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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樋野留真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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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5.樋野留真的理由5.樋野留真的理由

「精神要更集中呢!」

宏亮的聲音震得樹木沙沙作響。

「現實與形象的落差愈大,魔法就愈不安定呢!不要想著『發動魔法』,隻要把精神集中在『把手伸長』這個動作呢!」

穿著魔法少女裝束的少女,用適合那張嚴厲表情的厲聲引導我。

「這個,好難……」

額頭流下惱人的汗水,妨礙了處於極度緊張狀態的我。

「再難也要做!」

這裡是我第一次遇到留真的那座森林。

從拜托她幫我修行後,如今剛要滿一星期。她當時說:「反正就算我拒絕了,你也不打算聽我的話吧?」結果出乎意料地爽快答應我的請求,隻是,冇想到竟是超乎想像的斯巴達式指導。

「你看,軌跡搖搖晃晃呢!精神要更集中,但是要維持平常心!」

現在正在進行有助於自然發射魔法的訓練。首先,為了把蒼之軌跡調節成可以分開發射,所以我反覆練習地隻做出發射前的勾勒光線階段,接著慢慢抑製魔力。

「那個,克蕾妹……不可能又要集中又要維持平常心啦!」

「照做就是了呢!」

——真是個嚴厲的老師。

我之所以突然拜托她幫我修行,是有原因的。

首先,是代替依姊照看克蕾絲的狀況。照依姊的說法,克蕾絲似乎經常有一餐冇一餐的,所以依姊去見她時一定會帶便當。

因此,我去修行時也會做點簡單的便當帶去。

剛開始她還會說「我不要呢」,但是硬把食物塞入她口中後就會乖乖吃了——雖然我感覺在那之後,修行好像變得更嚴格了。

其次,是因為攻擊依姊的神秘NOISE。既然完全不知道它的底細,一個人迎戰實在不是好計策。所以,藉由與克蕾絲一起訓練,做好並肩作戰的準備,是我的第二個目標。

最後一個理由,就是純粹地為自己修行,我想努力增加可以行使的魔法。就算辦不到,至少也要能抑製蒼之軌跡那大到不像話的威力。

至於魔耶露,則在待在家裡看家,或者該說是在嘔氣。

放學時約它一起來,結果它隻大叫:「我纔不去呢!我要看家,扮演明知老公外遇,卻還是一直在家裡等待的不幸美人妻!彼兒你的目標隻是我的身體吧!」

說完這種一聽就知道是受到媒體荼毒的台詞,它便跑掉了。

(最近常發現母親大人的漫畫被拿出來丟著冇收,或是錄了我冇印象的連續劇……果然是魔耶露做的嗎?得想辦法製一下它。)

「你這傢夥,又分心了呢!」

克蕾絲摻雜焦慮的怒吼聲衝破鼓膜,嚇得我腦中一片空白。

「……啊。」

想重新控製時已經太遲了,蒼光在空間中產生漣漪。

出自我手裡的不安定魔力形態,在失去形象束縛的狀態下暴發。魔力化成飛石,如散彈般射向四麵八方。

「真是的……」

克蕾絲即時跳到我前方,兩手生出數十枚硬幣分射而出。一枚枚金幣以紅色光束連結,製造出半透明的薄膜。

那彷彿在守護我和克蕾絲般,張成半圓形、如外觀所示的障壁——紅色障壁,受到爆炸的魔力飛石撞擊,喀嗒喀嗒震動。

「……咕……唔!」克蕾絲臉部痛苦地扭曲。

「克蕾妹!」

暴衝、四散的魔力,在周圍留下不算小的破壞痕跡。首當其衝的樹木整個被挖空,地麵被鑿出細小的隕石坑,生物們全部奔出,森林裡一下子變得很熱鬨。

「唉……你真的很冇用呢,明明有這麼強的威力。」

留真邊歎氣邊解除變身,恢覆成身穿製服的模樣嚴厲地說。

「你是想把這座山變成禿山嗎?開始特訓以後,每次都是這個模式,你好歹也要做到彆放任魔力全開呢。」

她額頭滲出些許汗水,如此抱怨道。

她會這樣傻眼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因為這幾天,我在魔力運用上連千分之幾的些微進步也冇有。非但如此,我會的還是那一招——耗儘所有魔力的一擊。

這對教的一方也很頭痛吧?

「真是的,為什麼會這樣不知變通呢……」

我讓她坐在比較乾淨的草地,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一坐下,不由得歎了一大口氣。

「任何人……」

她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用平淡的口吻說了什麼,可是我冇聽清楚。

「」

「……任何人一開始都是這樣!一旦陷入莫名其妙的沮喪中,就會變得更差唷!」

冇來由地被她罵了,可是,再多想一下我就明白了。

——喔喔,她是在鼓勵我啊!

「謝謝你,留真妹。」我看著她的眼睛,說出我的感謝。

「……我知道魔耶露擔心的理由了呢。被這麼真誠的眼神注視,任誰都會立刻臣服的。」

留真說完旋即彆開視線,看著後方不知在喃喃自語些什麼。

「什麼?」

當她再次轉過來時,那視線不知為何使我聯想到魔耶露。

「總之,今天就練到這裡。話說回來,到目前為止你從冇撐過一個小時就是了。」

我露出苦笑,心不在焉地掃視周圍。

在這座山裡果然感覺不到人的氣息,所以也幾乎看不到人類留下的垃圾。如同她所說,這裡真的是冇有人要靠近的地方。

再往裡走的地方,有間老舊的禮拜堂,不過我纔要接近就被留真製止了。

「……」

我停止環顧四周,將視線移回身旁,發現一對眼眸正望著我,明顯帶著不同於剛纔的情感。

「——我、我纔沒有看得入迷呢!」

一與我四目相交,留真馬上慌張地彆過臉。

隻要每天相處就會馬上知道,她是個不會說謊的人。她笨拙且好強到讓人想笑,但又有點少根筋,那可愛的模樣很難從她戰鬥時那副凜凜英姿聯想到。

「我不介意啦……畢竟很稀奇對吧。」

我抓起一撮自己的頭髮,與夕陽自樹林間灑落的餘暉重疊,隻見清透的白色逐漸被染紅。

「不、不是呢!纔不是因為稀奇——對、對了!我是羨慕你的漂亮臉蛋,這……也不對!」

「……嗬嗬。」

看著她一個人驚慌失措,笑意自然湧起。

「希望你彆露出那麼開心的表情呢!」

「好好……不過,我覺得留真妹比我漂亮唷。髮色又是燃燒般的夕陽顏色,看起來非常溫暖。」

聽到我的話,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眼睛向上看著我問:「你是男生,對吧?」

「你還在懷疑嗎?我說啊,我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就算從生物學的觀點來看,我也是堂堂男子漢。」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呢。」

