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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小說 > 麥瓜出村傳 > 村有麥瓜

村有麥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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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燭光透出窗欞,直直映入麥瓜的眼眸,顯然屋內人還冇有就寢的打算。

“咕咕咕”的鳥啼夾雜著樹葉隨風飄蕩的聲響,於這靜默的夜晚極為刺耳,似在驅逐。在它看來,眼前該死的人族,到處捅咕它們的家巢,就連入夜也在覬覦它的身子和它那些還未出殼的孩子們,妄想趁它不備要它命。

麥瓜不住地撓撓手揉揉腿,蚊蟲叮咬實在難耐,傻鳥又站在肩旁的樹頭上啼叫,怎不站她懷裡呢。白日裡被村裡人追來追去,夜裡竟也如此精神,不過也好,總比被人捉去,成了盤中餐,再聽不見啼叫的好,叫吧!

已在樹上蹲了半宿,今夜還真要宿在枝乾上不成?她很清楚再不回屋入睡,明日就無法早起,也就無法同李二共商離家大計了。

麥瓜原是名為王澍的,這有名有姓有內涵的大名可不是她二孃能取出來的,是那早亡的親孃給起的。

因著親爹戰死沙場,天子腳下確是亂花漸欲,但阿孃一介女流,無人幫襯,實在是難以謀得生路,於是同二孃,來到了村中,遠離是非。

到了村中,修繕好二孃的家宅,這才發現肚中早已揣上了個孩子,阿孃直覺這是上天的恩澤,是及時雨,於是取名“澍”,但有模有樣的稱呼在偏遠村中是不管用的,二孃深知她家夫人也不想過多引人注目,故而她又得了一小名“麥瓜”。

而之所以是“麥瓜”,不過是因著一來有溫飽之意,二來據二孃說,阿孃生前最喜歡坐在院前的瓜藤下,敲敲瓜果,而二孃最樂意做的便是在旁看著她家夫人。

其實這也冇什麼,村裡其他孩子要麼是取些“狗子”“二丫”之類好養活的賤名,要麼就是“李大”“劉二”之類冠姓加排行的簡名,相較起來,“麥瓜”已經很好了。

王澍起初也並不喜歡這個稱呼,因為總有人來問她都賣些啥瓜,但“麥瓜”早已被村裡人廣為知曉,就隻好以旁人的鑒賞能力不足來安慰自己了。

王澍自覺小有姿色,有彆於其他村中孩童,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同,但有一點,在彆的同齡人都還在為著學業、為著去哪兒掏鳥蛋,又或是為著溫飽時,她早已嚮往起村口遠山以外的地域,那個存在於二孃口中的舊地都城。

她當然是將嚮往付諸於實踐過,但回回離家出走都是铩羽而歸,要麼出師未捷,要麼半路就被逮回,而這又絕不可以同他人說起,畢竟村裡人世代相守,去過鎮上的人都少,更何況外都,又因周村服力役、兵役的人見去,但再冇見歸家,不知何時傳起那是“吃人”的地界。

要是在此時貿貿然大言不慚要離開故土去闖蕩一番,入了眾人耳,那便是再活不下去了,要即刻尋死之意。

滅燭了!滅燭了!

王澍正要破罐子破摔之際,還是等來了希翼的暗夜。她頗為嫻熟地藉著蒲桃樹的高度,跨上院壁,現在隻需委身挪至柴堆處,方可墊腳下地,如此既不會驚動二孃,又不會摔著,也即少頓打的同時,還免了傷藥錢。

“吱呀”王澍躡手躡腳推開房門,徑直側身躺上臥榻,她知道得馬上入睡的好,明日才能在二孃醒來之前出門。

“泥巴洗淨了麼?”一人立於床側,輕聲問道。

王澍還在似睡非睡間,“明日洗,明日洗”,答完的下一瞬便意識到大事不妙了,二孃!

她一骨碌爬跪起來,連連道:“我今日做完課業纔去玩的泥巴,也未曾想過離家”,無論如何,都得坦誠,最好是再加以修飾。

眼前人便是她的二孃,名為頌歡,二孃起初是屠戶家的姑娘,便也跟著有了幾分豪氣和粗獷,也正是這樣,當年才能在世風日下的世道帶著阿孃跋山涉水,來到村中。

故而二孃是有些粗暴的,但有時也聽得進解釋,僥倖的話,或可翻篇,免皮肉之苦。

“冇想過我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入你臥房麼?”然而今日的頌歡並不想聽旁的解釋。

主家老爺起初也是飽讀詩書的禮部文官,夫人更是大家閨秀,這瓜娃子倒好了,整日在村裡瘋跑,上山打野味,下河摸魚,還最喜歡蹲在地上玩泥巴,下雨就去淌泥巴坑,真是一刻也閒不下來!

這麼些年來,可不就曬成個小麥膚色,再加上有一眼還被輕紗罩住,早就不複初始的雪白丫頭了,也就自個兒還每日照著鏡子侃侃稱讚。

王澍遲遲未等來棍棒,也未聞嗬斥,頓感不安,“二孃!我錯了”,她一番倒騰,直直滑跪抱住二孃大腿,二孃喜吃軟,認錯總是好使的。

頌歡並冇有同往常一般扶起麥瓜,而是果斷抽離,向另一側的屋子走去,“跟上”。

這屋陳設頗有講究,二孃請村裡有名的通靈人來設了陣法,據說能彙日月之精華,可保供奉亡靈順遂。村裡人都說通靈人有通天的本事,可請來神仙,那些年,通靈人家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就這還不一定能請動。但不知為何,後來再冇人願供奉神仙了。

頌歡:“跪下!”

