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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微風不燥，午後的陽光明媚而溫暖。風吹過樹梢，枝葉沙沙作響。一個人倚靠在醫院外的長椅上，聽著被嘈雜的鳴笛聲全全掩蓋住的細小的聲音。

她仰著頭麵朝西，正好被太陽照個滿懷。頭髮一縷縷蹭到臉上，一隻纖細的手遮住上半張臉，她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過了好一會兒，手放下來，她伸了個懶腰。一雙朦朧的眼睛眯著，風吹亂她的頭髮，為乾淨的臉上增添了幾分糙感。

她拿過旁邊精緻的果籃，隨意翻動兩下，挑挑揀揀，拿出了一個橘子。

白皙精瘦的手指撥開橘子，慢條斯理的把上麵繁雜的白絲一一揪掉。她坐的很直，突然察覺什麼側過頭一瞥。一個身著乾練西裝的男人正看著她。

真是巧了，這人剛把她趕出來就在這又碰上了，前後隔了不到半個小時。

她正咬著一瓣橘子，兩人就這麼隔著兩米遠大眼瞪小眼。她在注視下把那瓣橘子吃進肚子裡。她可記得，剛纔那李夫人一聲令下，“把她趕出去！”這位保鏢大叔一開始還隻是推推搡搡，後來直接把她拎出去了，那可真是叫一個儘職儘責。

不過沒關係，她從小到大聽過最多的話就是你要大方得體，她也確實長成了他們期望的樣子，雖然大多都在裝模作樣。

她從容的伸手又拿出一個橘子，“吃嗎？”

那人擺了擺手，一臉鄭重，“程小姐，先生是不會見您的。真的，彆再來了。”

看得出來，這人是誠心勸她。許是看她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成天在這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看她可憐吧。

她揚起下巴，脖頸纖細，樹葉的剪影落在她臉上，像是一幅畫卷。那雙眼睛明亮璀璨，淩亂的頭髮也遮不住她明媚的笑臉。

她嗓音清亮，“謝謝。”

到底是程家的千金。

她起身走的乾脆。大街上人來人往，她一個人拎著個果籃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著，不過果籃實在太沉了，她挑了個橘子拿走，其餘的都給了路邊的一個大爺。

旁邊的路上車輛飛速行駛，嗖嗖幾聲，一個挨著一個，快的隻剩道殘影。

“程夜希——”

她猛然頓住腳。聲音出現的那一刻，她從容不迫的表情破裂，轉過頭，他就這樣突然出現在這條不算繁榮的街道，出現在她麵前。

程夜希不想追究原因，隻想重於眼前。她的眉眼沾上一抹欣喜，一點盈盈笑意在眼底盪開，“這麼巧呀。”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他坐在車裡，落日餘暉照在他臉上，哪都亮著，連髮絲都泛著光，唯獨那一雙眼睛陰沉，像無邊的黑夜。

“回去嗎？”他問。

程夜希愣了愣，輕笑一下，隨即轉回身繼續朝前走，她灑脫地揚起手擺了擺，尾音拉的很長，“不回——”

冇過兩秒，嗖的一聲，那輛車駛過。

程夜希的目光追著車尾，不過很快就看不見了。下午的光太刺眼了，她閉上眼睛站了會兒，然後，繼續往前走。

程夜希踏上天橋，橋上冇有遮擋物光更強烈，照得人思緒混亂，風很大，大到一下就把她吹回了那天下午——

“程夜希，數學卷子冇拿。”

她一條腿剛邁出門檻，一頭長髮紮成利落的馬尾辮，隨著她猛然回身的動作柔順的髮絲甩到那張乾淨的臉上。

她臉上閃過意外的表情，然後自然道：“哎呀，我忘了，你幫我拿一下。”說完一手抓緊比平時輕了許多的書包，抬腳就跑。

烏泱泱一大片學生一起湧出來，還好程夜希比較瘦，擠在人群裡，有空就鑽。一路上還算順利。她跑的很快，一馬當先衝到校門口，一看，豁！門口的冰激淩販賣機前已經排了幾個人了。程夜希連忙去排隊，還好人不多。

程夜希買了兩盒，每盒三顆球。她站在路邊踮著腳往校門口看。出來的人統一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白色T恤。

還好他個子高，好找。

“遲北！”

可能是跑得太快被晃鬆了，她的馬尾辮有些歪，兩隻袖子竄到手臂上變得長短不一。

她還是笑著，不同於平時打鬨的那種大笑，隻是淺淺的從嘴角和眼睛裡流露出來，可能連她自己都冇有注意到。

遲北走了過來，“還記得？”聲音冷冽，提醒她，“領子歪了。”

說完他自然的接過程夜希手上的東西。

“差點就忘了。”程夜希簡單整理了一下，“好了嗎？”

遲北點了下頭，涼感從手心開始蔓延，原本溫和的午後莫名變得炎熱，顯得他更加急需這一份心意。他抬起眼皮，看著她，又撇開眼，滿不在意的說：“忘了就忘了。”

“不行，”她毅然決然的拒絕這種結果，程夜希的下巴揚起一點，“早上答應你了。”

他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走吧。”

兩人並排走，程夜希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雪糕，“卷子你拿了嗎？”

“冇拿。”

程夜希看著他眨了眨眼，“我又想起來我語文書也冇拿，你帶上了嗎？”

遲北搖頭，“冇有。”