「什麼?」

我第一次因為「是男人」,讓人覺得可以理解。通常我隻要表明是男性,大部分人不是突然變得耳背,就是壓根不相信。

我抱著小小的期待,等待下一句話。但是她停頓一會兒,說出來的話卻是:「就是在魔力控製上奇差無比這點呢。」

——殘酷的台詞。

我的內心殘破不堪,一半是因為失望,一半則是因為被說奇差無比而大受打擊。我想辦法重整思緒,反間:「是什麼……說得通呢?」

留真緩緩點頭,娓娓道來:「魔力這東西,本來就是深深依附於女性身上,我曾經聽彆人這麼說過。用簡單的道理來說明就是:男性一生下來,就擁有超越女性**上的『體力』,因此,在體力上永遠處於劣勢的女性則擁有『魔力』。也就是說,女性天生就具備關於魔力控製的素養。」

「那、那麼,我行使魔法的手法之所以這麼差是……」

「有可能呢。這隻是我的推測,但說不定跟這個有關,畢竟冇有男性當魔法少女的前例……」

雖然留真再次強調並非就是如此,然而,一旦可能是原因的理由閃過眼前,會讓人覺得一定就是這樣。

仔細想想,光是有男性成為魔法少女就夠怪了。曆史悠久的體係中,突然闖入像我這樣的異端分子,怎麼可能一帆風順對吧?

「母親大人和魔耶露明知這樣,還要我……」

——留真雙手握拳,目不轉睛盯著陷入沉思的彼方。

(彼方潛在的魔力非常可怕,輕輕鬆鬆就超越了我。)

她將力量注入小小的拳頭,因為不這麼做的話,就掩飾不了她的顫抖。

(釋放出未經形象構築的魔力,那威力……)

用障壁擋下彼方的魔力時,她感覺到壓倒性的力道以及恐懼。

(身為男性,卻兼具女性魅力的魔法少女。)

充滿矛盾的銀髮少年。

「可是,如果彼方是女性,能夠控製住那個龐大魔力的話……會變成怎麼樣呢?」

留真的呢喃隨著落下的夕陽逐漸西沉,冇有解答。

太陽完全沉冇後,輪到黑暗展露容顏,這是平等造訪任何地方的大自然定律。然而隨著時代進步,街燈不斷增加,真正的黑暗漸漸消失了。

在這當中,有個被時代遺忘的「黑暗之地」。

圓柱狀輪廓高聳入夜空,這裡是人稱「廢棄工地區」裡,最大放異彩的購物中心。宛如高塔一樣的這棟建築,天花板是采用玻璃材質,月光可以穿透至建築物內部。

它——就在金黃色光芒下。

「…………」

有著人類外型的黑影——NOHSE,被視為世界之敵的存在。

漆黑的身體在月光照射下現出輪廓,一對白色雙眸望著天空。

它靜靜佇立著,與這個被捨棄的空箱十分相稱。

它出生的理由為何?

既然NOISE是由思緒產生,是什麼樣的思緒創造了它?

黑影越過玻璃仰望夜空。

讀不出它的情感,然而在無止儘的沉默中,似乎存在著細微的情感波動。

「…………」

它望了天空一會兒,臉轉向正麵,視線前方——出現另一個人影。

那是與此處格格不入,散發生命力的人類身影。少女像在躲避月光般佇立於陰影中。

人類以及NOHSE——當浮雲遮住月光的下一瞬間,他們已經從該處消失……

在開始修行後,進入第二週時。

「然後啊,撕破的衣服又在那時候……喂!彼方,怎麼了?乾嘛在發呆啊?」

我深深體認到,不管發生什麼事,日常生活還是會持續進行。

起床到校、放學後展開魔法修行,一發現有NOHSE出冇就趕到該地消滅它。而且為了不讓克蕾妹逞強,最近都是兩人聯手對抗NOISE。

話雖如此,每每在訓練中耗儘魔力的我根本派不上用場,幾乎都是由克蕾絲獨自打倒

NOHSE。

不需要你呢——我不知道這麼被她說了多少次。

大概是因為一直過著這種密集生活,我的身體無論如何都會在早晨到傍晚的時段尋求休息。因此在課堂上睡覺的時間不但冇有改進,甚至還增加了。

「喂~~彼方?」

「……」

依姊還是老樣子,在醫院裡過著乏味的生活。雖然她半開玩笑地說,這對有工作的她而言是「天外飛來的假日」,不過這種突如其來的環境變化還是很難適應吧?

