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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莊子的馬廄裡有四匹馬，平時有兩名馬伕照料。
他們需要一日四次給馬兒餵食，白日喂二三次精飼料，夜裡喂一次草料。
馬廄裡的大水缸，灌滿需要兩擔水，這便是馬兒們一日的飲水。
若是跑動得多，清水和飼料還要多給些。
每日還必得及時清理馬糞，將馬廄打掃乾淨，避免蠅蟲滋生。
這時節天熱，還需勤些給馬兒們洗澡。
否則又臟又臭的馬，駕車出門有失顏麵。
如今，這些又臟又累的活兒都交給春喜了。
兩名馬伕隻用管駕車遛馬的事兒。
那二人見她一個小姑娘裡裡外外忙活，心內十分過意不去。
於是常趁他人不注意偷偷幫忙，還攬下夜裡餵食的活兒，讓春喜不用起夜。
“我家丫頭跟春喜一般大小，隻會向她娘撒嬌耍賴，若有春喜一半懂事就好了！”
“誰說不是呢？這孩子又勤快又利索……真是可憐，若父母還在，也不至於到此地來受這般罪。”
“誰家父母捨得自己孩子冇日冇夜地做活兒？還讓睡馬房……說來夫人也是太過狠心了……”
“噤聲！有人過來了……”
兩名馬伕在湖邊遛馬。
路過的蘇湛眉頭不自覺皺起。
剛剛那兩個羅家人，談論的似乎是春喜。
春喜不是羅依的陪讀麼？
怎會冇日冇夜地做活兒？還睡在馬房？
怪不得有好些天冇見著她，竟是被羅家圈在馬房裡！
蘇湛的心沉甸甸的。
不行，得尋個由頭，親自去看看。
……
“湛……湛兄，怎……怎地蘇太老爺忽然想起考校我的功課？小的怎……怎敢勞他老人家費心？”
羅修麵色有些蒼白，說話都結巴了。
一想到蘇太老爺那張嚴厲的臉，他腿肚子都有些哆嗦。
蘇湛笑道：“不是你父親向三叔公請求讓你入蘇家的族學麼？”
“那，那……”
那不是好些年前的事麼？
羅修眼珠子亂轉，莫非，近日父親又去太老爺那求過？
不對啊，父親不是一直在城裡忙修葺蘇家老宅的事麼，都冇空到莊子上來……
正胡思亂想間，羅依聞風而來，驚喜道：“湛哥哥，你怎地來了？”
蘇湛不動聲色地退開兩步，淡淡道：“傳三叔公的話，請你哥哥去一趟。”
“傳話讓下人來不就行了，怎地勞動湛哥哥親自走一遭呢？”
話雖如此說，羅依心裡卻喜滋滋地。
湛哥哥肯來，自己就有機會與他親近了！
“不過是順路罷了。”
說著，蘇湛轉向羅修：“修兄這就隨我走吧？還是……稍做準備？”
羅修急道：“湛兄稍待片刻，我去換身衣裳，整理整理……”
話未說完，就轉身小跑著走了。
趁這會子臨時抱佛腳翻一翻書，阿彌陀佛……
羅修一走，羅依更高興了，正要再說些什麼，便聽蘇湛道：“不如你也去整理一二，晚些時候同去向三叔公請安吧。”
“啊……是！我這就去。”
羅依開心得差點跳起來，湛哥哥竟然主動邀請她去蘇家！
她可得好好裝扮裝扮。
於是，羅依也急匆匆離去。
兄妹倆都走了，這間堂屋隻留下兩個倒茶的仆從。
蘇湛放下手中不曾動過的茶盞，道：“在此乾等著甚是無趣，我且出去走走。”
仆從急忙恭聲道：“蘇少爺請自便。”
有一個機靈的還想跟隨著，被蘇湛推辭了。
這羅家莊子原也是蘇家的產業，他幼時曾在這裡玩過。
後來羅家起來了，這莊子便被半賣半贈給了羅家。
故而，他對這些房子並不陌生。
蘇湛很快就找到了馬廄。
果然，隻見春喜正拿著一把鬃毛刷，一邊給馬兒刷洗一邊跟它說話：
“如何？刷乾淨就不癢癢了吧？下回見著泥坑你避著些，肚皮沾上泥點子你蹭都蹭不掉……”
蘇湛冇忍住笑出聲來：“你說這些，它能聽懂？”
春喜猛地回頭，驚喜道：“蘇湛！！你怎地到這裡來了？”
“我來看看你。”
“哈哈，太好了！你且等我片刻，我馬上就好！”
春喜說著，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還安撫馬兒道：“今日咱洗個快澡便罷了，改日再給你好好洗。”
蘇湛看向春喜，眉眼溫柔。
短短數日，這丫頭的一雙手就變得如此粗糙，可見這些日子冇少受磋磨。
即便如此，她卻全無一絲愁苦之色，仍是這般活潑開朗。
這麼可愛的丫頭，還是得想法子帶走纔好。
羅家……
那幾人可都不是好相與的。
要如何同三叔公說呢？
正思忖間，春喜已經收拾妥帖，笑嘻嘻道：“我正愁冇空找你呢，不想你就自己來了！”
蘇湛奇道：“找我？有何事麼？”
春喜從脖頸間掏出一個東西，小心翼翼地取下來遞給他：“給，物歸原主。”
“這……這是……”蘇湛接過那帶著體溫的玉佩，仔細端詳，越看越是驚心。
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麵上卻不敢顯露：“這是誰給你的嗎？”
春喜搖頭：“是我撿的。”
說著，她便把六年前在山坡上遇見“神仙”的事一五一十和蘇湛說了。
“那人與你長得十分相似，我猜他定是你大哥，所以，這玉佩給你，等你見到他再還與他吧！”
“原來……如此。”
蘇湛目露覆雜地看著春喜：“怪不得，初次見時，你也喚我作‘神仙’，還說我不曾變老。”
春喜扮了個鬼臉，道：“那時還小，認錯了，勿怪。”
蘇湛瞬間被逗樂了：“哈哈哈，這纔多久，你就長大了不成？對了……”
他笑容稍斂，正色問道：“你可記得自己的生辰？”
“我的生辰……”
春喜忽然想起春雨，耳邊似乎響起孩童的笑聲——
“阿喜，你也六歲了，生辰快樂！”
“嗯，咱倆同喜同樂！”
“阿喜，你真好，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當然好！拉勾……”
小雨她……不對，是李文瑄小姐，她現在一定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了吧？
也不知她長多高了？
是否變得更美麗可愛了呢？
好想再見一麵啊，哪怕是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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