她又想了想，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說了，“嗯，還有英語習題冊……”

他挑了下眉，“冇看見。”

程夜希看著他背後的大書包明知故問，“你什麼都冇拿書包這麼沉，裝什麼了？”

遲北表情紋絲不動，“你消失的腦子。”

程夜希雙手抱在身前，不滿的嘖了一聲，“你找到的是假的，真的在我自己這。”她湊過來一隻手擋著半張臉，故作高深，“偷偷告訴你吧，那個是我的誘餌。”

遲北一聳肩，“那你這個誘餌夠失敗的。”

“很成功啊。”她伸手拍了拍遲北的書包，一副嘚瑟樣。

“……”

兩人進了一棟樓，程夜希走向0701，遲北走向0702。程夜希磨蹭半天，等身後傳來一聲“滴”，她扭頭看了一眼才進屋。

今天考試放學比平時早，她一進屋便聞到了飯香味，快走了幾步，“媽？”

一進屋看到自己媽程夜希還挺意外的，這也不怪她，這一個月父母在家讓她碰上還是頭一回。聽說公司在忙一個大項目，是和政府相關的，倆人忙的腳不沾地，估計這會是剛從哪個談判桌上下來。

廚房裡的女人聞聲回頭，她長髮隨意挽起，帶著一副珍珠耳環。此刻隻是繫著圍裙做飯，舉手投足間都透著雅緻，四十歲的年紀在她身上也隻不過讓她看起來更加沉穩。

她眉眼柔和，聲音帶有一股親和力，“今天這麼早放學？”

程夜希點頭笑道：“今天考試。你們今天不忙啊？”

程母點了下頭，嘴角帶笑，手握菜刀利落的切菜，“今天冇什麼事，我還特意提前回來一會兒，冇想到你這麼早回來。餓不餓？”

程夜希倒了杯水，“不餓。媽，我上樓換個衣服。”

程母柔聲道：“好，你回房間躺會吧，考一天試，好好歇歇。”

“不累，我一會就下來。”

程夜希剛要上樓，突然，一道門鈴響起。

“這麼快就來了。”她嘟囔了句，冇看顯示器就開了門。

帶笑的臉僵住，心頭的竊喜一概消失，大腦一時反應不過來，隻得呆愣的看著眼前的情況。

門口是一群穿著製服的警察，為首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身後有兩位女警，電梯口還站了兩位男警。

“……您好。”

為首的男人顯然不願意理她，示意一旁的女警問話。女警立刻領會先是點了下頭然後走上前來問道：“這是程啟川家吧？”

程夜希點頭道：“是。”

“小希，是小北來了嗎？”程母在廚房做飯聽不清聲音隻能聽到有人說話。麵前的女警抬高了聲音：“警察！調查一些事情。”

程母這下聽清了連忙關了火脫掉了圍裙走到門口。女警出示了下證件。程母微微頷首，並將程夜希拽到身後道：“請問有什麼事？”

女警道：“程啟川涉嫌以非法手段挪用公款，和故意傷人罪，目前已有明確證據，有些事情還要具體瞭解一下。”

程母聽後淡定自若，笑容得體，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這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們會配合調查的，請進。”

為首的警察再次給出指示，女警心領神會，道：“二位需要分開問話。”

程夜希被帶到書房，她看著很鎮定，規矩的坐著。錄音設備打開，警察開始詢問，

“最近家裡來都有什麼人來過？一個月內。”

程夜希好好回憶一下最近發生的事，不過最近過得很平靜實在想不出什麼特彆的事，“我家鄰居每天都來，因為我們一起上學。還有一個家政阿姨，每週六上午來。”

警察盯著她，將她所有的動作都看在眼裡，“還有嗎？”

她謹慎道：“應該冇有了。門口的監控都可以查到。”

警察不斷觀察她的表情，然後拿出一張照片放在她麵前，“認識這個人嗎？”

照片上是一個男人，寸頭，很瘦看著像三四十歲的樣子。程夜希仔細看了看，最後搖了搖頭。

隨後警察又拿出一張照片，“這個總認識吧。”

這個她可認識，程夜希點了點頭。

李鬆江，衡天建築公司的董事長。和她父親是至交好友。有一年兩家約了一個飯局，李鬆江有個不省心兒子叫李嶼，比程夜希大三歲，李鬆江還有意要讓兩人相處相處，不過讓程母以學業為重拒絕了。

“他和程啟川關係怎麼樣？”

程夜希想了想，

“還不錯吧。我平時都在上學，不太瞭解這些，”

警察相互對視兩眼，審視的目光再次看向程夜希，“還不錯？”

看樣子他們對這句話絲毫不認可，程夜希不明所以，“有什麼問題嗎？”

他表情沉重，似乎也是不解的，

“既然不錯，那你父親為什麼要殺他呢？”

程夜希表情凝滯，有些聽不懂這話，“什麼？”

她收到的隻有那種極其平靜的目光，頓時看得程夜希毛骨悚然，她隻是睜大眼睛，胸口明顯的起伏兩下後便又鎮定下來，“這不可能。”

“請問是誰報的案？又有什麼證據。”

“今天上午李鬆江報的案。”

“四月十二號，也就是昨天，晚上十點半左右李鬆江遭遇襲擊，傷的很重，幸好……”

砰砰砰！

突然門被敲響，一個警察走了進來，朝屋內看了一圈，沉聲道：“程啟川認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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