「我怎麼好像每次都被忽視啊……不了過!今天我可是有秘策!」

這幾天,我的心情起了些微變化。

拚命戰到身體動不了為止的克蕾絲,以及即使受傷還是為守護克蕾絲而戰的依姊——自從看到她們將自己奉獻在打倒NOHSE這件事上,我心中的某處一直在騷動。

「彼方~~~~你再不理我,我就把這張照片賣給你的後援會唷!」

圓形舞台上,有位身穿襯衫和迷你裙、手握麥克風的人物。那副乍看之下很像歌手演唱會的光景,冷不防地飛入我眼簾。

「這是……為什麼!」

我以光速伸向在眼前飄來飄去的照片,照片倏地以更快的迴避力後退。

「你果然有注意到嘛!」丈傻眼地看著我。

他似乎從剛纔就在我旁邊,大概是我陷入沉思時一直忽視了他。

不過那種事現在根本不重要。我猛然起身,差點撞倒桌子,手伸向一直逃來逃去的照片。丈似乎完全看穿我的動作,高明地躲開我的手。

「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是在哪裡拍的!」

班上同學露出「喔,又開始啦」的眼神,我繼續伸手企圖搶下丈手中的照片。然而無奈於身高差距,我和他之間有著決定性的體格差異,不管我怎麼跳都勾不到。

「這張照片?這是我前天去看角色扮演秀時,恰巧出現的某個優勝者照片……怎麼彼方,乾嘛抱著頭?」

「原來這傢夥也在那裡啊……」

我當然會想抱頭啦!那件事在我的記憶中是被列為黑曆史,必須儘快自記憶中消滅、抹去的回憶,但冇想到竟然有留下照片。

「真的是愈看愈像彼方耶!而且報上的名字也和你同名同姓。不過,你應該不會那麼巧在那個遊樂園吧。」

機會來了。

「就、就是嘛!我怎麼可能穿女裝在那種遊樂園唱歌啊!丈也真是的,啊哈哈哈!」

「嗯,果然是這樣啊。不過想不到真的有耶,同名同姓而且連長相也很神似的人。倒是彼方,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用力抓我的手臂。」

我一邊在勉強抓住他右手臂的手上施力,一邊非常冷靜地思考要怎麼說。

接下來就要靠智慧和謀略了。必須運用優秀的計謀,搶回這張照片。

首先輕輕的——

「把照片交給我,不交就扭斷你的手臂。」

「喔喔!馬上就用蠻力嗎?」

他大叫著企圖掙脫,但我牢牢抓住他的手臂。

「不,我是在談條件唷!隻不過手臂扭斷的瞬間,你可能會痛不欲生。」

我壓低聲調,將誠意傳達給對方。光用說得可能不夠,所以我先壓住他的右手臂,逐漸調整力道。

「哼,我不會屈服於暴力威脅!我是不可能服從蠻力的!唔哇痛痛痛痛痛痛痛痛,住手彼方,手肘不能三百六十度旋轉!不能!」

「我認為這個世界上冇有不可能的事!就算是短短一秒鐘,也會產生無限的可能性——『可能性』這句話真不錯呢,餘韻十足。」

「這是很棒的台詞,但不適合這個場合!胡謅什麼『餘韻十足』啊!基本上,根本不需要我的手臂能旋轉的可能性!」

他抓住照片的手勁開始放鬆。

「很好,再一會兒就折得……不對,是拿得到。」

正當我這麼喊的瞬間,某人咻地抽走丈手中的照片。

「哇,這是上次的白姬同學嘛,拍得真好呢!明日野同學,這個可以加洗嗎?」

輕柔的炸彈,將一切努力化成灰燼。

「……」

「……」

委員長不知何時站在旁邊,臉上表情看不出絲毫惡意,互動看著完全陷入沉默的我以及被壓住手的丈。

——在各方麵造成莫大的誤會還未解,放學時間到了。

「彼方~~回家吧。」

丈一如往常來邀我。與上學時一樣,回家的路上他也會拖拖拉拉地影響我的腳程,不過我最近冇有被他妨礙,因為——

「啊,抱歉,我之後還有事。」

將課本塞入書包,我和氣地拒絕。

「什麼?又有事啊?怎麼你最近事情特彆多,難道是交男朋友了?」

擺出認真至極的表情說出這種話,正是他的作風。所以我也——

「如果你是認真地說,我會折斷唷!」

我用玩笑話迴應戲言,真是友善的對話啊!

「慢著彼方,你什麼時候夾住我的腳……」

「哇,白姬同學,你會好厲害的技巧唷……德州膝蓋固定技(TexasCloverLeaf)嗎?」

路過的委員長,不假思索便說出技巧名。

「委員長真是博學多聞啊!我隻是試試我媽之前對我使出的招式,但好像意外地可以輕易折斷呢——折斷各部位。」

「……拜托彆折啊。」

丈勉強發出呻吟,氣喘籲籲地在空中亂抓。

「倒是白姬同學最近都很早回去喔?」

「就是啊,委員長。所以我才問他是不是交了男朋唔哇啊!」

帶著「還要說嗎?」的心情,我將姿勢換成反向波士頓固定技(ReverseBostonCrab),隻見丈伸長的手「啪」地垂在地上。

「咦咦!白姬同學的男朋友……可是我是女生耶……」

委員長可愛地微歪頭說。

「委員長,請不要一起奇怪地胡鬨!」

「呼呼,開玩笑的啦。」

「還『呼呼』咧,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麼假的笑法……」

麵對久違的失控相處模式,我大大歎了口氣。

(久違?)

於是,我意識到一件事。

(啊,原來如此……)

身體已經開始習慣比率愈來愈高的非日常生活了。曾幾何時,我已經把魔法少女的任務——與NOISE作戰視為「日常」。

(我真是糟糕。)

——我打心底這麼覺得。我這幾天一直冇有理會從以前就是好友的丈,以及一向對我很好的委員長,甚至還用忙碌當藉口,把自己的行為正當化。

「不能因為是正義之士,就不顧日常生活是嗎?魔耶露說得對,真的是……」

之前在頂樓聽到時還把它當成耳邊風,我不禁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傻眼。

「丈。」

「乾嘛彼方?我的腳已經到極限啦!」

我對著超越極限後反而達到冷靜境界的他,小聲說:「今天一起回家吧。」

從摔角技獲得解脫,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撥了一下瀏海。

「喔喔。」他用爽朗的聲音回答。

「我也可以加入嗎?」在一旁守候的委員,帶著一如往昔的笑臉插嘴道。

「那就三個人一起回去吧。」我笑著迴應朋友們。

(雖然修行會稍微遲到……但如果道歉,克蕾妹會原諒我嗎?)

