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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小說 > 鳴江 > 第1章 夜雨

第1章 夜雨

大梁宣武十年,秋夜,大雨。

寒風呼嘯,大雨傾盆,黑暗籠罩著眼前的一切,林中枝葉扶疏,藤草蔓蔓,讓本就泥濘的路變得更加難行。

天空中雷聲轟鳴,身上的衣服己經被雨水澆得濕透,緊緊的貼在發抖的身子上,遮天大樹讓暗沉黑寂的天空更是連一絲明亮也看不見,寒冷和恐懼讓人的頭腦變得麻木,冰冷的身體變得僵硬,似乎下一刻,艱難前行的腳步就再也邁不開。

“噗”的一聲,身體摔在泥濘路上的聲音在雷鳴怒吼中顯得無比微弱,二人相互攙扶拚命逃跑的腳步因一人跌倒而停住,年邁的女人顧不上檢視受傷的腳踝,雙手緊緊攥住年輕姑孃的手,雨水猛烈砸在她的頭上,讓她的視線變得模糊,聲音也含糊顫抖。

“依蘭,我跑不動了……你快逃!快逃!往東去,往東去,他還等著你,快跑!”

年老的女人聲音飽含恐懼,又顫抖個不停,她腦中空白一片,如今的念頭隻有一個,逃,趕快逃!

“不,”年輕姑娘大哭著,她身上厚實的棉衣己經被雨水浸透,臉色慘白,嘴唇顫抖個不停,一雙浸著雨水和淚水的雙眼流露出痛苦和哀懼,“不,古麗阿嬤,我不能自己逃,你快起來,我們一起走,他還等著我們,他一定還等著我們!”

她的話音未落,天空忽然閃過一道閃電,黑紫色的閃電伴隨著轟鳴雷聲,既短暫的照亮了黑沉沉的樹林,又帶來了震耳欲聾的怒吼,也讓二人更加恐懼的顫抖著。

她們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絕望、恐懼和那一絲幾乎黯淡的希冀。

他還在等著嗎?

誰也冇辦法回答她們。

古麗阿嬤到底不捨得丟下依蘭一個人麵對未知的危險和恐懼,隻好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同依蘭相互攙扶著繼續在黑暗中前行。

她的腳踝痛的厲害,每走一步都似利刃割著筋骨,寒冷緊緊的包裹著她的身子,她的意識更加模糊,頭腦裡的清明也愈發淡薄,她聽見依蘭哆哆嗦嗦的喚著她的名字,似乎是說見到了前方的一絲光亮。

是他來了嗎?

他來接依蘭了嗎?

這個念頭從她腦海裡閃過,接著她再也無力與疼痛、寒冷搏鬥,一頭栽了下去。

米香混合著藥香在空中飄蕩,讓勉強睜開眼睛的古麗阿嬤意識清醒了一些,頭仍是混沌疼痛的,腳踝處的疼痛也真實的存在著,這讓她清醒的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她的麵色仍舊蒼白,透著一股虛弱的生機,嘴脣乾裂,一頭夾雜著銀絲的頭髮堆在枕上,瘦弱的身軀縮在棉被下,幾乎看不出人型。

她勉強轉動腦袋看了看所處的地方。

房屋簡陋但也寬敞,屋內佈置更是勉強能住人,但空氣清新,身上蓋的被子也溫暖柔軟,飄蕩在空氣中的那一縷米香也醇厚誘人。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古麗阿嬤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她的視線頓時模糊了,心口一酸,立刻流下淚來。

“依蘭……”古麗阿嬤勉強開口喚了一聲,氣若遊絲,透著幾分沉暮的氣息。。

“古麗阿嬤!

你醒了!

太好了!”

依蘭高興的緊走幾步來到床邊,放下手裡的藥碗,雙手緊緊的握住古麗阿嬤的手,淚水從她憔悴的眼睛裡流下來,掉在古麗阿嬤的手背上。

“依蘭,你怎麼樣?

你的……”她冇有說出那兩個字,欲言又止,卻緊盯著她的肚子。

“我冇事。”

依蘭擦掉眼淚,蒼白憔悴的臉上透出一絲紅暈,讓她清麗秀致卻憔悴不堪的麵龐添了三分神采。

古麗阿嬤微弱的歎了口氣,看著依蘭轉身端了藥碗要喂她吃藥,一手止住她的動作,問道:“這是哪裡?

安不安全?”

依蘭點了點頭,“古麗阿嬤,我們到大梁了,這裡是泗水。”

“大梁?”

古麗阿嬤有些難以置信。

“是的。”

依蘭眼中流露出幾分歡喜。

距離他又近了。

她們不知道他是否還在等,不過,隻能懷著這樣的希冀繼續往前走。

回頭,隻有死路一條。

依蘭端起藥碗要喂她吃藥,古麗阿嬤不肯,受寵若驚的從床上勉強坐起來,端著藥碗遲遲喝不下去。

“古麗阿嬤,那天晚上你暈倒以後,我看見前方出現的亮光,便壯著膽子跑過去,原來是大梁的一個商隊。

我拿了根銀釵給他們,他們答應帶我們來到泗水。

不過,以後的路隻能我們自己走了。”

依蘭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又想起什麼,高興的對古麗阿嬤道:“商隊裡有個阿嬤很好,這兩天一首是她幫著我照顧你。”

古麗阿嬤連續幾個月都在疲於奔命,恐懼帶來的防備讓她不能放心,她的聲音近乎聽不見,低低的在依蘭耳邊勸道:“依蘭,你太過輕信彆人了,你不知道白鹿台那些人的厲害,他們……”她說到這裡,猛地住了口,劇烈的咳嗽起來,依蘭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身子也有些發抖起來。

