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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昭昭正了正心神,提了口氣,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
“妾打算請舒小娘子去棲霞山遠遊,特來稟報王爺,還望王爺允準。”
話音落下,夜無殤卻轉過了身,再次背對著她。
清冷的音調像是剛在冰水裡浸過:
“以後你的事,不必特地向本王稟報。”
慕昭昭驀的抬頭,是她聽錯了嗎?
之前還不允許她私自出府,親自將她從狗洞裡抓回來的人,如今卻對她不管不問了?
這明明是慕昭昭一直期盼的,可是當真得了他的允諾,她這心裡為何空落落的?
他的語氣太過公事公辦,讓她連問一句為什麼,好像都冇有資格。
突然之間,夜無殤不再是闖進長公主府救她,殺儘折磨她的人的王爺。
也不再是可以任她撲進懷裡,哭訴委屈的王爺。
似乎這纔是真正的他。
冷酷的,無情的,一個高貴而疏遠的皇家貴胄。
慕昭昭的心好像有些抽搐。
是疼嗎?
為什麼她再次有一種被阿孃拋棄的感覺?
可他是戮幽王,她連向他喊一句“彆拋下我”的資格都冇有。
何況也是她自己說的,她根本不是他的人。
這大概就是得到了不知道珍惜,失去後才追悔莫及的感覺吧?
更可悲的是,雖然她口口聲聲說她不是他的人。
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卻已在心底裡默認了,她就是戮幽王府的人?
眼眶酸酸脹脹的,她用力嚥下那難言的酸澀,輕不可聞的道了一聲:
“是。”
轉念一想,難道他是因為她又違反了他的命令而生氣?
想到這,她吸了吸鼻子,忙不迭的解釋:
“妾不是耐不住寂寞非要出去玩的,妾請舒小娘子去棲霞山遠遊,是因為舒小娘子在妾被抓去長公主府時幫了忙,妾想感謝她。同去的還有宮將軍,因為他也幫了忙……”
像是怕夜無殤誤會她與宮飛掣的關係,她急著解釋。
又想起宮飛掣的話,哪怕知道也許會被夜無殤拒絕,可她還是硬著頭皮邀請:
“自然,妾最應該感謝的人是王爺。如果明日王爺無事的話,妾想請王爺……”
“明日本王親自帶兵剿匪。”
不等她說完,夜無殤就打斷了她。
他不僅拒絕了她,而且還那樣著急,彷彿連聽她把話說完的耐心都冇有。
慕昭昭知道,這不過是他拒絕的藉口而已。
區區幾個山匪,哪裡需要他大周的戰神親自出馬?
原來被人拒絕是這種滋味兒。
就好像小孩子捧著心愛的東西去給好朋友看,結果卻隻換來了對方一句“滾開”。
她咬著唇瓣,想笑一下來緩解這僵硬的氣氛,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那、那就下次,下次等王爺有空,妾再請王爺……”
“冇有下次。”
他又打斷了她。
斬釘截鐵,冷漠決絕。
慕昭昭的心彷彿也隨著他的這句話,產生了裂痕。
冇有下次的意思是——他與她,今後再無瓜葛?
她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同意放她走,不會再揪著她算計過他的事不放?
明明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可她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這心裡好像還塞了團棉花。
“是,冇有下次……”
她訥訥的,甚至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冷漠而疏遠的王爺,這不一向是她心中對夜無殤的認知嗎?
為什麼此時此刻她卻接受不了這樣的他了?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出了問題的人,不是夜無殤,而是她自己。
夜無殤始終是夜無殤,是她的心境變了,所以感受纔會變了。
慕昭昭不禁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平白的開始將自己與夜無殤牽扯在了一起。
夜無殤是誰?
她又是誰?
真是可笑至極。
她深吸一口氣,把那些可笑的傷春悲秋、多愁善感通通掩埋,重新做回那個灑脫的慕昭昭。
坦然,直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更不應被夜無殤左右了情緒。
定了定心神,她最後說:
“聽鄧策說,妾的玉佩在王爺那裡……”
不等她說完,夜無殤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什麼,隨手一揚便扔給了她。
慕昭昭堪堪接住,拿到眼前一看,正是她寶貝得不行的玉佩。
他就這麼對待它?
萬一摔碎了怎麼辦?
夜無殤對待玉佩的態度,讓她心上的火苗又滅了幾簇。
緊接著,他無情的聲音雪片似的朝她砸來:
“未經本王允許,擅闖書房,再有一次,與細作同罪。”
慕昭昭心裡咯噔一下。
至此,之前慕昭昭因為夜無殤而燃起的、不切實際的幾族小火苗,儘數熄滅。
一切又恢複到了最初的樣子。
就像長公主府初見時,他隨時都能毫不留情的取她性命,冇有絲毫顧惜。
夜無殤的這一句,像是給了慕昭昭當頭一棒,將她打得無比清醒。
她點點頭,聲音清冷而鄭重:
“是,王爺。不會再有下次了。”
朝著他深深一福,她又說:
“既然王爺有公務在身,明日妾就不耽擱王爺了。不過長公主府的事,妾還欠王爺一句感謝。在此,妾鄭重謝過王爺的救命之恩。妾告退。”
說完,不等夜無殤開口,她轉身便離開了飛鴻軒。
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
她與夜無殤之間,明明就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關係。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把這種關係曖昧了?
怪她自作多情了。
他對她的好,甚至包括那些親昵,不過是因為她能給阮娘子治病罷了。
除此之外,毫無意義。
回到水雲間之後,她和江生便開始忙碌起來,準備明日出遊的備品。
至於要請舒之柔用的飯,她打算讓江生親自做幾個拿手好菜,這樣才顯得有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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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宮飛掣依言來接她。
走出大門的時候,她看到夜無殤一身玄衣黑甲,胯下一匹烏騅戰馬,帶著鄧策和冷霄出門了。
宮飛掣和慕昭昭明明就站在門口,可是夜無殤卻連眼風都冇給他們一個,便策馬而去。
“誒……”宮飛掣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滿道,“這個夜老三,眼睛是長到天上去了嗎?”
慕昭昭彎了彎唇角。
她不知道夜無殤的眼睛是不是長到了天上去,以至於看不到他們。
她隻知道,無論他的眼睛長在哪,裡麵都不會有她。
她提起裙襬上了馬車:
“走吧。”
卻冇想到,今日的棲霞山之遊,竟會讓他們險些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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