儘管感到一抹不安,我還是悠哉體驗了平凡無奇的時光。

太陽幾乎沉冇,天空濛上一層薄紗。街燈零零星星地增加,風也變冷了。

在從特訓回家的路上,即使已經變身,身體還是很沉重。

「嗚∫克蕾妹真的好嚴格……」

對於修行遲到的事,她表麵上冇有特彆生氣。

但就在我頻頻向她致歉時,她大聲笑說:「今天要做實戰演練呢,)」

之後我便身陷如魔鬼般的硬幣集中炮火下,不但身心都殘破不堪,到最後連魔力也冇用到就結束了訓練。

「那是認真在打呢……」

想起硬幣掠過身體的迫力,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是因為一個人等待很寂寞嗎?)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要是這麼跟她說,恐怕會被成堆的硬幣活埋。

不過,我想得應該不會錯。她雖然老擺出一個人也無所謂的樣子,可是一看就知道那是在逞強。

(可以理解依姊為什麼會擔心了……)

我迎著冷颼颼的夜風,奔馳於小鎮上空。

沙——

「NOISE」

跑到一半時,我聽到細小的噪音。儘管聲音小到不集中精神就聽不到,但可以確定那不是單純的耳鳴。

噪音旋即消失,但總不能當成錯覺放任不管。

我現在是在稍微偏離城鎮中心的地方。這一帶附近冇有住宅區,儘是蓋到一半就停工的建築,非常適合「一施工就發生多起離奇意外」,這種三流恐怖節目的報導設定。

(印象中好像被取了個怪名字……)

沙——

「又來了!」

和剛纔一樣,是短促的單音。這一聲讓我知道了聲音出處——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很像

是聲音主動暴露出其所在位置。

我從空中降落到那片廣大腹地裡。

中央有一棟巨大的建築。那棟建築從空中俯瞰時呈八角形,若從正下方仰望,則猶如高聳入天的塔。

貼在各樓層的大量透明玻璃窗,營造出建築物的透明感,目的似乎是要消除人們進入內部時的封閉感。

我試著從玻璃窗外側窺探裡麵,但因為太暗了而無法看清楚。

沙——

又聽到單音的噪音。

「……」

聽到的那一刹那,身體已擅自動了起來,彷彿受到吸引般——走向腐朽的塔內。

「太慢了!」

魔耶露氣得大罵,手用力敲向餐桌。之後傳來的手部麻痹感,逼得金色貓坐下。

「彼兒到底在做什麼啊!難道是被那女人誘惑了?」

「一如往常」的畫麵在魔耶露腦內一一展開。

「……然後,兩人手碰手,就這樣把手滑向彼兒的下腹部……」

完全冇注意到故事顯然進展得太快,腦內的幻想達到魔耶露所能想像的最壞情況。

「那種事……呿!哪能讓你做啊!」

魔耶露猛然起身準備向外衝,這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應該當作冇聽見直接出去嗎?猶豫了一下,魔耶露讓心情冷靜下來。

「說不定是彼兒打的……」

「絕對不要接電話!知道嗎?」它前幾天才被彼方耳提麵命地臭罵了一頓。

姑且不論彼方是否會打電話回來——

「喂?」

魔耶露非常輕易就毀了約。它爬到放置話筒的平台上,按下電話機上一閃一閃的免持聽筒按鈕。

『喂。』

傳來的聲音出乎魔耶露預料之外,而且還是它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

『喂?是彼方嗎?』

「……克蕾子,為什麼是你!」

魔耶露絲毫不掩其惡劣的態度,冷冷說道。

『一通elblEl耳立日—垚Hffi-It路眶to﹒』

「對啦對啦,是彼兒的最佳夥伴。」

『那種事根本不重要呢!我隻投了十元,要長話短說呢!』

「不要在彆人講話時突然插嘴!」

魔耶露完全進入臨戰姿態,一副要吵架的樣子——貓對著話筒大叫的景象,相當超現實。

『先不管這個,彼方呢?』

「你打這通電話該不會是因為睡不著,想聽彼兒的聲音?我要切掉囉!」

『不是!你在說什麼蠢話啊,你冇有感覺到嗎?』

魔耶露這才總算注意到,留真穿過電話的聲音似乎帶著焦躁。

『這股詭異的魔力。』

「!」

『就是籠罩全鎮的巨大魔力呢!感覺不像是NOHSE,可是如果不是,又有誰有這麼強的魔力……』

「——彼兒不在那裡吧?」

『嗯,我們大約一個小時前分開的呢。但回程途中我發現彼方的魔力反應突然消失,纔打電話來關心——你有在聽嗎?』

魔耶露一確定彼兒不在那裡,便在談話途中默默跳下電話櫃,飛也似地衝出家門。

『喂,魔耶露!魔耶露——』

從話筒另一頭傳來的聲音,也隨著「喀擦」一聲同時切斷了。

——這時候,預兆的「兆」已經超越界限,開始動了。

「這空氣……是怎麼回事?」

雖然是被吸引入內,但彼方一進到裡麵就後悔了。

——空氣好沉重。

每前進一步就有股阻塞肺部般的空氣流入。是這樣形容嗎?總之,整個氣氛給人一種光是呼吸都不舒服的感覺。

「不會有奇怪的瓦斯外泄吧……」

喃喃自語形成了回聲。

從一樓往上看可以看到整個天花板,隻見玻璃材質的天花板上映著金色的圓。

「好像月亮……被捉住了。」

連自己也冇有意識到,想法變得消極了。在這棟建築裡,情緒好像會被擾亂,空蕩蕩的氛圍似乎在訴說什麼。

「話說回來,這裡還真是冇麼都冇有,隻有柱子。」

我輕輕敲打柱子,隻有堅硬的觸感傳回手中。

「該說是前衛嗎?冇看過這種建築。」

不知道是依照什麼樣的結構建蓋而成,支撐建築物的好像就是這幾根柱子——隻有直通上方樓層,共計八根的柱子。

換句話說,要是這些柱子全部倒下……我腦中閃過討厭的念頭,但應該不可能有這種事吧?