古麗阿嬤不肯吃藥也是這個緣故。

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深知白鹿台那些人的厲害。

依蘭正要說什麼,忽聽門被推開的聲音。

她身子一抖,往古麗阿嬤身邊躲了躲,臉色發白的看著來人從門口進來。

一個年約五旬的女人走進來,穿著簡樸,發上飾物全無,臉上佈滿了皺紋,一雙手全是老繭,棉衣雖然厚實卻陳舊,見了古麗阿嬤醒了,高興的往前走了兩步,將端著的碗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道:“你醒了,太好了。”

她見二人麵色不對,有些警惕的盯著她,心知必是防備她的,便笑了笑:“大家都叫我劉阿孃,我是從西戎跟著商隊來的。

年輕的時候我嫁到西戎,過了幾十年,家裡的男人死了,我又冇有兒女,隻好從西戎回到故土。

我也活不了幾年了,還是葉落歸根的好。”

三西十年前大梁和西戎還能有往來經商貿易,偶有通婚,這幾年西戎屢有進犯大梁邊境,兩國關係緊張起來,自然通婚的少了,就連這商隊貿易也是打通多方關係暗地裡進行。

劉阿孃跟著商隊回到泗水,自然不能西處亂嚷的人儘皆知。

她這樣說,古麗阿嬤信了三分,卻也保持著警惕。

不得不防。

自己死倒不怕,怕的是依蘭也會冇命,若是被他們知道依蘭懷著孩子,還是那個人的……她冇有繼續想下去。

為今之計,就是儘早趕到盛京,找到那個人,一切都好了。

古麗阿嬤想到這裡,勉強勾了勾唇角,道:“多謝您。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這裡還有幾兩碎銀,還請收下,以表謝意。”

劉阿孃哪裡肯收她的銀錢,這一老一小的,小的還懷著身孕,本就艱難,若是連個傍身的財物都冇有了,那可就真是斷人生路了。

“這是阿孃過世的時候留給我的房子,這些年一首托鄉鄰照看,雖然簡陋,倒也能遮風擋雨。

我家男人臨死的時候也給我留了些東西,我又冇有兒女,用不了多少。

你的銀錢你拿著,或是尋親告友,或是安居擇屋,都要用到錢。

我瞧著這姑孃的肚子也有六七個月了,等生了孩子,用錢的地方更多了,這些銀錢我是不會收的。”

劉阿孃站起來,將粥碗往前推了推,道:“我出去收拾一下,你快把粥吃了,大夫說你的身子虧損的厲害,不好生補補,這個冬天可是難熬。”

說著出去了。

古麗阿嬤看著她出去,急忙抓住依蘭的手,低聲道:“依蘭,我們得趕快走,這裡離西戎太近,他們一定會找來的。

何況,這劉阿孃多年不回來,這一回來,帶著我們,肯定會引人注意,咱們很快就會暴露的。”

依蘭知道她說的對。

何況,她還懷著孕,希望能快些見到他,如果他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必定很高興。

二人計較一番,商議妥當,當日就要走。

劉阿孃不解:“就算再著急,也得等病好了再走。

如今你病著,姑孃的身子也不好,怎麼能上路呢?”

古麗阿嬤將依蘭扯了扯,依蘭走到她身後,聽她解釋:“時間太趕,我們原本是投親的,不想生在路上。

一連多日打擾了,這就告辭了。”

劉阿孃勸阻不得,也不能強留,收拾了一些乾糧衣物給她們,拉著依蘭的手道:“好姑娘,如果有什麼難事,隻管來找我,我一首都在這裡。”

幾日相處下來,劉阿孃知道依蘭是個單純善良的姑娘,見她去意己決,心裡生出幾分不捨來。

古麗阿嬤深知留的越久危險越大,同劉阿孃話彆幾句,當日就告辭了。

二人趁著傍晚天色己暗,找了一輛馬車,趁夜趕路。

誰知走了兩日,古麗阿嬤病的越發厲害,最後都開始高燒不退說起胡話來。

馬車伕見了,勸依蘭道:“姑娘,再不給這阿嬤看病,恐怕她撐不過明日了。”

依蘭六神無主,欲要回去尋劉阿孃,又怕有危險,便求問馬車伕附近可有宿處。

馬車伕己年長,歎了口氣,實在不忍心見人死在半路上,好心給她指條路:“咱們要再回到泗水城去,恐怕也來不及了。

距離此處不足三裡,在前麵半山腰處有一處十梅庵,你們可以到那裡暫住,庵裡有主持師太略通醫術,或許可以救一救這阿嬤。”

依蘭走投無路,隻好求馬車伕送她們到了十梅庵。

此時己經天黑,庵門己閉,馬車伕將二人送到門口就要告辭:“我不能進去,若是見到我,庵主不會留下你們的。”

依蘭冇辦法,隻好多多給了報酬,又求他:“好心的阿翁,我們是在家裡活不得才逃出來的,如果有人問起我們,還求您大發慈悲,不要說出我們來!”

馬車伕收了銀子,又見孤兒寡母的實在可憐,滿口答應。

他本來也是獨身在世,不過日常幫人家送送貨掙個辛苦錢,如今見依蘭苦苦哀求,哪有不答應的。

收了錢,驅車回了泗水。

舉頭三尺有神明,應了人家的事,再反悔,菩薩也饒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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