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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燥熱的天氣讓路上的行人平添煩悶。路口的紅綠燈下，一個齊肩短髮女生正和其他人躲在綠蔭下等著數秒。

剛結束最後一門考試，一週的挑燈夜戰總算告一段落了。短髮女生，也就是黎星歎了一口氣，一麵看著麵前穿行而過的急速車輛，眼神放空，一邊盤算著即將到來的暑假找個什麼兼職好。

奶茶店的話，學校附近似乎比較容易找？去機構當老師好像也不錯……

思考間，黎星摁住自己這幾天不知懂為何總抽搐的右眼皮，覺得有些不安。

“神經病，你怎麼不去死，你快去死吧！”憤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未等轉頭，一陣大力襲來，車輛飛馳之間，意識彷彿抽離出了軀體，眼生生看著一輛車發出急刹聲，最後還是撞上自己的身軀。

周圍人的尖叫聲離自己很近又很遠，血液的顏色在眼前鋪展，黎星大腦剛閃過“靠，好疼……”這個想法，意識就不自主陷入灰白。

“左眼跳財右眼災，你最近可得小心點。”

“拜托”黎星翻了個白眼，“最近的大事就隻有期末考，你這種想法真的很晦氣！”

“切，愛信不信。”室友周小安輕哼一聲，又往自己手腕上繫了一條紅繩。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躺了很長時間，黎星終於睜開眼睛，回想夢中回憶起來一週前室友說的話，隻覺得無語至極，早知道封建迷信這麼靈，她肯定也去撿條紅繩戴戴。

意識回籠，她這才發現自己在醫院的多人病房裡。頭上倒是冇裹紗布，手卻打了石膏，大腦一陣陣頓頓的疼痛，讓她不由得叫出身來。

“醒了醒了，404病房4床的患者醒了，可以安排檢查了。”身邊在收拾器物的護士連忙按了個呼叫鈴，於是正覺得天旋地轉的黎星又被趕來的醫生做了個全方位檢查。

最終，在為首的醫生口中出來了一句“目前躺了兩天了，還有點後遺症，應該有腦震盪，彆的除了骨折和擦傷就冇大礙了。”

“醫生，那醫院能賒賬嗎？”黎星一麵心驚膽戰地聽著各種專業術語，一麵膽寒地思考自己的微信餘額，顫巍巍地舉起自己完好的另一隻手發問。

醫生愣了下，“你考慮這個乾嘛，推你的人全責，還有那個過斑馬線也不知道減速的司機……”看著黎星有點似懂非懂，拍了下自己略禿的腦門，“等一會你情況穩定了，警察會來跟你做筆錄的哈，到時候協調一下你自己的賠償，我們醫院會協助開證明的。”

這還蠻好，不用花錢。黎星一顆心放回肚子裡。

又想到考試也把最後一門考完了，也不用參加補考了。想到這次又能穩拿獎學金，黎星的心更充實了。

手機放在床頭，居然冇添上裂紋，還能正常使用。

她身殘誌堅地解鎖了螢幕，一大堆訊息湧入，全是八卦或者關心的同學的資訊，其中輔導員的尖銳爆鳴顯得尤為突出——

“！！！”

“黎星，你怎麼在學校的路口出車禍了？？！！！”

“你還能回訊息嗎？？”

“黎星，老師現在去派出所做筆錄，你醒了一定要告訴我！”

“天殺的王永強，我啃啃啃托馬斯迴旋啃啃啃……”

……

王永強？

黎星迴想被推出去時那道憤恨的男聲，心裡好像明白這次的無妄之災怎麼來的了。那個神經病是她的同班同學，總感覺有被害妄想症，一會說她搶他的一等獎學金，一會又說她搶他競選班乾部的身份。天知道哪根筋不對，像條瘋狗一樣，這次真的開始咬人了，精神狀態真是過於客觀。

看著聊天框一條又一條的訊息，感覺對麵輔導員要碎了，臨到假期結果碰上這事，代入進去都覺得寢食難安。黎星頗為同情地回訊息道：“陳老師，我醒了。”

緊接著又打開了其他人發來的訊息。

室友周小安：“我靠，真是王永強嗎？那個孫子，真的有精神病吧。”

“我真是烏鴉嘴，等我暑假回來也給你幾條紅繩，你驅驅邪吧。”

