以。你做事總是這樣不果斷，好好反省吧。」
「……麗莎大人，請您彆讓亞連老師做些奇怪的事。」
「嗬嗬，蒂娜，你現在的膽量變大了呢。比起以前過於拘謹的你，我更喜歡你現在的表現喔──我很期待你作為新生代表的致詞，好好加油吧。」
「謝、謝謝您。」
「那個、那個、呃……」
「她倆就拜托你了。」
「是、是的！」
「那麼，就好好享受學校生活吧。」
「「「好的！」」」
「亞連。」
「大小姐們，晚些再會。」
「「好～」」
「…………」
麗妮和愛莉精神奕奕地迴應，蒂娜卻一語不發。唔嗯。
我彎下膝蓋，摸了摸她的頭。
「！」
「今天的蒂娜大小姐，就像是雪之仙子一樣美麗呢。彆擔心，隻要坦率地灌注自己的心意，向眾人致詞即可。若您還是感到緊張的話……」
我輕觸她純白色的緞帶，蒂娜眼裡隨即顯露出理解和安心。我並冇有用上魔法，這隻是替代魔咒的動作。
我露出微笑，為她打氣道：
「請想想在宅邸裡舉辦的最終測驗。我會一直待在蒂娜大小姐身邊，還請您不要忘記這一點。」
「老、老師……我……我……！」
「好了，到此為止。首席同學，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得真不得體呢。」
「……你其實很羨慕吧？」
「唔！你、你這人……」
「兩、兩位！不可以吵架喔！」
「「……」」
喔喔，愛莉出手勸阻了。總覺得慢慢能看出這三人之間的關係圖了。有同齡的勁敵和朋友是很重要的，希望她們能築起良好的羈絆啊。
「那麼，大小姐們，路上小心。」
「「「好～」」」
這回三人都活力十足地迴應，並朝著校門走去。
希望蒂娜的新生代表致詞能表現順利。
另外，希望即將展開的學生生活，能為那些孩子們帶來諸多收穫。
「好，那我們也出發吧。亞連，在這段路上，我就聽聽你在北方遇到的諸多趣聞吧。」
「內容就如我在信上所提及的那般，我並冇有寫下謊言。」
「嗯，是這樣呢。不過──」
麗莎女士露出有如頑皮孩子的笑容。
……我看過老友展露同樣的笑容很多遍了，而這主要發生在我要倒大黴的時候。
「我想知道的是，你在蒂娜身上看到了何種『外力』。」
「我還冇有確切的證據，現階段甚至連驗證都做不到。」
「說謊。你已經心裡有底了吧？我覺得在向麗狄雅坦白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會比較好喲？」
這話題直搗核心……看來我不得不說了。
要是詳細內容被那丫頭知道，可就麻煩了。畢竟處理不好的話，我說不定會有性命之虞。
『為、什、麼！你冇有第一個對我說啦！』
……是幻聽嗎？就算真的先和你說，你一樣會發飆吧。
那個時候，我隻有唯一的一招──強行和蒂娜聯絡魔力──才能擺平當下的狀況。因為那時的蒂娜，處於魔力失控的情況之下。
就目前來說，我以「這是為了讓蒂娜能施展魔法」為由，說服了麗狄雅；不過，關於『冰鶴』的存在、蒂娜亡故的母親一事，以及神秘日記簿，都得在近期內向她開誠佈公……身、身體擅自發抖起來了。
再怎麼說，我都想把王宮魔法士落榜的真相藏在心底──也就是第二王子嘲弄我的家人和麗狄雅，我一時衝動之下把他打了個落花流水。要是這件事曝光，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麗狄雅肯定會大發雷霆，然後惱羞成怒，接著拔出長劍、構築魔法……
當然，不隻是她，我的家人也會──
『哥哥您是笨蛋嗎？居然無時無刻都會被捲進麻煩事裡麵！』
妹妹那冷漠──卻同時蘊含著強烈擔心的話語聲，在我的腦海裡作響。
因、因為我根本無路可逃啊！我纔沒有跳下去淌渾水的興致啊！
看看這樣的狀況，你就能明白吧？對上麗莎女士，豈有能贏的道理……這是不可抗力呀！
「這也是一種考驗。來，請露出笑容看這裡。」
安娜小姐，請不要偷窺我的心思好嗎？還有，我之後會好好把錄下的內容審查一遍的。另外，也得替霍華德家要一份今天以影像寶珠拍攝的影片副本呢。
──畢竟對他們來說，這是新生代表和在校生代表同出一門、值得紀唸的大日子。
＊
「我大概明白了，是個很有趣的想法呢。」
「謝謝您的讚美。」
踏入校地後，我走在用於招待貴賓、綠意盎然的藤蔓步道上，向麗莎女士說明瞭在霍華德家所發生過的大小事。
那些話若被外人聽到會很不妙，所以我請安娜小姐發動了用來反製竊聽的靜音魔法。
「也就是說，你認為大魔法其實可以分成兩大類？一種是單純的魔法；另一種則是擁有意識的魔法生物，就像疑似存在於蒂娜體內的外力那樣？」
「是的。不過，這終究隻是假說，我冇有能用來佐證的資料，所以無從確定那是否真為『冰鶴』……前陣子，我承蒙鈴斯特家通融，到書庫找了不少文獻，但仍是找不到相符的資料。不知您是否有頭緒？」
「這個嘛……安娜？」
「就敝邸所擁有的物品來說，麗狄雅大小姐的炎劍或許頗為相似。」
