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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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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邃回到家,家裏隻有露姨在做飯。

“陸商去哪兒了?”

露姨也覺得奇怪,“不知道呢,我進屋的時候就冇看見人。”

他今天要回來,陸商是知道的,按照以往的習慣,一般都會在家裏等他,黎邃看了眼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色,不由擔心起陸商的眼睛,忙給他打電話。

拿出手機才發現關了機,他一路上心事重,忙亂中把開機這事兒給忘了,結果剛打開就收到了一個未接來電提醒,正是陸商的分機打來的,時間在兩小時前,那時他還在飛機上。

趕緊回過去,那頭嘟了一聲就接通了,黎邃忙問:“你出門去了嗎?”

陸商聽見他的聲音,似乎是鬆了口氣,“我在環城路的丁字路口。”

黎邃聽出他氣息不太對,一邊問一邊往外走,“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看不清,車冇法開回去。”

黎邃一聽,心裏就是一沉。

緊趕慢趕到了環城路,果不其然就看見一輛車停在路邊,兩個輪子已經碾上了綠化帶,黎邃忙過去敲車門,陸商閉眼靠在車座上,聽見聲音偏過頭來,手放在車鎖上猶豫了一會兒,冇有開,顯然不太確定。

黎邃想起他看不見,忙拿出備用鑰匙開了門,把人轉過來仔仔細細地檢查,“傷著冇?”

“冇有,”陸商摸索著握上他的手,“冇撞到。”

黎邃摸到他手腳冰涼,肌肉緊繃,顯然一個人在車裏待了很長時間,不由泛起一陣心疼,本來他是準備了些問題想套陸商的話,可見到這樣的他,他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冇事就好。”他緊緊抱上去。

黎邃把陸商小心地移到副駕駛,自己把車倒出來,開到馬路上去。路上他問了細節才知道,原來陸商今天是去公司簽字,結果回來的路上眼睛出了狀況,隻好趕緊把車停在了路邊。他太久冇出門,手機也忘了帶,好在車子內建siri和移動分機,回想許久,隻記起黎邃的號碼,於是摸索著給黎邃打了個電話,結果他那時在飛機上冇有接到。

黎邃聽完,心裏直泛酸,他隻要想到陸商就這麽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無助地等著他來,他就覺得渾身都難受得不行。

“我要是不來找你,你要一個人等到天黑嗎?”

陸商睜著一雙茫然的眼,冇答。

“以後不要一個人出門了,我不在的話,找袁叔,找小趙,這次是運氣好車流少,下次遇到車多的時候看不見怎麽辦,你要是出點事,我——”

他話冇說完,肩上多了個毛茸茸的腦袋,陸商一言不發地把頭靠了過來,在他身上找了個舒坦的位置,直接閉上眼睡了。

話被生生噎了回去,黎邃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低頭看了眼依偎著他的人,邊生著氣邊又放鬆了肩膀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陸商顯然是精神緊繃了太久,一鬆懈下來就格外疲憊,還冇到家就撐不住了,靠著他昏睡過去。

露姨出來,看見他抱著陸商進屋,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忙問:“這是怎麽了?”

“冇事,累了。”黎邃用口型答她,換了鞋把人抱上樓。

陸商睡得很熟,黎邃不忍心叫醒他,親自動手給他換睡衣,動作間一個不經意,視線裏閃過一根白髮,黎邃怔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陸商的頭髮偏細,摸上去軟軟的,黎邃用手指輕輕撥弄開,入目之處的確是白頭髮,而且不是一根,細細去數,可見的範圍裏還有好幾根。

這個微小的發現在黎邃心裏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他屏息凝視許久,不動聲色地蓋好被子,沉默地下樓。

露姨見他臉色有異,隻覺得奇怪,今天兩個人都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黎邃看著她,眼裏露出失落的神色,“露姨,有冇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時間過得慢一點?”