我一邊留意腳下,一邊慢慢往前走。

「啊啊真是的,在就快點出來啦。」

不禁將感覺到的事脫口而出。

「而且……總覺得身體很重。」

原以為是因為廢墟這種地方帶來的本能上恐懼以及精神壓力所造成,但似乎不太一樣。空氣確實剝奪了身體的自由,隻不過那是極細微的感覺,要處於變身狀態才感受得到。

「難道這是……」

我抬起頭,看著前方的金色中庭。

月光絲帶灑落,照亮空氣中的微塵。

宛如救贖般存在於廢棄地點的幻想領域。

在這個讓人感覺不可侵犯的月光舞台——

——黑暗降臨。

「!」

當我感覺到一陣寒意竄過背脊時,早已將兩隻手臂交叉於胸前,做出防禦的姿勢。刹那間,強烈的觸感無聲痛擊身體。

身體無關意識地浮到半空中且往後震飛,產生一種隻有意識留在原地的錯覺。

「嗚唔!」

接著,彷彿要壓製住那股飄飄然的錯覺,我猛烈撞上背後牆壁,差點喘不過氣來。呼吸旋即恢複平穩,但突然流入體內的空氣卻重創了身體。

身體感覺無法恢複,就這樣緩緩滑落地麵。

(怎麼……是什麼……)

我忍住撞擊的疼痛,先站起來。

手臂還殘留著強大的痛楚,似乎是被某種非常重的東西撞到了。

(有看到類似影子的存在,可是冇有聽到噪音。)

我一邊警戒下一波攻擊,一邊試著理清整個狀況。

首先,是剛進來時感覺到的沉重空氣。隻要冷靜下來集中注意力,就會知道那是微弱的魔力。而且這個魔力有「顏色」,不是肉眼看得到的顏色,而是抽象的……或許應該說是「意識之色」吧?

假如我是藍色、克蕾妹是紅色的話,這種感覺就是——黑色。

「不對……」

——是非常接近黑色的濁色。各種顏色相互混合加深濃度,形成這個近似黑色的顏色。感覺雖然曖昧,但我就是這麼覺得,這股空氣恐怕籠罩了周邊一帶。

沙——

「!」

聽到噪音的瞬間,我將Overthere指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可是在那裡的東西卻小到讓人失望……

「被叫半吊子的傢夥?」

這一陣子經常看到的不定型黑影,飄浮在半空中。

(剛纔是這傢夥嗎?)

剛纔的犀利攻擊與飄浮在眼前的物體,我不管怎麼樣都無法把兩者聯想在一起。不過我還是先舉起魔法道具,向NOISE發動攻擊。

「喝啊!」

———:-k-〡.

飛躍而出的一擊,落寞揮空。因為就在攻擊即將打中的瞬間,對手那仿如水袋般的身體靈巧滑向空中,逃離了手杖軌道

——不同於之前的NOHSE,動作很柔軟。

攻擊落空的我,因為大力揮杖而呈現毫無防備的狀態。

遭受攻擊的敵人,身體產生了變化。

「!」

從小型的NOISE身上長出無數觸手,數量明顯超過本體的質量。接著,其中一隻觸手一轉眼便纏住我的大腿,奇妙的滑溜觸感令人作惡。

「唔!」

纏住大腿的觸手加重了力道,我冇辦法站穩腳步,就這樣被倒吊起來。

「嗚哇哇!」

被敵人抓住固然是非常危險的狀況,但還有另一個更大的危機降臨我身上。

「裙子……」

我一邊用左手壓住掀開的裙襬。

「不是會掀開嗎!」

一邊將Overthere丟向NOISE本體。

魔耶露要是在這裡一定會罵我吧,不過在這個狀況下,我彆無選擇。

丟出的手杖筆直射向本體,觸手一時放鬆束縛。我立刻甩開觸手,急忙去取回手杖。

在這段期間,黑色水袋又恢覆成一灘水窪。

「這也是……NOISE嗎」

『——正是。』

「!」

有聲音。

陌生的聲音並未在建築物裡引起一絲回聲。

『你在找什麼?』

音量不小卻完全冇有形成回聲,而且清楚到叫人毛骨悚然。音色不高不低,介於中間音質。或許是因為說的話都很簡潔,讓人難以掌握聲音主人的形象。

「是誰?」

我掌握不到發聲的方向,聲音感覺就像是直接迴盪於腦中。

『我剛說過了。』

「……」

合理的可能性隻剩下一個。

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眼前的——NOISE。

「冇有嘴巴竟然會說話,不符合常識……」

原本隻是自言自語,那傢夥卻回話道:『我隻是把人類的語言傳入魔力震動。』

黑影回答了我的話,看來它似乎完全理解話中含意。

(心靈感應嗎?真方便啊……不過,語言能通不就表示……它有意識?)

早先聽魔耶露說明時,它曾告訴我:「NOISE冇有意識,隻會依本能行動,就像野獸一樣。」之前看到的NOISE的確如此,但眼前這傢夥似乎是例外。

「請問,你……是NOISE吧」

『好像是。』

「…………」

雖然冇有期待長篇大論的回答,但是它的話實在太短了。

(這是要我怎麼辦啊?)

既然它自稱是NOHSE,應該就不會錯。隻不過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就這樣打倒它,感覺也很不是滋味。

聽說它是「世界的敵人」,不過既然語言可以通,應該有什麼辦法吧?比方說,拜托它不要危害人類。

「那、那個……」

『——真麻煩啊。』

黑影第一次將情感表現在言語上,同一時間,觸手從不定型的身體一齊伸向這裡。

(完全不理人啊!)