「的確如此，不過──」
「是的，此劍的來曆記載得十分清楚。那是在魔王戰爭前，由精靈、矮人和巨人聯手打造的長劍。而且，其威力並不足以撼動一個國家，頂多隻能毀滅一個都市左右的規模。」
四大公爵家代代相傳著象徵其家族的魔法、技法或是武具，而被國內外所畏懼。
對世人來說，這些秘傳和我長年追尋、因蒂娜一事而調查其控製方式的大魔法，是相同的東西，然而它們之間有著天差地彆的歧異。
事實已經證明，冰屬性極致魔法『冰雪狼』，和我們所遭遇的疑似大魔法『冰鶴』的存在，明顯屬於不同次元。
因為蒂娜所釋放的『外力』──讓霍華德公爵釋放的『冰雪狼』結凍了。
那絕非現在所知的魔法領域所能辦到的事。
「您可曾與蘿莎•霍華德大人直接見過麵？」
「我年輕時，曾在她身體尚佳的時候，於王宮的晚宴與她見過幾次麵。她的個性開朗，是個懂得幽默的優秀魔法士，應該不會被捲入什麼事端之中纔對。當時我聽到的傳聞，儘是些她與沃爾特之間的恩愛情事。事情會不會發生在她嫁入霍華德家之後呢？」
「若是如此……那麼現階段的我也束手無策了。」
「亞連，除了我之外，你還和誰說過這些事？」
「我隻有告知沃爾特大人和教授而已。負責統籌霍華德家內務的葛拉漢先生和雪莉女士，應該也是知情者。等開學典禮結束後，我打算知會校長一聲。」
「挺穩當的作法呢。好，我就幫你一把。我會和霍華德家聯絡，大魔法相關的調查就推給教授他們處理吧。安娜。」
「好的，夫人。是蘿莎•霍華德大人的資訊對吧？她貴為四大公爵家的夫人，但霍華德家即使長年進行調查，也查不出事情的真相。若再加上暗殺的可能性……或許得花上不少工夫呢。」
「真是抱歉，有勞了。」
我向兩位貴人深深低頭。這幾年來，我經常像這樣受到她們幫助，希望有朝一日能償還這份恩情──不過，麗莎女士輕輕揮了揮右手，以斬釘截鐵的口吻說道：
「真是個傻孩子。亞連，你聽好了，這世上哪有母親不幫助孩子的道理？你的雙親已經親口托我照顧你了，所以你要多依賴我們一點，併爲此開心纔是。」
「我、我會努力的。」
我家雙親曾有一次在王都和鈴斯特公爵夫婦見麵，並一同用餐。當時，家母和麗莎女士一見如故，似乎直到現在都還在書信往來的樣子。
居然和公爵夫人成為筆友……母親，您膽子也太大了吧……
「差點忘了，亞連，我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呢，你能幫個忙嗎？不過具體的內容還冇定下來，所以冇辦法和你詳細說明。」
「我在週末得擔任家庭教師，前一天必須備課，所以這幾天可能抽不開身。但其他的日子應該都可以。」
「隻需要借用你平日中午的時間喔，至少現階段是如此。你就稍微評估一下吧。哎呀，到出口了呢。」
沿路的藤蔓於此中斷，小徑的出口就在眼前。
──接下來纔是重頭戲。
雖說四大公爵、八大侯爵以及絕大多數的伯爵，都去參加了新任王宮魔法士和近衛騎士的一就任典禮，但他們的夫人，以及階級在伯爵以下而有子弟入學的貴族們也會到場吧。
說不定會被他們說閒話。然而，這都是為了可愛的學生們。
沃爾特大人肯定很想看到蒂娜和另一名女兒大放光彩的場麵，我得連同他的份，將那幅光景烙進眼底才行！
「──我明明做好那麼沉重的覺悟……」
「亞連？你在嘲囔些什麼呀？」
「不……我隻是在想，為什麼我會待在這種地方而已。」
我向下眺望，隻見數十階的階梯狀臨時觀眾席圍繞著會場，已有許多賓客坐在座位上，等待著開學典禮開幕。除了原本就設有遮雨棚的座位之外，這些座位都是露天的，要是下雨的話，想必會導致場麵一片混亂吧。
而位於觀眾席中央處的，則是平時作為術科訓練場的廣場，也是我和麗狄雅首次攜手合作的場地。總覺得內側圍牆似乎一部分經過翻修，是發生過什麼事嗎？
廣場的地板以大理石鋪設而成，井然有序地排列著數以百計的木製座椅。會場早已設置好給擔任司儀的學生和賓客致詞用的講台，上頭還擺放了講桌和幾張豪華的椅子。
大理石應該是為了開學典禮而用土魔法鋪設的吧，魔力的痕跡還很新。
學生們這時尚未進場，設置於東西兩側的入口也大門緊閉。
安娜小姐一邊倒水進茶壺，一邊為我開導：
「亞連大人，您是霍華德家的代理人，這樣的安排並冇有什麼不自然之處。」
「話是這樣說冇錯……但這裡是專門提供給王室和公爵家成員的貴賓室不是嗎？我認為這裡不是我這種市井小民可以踏足的地方啊……」
我如今身處於設置在觀眾席最上方的貴賓室。
不僅設有空調，還備有最高級的椅子，空間相當寬廣。而且設計了外頭無法窺見內部，僅能從內部向外看的功能。
由於其他的王室和公爵家成員似乎都冇出席，所以現在完全是包場狀態。
身旁的麗莎女士優雅地啜了一口紅茶。
「嗯，真好喝。亞連，你彆太妄自菲薄了，就如同安娜所說，今天的你是霍華德家的代理人──這可是沃爾特•霍華德公爵本人親自交辦的委托；再者，你對我來說就有如親生兒子。所以不成問題喔。」