露姨聽罷,隱約明白了他的憂慮,這是所有人都一直在逃避而又越來越緊迫的問題,她也不知怎麽勸好,隻歎息道:“生死有命,陸老闆是看得開的人,你也該早些……”

黎邃自嘲地笑了一下,搖頭道:“我看不開,也永遠都不可能看得開,我就想讓他活著。”

陸商的病況露姨一路都看在眼裏,心知這個看似簡單的願望哪是那麽容易實現的,看著黎邃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心裏也不好過,隻留下一聲歎息,轉去廚房收拾東西。

陸商第二天起來,眼睛還是看不見,睜眼一片漆黑,這種情況之前也出現過幾次,都是病情最嚴重的時候。眼睛基本上就是陸商身體狀況的一個訊號器,之前梁醫生斷言他會失明,黎邃硬是將它拖了三年。

平時不準陸商乾這個,不準他碰那個,無非都是希望他的病情能有所好轉,可黎邃也明白,任何事情都有一個極限,過了這個點,就不是人力能抗衡的了。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真正到了這一天,黎邃還是覺得心痛難忍。

他給自己延長了假期,專心在家裏照顧病人,公司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催,黎邃全部熟視無睹,安心喂陸商吃東西,又怕他無聊,把書房裏一個老留聲機鼓搗出來給他放碟片聽。

“要跳舞嗎?”黎邃調好聲音,轉頭問。

陸商在輪椅上回過頭來,淺淺一笑:“好啊。”

陸商的下肢有些微浮腫,動久了會疼,長時間不動又會僵,這種比散步更加輕緩的運動最為適宜。黎邃把沙發搬開,扶著他起來,一手搭肩,另一手握住他的手,隨著老舊的音樂開始緩慢地搖曳身體。

他在國外求學時上過禮儀課,學的時候就一直幻想對麵的人是陸商,冇想到真等實現,會是這樣的情景。

“女步?”陸商隨著節奏,剛邁出步子就笑了。

“嗯,”黎邃順勢親了親他的眉角,“學的時候就直接讓老師教我的女步,就等著這天。”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陸商一點也不擔心會撞到,由著黎邃掌控節奏,在音樂裏放鬆身體,沉浸在愛人的體貼中。

桌角的手機仍然不依不撓地震動著,彷彿在為兩個人的舞步伴奏。輕搖到客廳中間,琉璃燈細碎的燈光正好落在陸商高挺的鼻梁上,黎邃看著他微微閉起的眼睛,隻覺得眼前這個人美得讓他心醉神迷,禁不住俯身去吻他。

唇邊突然湊上來一片溫熱的東西,陸商條件反射地退開了些許,反應過來後,嘴角輕輕一笑,湊上去給予他同等的迴應,兩個舌尖一觸即分,又很快再次纏繞在一起。

黎邃親得高興,隱形的大尾巴搖來搖去,擁著人在音樂中轉圈搖曳,捨不得放開,他打心底裏喜歡這種不帶情/欲的親吻,總能讓他感覺出陸商對他強烈的愛意和依賴。說來也怪,明明已經在一起這些年,他依然會為一次接吻而激動不已,彷彿每一天都像是在熱戀。

晚上,黎邃用木桶裝了熱水,給陸商按摩腿腳,陸商聽著水聲,用手摸了摸黎邃的頭髮,柔聲道:“明天回公司去吧,不用陪著我。”

黎邃想都冇想就拒絕,“我不在,你明天又跑出去走丟了怎麽辦?你這麽貴重,萬一被別人撿跑了,我不得哭死過去。”

陸商被他逗笑了,“我現在隻是累贅,冇人要的。”

話剛說完腳底板就被人狠狠撓了兩下,癢得陸商直縮腳,黎邃偏拽著他的纖瘦的腳踝不放,假裝惡狠狠道:“誰說你是累贅,我打斷他的腿。”

“可我如果一直看不見,你難道要一直待在家裏嗎,”陸商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總要有一個人出去掙錢,我現在隻能靠你養了。”

黎邃抬頭看向他,想說的話又嚥了下去。

即使心裏捨不得,但黎邃也明白現在遠遠還冇到可以放心地兒女情長的時候,東彥的內務一團糟,還等著他去解決,與牧盛合作的幾個項目也都到了結算期,還有他的邊境計劃……各種事務纏身,公司幾乎一刻也不能離他。

第二天一早黎邃就回了公司,袁叔告訴了他一個爆炸性的訊息,就在他離開的這幾天,劉興田已經成功拿下了孟家的股份,加上之前就明確站隊的老股東,現在他的勢力已經超過了陸商,組織股東會改換新的經營團隊,那是分分鍾的事情。

黎邃聽說後直皺眉。

“他之所以還冇開始召開股東會,我猜……”

“他是在忌憚我與牧盛的那幾個項目,”黎邃接過話頭,冷哼一聲,“他怕把我逼急了我會直接一刀切,那樣的話,這些項目的利潤他就一分錢也拿不到。”

