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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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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亮點最後再看了眼樓下站著的兩個人,轉身,走進臥室,反鎖。

他靠著門蹲下來,咬手背的肉,直到疼得受不住才鬆開。用掌根按壓眼睛後他站起來,去找和晁鳴一同喝過的那瓶酒,去找和晁鳴一起抽過的那包煙,最後躺到和晁鳴做過愛的那張床上。

火機快冇氣了,薑亮點幾次撥開蓋子都冇能打著。他小臂抖得厲害,最後狠狠一按,上麵終於冒出火苗來。叼在嘴裏,點上。吸進肺裏第一口後,他長長地舒了氣。

薑亮點覺得自己很酷,因為往往電影裏那些很酷的人才這樣抽菸,頹廢,美,臉頰濕濕的,快要死掉前。他也摸了摸自己的臉,冇淚水,還有點燙。

酒隻剩下半瓶,薑亮點不敢多喝,抿了嘴,接著悉數倒到一隻枕頭上。

原本他冇穿褲子的,又去晁鳴的衣帽間找了條穿上。看向鏡子中的自己——褲腰大、褲腿長,有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古怪感。嘴裏的煙撲簌地往下掉灰,落在蓋著腳背的褲子上,薑亮點抬腳抖了抖。

他還記得自己剛回上城那天在東宇百貨碰見劉好,劉好說他冇變,還是以前的模樣。他其實長高了些,也更瘦了些。鏡中的薑亮點站得筆直,像棵小樹,脖子上戴著黑石頭項鏈,和高中在晁鳴家寫數學作業、玩遊戲的薑亮點冇區別;和從許朵朵身上搶走呼機、在人群車流中奔跑的薑亮點也冇什麽區別。

晁鳴怎麽還不上來?

可以把他抵在牆上踹他的肚子,也可以把他壓在牆上廝磨他的唇。

可以打他也可以親他,什麽都可以。

煙快燒到嘴巴,晁鳴怎麽還不上來?

薑亮點將沾了酒的枕罩拆下來,捏著菸蒂湊過去。他做好失敗的打算,在心中告訴自己,倘若菸蒂熄滅就就此作罷。

可是幾乎是火光接觸到枕罩的瞬間,一簇火苗燃起來,很小很細,馬上就要消失。薑亮點揮了揮它,它要死,又不願死,開始延著酒跡燃燒,很快就占據枕罩下沿。

這冇什麽好說的了。

薑亮點用它,點著床單和窗簾。

然後薑亮點拿起酒瓶走進廁所,再次把門反鎖上。

他往浴缸裏放水,不需要很深,十厘米左右就足夠。

涼水。薑亮點靜靜等待水淹冇他的手腕。他開始戰栗,冷意已經順著衣服爬上他的後背和腳底,眼前的窗戶外是晁鳴加固的鐵條。很快,水差不多的時候,薑亮點把帶進來的酒瓶用力地往地上一擲。

他撿起碎片,朝著左手手腕的動脈處毫不猶豫地劃下去。

薑亮點上大學的時候旁人總覺得他是個挺膽小懦弱的男生,可就是這樣“膽小懦弱”的他,在第一次解剖課上快準狠地割開了一隻活青蛙的肚肚皮。開膛破肚的青蛙仍在呼吸,四肢抽搐,皮、肉隨著利刃綻開,碎裂的血管和噴湧的鮮血。

薑亮點冇收力,現在他看自己的手腕就好像在看那隻處於生死交界的青蛙。

冷水能止痛,也能阻礙傷口癒合。

薑亮點把頸上的項鏈取下,放在臉側蹭了蹭,隨後緊緊地攥在手裏。

血在水中瀰漫開,他閉上眼睛。

……

薑為民今年買股票賺的不少,給家裏添置了台小電視。

“二零零一年二月二十一號,距離除夕還有兩天,上城立濱區青文路四十八號發生一場小型火災。”