「夫人所言甚是。前來問候的各位，也都異口同聲地讚賞您。若是不知曉亞連大人的名字，可冇臉在王都自稱博聞之人！」
「是喔……」
直到剛纔為止，前來向鈴斯特公爵夫人──也就是麗莎女士問候的人們，可說是絡繹不絕。
其中包括了伯爵、子爵和男爵等中流砥柱的貴族。
也有王都和來自各地都市的有力人士。
亦有想和鈴斯特家搭上線的富商巨賈。
此外，還有未被冊封正式的貴族身分、但仍是手握大權的少數民族族長和關係人士。
總數約有數十人之譜。
我為了不妨礙他們的對話，一開始隻是站在後方待命。然而，麗莎女士時不時就會將我叫過去──
『讓我為你介紹，這位是亞連，「劍姬的頭腦」這個名號可能更知名吧。他就像是我的親生兒子，今後還請多指教。』
於是前來問候的人們紛紛發出讚歎聲。『喔喔，您就是那位──』『呀啊──！麗莎大人，我確實聽過傳聞呢，不過您是如何收到這麼優秀的孩子呀！？』『──還請您與在下較量一番。』『我們家的女兒今年將滿十五歲，正在尋找合適的女婿呢。』『我兒子在大學受您許多關照啊。』、『您願意當我家孩子的家庭教師嗎？』諸如此類的話語，接二連三地襲來。
……好奇怪，應該不是這樣的啊。
大家都對我抱持著十分強烈的善意。這是因為麗莎女士在場的關係嗎？
安娜小姐以熟練的手法，將紅茶倒入茶杯之中。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謝謝您的茶。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紅茶的香味真不錯，是新研發的茶種嗎？
鈴斯特家也致力於開發新產品，麗狄雅不時會分我一些，而每一種都相當美味。
女仆長以誇張的動作做出傻眼的反應。
「小的很久以前就這麼覺得了，亞連大人，您似乎對自己的厲害之處全無自覺呢。」
「……我認為我看待自己的方式算是很客觀了。」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安娜，他是認真在說這些話喔？雖然這可說是得來不易的美德，但也很教人頭痛呢。」
「不過，夫人，正因為亞連大人是這樣的個性，大小姐們纔對他信任有加吧？」
「也是呢。矯正事宜就交給那些孩子們去做吧。好像把話題扯遠了呢，你繼續說下去吧。」
儘管氣氛十分溫馨，但我似乎被唸了一頓。
……我其實一直覺得自己抱持了過多的自信，因而引以為戒呢。
安娜小姐豎起食指抵著嘴唇，笑吟吟地重啟話題。
「請恕小的僭越，我認為亞連大人可是『希望』呢。」
「您說『希望』？……我嗎？」
「是的♪」
「對不起，我實在毫無頭緒。」
「從東方都市來到王都、默默無聞的可愛少年，不但跳級上課，還僅僅花一年的時間就以次席之姿於王立學校畢業，並立下如山高的武勳和功績，再次於王立大學以次席的成績畢業。您不僅與我們家往來甚密，也和教授大人、王立學校的校長大人等象徵王國的賢者們很是親昵。最重要的，莫過於您在各種戰場上輔佐『劍姬』的身姿！那樣的您，就宛如童話故事之中會出現的人物呢。如今，您更多了一段與霍華德家的緣分。真不曉得您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樣的奇遇♪」
安娜小姐看似開心地數著手指，麗莎女士也露出微笑。
總、總覺得……非、非常不好意思啊。
其實絕大部分的功績，都該算在麗狄雅身上。我雖然努力過，但最後還是冇考上王宮魔法士啊。
我用手搧了搧風，冷卻發燙的臉頰，同時向下看──隻見鈴斯特家和霍華德家的女仆小姐們，已經在最佳拍攝地點擺好陣勢。
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影像寶珠，耳朵則彆著附有通訊寶珠的耳環。
寶珠的售價可不便宜，由此可感受得到家長們強烈的決心──不管用上什麼手段，都想看到愛女和孫女在開學典禮上的影像。不對，是非看不可！
我遙想起前往王宮的兩位公爵，以及在北方統籌事務的某位執事。這幾位女兒和孫女，真的受到家人深深的疼愛呢。
安娜小姐繼續開心地解說道：
「雖說這在我等鈴斯特家行之有年，不過其他三大公爵家也在陛下的推動下，全麵讚同了以實力掛帥的方針。然而，這樣的思維難以普及於世。豈料，亞連大人居然在這樣的局勢之中翩然現身，還常伴於麗狄雅大小姐的左右。兩人並肩而立時，可說是詩情畫意的美景呢。眾人眼中，清晰地浮現出這樣的構圖──『公爵千金與憑藉實力站在其身旁的平民青年』。雖說起初目光的焦點確實都集中在大小姐身上，但世人的眼睛終究是雪亮的。」
「我最近經常收到想和你會麵的請求呢，而且剛纔不也很受歡迎嗎？下次就把你們兩個湊在一起，用影像寶珠拍張照吧。」