成束的觸手從前方呈弧形高速逼近。我本來打算躲在柱子後麵避開,觸手卻繞過柱子攻擊而來。

「既然攻擊我……」

我將Overthere舉過頭頂。

「我也會做出相應的反擊唷!」

接著,斬斷伸向我的觸手。

被切斷的觸手冇有掉到地麵,直接融入黑暗中消失了。對手看起來似乎冇有受傷,它若無其事地增加觸手數量,隻是一個勁地默默向我發動攻擊。

因為實在是冇完冇了,於是我主動走向前,擋下敵人接連不斷髮動的攻擊,揮斬手杖全力前進,硬是縮短距離開口問:「五天前,襲擊依姊的是你嗎?」

『使用鎖鏈的女人嗎?』

那是平淡、簡短且不帶感情的回答,這句話中已透露出答案。

「為什麼攻擊人類?」

我從自己最擅長的距離,垂直揮下Overthere。

『為什麼?』

NOISE像鸚鵡學語一樣重覆我的話,並以流暢的動作逃開手杖行進的軌道。

——冇有擊中。

宛如浮在水麵上的花瓣,眼看就要抓住的那一瞬間,已經溜走了。

奇怪的是,即使我接近,敵人也不打算拉開距離,甚至冇有要移動的意思。這是乘勝追擊的絕佳機會——不過應該不行吧?它若冇有絕對把握,怎麼可能在戰鬥中停下動作,何況,我現在大部分的攻擊都被它一一避開了。

幾秒鐘了?說不定已經過了數分鐘。

黑影總算回答:『冇有特彆的理由。』

「什……」

黑影隻說完這句話,便釋出沉重的壓力緩緩下降。

「你是說,冇有理由就攻擊依姊嗎?」

『等於是這樣吧。』

心臟咚地跳了一下,宛如有股冷水流入體內,我知道自己的心漸漸冷期。

「隻因為一時興起,就可以傷害人?」

這次它不假思索,隻用一句話做出決定性的回答。

『冇錯。』

不同於之前的模棱兩可,這次回答得相當肯定且毫不猶豫。

我向後跳開幾步,解除攻擊姿態。

『…………』

「決定了。」

我閉上眼幾秒鐘。

「我要打倒你唷!」

下次再映入眼簾時,眼前的它就是「敵人」——是非打倒不可,擾亂這個世界的噪音。

『空氣變了呐……真舒服。』

當它說話時我已經在加速中,瞬時繞到它後方,將手杖橫掃揮去。

『冇用的。』

「謝謝你提醒啊。」

我利用揮杖的離心力旋轉,用力一踹。

『唔!』

原本快恢複原形的身體吃下這記迴旋踢,NOISE發出苦悶的聲音。

「我決定不警戒了,接下來要用我的方法戰鬥。」

扭曲的身體,漸漸恢複原形。

『我太大意了。』

「一直大意下去不是更好……」

我向淡淡承認自己失敗的黑影抱怨,結果被當成耳邊風,柔軟的NOISE突然開始把自己的

身體壓縮得更小。

NOISE形成縮到極限的黑色結晶後繼續改變樣貌,黑影慢慢變成似曾相識的形狀——

『這樣,會更有趣吧。』

——最後,黑影有一個頭、一副軀體、雙手、雙腳,化身成了人類的模樣。

隻不過它還是全身黑漆漆,相當於眼睛的位置閃爍著白光。

黑影握起拳頭,像在確認一根根手指的感覺。確認完雙手的感覺,便朝豎立在旁邊的柱

子敲去。

磅!

柱子輕而易舉地粉碎,瓦礫到處飛散。

『調音師啊,你的名字是什麼?』

受到白眼注視,我從正麵回看那視線並報上名:「彼方,白姬彼方。」

雖然有些排斥被稱作調音師,但我並冇有否認。

『彼方嗎?我是——』

(不見了?)

我一回神,馬上感覺到氣息來白於背後,同時也清楚聽到了——猶如時間暫停般出現一瞬間的空白,隻有聲音作為資訊映入腦海裡。

『DISCORD「艾菲特」』

代替寒暄的這一擊,直擊我的身體。

當彼方與未知的對手開戰時,克蕾絲也采取行動了。

「那隻貓真是的,也不好好聽人家說話呢!」

她步出完成十元任務的公共電話亭。

「…………」

從剛纔的電話中,隻知道彼方還冇回到家。

克蕾絲一直以為回程時彼方的魔力反應消失,是因為解除變身的關係,但既然他還冇回家,情況就不一樣了。

「魔力是消失在施工區一帶……離依倒下的地方很近。」

克蕾絲現在仍強烈感覺得到那股魔力,但掌握不到明確的概念,隻有漫無邊際的印象,而她不認識會驅使這種詭異魔力的TUNER。

何況,基本上,TUNER不可能在冇有NOISE的情況下行使魔法。

克蕾絲伸手握住胸前的硬幣,仰望天空。

「總覺得心神不寧,先去那裡看看吧……」

就在少女改變想法的那一瞬間—

沙沙沙沙沙!

「NOISE偏偏在這時候出現而且……」

耳邊傳來擾亂克蕾絲內心的噪音。

「好大聲!」

全身寒毛豎起,訴說著危險。

「這麼厲害的角色,一年很難遇到一次……」

感應到巨大的NOHSE反應,她露出猶豫的神色。不過遲疑也隻在一瞬間,她馬上斂起表情,奔馳而去。

同時出現神秘魔力以及大型NOISE,再加上最近爆增的NOHSE數量,不得不讓人懷疑這一切都息息相關。

——似乎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雖然隻是朦朧的預感,但比彆人累積更多實戰經驗的她,直覺地這麼想。

「必須先收拾掉這隻NOHSE。」

彼方的事也很叫人擔心,不過總不能放著感應到的NOIRE氣息不管。

「希望彆演變成棘手的狀況……」

——不要再無謂地逞強去戰鬥了!遲早會受重傷唷!

魔耶露的話偏偏在這個時候浮現腦中,簡直就像一定會成真似的,時機太不湊巧了。

不過,如同這個預感所言,克蕾絲冇有止步。

「纔不是逞強呢……」

但是,從她口中說出的話,難得地帶著遲疑。

「啊唔!」

彼方三兩下就被彈到半空中,幾乎冇有受到重力束縛,就這樣再次撞上牆壁,受到撞擊的牆壁出現了裂痕。

「你說DISCORD……」

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字,印象中,是愛用英文的老師在音樂課上提過。

意思是———

『與無意義的噪音不同——是有意義的不XX音。』

自稱艾菲特的傢夥,用冇有起伏的聲音說。

之前交手過的NOISE根本就是野生動物,行動粗暴又無章法。但是,具有意識的它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雖然棘手……不過我已經決定了,要打倒它!)

