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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燕見他總感覺有些不同,麵容依然年輕,卻冇有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反而像是一柄千錘百鍊,刃鋒犀利的寶劍。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她悄悄抬了抬眼,不動聲色的瞧著他。
身邊冇有侍衛,像是剛回宮,**靴子還沾著泥粉。
顧岫輕輕頷首,便打算越過她。
“殿下可是外出遊玩了?”她本該退到一旁,弓腰靜待顧岫遠去,可她不受控製的想要搏一搏。
“嗯。杜小姐怎會在這裡?”顧岫見她欲言又止,便想探探她目的。
“近些日子夜裡總是夢見山茶花,夢裡有人與我獻詩,偶爾想來竟覺得十分真實。”她聲音低了一些,像吞山穀裡傳來的風聲,“今日途經雲光殿,聞著花香,居然挪不動腿了。”
顧岫愛山茶,時常以山茶賦詩作詞,並非秘密,話已言明,他應該有興趣纔是。
“你隨我來。”顧岫率先抬步。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雲光殿。
她已有許久不曾踏足此地,禁不住朝四處多看了幾眼。
橫梁雕欄,翡翠樓閣,珍寶屏風,壁畫流金。
大殿中擺放的狻猊白瓷香爐,鏤空的爐鼎冒著一陣陣青煙。
擺設裝潢如記憶中一般無二,她情不自禁探頭朝山茶園望去。
“臣女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求殿下與臣女一同前往山茶園觀賞?”她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似生怕觸及他的逆鱗,偏是一副小可憐的模樣,最易讓人放下戒備。
“可是起了詩興?”
他毫不留情麵得戳中杜清燕的心思,惹得她雙頰發燙。玉京女子大多對他瞭解,也時常使這樣的小伎倆。
一息後,她恢複鎮定,“怎敢在殿下麵前獻醜。”
“張英,帶杜小姐去山茶園賞花。”說完,他便轉身走進內殿,甚至連給個表情都是奢侈。
上輩子他忠誠的像隻狗,甚至在自己麵前搖尾乞憐,她何曾遭遇過冷待。
記憶在腦海交錯,像漲潮了一般擠壓在她胸腔,抬腿裙襬拂風,她追了上去,“臣女鬥膽,有重要的事告知殿下,還請殿下移步。”
顧岫聞言,眉眼微微一提,眸光透著兩分深沉,“既然如此,便隨孤來吧。”
兩人踏步而出,光線驟亮,玉階如洗,繞過曲徑幽草,花木扶疏,廊下綠茵綴紅,依然蔥鬱。
“依臣女拙見,山茶更適合花中之王的美稱。”她試圖尋找到共鳴,後將她心中所思娓娓道出。
“百花齊放各展其美,為何非要分個高下。”
兩人的目光雖然停在一處,心境卻大為不同。
“臣女眼界低,讓殿下見笑了。”她垂首,被顧岫的氣勢壓得直不起腰來。
她渴望回到從前,能與他不分身份等級的嬉鬨,聽他溫聲細語的輕哄自己。
顧岫朝前走了兩步,語氣幽涼,“天圓地方,不過都是微末塵埃罷了。”
她很敏銳,迅速調整狀態,成了一株在風雨中飄搖的解語花,“強如殿下,也會有無可奈何嗎?”
他哼哧一笑,“無可奈何,乃是人生常態,幾人能一世清歡?”
杜清燕本想與以此為由與他持續深交,可他健步如飛,似乎並不願意多說,便悻悻然收了嘴。
走到憑欄處,他迎風而立,餘光斜了杜清燕一眼,“杜小姐要與孤說什麼?”
“有許多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從他們相識?還是從他們成婚那日往下說呢?似乎都不適合……
他攢了攢眉,“想清楚再說吧,孤還有事便不奉陪了。”
杜清燕一急,脫口而出,“六郎!”
顧岫定定的看著她,眼神是滿是鋒芒,看的杜清燕心裡發毛。
顧岫輕撫衣襟,帶著鄙夷的口吻道,“杜小姐何以為如此稱呼孤?能這樣喚孤的隻有阿滿一人,杜小姐乃玉京貴女楷模,不會動了入室為妾的念頭吧。”
“臣女並無此意。”杜清燕倉皇跪下。“旁人都說殿下待阿滿情真意切,愛意或許能矇蔽雙眼,可殿下這段時日當真一無所察?”
“你想說什麼?”他言語間是拒人於千裡之的冰冷,將她從陽春三月,帶到了隆冬時節。
話到此處便該歇止,若再繼續說下去,越發的僭越,會惹來滔天怒火。
“臣女多言冒犯,請殿下責罰。”
她準備了許多詩詞,打算吟詩吐意,如今她隻能走到這一步了。
不管如何,她今日奇怪的舉動,多少會在顧岫心中留下痕跡。他本是聰明人,隻要細細觀察必定能發現不同之處。
月上樓閣,清輝如水。
一道人影在月色下徘徊,須臾過後他將一封用紅色綢緞包裹的信遞給了前來接應的小廝。
紙上畫了一對銀鏨金簪,紙上的字跡似拓印一般,十分的工整。
煙雨細訴思紛紛,
滿懷情意似雲翳。
煙消雲散望不儘,
滿眸星光夢迢迢。
這是樓滿煙生母生前最愛的詩,以是她名字的由來。
收到同樣古怪信件的除了樓少懷,還有趙氏。
趙氏展信十分惱火,“此人存的什麼心思?為何要將你與姐姐的定情詩,拓給我?”
莫非是趙芷柔的舊相識,存了膈應她的心思?可她自己又圖什麼
在趙家時她便仰人鼻息,如今成了樓家正夫人,依然活在她的陰影之中。
此事算是觸到趙氏逆鱗,表情一度猙獰。
“蠢貨!”樓少懷坐在圈椅上,一臉陰鷙,他手中還捏著那封信,目光卻若有似無的看著信封那對簪,這才恍惚自己已記不清趙芷柔的模樣。
趙氏猛地一顫,委屈道,“老爺可是覺得我不尊長幼?”
樓少懷冷哼一聲,臉上橫肉跟著抖了抖,“婦人之見。你覺得這封信是在緬懷趙氏?還是在挑撥關係?”
趙氏嬌哼,“我不過是個婦人,隻曉得守自己眼前的一方之地,如何有你看得長遠。”
弦外之音,樓少懷花花腸子太多,不及她心細如塵,更不及自己念家。
樓少懷沉吟片刻,“此事莫要聲張,日後若再有人送信來,定要告知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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