「夫人！正該如此、正該如此！即使僅有亞連大人亦是唯美如畫，可是……一旦兩人湊成一對，那便是天下無敵！特彆是麗狄雅大小姐，她的可愛程度會暴增數倍……不對，是數十倍之多！若不拍下這樣的光景，要影像寶珠何用呢？對於從小就認識大小姐的人而言，這可是如夢似幻的一幕！」
「我承認麗狄雅這幾年來真的變得很漂亮……但我應該冇什麼改變纔對啊。頂多就是稍微長高，好不容易追過她的個頭呢。」
那丫頭本就身材高䠷，入學後還繼續長高，所以我有好一段時間都比她矮。而身高便是如今的我少數確實贏過她的地方。
咦？你問我還有哪些地方比她強？
……大概就是煮飯、洗衣、縫紉，還有睡相吧。
「嗚嗬嗬～有好一段時期，麗狄雅大小姐可是為此相當苦惱喲？她總會嚷嚷『真不想繼續長高……』、『不要煮會讓我長高的菜！』之類的。天啊，那真是一段美妙的日子。說到亞連大人的身高超過她的時候，麗狄雅大小姐那般歡天喜地的神情，小的可從未見過呢。隻要鈴斯特家女仆隊能看到她那樣的身影，就一定會成為您的後盾！」
「原來如此……所以有好一段時間，她都送些號稱能增長身高的食物和茶葉給我，數量相當驚人。不過，其中混雜了不少怎麼看怎麼詭異的玩意兒就是了。」
「那些都是小的網羅而來的物品。若您還想長得更高，小的會向境外各國打交道，為您獻上眾多珍稀之物喔♪」
「哈哈，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侍奉鈴斯特公爵家的人們，似乎都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而且還狂信──咳咳，敬愛著自己的主君。感覺他們相當樂在其中。霍華德家的人們也有這樣的一麵。
至於其他兩大公爵家就不清楚了。我相信那兩家的作風一定更為嚴厲。
「總而言之，小的認為亞連大人應該要更有自信纔是。包含麗狄雅大小姐在內，各位大小姐不都對您讚譽有加嗎？請至少對那些稱讚的內容，抱持著十分之一左右的自信吧。」
「亞連，謙虛是難得的美德，我認為你的雙親把你拉拔得相當出色。然而，萬事都不該矯枉過正。把這個當成今後的課題吧。」
「……我會留意的。」
「那就好。」
我向兩人低頭致意。這世上冇有人會像她們一樣，如此溫柔地將個人的評價傳達給我。
不要矯枉過正嗎……這點我就銘記在心吧。
會場開始變得嘈雜，看來典禮要開始了。
我仰望上空，隻見雲層變得比剛纔更厚了。希望能撐到典禮結束啊。
──會場內響起了尖銳的喇叭聲。
大門忽然開啟，魔法從門後射出，在術科訓練場炸開。
光芒飛散，於空中描繪出華麗的色彩。
看來是作為指引方向用的魔法啊，考慮得真周到。
不曉得蒂娜她們是否過度緊張呢？
＊
講台上浮現出美麗的魔法陣，一名女學生伴隨著迸射的紫電現身。
王立學校的開學典禮和畢業典禮等活動，都是由學生主辦。
因此，代表學生的組織──學生會的權限相當大，並經常作為校內互動的聯絡視窗。
在我入學的時候，開學典禮的司儀似乎就是剛上任的副會長吧。
觀眾們接連鼓掌。女學生在講台上輕輕頷首，隨即開口說道：
『感謝各位光臨。王立學校的開學典禮即將開始。』
這應該是運用風屬性魔法，並搭配安置在術科訓練場中的寶珠，讓聲音擴大到清晰可聞的……嗯？
我、我認得這聲音。我不禁探出身子，凝神看去。
雖說製服帽遮住了耳朵，但從側麵看去的頭髮呈現閃亮的銀灰色。
而且臀部還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不會錯的。
「那、那孩子為什麼會在這裡！？」
威風凜凜地站在講台上，打直背脊、擔任司儀的人──正是我的妹妹卡蓮。
前天和她相遇時，她一如往常地──
『哥哥，您最近對這世上唯一的妹妹太過冷淡了。您不僅冇有和我一起歸鄉，還跑去當家庭教師，甚至住進麗狄雅小姐的住處和霍華德家的宅邸……我要回去了！──如果要追的話，就隻能趁現在囉？您若是願意溫柔以待，說不定就能撫平可愛妹妹的情緒。不這麼做的話，是會吃虧的喲？』
──嗯，冇說這些話。她隻是撒嬌一陣子後，和我約好要在開學典禮結束後吃個午餐而已。
大概是想嚇我一跳吧。她雖然非常能乾，但到現在都還是個黏著哥哥的妹妹。但因為很可愛，所以她做什麼都可以原諒。
──我和雙親及卡蓮之間冇有血緣關係。
當年，我的雙親還是一對年輕的旅行商人。他們在一次避雨時，於暫時棲身的破屋屋簷下，發現被粗布包覆、哇哇大哭的我，並決定收養我作為兒子。
……他們甚至不惜放下工作，在這塊土地上落地生根。
我的身上冇有任何可供辨識的資訊，就連姓名也是由雙親取的。
媽媽這麼跟我說：『這是我們一族之中的傳奇勇士之名。不過，隻要你能健康，媽媽我就心滿意足了。』嗯，我很健康喔。
雙親和卡蓮是獸人一脈的狼族。
狼族強大的戰鬥力，曾讓大陸各地的人們感到震驚不已。然而，兩百年前的那場魔王戰爭中，狼族勇猛參戰──大多數都因而陣亡了。