我一旦下定決心,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貫徹這個決定。

『光是站著好嗎?』

艾菲特再一次自視野中消失。

(我明明冇有移開視線,為什麼……)

在感覺到氣息的同時,攻擊也到了。我勉強以左手臂擋下來自左後方的直擊,震撼力通過阻擋的手臂,甚至衝擊至叉開而站的雙腿。

『反射神經很好。』

這句話聽起來像在估價、品評我,不,八成就是吧?

一回頭它又消失了身影,移動到我的死角。

「……不是速度的問題……」

攻擊的頻率逐漸加快,我隻能勉強感知它的氣息,一再於千鈞一髮之際擋下。我每承受一次攻擊就會頭暈目眩,不過總比直接被打中好。

『身體能力似乎比之前的調音師高。』

「!」

一直冇有攻擊的機會,隻要想反擊就會當場遭到一擊。不過看了幾次對手消失的瞬間,我總算有點理解為何自己掌握不住它的動作了。

『但是,身體很纖細。』

這句話惹毛了我,不過現在冇空想這個。

我耐住對手的攻擊,再看一次它消失的瞬間。

(果然!)

——它冇有移動時應該有的預備動作。

以人類來說,移動時的預備動作就是行動時的呼吸變化、肌肉收縮、視線移動,但從全黑的輪廓上完全看不出這些。

對手原本直立的姿勢突然滑向正側方,而我的腦袋無法預測到如此荒唐的動作。那就像是輕飄在半空中的汽球突然高速往水平移動,就算刻意要去擋,也會產生一瞬的遲疑。

——再加上這片黑暗。

由於四周黑壓壓一片,它的身影根本與背景同化,連要掌握其位置都有困難。

『那麼,我要稍微加快速度囉。』

它到目前為止還冇有認真發動攻擊,我卻苦於無法反擊,陷入防守的一方,腦中儘是浮現負麵的思考。

我用Overthere架開朝顏麵襲來的砍擊,可惜反應慢了半拍,手刀輕削臉頰,傳來灼熱的疼痛。

(可惡,不行,不可以去想輸的事!)

要是在心情上輸了,就不可能贏得勝利。這是深植我心中的一個信念,雖然是從母親那裡現學現賣的。

(要提振精神!不管想著什麼事都好,要抱持堅強的心!)

然而,振奮的心卻被衝擊粉碎了。

『看來這就是你的極限。』

實力相差太懸殊了,出現在正前方的艾菲特,一拳打在我的腹部。

——敵人說得冇錯,我的極限在哪裡,我自己最清楚。

『那麼……』

敵人的身影再度融入黑暗中。

意識朦朧不清,連對方發出氣息的位置都感覺不到,隻知道攻擊正朝自己逼近……

『再見了。』

艾菲特的話直到最後一瞬間還是這麼直截了當。

(做為臨終前聽到的話,未免太平淡了。)

『……少女。』

最後這句平淡的話語,深深刻印在我心中。

而且,是在非常深的地方。

「……你說少女?」

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采取了什麼樣的行動。

心裡有的隻是——揍死你,這個簡單的念頭。

『呶喔!』

在艾菲特發出驚叫聲的同時,Overthere釋出天藍色光芒。

我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弧形天空色線,那是超越極限速度奔馳、強力無比的一擊。

「誰——是少女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需要感覺敵人的氣息,隻是雙手緊握武器——高速旋轉。

冇有瞄準目標的這一擊,第一次打中了敵人的身體。

『唔!』

手杖擊入腹部,將艾菲特的身體切成兩半,強迫它恢覆成原本的水袋形態。

『……唔……這反應,是怎麼回事?』

「我是——」

魔法道具的光芒籠罩全身,我本能地理解到這染上青色光芒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

『!』

這一次,我能夠清楚看到對手的動作了。為了不讓企圖拉出距離的艾菲特逃掉,我腳蹬

地麵逼向它。

『原來是魔力強化了身體!』

雖然契機有點遜,但我總算知道一種操縱魔力的方法了。就是以魔法道具作為媒介,讓

魔力直接在體內爆發,如此單純卻強而有力的方法。

敵人為了爭取時間,開始釋出大量黑臂。我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前衝,準確讀出手臂

的位置並穿透路徑,朝敵人本體衝去。

『什麼……』

——必須利用這個力量讓它知道一件事。

艾菲特急忙化身成人型形態,但我抓住它的右臂,吸一大口氣後,自腹部深處放出在體

內循環的勁氣。

「男˙的˙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從極近的距離一口氣吐出心中所想的話,之後持續了一段沉默。

艾菲特以被抓住手臂的姿勢定住不動。

「……哈嗬……哈嗬……」

說完後心情舒暢了不少,我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等待對方動作。

不能從表情看出想法真不方便,既然具有意識,真希望它能有表露於外的外表變化。不

行的話,聲音好歹也要有點起伏。不過,畢竟是這種對手,不能期待太多。

時間大約過了數十秒鐘,艾菲特——

『…………抱歉。』

道了歉。

它企圖掙脫我的手,但並未發動攻擊。

是我的錯覺嗎?它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佷困擾。

「你瞭解就好。」

我說完放開它的手臂,它馬上向後移動,拉開彼此距離。

『我不是在道歉。』

它這麼說,並從我眼前消失了身影。

當氣息出現在正上方的瞬間,我已經配合對手的動作舉起手杖。

不同於先前隻是察覺到危險,我幾乎是在看到對方動作的同時采取行動。

我確實用手杖擋下了來自頭上的攻擊,然而,全身卻被強烈的重量壓得往下陷,叉開而立的雙腿在堅硬地麵上踩出裂痕並陷入地麵。

(擋不住?)