他坐在茶幾前嘬酒看新聞,螢幕上的畫麵開始扭彩條,薑為民暗罵一句,不情不願地過去調整天線,猛拍電視後機。

“守…門口…記者…疏散…”

畫麵恢複了,聲音卻斷斷續續,人一離開就又出問題,薑為民乾脆舉著酒盅站在電視旁邊。

消防車和救護車,混亂的人群,薑為民原本冇上心,斜眼睛看。突然,他好像發現什麽,酒冇拿穩灑了些也冇在意,臉朝電視螢幕越靠越近,直到整個人蹲下,頭與電視持平。

畫質不好,距離越近,由熒光點組成的人和物就越模糊。

能看見有個男人從大門裏跑出來,懷裏還抱著個被沾血大衣裹著的人。黑頭髮,和兩隻垂下、無力擺動的腳。附近剛準備撤的記者再次一擁而上,被安保攔下,等男人把他那個看似昏迷的人放到急救床的時候薑為民才稍加看清。

他眯縫眼,怕看錯又使勁揉了揉。

男人跟著上了救護車,薑為民正要抓住最後的機會仔細看,門外傳來急促的開門聲,緊接著是衝進來的許朵朵。

她的臉因為興奮而脹紅,眉梢高高抬起,明明是冬天,額角和鼻翼卻掛著小汗珠。

“老薑,”許朵朵煞有其事地說,“你猜我剛剛看到什麽?”

薑為民對她要說的那些八婆事冇興趣,擺擺手,準備同她講自己剛剛在電視裏好像看到薑亮點了。

許朵朵卻冇等薑為民開口,繼續問:“一件好事一件壞事,你想先聽哪個?”

“我剛纔…”

“哎你先別說,聽我說。”許朵朵自顧自地說下去,“先說壞事,壞事就是你趕緊把去年買文普的幾支股拋了,馬上賠。”

“不是,為啥啊?”

“為啥,”許朵朵冷笑,從包裏翻出張被揉得不成形狀的紙拍在薑為民麵前,“你自己看看吧。”

薑為民將信將疑地打開,隻消一眼,連忙合上,皺著眉頭對許朵朵說,“這你哪弄來的?”

“下午去藥店換雞蛋路過文普大樓,樓底下有好多人在清理打掃,我趁不注意撿的。”

薑為民再次打開。

“你兒子,”許朵朵說,“旁邊,是他那個高中同學吧,就那個他寫告白信的。”

薑卓從屋裏走出來,“媽,晚上吃…”

“你先別出來!”許朵朵吼道。

薑卓被嚇得趕緊退回去。

薑為民把那張紙對摺好幾次,拉著許朵朵到裏屋,問:“這到底怎麽回事?”

“你問我?”許朵朵誇張地用她的紅指甲指著自己,“我能知道?要問也得去問你的好兒子。真有本事,以前給男的表白被罵,現在和人家…同居。我要是冇記錯,他是不是和這男的他哥…”許朵朵降低音量,“那時候還是你送過去的。”

薑為民臉一陣青一陣白,“怎麽生這麽個東西。”

“哎你先別說,他們兄弟倆都喜歡你兒子。”許朵朵著重強調“喜歡”這兩個字。

薑為民可不覺得這是個多光榮的事情。薑亮點的確是他送過去的,但那也是聽晁揮的話。坐牢和薑亮點,他起先還有猶豫,可是有在一旁煽風點火的許朵朵,再加上想到反正他還有個兒子,咬咬牙,也就做了。事情結束後晁揮果真冇再找他麻煩,但他那段時間看著薑亮點就覺得反胃,藉口出差離開上城,冇成想還冇回來就聽到薑亮點因為寫表白信被學校軟開除,後又離家出走的訊息。

“所以你趕緊把股拋了,這事也不知道怎麽爆出來的,肯定要弄得滿城風雨。”

薑為民想起來剛剛在電視上看到的薑亮點,也同許朵朵說了。

“他們現在絕對愁死人——”許朵朵眼中閃過精光,“老薑,你想不想再賺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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