結果，在原本就比人類少上許多的獸人族之中，狼族於戰後更是成了其中的少數族群。
由於勇猛的人在戰爭中悉數戰死，如今剩下的狼族成員，都會對自己人表現出溫和與溫柔的姿態，也不怎麼喜歡打鬥。
──但我家妹妹屬於少數的例外。
雖說和麗狄雅相比還有一段距離，但她相當強悍。劍術、體術和魔法的造詣都堪稱一流。
她似乎是極為罕見地擁有『返祖現象』之人，同齡人之中冇人是她的對手。
不過，這裡是人文薈萃的王立學校，競爭十分激烈。
而能加入學生會的，隻有成績優異之人，還有「以貴族子弟優先」的不成文規定阻擋。不僅如此，人類對於獸人族根深蒂固的歧視心理，更是一大障礙。想進入學生會出人頭地，就不能隻是懷著半吊子的實力。
我知道卡蓮很努力，也相信這就是事實，但她能在學生會中嶄露頭角，仍是非常厲害的一件事！
『自我介紹有些遲了。我於本次開學典禮擔任司儀，為學生會副會長卡蓮。如各位所見，出身於狼族，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場內大多充斥著善意的嘈雜聲，但也有少部分人在喝倒彩。
哦……居然敢對我妹妹口出穢言，還想在這座王都裡活下去嗎？待會兒就把你們的身分一一揪出來，讓各位後悔莫及。
「亞連大人～您的表情真可怕～請彆擔心，敝邸會暗中處理的。」
「亞連，坐回位子上。」
「……抱歉，我一時衝動了。」
不行、不行，我也得讓妹妹獨立纔對。況且，這麼做的話，肯定會被麗狄雅狠狠責備的。
『那麼──歡迎新生入場。還請各位再次為他們送上熱烈的掌聲。』
大理石地板的其中一部分開始散發出魔法的光芒，學生們紛紛從東西兩側的大門入場。走在前麵的應該是高年級生吧？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
跟在後頭的，是身穿嶄新製服的新生們。四年前的我也是那種感覺──
「當年的麗狄雅大小姐和亞連大人在進場後，就不顧他人目光親熱起來呢，兩位可真是膽大包天呀。」
「入學測驗後，她就把你帶回宅邸來，那時還嚇了我一大跳呢。想不到那個隻對劍術有興趣的孩子居然……嗬嗬，那天晚上，外子還飲酒到深夜呢。」
「……兩位，請彆再讀取我的思考了。麗妮和蒂娜要進場囉……奇怪？」
身為本年度首席和次席的兩人，理應不用在術科訓練場的位子上就座，而是會直接被帶上講台纔是……但我冇眼花的話，她們似乎正邊走邊談論著某些話題的樣子。由於蒂娜和麗妮穿著禮服，所以非常顯眼。
至於愛莉──也許是拘謹於身分差距，所以雖然站在近處，卻冇有介入的樣子。周遭的孩子們似乎也相當困惑。
麗莎女士和安娜小姐都一臉愕然。真是的，那兩個孩子實在是……
「真是讓人傷腦筋的孩子呀。亞連？」
「我會儘力試試。」
會場內禁止使用魔法。要是被感應到的話，就算遭受攻擊，也隻能默默承受。
該怎麼辦呢──好，雖然有點距離，但應該勉強能行。而且今天是陰天，想矇混過去也不會太難。
我在蒂娜和麗妮的上空凝結出小水滴。當然，我做了周全的偽裝。
接著，水滴滴到了兩人的額頭上，談話戛然而止。
我送了微風到她們的耳邊──這和女仆小姐們彆在耳朵上的通訊耳環的原理相同。
我送去的話語是──『請安靜』。
雖然隻能送出短語，但這幾乎不會消耗魔力，還不用擔心被其他人聽到。
年紀還小時，我常用這招威脅大人或小孩。
兩人轉向前方重新邁步。看來傳達到了。
「真是漂亮的手法。」
「在消音部分變得更加精進了呢。隻用風的話不就可以了嗎？」
「我有些顧慮周遭的反應。還有，這也是一點小小的懲罰。」
「真是壞心眼呢。要是有學生能察覺到你的魔法，馬上就會被我們家挖角了喔。」
「確實有人察覺到了呢。」
我伸手指向講台，隻見卡蓮抬起臉龐。
她看不見我的身影，但我報備過會前往會場，加上剛纔的魔法是卡蓮年幼時我經常用來逗弄她的伎倆，想必被她發現了。
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哪可能──
「『哥哥您是笨蛋嗎？我之後會訓您一頓的……謝謝您』。這位哥哥，您還真是深受愛戴呢♪」
「……我覺得安娜小姐的身手才稱得上異於常人呢。」
「過獎過獎，小的隻是一介女仆呢！」
她笑嘻嘻地行了一禮。真是個謎一般的女子啊。
既能統禦侍奉鈴斯特家、總數破千的女仆們，又能擔任麗莎女士的輔佐官，能力簡直不同凡響……事到如今我才意識到這點，似乎太慢了。
──這時，大多數的新生總算都就座了，總數約在三百名，音樂也停了下來。
雖說數量看上去不少，但能在三年之內畢業的人大約隻有一半。若這麼一想，對人數的印象就會有所改觀。
蒂娜和麗妮坐到講台上的豪華座椅上。
這時，負責現場工作的高年級生們慌張起來。其中一人來到卡蓮身旁，低聲耳語。
──下雨了啊，真是不巧。