這一擊的威力重到遠超過我想像。

「唔!」

我奮力揮掃手杖,艾菲特以感覺不到重力的輕盈動作飄到半空中。

刻意等我重新站穩後,不XX音揚言道:『我認真打好了——看來你似乎是值得我這樣做的對手。』

同一時間——

「哇啊啊啊啊啊啊!」

響起野獸死前的嘶吼聲。

「呼……這是第三隻了……怎麼回事呢?」

克蕾絲肩膀起伏喘著氣,語帶疲憊地嘀咕道。

和魔耶露講完電話後,接二連三出現了NOISE。正常的發生頻率頂多是一星期出現一隻的程度,然而這一陣子卻幾乎天天都有。

而且,今天已經連續出現三隻了。

「…………」

為了調整連續戰鬥造成的急促呼吸,她深吸一大口氣。

——可以確定今天的狀況不尋常。

(不過,正合我意!)

戰得愈多,愈接近目標。本來遇到異常事態時,必須與TUNER總部聯絡,但克蕾絲一向避免這麼做。

「詭異的魔力還冇有消失。」

奇妙的魔力仍籠罩整個城鎮。

「隻有一個地方……魔力特彆強……」

「原因」八成就在那裡,克蕾絲心想。

可是——

沙沙沙沙沙沙。

「!」

纔剛確認打倒的敵人已完全消滅,馬上又聽到另一個NOHSE的聲音。克蕾絲看看詭異魔力

的方向,又看看NOISE的方向,低聲說:「方向完全相反呢。」

原則上,TUNER隻要一感應到NOISE就必須前往討伐,所以即使確實有詭異的魔力產生,

也必須優先解決眼前的敵人。

「難道是……蓄意支開?」

克蕾絲腦中浮現這個念頭,但旋即徹底否定:「不,不可能有這種事呢!」

想到這個世界的架構,就知道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〡不可能操控NOISE現身的。

克蕾絲準備要跳往下一個NOHSE所在的方向。

「克蕾絲!」突然有人喊住她。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克蕾絲在感到驚訝之前已經破口大罵:「幾瀨!明明有傷在身,你

來這裡乾嘛呢!」

奔向她的魔法少女,身上穿著短袖束腰洋裝及黑色長褲襪,鎖煉交叉綁在身上,正是幾

瀨依本人。

依跑到克蕾絲麵前,皺著那張怎麼看都很不健康的臉說:「冇事的,我——冇事……倒是,發生什麼事了?從剛纔開始就一直有NOISE出現,而且這股奇怪的魔力……」

疼痛感並冇有因為變身而消失,來自心裡的痛楚更是沉重。即使如此,依還是察覺到異

樣趕來這裡。

「總之,在這種狀況下,我總不能躺在那裡。一起戰鬥吧?」

麵對這樣的她,克蕾絲以嚴峻的神色說:「這一帶的問題我會自己解決,病人就該乖乖

去躺著呢。」

「怎麼這樣,克蕾絲……」

依被NOISE打敗的那一天,克蕾絲看了依放在她家的信,知道依很擔心自己。

但是——

「害你擔心的事,我道歉,可是我不需要多餘的幫忙呢。」

「說什麼道歉,這種事……唔。」

克蕾絲默不作聲,從朝她接近的依身旁走過。

「!」

依原本要伸出手,但終究還是作罷,隻對著少女的背影喊: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戰鬥!」

她聲音帶著顫抖。

「我先走了,敵人在等我。」

紅魔法少女裝作冇聽見,向上一躍。

「啊……」

被留下來的依呆立在原地,伸長的手前方已不見她的蹤影。

「想保護她」——依的心意,不過是一廂情願。

儘管瞭解依的心意,少女還是甩開她。

少女一邊奔馳在空中一邊思考著。

『一起戰鬥。』

不行。

『請依賴我。』

這樣是行不通的。

彼方這麼說時,少女的心確實動搖了

每次和那名少年在一起,堅守至今的決心就好像會被輕易瓦解,不知不覺地想去接近他。

那個人擁有外表以外的另一種迥然不同魅力,而且,他曾說少女是「朋友」。

還有另一個擾亂她心的人。

——那個從以前隻要一有事就會馬上趕來,老愛多管閒事的女性。

不管怎麼發脾氣、如何冷漠對待,她還是我行我素,完全無法理解她在想什麼。

「……應該是這樣的說。」

然而,每次生完氣、冷言冷語對待她後,少女的心就會發出哀號,隻有被針刺入般的痛楚留在心裡。

「我……」

——是依照自己的意識戰鬥到現在,隻為了奪回昔日被人捨棄的歸屬地。

少女想藉由達成這個目的,證明自己一個人也冇問題。

「我一個人什麼都做得到……」

不依賴任何人也不需要被誰保護,可以靠一己之力活下去。

『真的是這樣嗎?』

「咦?」

突然有聲音介入腦中,同時傳來的頭痛讓克蕾絲皺起眉頭,停在大樓頂樓。

「是誰呢……」

『一個人什麼都做得到?』

聲音直接在腦內迴盪。

(魔力傳導?不會吧……)

『你真的這麼想?』

就算捂住耳朵,聲音還是冇有停止,甚至變得更清晰。

(這個聲音是……)

『你害怕失去歸屬的地方?』

「!」

克蕾絲臉上流露出動搖的神色。

『那個養育你的地方,你一直很害怕失去它吧?』

「!」

『為什麼?因為那是充滿回憶的重要場所嗎?』

紅色少女全身一僵,環抱住自己。

『那個禮拜堂就代表你,如果它消失……』

自己的聲音殘酷地說:

『自己就會被否定。』

內心深處的思緒湧向紅色少女,她雙手抱住肩膀,用力到簡直要讓骨頭髮出聲響。

『之所以打定主意一個人,是為了證明什麼?』

接著,傳來鄙視的嘲笑,

『你是因為害怕與彆人深交吧?』

那聲音刺穿她的心。

『害怕失去歸屬地,也害怕製造歸屬地——這就是你內心的想法,也是自幼一直冇有改變

的真實。對你而言,這個世界充滿了可怕的東西。』

某種東西自克蕾絲的身體消失,那是讓她站立的力量、是戰鬥的力氣,也是一路支撐她

至今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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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這些思緒,她的魔法道具慢慢失去光澤,銀色硬幣眼看就要失去色彩。

突然間,那聲音輕柔地對她說:『你不想解脫嗎?』

沙沙,沙——

『我幫你實現吧——我的願望。』

耳邊傳來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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