黎星迴：“都說是他，我最後聽到的也是他聲音。”“好啊，我為我的唯物主義道歉，從今天開始我做唯心主義。”

其他人也是大同小異，黎星精力不濟，隻挑了幾個關係好的回覆了，其他的暫時擱置一邊。

大腦還是昏昏沉沉的，又到下午，輔導員陳老師坐著警車過來，跟在兩位警察背後和黎星完善了下筆錄。

最後，陳老師留下來，悄悄問黎星：“你要選擇跟王永強私下調解嗎？這樣可以賠的多點……”

黎星也早早思考了很多，還是搖了搖頭，“老師，我也不瞞你說，雖然我確實缺錢，但是他不坐牢我怕後麵再被害死。”

說罷，她又想到了什麼，“陳老師，這是不是對你今年的評優有影響？”

輔導員長歎一口氣，她也恨得牙癢癢，“冇逝的，就算他不坐牢發生這樣的事我也評不上優了。”

黎星眨眨眼睛。

輔導員又呆了一陣子才離開。感覺到身體不太舒服，黎星又淺淺睡了一覺，初時陽光大盛，再睜眼變成了黃昏。

雖然經受了皮肉之苦，但是賠償金也相當豐盛。黎星苦中作樂地想道。

轉動眼珠，病房裡靜悄悄的，明明是多人病房，結果卻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黎星冇想太多，隻覺得是病友們喜歡安靜。剛想伸手拿床頭櫃上的手機，眼睛卻忽然對上一雙渾濁的眼。

是旁邊病床上的老太太，整個人縮進被子裡，隻露出一對眼睛，也不知道望了她多久。

黎星被嚇得心臟咯噔幾下，隨即扯了下嘴角，算是和老太打招呼了。

老太還是一動不動，黎星有點後背發汗，不知道是不是腦震盪，感覺老太的病床周圍漂浮一些黑影。

可能是外邊樹木的影子？可能是被子冇洗？

黎星胡亂想了下，一邊玩手機一邊平複心情。

直到夜幕降臨，護士逐間開燈查房，才知道老人家已經在下午不知不覺去世了。

得知這個訊息，黎星差點一口氣冇吸上來，回想著那雙僵硬渾濁的眼睛……打住打住，停，不要想！

護士彷彿也感覺到黎星和病房裡麵其他人的慌張，很無奈地表示明天會給大家換病房，再三強調不要封建迷信，有事按鈴找夜班護士等等才離開。

黎星本來已經被安撫住了，但是看著隔壁空了的病床上隨著夜幕降臨越來越重的人形黑影，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這也是車禍後遺症嗎？

還是我被撞成精神病了？

總不可能是見鬼了吧摔！

黎星一邊慌張移開視線，一邊顫巍巍玩手機。打開了百度來回換了關鍵詞搜了一百遍，在看到一條“大晚上少搜和靈異事件有關會惹來晦氣”的帖子之後，她沉默地抬頭看著牆上指針已經指向12點的時鐘，懸著的心終於死了。忽略掉隔壁空著的病床上不斷漂浮溢散的黑色不明物體，努力把頭腳都縮進被子，用最靠譜的被子**沉默相對。

“我一定是瘋了不是撞鬼了，我一定是瘋了不是撞鬼了，我一定是瘋了不是撞鬼了……”黎星給自己精神洗腦，最後終於抵不過身體的疲勞沉沉睡去。夢裡的世界異常豐富，口嫌體正直地跟老太的鬼魂大戰三百回合。

短短兩天裡，車禍，死亡，身體的疼痛，奇異的黑影，打破常規生活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出現，讓黎星應接不暇。不過或許是冇心冇肺天生心態好，跟鬼魂大戰三百回合回合後，黎星一覺睡到九點半，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連昨晚的留下最後一絲恐懼也消弭不見。

黎星下意識想伸個懶腰，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冇這條件。眼睛飄到旁邊老太走了之後空置的病床，果然啥都不剩了，昨晚的黑影彷彿是自己的錯覺。

醫生照例檢查了下她今天的情況，聽到她的疑問，皺起眉頭：“不會是腦中有淤血壓迫到視覺神經了吧。”

黎星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比有鬼可怕多了，連忙又被醫生推過去做了ct檢查，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出具了一切正常的結果，醫生最終下了個冇休息好的結論。

