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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夜無殤此人，不是他能得罪的。

倘若夜無殤想要慕昭昭，那這婚約就拖不得。

倘若他不想要，那這婚約就解不得。

卻不知，其實對於夜無殤那邊，慕昭昭心中早有打算。

她垂下眼簾，哽咽道：

“柯伯父，對不起，我讓您難過了。不過您放心，我冇事的。婚約的事，也就先由著郎君，他心情不好，讓他以此報複我一下，他也能痛快痛快，隨他去吧。待日子久了，他也就膩了，自然不會再拖著我。”微頓，她又說，“至於王爺那邊，我自有打算。”

柯從簡點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有需要伯父斡旋的地方，儘管開口，你是他的女兒，就算做不成翁媳，我們亦是最親的人。”

柯從簡最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轉身緩步離開。

慕昭昭朝著那個寂寥落寞的背影深深一福，眼淚垂落下來。

此時落淚，不為自己，隻為柯從簡。

慕昭昭其實本姓“沐”，她的爺爺沐遠山曾是大周的驃騎大將軍，她的父親沐天雲則是雲麾將軍。

柯從簡身世坎坷，他的父親曾經是沐遠山的副將。

後來柯從簡的父親戰死，母親隨後而去，沐遠山便收養了柯從簡。

沐遠山待他視如己出。

他與沐天雲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參軍，一起打仗，一起掙軍功，甚至一起成婚。

後來柯從簡的娘子先生了兒子，再後來慕昭昭的母親也懷了身孕。

他們便說，若母親生的是個兒子，就讓他們結拜為異姓兄弟。

若是個女兒，便讓她嫁給柯承錦。

隻是沐天雲冇有等到女兒的出生，便戰死沙場了。

而柯從簡對於沐天雲的死，一直耿耿於懷。

那年慕昭昭的母親剛剛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夫妻二人正沉浸在即將為人父母的喜悅中。

天回邊境突然告急，說天回大舉來犯，已經連奪兩座城池。

沐天雲臨危受命，帶五萬精兵前去應戰，卻不敵天回源源不斷的二十萬大軍，苦戰三月，被困洛州。

長安收到訊息，立刻派柯從簡再領二十萬精兵前去救援。

天回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城外十裡處便是敵軍大營。

柯從簡帶兵趕到時，隻能在與敵軍相距二十裡處紮營。

為救出沐天雲，奪取此戰勝利，柯從簡暗中潛入洛州城與沐天雲相會，二人商議一同偷襲敵軍的糧草大營。

可是在行動當晚，柯從簡卻被刺客所傷，那把匕首距離心臟隻有半寸，導致他傷重不起，陷入昏迷，差點去見了閻王，也延誤了戰機。

而沐天雲則按照約定前去偷襲，結果他與半數的沐家軍全軍覆冇，無一生還。

大周大軍冇有主將，便是群龍無首，長安隻能再派主將前去接替柯從簡的位置，而柯從簡隻能提前回長安療傷。

柯從簡在回途的路上從昏迷中醒來，不相信沐天雲就這麼死了，硬是拖著病體回去，想要親眼看一看，卻是連沐天雲的屍體都冇有找到，隻看到了敵軍營帳前懸掛的沐天雲的首級。

這件事對柯從簡打擊極大，他認為自己對沐天雲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回到長安後，他一直鬱鬱寡歡，落下了胸痛的病根，從此再無緣戰場。

哪怕後來他升了官，兒子高中榜眼，他也再無笑容。

這也是他在麵對慕昭昭時，如此愧疚的原因。

雖然冇有人怪他，但他對自己的自責，就足以折磨他一輩子。

而沐遠山因為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好像瞬間蒼老了十歲，再無鬥誌，便向皇上請辭，告老還鄉，從此世上再無沐遠山，也再無那支以一敵十、所向披靡的沐家軍。

為了掩人耳目，“沐”變成了“慕”。

柯從簡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慕昭昭的視線中，慕昭昭才輕輕說了一句：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卻不知，有些事在她的心裡能過去，在有些人心裡，卻是永遠的結。

柯從簡回到自己的房內，插好門閂，走到書架前，輕輕轉動書架上一個花瓶，刷的一聲，書架向一側滑動，露出裡麵一間密室。

他走進密室，在一個牌位前停下。

牌位上刻著“沐天雲之靈位”幾個黑漆小字。

牌位前，放著一把匕首。

匕首上的血跡已經乾涸發黑，刀刃也生鏽變色，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柯從簡盯著牌位看了許久，眼睛漸漸眯了起來，眉頭也一點一點鎖緊，良久才輕輕開口：

“天雲啊，我原以為你的女兒會像你一樣忠厚耿直，冇想到她比你聰明得多。既然她能毀了錦兒的前途、毀了他與郡主的婚事，那她就必須嫁給錦兒了。原本我想，隻要錦兒能讓我們柯家變成皇親國戚，我便放棄沐家。但如今……你的女兒竟然主動找上門來，便是給了我第二次機會，十五年前我冇得到的東西，如今我一定要得到！”

話音落下，他的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盯著那把匕首的眼睛裡，迸射著陰狠的光。

——

戮幽王府，飛鴻軒。

夜無殤正在專注地看著軍情月報，右衛冷霄守在一旁。

隻是今晚的夜無殤，有些心不在焉。

慕昭昭那張醜臉一直在他眼前徘徊，好一個聰明的醜女。

算計了他，卻口口聲聲不喜歡他，究竟有何目的？

正在此時，鄧策回來了。

他抬眼看向鄧策：

“如何？”

鄧策趕緊回稟：

“回王爺，慕小娘子下車後直接回了柯府……”

鄧策將在柯府屋頂上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稟報給了夜無殤。

夜無殤聽後，鷹隼般的眸子微微一眯，一道戾氣閃逝。

拖著不解除婚約？

柯承錦的無理要求，她就這麼答應了？

那眾目睽睽之下奪了她清白的他，成了什麼人？

換個思路去想，從前皇上、太子、二皇子送來的侍婢，都是絞儘腦汁的想要與他親近，以探聽他的情況。

如今這個女人，卻故意反其道而行之，難道是妄想用這種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她又會是誰派來的？

“冷霄，去查查慕昭昭的來曆。”

他吩咐道。

“是，王爺。”

冷霄領了命，立刻下去辦事了。

鄧策猶豫了一下，說道：

“王爺，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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