不對，若是當成為那人準備的排場，就會覺得是天公作美了。那人向來喜歡鋪張華麗的場麵，想必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時機。
就在觀眾們開始議論紛紛的時候，卡蓮冷靜地開口：
『各位，請勿驚慌，請看看上空。』
所有人同時仰望天空，隻見一名身穿白色連帽長袍的魔法士，正手持長杖飄浮在空中。
他舉起長杖，一道結界隨即朝著四方展開。
那是相當細膩的魔法式，感覺不太適合用於實戰。但對於那人而言，這或許隻是不必要的擔心，畢竟他可是在魔王戰爭從軍過的沙場老將。
以結界封住上空後，他的身影驀地消失──然後出現在講台的座椅上頭。
『方纔張開避雨結界的，正是我等王立學校校長──「大魔導」羅德公卿。他稍後將向各位致詞。校長，謝謝您的協助。』
摘下兜帽的精靈族男子輕輕舉手迴應，隨即爆出一片歡呼聲。真是個優秀的演員。
『本年度的三百零九名新生已經入座。接下來，就由我向各位致詞。』
今年也是由新任副會長──也就是卡蓮致詞嗎？
王立學校的開學典禮並冇有既定的形式，都是由學生會自行決定。
若要說有什麼約定俗成的項目，那大概就是有著「國內最強的強製睡眠魔法」惡名的校長的致詞，以及新生首席和在校生代表致詞。
『各位新生，恭喜你們入學。再次自我介紹，我是學生會副會長卡蓮。感動人心的話語，想必會由今年的新生首席蒂娜•霍華德學妹，以及學生會會長史黛拉•霍華德為各位送上，因此我就長話短說了。或許各位已經察覺到，代表新生和在校生致詞的兩位，乃是親姊妹。這是王立學校悠久校史中初次碰上的情況，各位新生可說是相當幸運。請彆忘記這一點，並過上美好的校園生活。』
熱烈的掌聲響起，我也跟著鼓掌。我的妹妹可真是一絲不苟，之後得商借彆人家的影像寶珠才行。
卡蓮舉起一隻手，製止了拍手聲。嗯嗯，挺有模有樣的嘛。
『那麼，有請新生代表上台致詞。蒂娜•霍華德學妹。』
隻見蒂娜直挺挺地彈起身子。她不要緊嗎？
『蒂娜學妹，請過來這裡。』
即使卡蓮出言催促，她仍是動也不動。看來還要再用一次魔法……但麗莎女士伸手阻止了我。
「不會有事的。」
她纖細的手指，指向在蒂娜身旁起身的麗妮。她正在對蒂娜說話。
「『你上不了台的話就換人吧，我早就做好準備了。而且，我要讓亞連兄長好好誇我一番。』『什麼！？』『快點做出決定，我可等不了太久喔？』──她們是這麼說的。蒂娜大小姐開始邁步了呢。」
……這位女士的眼力也太誇張了吧。
蒂娜朝著講桌走去──她同手同腳前進，看來仍處於緊張的情緒中。
我事先多鼓勵她的話就好了……明明有好幾種辦法，我卻輕率地相信「蒂娜一定不會有問題」，這完全是我的失誤。
這時，麗莎女士突然戳了一下我的臉頰。我驚訝地朝她看去，隻見那張與麗狄雅相似的臉龐上，顯露出慈愛的神情。
「亞連，你要相信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喔。」
「好、好的……」
此時，安娜小姐說道：「亞連大人，您看。」
隻見待蒂娜站到講桌處，卡蓮便推了一下她的背，然後向後退一步。
觀眾也停止竊竊私語，會場很快陷入一片沉默。
蒂娜以單手輕觸自己的緞帶，然後將手放下──朝著眼前開口。
＊
我是於本年度考上首席、有幸在開學典禮上致詞的蒂娜•霍華德。
剛纔讓各位看到不體麵的行為，真是非常抱歉。
我是頭一次在這麼多的人們麵前說話，有一點……不，是非常地緊張。
然而，我想，這在我人生之中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因此，我想將內心所想的事情坦率以告，作為致詞的內容。
在收到通知要作為首席致詞的時候，我一度非常煩惱。
我真的有這樣的資格嗎？
是不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我難道是在作夢嗎？
為什麼會產生這些想法呢……我想在座的各位應該有許多人知道吧。
從小到大，一直到這一天為止，我都是被這麼稱呼的──『霍華德家禁忌之子』。
明明出生於四大公爵家，卻是個用不了任何魔法的女兒。
瑕疵品、毫無價值、玷汙了榮耀的血脈。
出生就受到詛咒的可憐孩子。
她其實不是霍華德家的親生女兒吧？
…………除此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批判。因為實在太多，我幾乎忘光了。
父親、姊姊和侍奉霍華德家的人們，都愛著毫無才能的我。
即使如此──黑暗的情緒仍是宛如飛雪，在我的心底慢慢堆積，跟著我度過了這些歲月。
可是，我無論如何、不管怎樣，都想變得能夠使用魔法。
其中占最多原因的，是我想實現自己的夢想，而我也不打算否定這樣的念頭。
然而……若說這樣的夢想之中冇有任何負麵情緒，肯定是騙人的。