“那就好那就好。”黎星總算舒了一口氣。

醫院的走廊不算整潔，回病房的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員走動，或多或少都有絲絲黑氣飄散，有人散發黑氣很重，麵色蒼白，身體無力；有人輕微到不仔細看不出來，自在地玩著手機。黎星認定自己隻是暫時精神出了問題，看到每個人身上不同黑氣的差彆，還在心裡暗暗感慨精神病的視覺展示十分智慧，可以根據每個人病情的嚴重情況調整黑氣大小。

這在正常情況下絕無可能看到的奇特景象晾在眼前，假如黎星是個恐怖片導演，絕對要把這一幕做到特效裡展示在大熒幕上。可惜自己就是普通專業，跟創作沾不上邊。

既然自己的身體冇檢查出什麼問題，黎星也就放寬了心，甚至還好奇心作祟，手指穿過一些身旁其他人飄過來的黑氣，驚訝地發現指尖溫度下降了不少。

她驚疑不定地垂眸，又打開百度開始兢兢業業地搜了起來。

“媽媽，那個姐姐一隻手也要玩手機。”

“好寶寶，手機會吃人，咱們初中之前絕對不碰手機啊！”

耳邊依稀傳來清脆的童音和媽媽的迴應，黎星讚同地點點頭，一隻手也要玩手機，狠人啊，小孩子確實不該有樣學樣。

抬眼望過去，正對上那對母女的視線，黎星後知後覺地瞪大眼：“我啊？”

然後又是一瞪眼，這個孩子身上的黑氣也太嚴重了點，和昨天那老太太在病床上的差不多，可是明明看著氣色不錯，真是奇怪，難道自己身上的精神病變不智慧了？

小孩約摸五六歲，被黎星一看縮進媽媽的懷裡。年輕的媽媽臉上難掩疲色，對著黎星尷尬一笑，很快站起來抱著孩子走回自己的病房了。

黎星腦子裡全是黑氣的事情，猶豫再三，還是擔憂那萬分之一的可能，跟著年輕媽媽走過去，“你今天方便的話，要不帶你家孩子做下身體檢查？”

麵向她困惑又抗拒目光，黎星沉思一下又補充：“其實，我會一點中醫……”

彆管真會假會，黎星的表情卻很能唬人。她說完後就走了出去，至於年輕媽媽作何選擇，她多的也乾預不了。

身後依稀傳來：“媽媽，我今天已經好多啦，為什麼還要去看護士阿姨？”“寶寶聽話，檢查一下很快的”的聲音。

……但願是她想多了吧。

黎星雖然覺得，看到黑氣是自己因為車禍有輕微精神病，但是據說人對大腦的開發不足10%，萬一這一撞把她的大腦開發了有一層樓了呢？

更主要的是她真的能摸到感受到黑氣，靠，冰涼涼的，要不是怕有什麼封建迷信的副作用，簡直是夏天解暑聖品！

一邊胡思亂想著，她又打開百度頁麵，兢兢業業地研究自己身上不知道是玄學還是精神問題的奇怪情形。

幾小時後，看著麵前眼圈通紅的年輕媽媽和過來值班的護士，黎星陷入呆滯。

“小黎，小黎？”值班護士手在她麵前揮了揮，“看不出來啊，你還會中醫，那個小女孩幸虧又檢查了一次，及時注射了藥劑，不然今晚情況就困難咯，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問聞聽切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你什麼時候教我一手唄！”

“太感謝您了大夫，額不對大師，額……”年輕媽媽紅著眼圈，語言也有點混亂，緊緊握住黎星完好的右手“要不是您、我的澄澄現在已經凶多吉少了嗚嗚嗚嗚……醫生說她今天看起來忽然精神變好是因為出現了迴光返照的情況，還好搶救及時@#％￥”

病房裡其他人一聽也來勁了，等護士和年輕媽媽走後，一窩蜂圍了上來，“大師，您真能看病啊？”

“醫生，您會正骨嗎？我留您個號碼吧，您到時候可得給我個優惠價啊！”

“您是中醫新一代傳人嗎？我感覺最近有些體虛，您說我喝點什麼養生茶比較好啊？”

“大師……”

“醫生……”

黎星內心的震撼被吵嚷的人們強行打斷，上一秒還在思考自己原來是真的出現了特異功能，成為了百度上比較玄學的存在，下一秒就被熱情的“病人”們圍著喊大師、醫生。

靠，這奇特的故事走向，這莫名其妙的割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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