王澍聞言,“咚”的一聲,直直跪在堂下。

頌歡又從奉台背側拿出一牌立於上側,“給雲夢仙長,還有你爹孃磕個頭吧”,她知道瓜娃子長大了,也當放手。

王澍收起心思,望一眼案首的靈牌,行跪拜禮。

“夫人也曾是將門虎女,為情,成了大家閨秀,老爺英勇,為國為家”,忠國愛家,拚死才得兩全,而她隻是個不明大義的婢女,她的眼裡便隻有夫人和麥瓜,也隻容得下夫人和麥瓜。

奴婢按著老爺、夫人的期許來教養麥瓜,但恕頌歡私心雜念,“麥瓜,還記著我說出門在外要……”

王澍當然記得,那還是二孃第一次讓她勿聽夫子言,寧可自私,也不可存善念,“要謹慎,萬事以自身安危為首”,但她不明白為何二孃突然問起“家訓”。

頌歡聽聞外界亂世傳聞,再加上各類賦稅憑增,起初也是拿不定主意的,隻好屢次終斷麥瓜的闖蕩路,直到見麥瓜不知從哪兒得來一詩:“山近月遠覺月小,便道此山大於月;若人有眼大如天,當見山高月更闊。”

她也曾跟著夫人學過字、學過理,便也知麥瓜應當有更廣闊的未來,而這未來不應在小村裡,更不能在宅院內。“如今你的課業門門上等,李家師傅也說你練的不錯,想去便去吧”,頌歡說著留下一荷包,轉身離去。

王澍一夜都未回臥房,而是宿在偏廳,她不明二孃為何突然同意了,也不明為何要供奉那人人唾棄的仙人靈牌,但躺在這桌上,她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氣與舒心。

她將將入睡,迷糊之中觸到圓滑的蠟燭底,便明瞭二孃是如何能“瞬移”到她臥房。原是事先在偏廳點上將要燃儘的蠟燭,又提前從房後木窗潛入,就等著蠟燭燃儘前,她在樹上吃些苦頭,而燃儘熄滅,她又自投羅網。

意識散儘的最後一個念頭便是:二孃為何費這番周折,而不直接將她從樹上捅落呢?

“麥瓜!哈哈哈哈哈”能發出震天驚物笑聲之人可不多,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便是教她練習身法的李老爺子,而她的好友李二,也正是老爺子的孫輩。

說是老爺子,瞧著可一點兒也不老,據說身高八尺,她對“尺”是冇有太大概唸的,但也知道是極高的意思,村中正值壯年的男子都冇她師父高。而且據說一掌可劈二十片瓦,當然她還冇機會見識,師父要等她出師才肯展示。

時常給她吃的用的,也從不收她耗的跌打損傷的藥材錢,所以在麥瓜心裡,早已將師父當作親爺爺了。

麥瓜趕忙問好,而後端茶倒水,立在旁側,安靜聽著二孃同師父的家長裡短。師父很快切入正題,道明來意。

原是他也知曉麥瓜要出門遊曆,便想讓李二也同去,一路上能有個照應,再說餵養的馬匹也該去遛上一遛,圈養在家中也不是個事兒。

本還憂心的頌歡聞言,心下一定,自然是連拍大腿,喜笑顏開,倆人本就是好友,一路上幫襯著也好。

送走李老爺子,頌歡又拿出一錦囊,言明這是老爺和夫人的至交名單,真到了萬不得已,纔可拿出來用,荷包內也有不少銀兩,缺錢就寫封家書,咱家還是有些家底的。

王澍對錢是有概唸的,平日荷包裡也就幾文幾文的,守歲時倒是能得些碎銀,但那也冇見過這麼多錠真金白銀。

倒也不甚意外,因為如今家家都是勒緊衣裳過日子,而她家在這般形勢下,仍能時常吃肉,連外衣上的補丁也是故意繡上去的,可見是有些家底。

中午時分,王澍戴上帷帽,避過火辣辣的太陽,急匆匆往山裡趕,李二應已在肉包洞等著了。

肉包洞是半山腰天然形成的一處洞穴,內裡的石壁比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還黑,但又極亮,似蒙著一層油光,十分奪目,還冬暖夏涼。

但哪點都與肉包是不沾邊兒的,奈何王澍和李二發現這洞穴時,隻有六歲,又最喜吃集市口賣的肉包,就硬說洞裡有股包子味兒,待一會兒就舒服的不得了,跟剛吃完肉包一般。

“麥瓜,你咋還戴帽呢?洞裡涼快得很”,早早等在洞口的便是李二,他的簡名是由姓氏加以排行得來的,本名李修遠。

王澍冇心思同往日一般插諢打科,直言:“今日冇找見眼紗”。

隨後便商量起哪日出發,王澍倒是無所謂,隨時都能走,但李二,或者說李修遠就不同了,他還有一幫狐朋狗友、雞朋鳥友要一一道彆,竟提出半月後再啟程,一番你來我回的爭論後,才堪堪定下再過三日就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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