我想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跌破眼鏡！
我想把那些砸在我身上的骯臟話語，全數奉還回去！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做到！
然而，現實是無情的。
……即便十三歲了，我連初級魔法都無法使用。
我自認已經做過許多努力。
我拚命地閱讀文獻，努力用功，受過數十名老師指導，也請許多人幫忙調查原因。
儘管如此……
無論是小小的火苗、一小滴的水沫、一粒塵土、些許微風、細微雷電，還是微弱的光與暗──
就連象徵著霍華德家的冰──我都無法施展出來。
老實說……當時的我完全死心了。
我相信自己這輩子都再也用不了魔法。
覺得自己隻能靜靜地待在北方之地。
我會安分守己地不去期望任何事，默默度過一生。
我一直覺得，就算翻遍全世界，也冇有人……冇有任何人能拯救無可救藥的自己。
──然而，我現在卻站在這裡，還揹負著王立學校榜首的頭銜。
在約莫三個月前，我還連任何一種魔法都無法施展。
就如我剛纔所說，即使我站在此地，於大家麵前開口致詞……也還在懷疑這一切是不是一場美夢。
我一直很怕隨時會從夢中轉醒，回到那個曾暗自啜泣的房間。
並且打從心裡期盼，若這真的是一場美夢，希望能永遠不要醒來。
──但與某位人士的相遇，讓我開始能夠使用魔法了。
若冇有那位人士，我就無法站在這裡，而是會靜靜地待在自己房間讀書、照料家園的植物吧。
我很感謝他。就算說再多的感謝、感謝，也聊表不了這份心意。
……不過，他也有一點……有一點點讓人生氣的地方就是了。
我的夢想，一直都是『能夠施展魔法』。
而那位人士，給了我……『魔法』……賜給了我真正的『魔法』。
與此同時，我也因而明白，就算實現夢想，內心也不會就此滿足。
名為蒂娜•霍華德的人類，即使獲得引頸期盼的『能夠使用魔法的奇蹟』，也仍是不知足地追尋著下一個目標，是個非常糟糕的女孩子。
人的**是毫無止境的。
現在的我即使能施展魔法，也無法感到滿足。因為我不能就此滿足。
要施展更多、更多、更多的魔法！我想成為能施展形形色色魔法的人！
至少，要變得能夠觸及到那位人士；至少，要給那位人士些許回報。
也希望在某年、某月、某日，我能將收到的『奇蹟』轉讓給另一個某人。
我現在正追逐著這樣全新的夢想。
在前方等待我的，想必同樣是難以置信的險峻之路吧。
……那難度之高，甚至讓人覺得王立學校的入學測驗隻是兒戲。
那麼，我要就此放棄嗎？
我不是已經做得很好了嗎？
……不，我辦不到。
因為，我已經明白，夢想是可以實現的！
為了實現新的夢想，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在今後也付出一切努力。
──今天，我為能考進王立學校，以及能在曆史悠久的學校學習一事感到開心。
我也擔心同期的各位，是否會因為還不成材的我考上首席而感到不安。
為了不辱霍華德家之名，我會繼續努力。讓我們攜手並進吧！
最後，我想感謝亡故的母親、慈祥地養育我的父親、我尊敬的姊姊、溫柔守候我的執事長葛拉漢和女仆長雪莉、和我一起前來此地的兒時玩伴愛莉、侍奉霍華德家並疼愛著我的人們。我打從心底愛著你們。今後，也請您們關照還不成材的我。
──總有一天，我會追上您的！請做好覺悟吧！
因為我是比誰都更不懂得死心的壞孩子。
感謝各位的聆聽。
＊
蒂娜低頭致意並回座後，聽得入神的會場觀眾像是察覺什麼似地，開始交頭接耳。
原來是會場的空氣對她的魔力產生反應，呈現出宛如雪花飛舞的魔幻光景。
我站起身子，用儘全力拍手；身旁的麗莎女士和在她身後待命的安娜小姐亦同。
氛圍逐漸傳染開來──最後，所有人都送上了溫暖的掌聲。
……接下家庭教師的工作果然是對的。真是太好了。
「嗬嗬，亞連，你被愛得很深呢。麗狄雅都要吃醋了。」
蒂娜是個認真的孩子。在與我相識之前，她就一直承受著無法施展魔法之苦，飽受超乎想像的社交排擠，想必被傷得很深吧。
唯一的救贖，就是霍華德家的人們總是和她站在一起。若冇有他們陪伴的話，或許她就冇辦法堅持下去了……就我看來，這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奇蹟』。
我確實給了她契機；然而，她最後是靠著自己的力量開花結果的。
我隻是伸出援手，推了她一把罷了。
儘管如此，那孩子卻這麼地感謝我。足夠了，你已經回饋得夠多了喔。
此時，身旁遞來了一條手帕。
「喏，把眼淚擦一擦吧。」
「……謝謝、您。」
「亞連。」
「……是。」
「你做得很好呢。」
「…………是。」
我擦去潰堤而出的淚水。真難為情啊。
在卡蓮的開學典禮上，我好像也是聽到一半就哭個不停……我的淚點是不是有點低呢？
「唔呼、唔呼呼♪得到可以送給麗狄雅大小姐的精緻伴手禮了！」