袁叔點頭,“還有你的邊境計劃,他還冇那個膽敢跟政府作對。”

當初陸商竭儘全力也要替他拿下邊境計劃,想來是深思熟慮過的,這個舉動的前瞻性在今天終於體現了出來,生意場上,天大地大,國家最大。

“現在我們怎麽辦?公司人心很不穩定。”

黎邃也覺得棘手,要穩定人心,最好的辦法是讓陸商出麵。公司裏很多人都是陸商招進來一手扶持起來的,跟著東彥成長至今,就算公司變了天,他們中多數人都仍對陸商有一種本能的信任感。

可是黎邃知道不行,以陸商如今的身體狀況,他的出現隻怕會讓人心更加不穩定。

“放緩牧盛那幾個項目的進度,至少拖到年後,”黎邃道,“牧盛那邊我會給嶽總打招呼。”

事實證明,黎邃猜得冇錯,牧盛這邊的進度剛緩和兩週,劉興田就跳腳了,一早就風風火火地跑進了他的辦公室,他一向自詡長輩,對陸商還勉強做點麵子功夫,對著黎邃就可謂是完全不客氣了。

“耽誤公司賺錢,這個責任你承擔得起嗎?”

黎邃坦然應對,“是項目出了問題,又不是我要拖的,新聞上也報道了,最近下大雨,您說我總不能昧著良心讓工人們冒險吧?”

“你少給我在這裏打馬虎眼,”劉興田道,“你心裏在想什麽誰不知道,拖著工程進度,想等到年底分完紅再結算,這算盤打得可真響,我問你,故意拖慢進度的責任,陸商負得起嗎?”

“劉總,我做事自有我做事的一套方式,陸商既然把公司交給我,就代表我有對它全權處理的權利,我手上有陸商的名章,有他的委托函,這個公司有人在管,不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都能指手畫腳的。”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了,門口的楊秘書不住地張望,似乎想探頭進來。她曾經是劉興田塞到陸商這裏的秘書,黎邃接任後,直接對她采取了冷處理,讓她到檔案室管資料去了。

“楊秘書,想知道什麽回家去問劉總就行了。”黎邃也被搞得火氣十足,想到這個女人曾經在陸商身邊窺伺那麽久,不由言語間帶上了火藥味。

這話一點破,劉興田也有點尷尬,氣勢立刻弱下去一截,轉而冷笑道,“年輕氣盛是吧,陸商難道冇教過你,年輕氣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嗎?”

陸商年輕時也吃過劉興田不少苦頭,那時他們還是以叔侄相稱的,黎邃雖然不知具體是些什麽事情,但也幾乎能想象得出來,陸商一開始必然是對這個叔叔有過信任的,纔會讓他在股東會裏占有一席之地,隻可惜這份信任換來的卻隻有中傷。

黎邃想起這些,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陰鷙地盯著他,忍了又忍。

“你就等著後悔吧。”劉興田出了門。

等他走了,黎邃才鬆開緊咬的牙關,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思考他下一步可能會有的動作和對策。黎邃生平最恨有人拿陸商說事,不管是以何種方式,在他眼裏,東彥也好,劉興田也好,他什麽都不在乎,但是如果有人膽敢拿陸商來威脅他,他一定會報以最惡劣的迴應。

心情起伏太大,黎邃怕被陸商看出痕跡,特意在公司多忙了一會兒纔回去,深夜回到家,打開門,意外發現陸商還冇睡,客廳裏冇有開燈。

“怎麽還不睡——”

陸商坐在沙發上,少見地冇有回頭對他笑,桌上放了一檯筆記本電腦,螢幕裏,一個熟悉的西方麵孔正對著一個監控畫麵侃侃而談,似乎在做著某種演講。

他進來的一瞬,螢幕正好切進監控畫麵,而畫麵中,是一個剛被注射毒品的男人在發出痛苦的嘶吼,雖然鏡頭裏的人被打了馬賽克,但這對陸商而言根本冇有任何作用,他光聽聲音都能判斷出這監控裏的人是誰。

安靜的客廳裏,突然所有的聲音都被抽乾了,隻剩下這駭人的嘶吼聲,像是被刻意放大一般,無孔不入地在這個有限的空間裏無限膨脹。

黎邃背後的冷汗瞬間出來了。

陸商依然冇有回頭看他,躬著身體,手心緊緊按住胸口,那聲音像是質問,又像是惱怒,“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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