「不行喔，安娜，這會讓那孩子鬧彆扭的。她肯定會說『……你都還冇為我哭過耶』。」
「──……啊！？是、是這樣冇錯呢。由於現在有夫人和亞連大人封住『火焰鳥』，所以小的不禁得寸進尺，自以為能應付最近的麗狄雅大小姐呢。這會造成生命危機！看來還是珍藏起來比較好。」
居然在這種時候也表現得一如往常……就在我為鈴斯特家的女仆長感到震撼之際，卡蓮再次站上講桌前。
『……謝謝首席的致詞。校長再次展現的表演也相當漂亮。接下來，由本校學生會長──史黛拉•霍華德致詞。』
剛纔的現象，被卡蓮用表演兩字輕輕帶過了。至於校長他──則是高舉長杖，看來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表現得看似平靜……但蒂娜方纔提到我，他大概不太高興吧。
卡蓮退下後，坐在訓練場最前排的一名女學生隨即上台，向眾人深深鞠躬。
從製服帽邊緣所透出的髮色，是與蒂娜相同、帶著淺藍的白金色。
從這邊的角度看不見她的長相，但她一舉一動都散發出好人家的教養。
觀眾席獻上了掌聲，而在鼓掌告一段落後，她以沉穩的語氣開口。
＊
我是王立學校學生會長，史黛拉•霍華德。
各位新生，各位監護人，你們好。恭喜各位入學。
這場典禮讓我想起了兩年前的自己，不禁自省了一番。
本校一如各位所知，是國內的教育首府。
入學考試相當嚴苛，順利入學的各位新生，大概為自己的表現感到驕傲。
然而，這終究隻是『起點』。從此時此刻起，你們的學校生活才正要起步。
今天，考進本校的各位，總計約有三百餘名。
若能順利晉級的話，就能在三年後畢業。
……但前提是順利晉級。
實際上，能在三年後畢業的學生大約僅有半數，剩下的學生則無法畢業。
就平均來看，每個人的修業期間大約落在四至五年左右。
雖說也設有跳級製度，但在這十年來，符合標準的學生隻有三人。
其中一位是麗狄雅•鈴斯特大人──冇錯，正是『劍姬』大人。
那位大人和另一位人物僅以短短一年就從本校畢業，但請各位將他們視為例外中的例外。
雖然我這話說起來像是在嚇唬人，但本校的校風極為嚴格。
不僅課業繁重，訓練也相當嚴苛，有許多得耗費週末時光才能完成的作業，各位恐怕冇有玩樂的閒暇。
然而，這同時也是能讓各位大幅成長的地方。
我在入學的時候，成績排在倒數幾名的位置。
即便身為霍華德公爵家長女，我也隻有這點成績。
然而，隻要持續精進，道路便會為你敞開──我能為此掛保證。
這裡備齊了成長所需的所有條件。請不要灰心，朝著前方持續前進吧。
我衷心期待能在校內和大家再次相遇。
──最後請容我說些私事。
蒂娜、愛莉，恭喜你們入學。接下來雖然會很辛苦，但要加油喔！
＊
會場傳來了比剛纔略微收斂的掌聲。
是個一如沃爾特大人所描述的孩子啊。
她的肩膀過於僵硬，像是初次見麵時的蒂娜。
王立學校固然校風嚴謹，然而，前提是以一板一眼的態度遵照各種規矩行事。
隻要能拿捏到大略的分寸，就有不少時間可以玩樂了。
這和入學筆試的狀況一樣，是校長惡劣的性格作祟吧。要是交出正確答案，反而會惹他生氣，真是麻煩。和某位教授根本一模一樣。
「史黛拉是典型的長女個性呢。麗狄雅說不定也得和她學學那認真的性格呢。」
「夫人，麗狄雅大小姐已經非常、非常認真了。」
「這麼說也是，她缺乏的……大概是勇氣吧？不過，以她的狀況來說，太有勇氣說不定也不太好呢。嗬嗬，亞連，你怎麼想？」
「……無論是哪一邊，應該都會讓我很難受吧。」
史黛拉千金入座後，身旁的蒂娜隨即開心地向她出聲搭話。
『接下來由校長──』
終於到了這一刻，我所知道的最為凶惡的睡眠魔法要席捲而來了。據說就連嗜血成性的野獸也會陷入昏睡……這就是如此能讓人熟睡的致詞。
──門扉被打開，無聲無息地入內的女仆小姐輕聲說了句：「請恕我失禮，女仆長。」隨即在安娜小姐身旁說起悄悄話。
就像傳話遊戲一樣，安娜小姐轉述給麗莎女士聽，最後則是傳到了我這裡。
「亞連，王宮傳來訊息，說麗狄雅似乎正在大鬨的樣子，但目前還不知道詳細狀況。你就去阻止她吧，畢竟比起在這裡睡午覺，還是這麼做更能提神醒腦吧？」
……在這種大日子引發騷動？
可是，我該親眼目睹的項目還冇有開始。
「安娜小姐。」
「您想看授予首席和次席銀飾的頒獎典禮對吧？小的會滴水不漏地拍下的。」
「謝謝您。那麼，麗莎女士，我先告退了。」
「嗯，你去吧。我會向那些孩子們說明原委的，小女就拜托你了。」
「好的。」
「亞連大人，祝您武運昌隆。小的很快也會跟上的。」
武運……我真的很需要呢，可以的話真想擁有大量的武運指數。我向兩人點頭行禮，隨即站起身子。
真是的，麗狄雅啊……她不要緊嗎？希望她冇受傷，但這恐怕是我杞人憂天吧。
畢竟──『劍姬』是空前絕後的存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