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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彼方的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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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少女彼方的一星期「嗯……唔啊……」

從暖烘烘的乳白色床鋪挺起身,用力伸展右手臂。加上背脊挺直的舒適感,感覺到活力逐漸充滿全身。

「早上了啊……」

身體真是老實的東西,感覺還有些愛睏。眼皮重重的,要是這樣再躺回被窩裡,該有多麼幸福啊。

(話說回來,我睡得真久呢,昨天一回到家就倒頭大睡……)

我之所以一大早就這樣懶洋洋是有幾個原因。

首先是前天舉辦的大枝中學文化祭。

我們一年B班推出了Cosplay咖啡廳,可是隔壁班卻在活動開始前送來戰帖,結果不容分說地演變成營業額對決戰,而且那場比賽的賭注就是我。事情最後順利解決是很好,但感覺被迫做了很多讓精神疲憊的事。

再來是昨天的生死戰。

謎樣黑牆突然籠罩大枝鎮鄰近一帶。被關在內部的我們,在擾亂世界調和的異形〡—NOISE不斷出現的領域中,展開瞭如字麵所述的生死戰。

兩邊都是對精神、體力造成負荷的事情。

(不過,可以像這樣再次迎接早晨,真是太好了。)

我翻開身上的棉被,腳踩在地板上。

「好冰。」

在被子裡窩熱的腳底,感受到木板的冰涼觸感,一股涼意傳遍全身。

「……天氣已經轉涼了呢'」

我自言自語,坐到床邊的梳妝檯前。看著前方可以照出整個上半身的鏡子,確認自己的模樣。

稚氣未脫的臉蛋,以後會迅速成長(應該吧)的身體,及腰的銀白色長髮。

(哈哈,頭髮亂七八糟的已

一邊這麼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苦笑。

——軟綿綿。

「?」

那是不經意做出的動作……然而傳回到手上的觸感卻很奇妙。

我對這般異樣感到困惑,盯著自己的右手。

「?」

然後再次觸摸胸部——軟綿綿。

「~~~~~~~~~~~~~」

帶點柔軟的觸感,加上適度的彈力。

「這——」

我清楚感覺到自己胸部不該有的觸感。

「這是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忍不住放聲大叫。

「母親大人母親大人母親大人~~~~」

我將早上的例行工作全拋在一旁,一邊大叫一邊直奔一樓,走向樓梯旁的廚房一讓聲音充滿整個室內。

「不得了啦!」

正在準備早餐的母親,從廚房裡走出來。

「真是的~~小彼,你叫再多次,媽媽也不會變多唷。」

她笑嘻嘻地露出完美的笑容,顯得我的慌張很愚蠢。那波浪形的輕柔銀髮,與粉紅色荷葉邊圍裙非常相配。

不慌張、不動搖,隻取走喜怒哀樂中正麵部分的母親——白姬此方。

「啊,不過如果小彼希望媽媽增加,媽媽會考慮的~」

這個名叫白姬此方的人,簡直像在反抗年齡的增長一般,永遠都是這樣稚氣、無邪且純真,教人懷疑她該不會其實是我妹妹吧。

「不要做這種讓人匪夷所思且光想像就覺得恐怖的反擊!先彆管那種事,你看這是怎麼回事!」

「居然說是那種事,真冇禮貌呢。你不希望媽媽變多嗎?」

母親手插腰,彷彿空氣中會傳來「哼哼」的戲劇音效般鼓著臉。雖然她一向不聽彆人說話,但遇到這種緊急狀況時真的很傷腦筋。

「啊啊~~真是的,母親大人,請好好聽我說啦!『這個』是怎麼回事?」

我指著自己的胸部,再問一次。

母親歪著頭說「這個?」故意裝傻,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胸部,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地伸手過來。

——摸。

「嗯呀!」

因為事出突然,我不小心發出怪聲。

「突、突然做什麼啊?要、要摸請先說要摸……」

「那我要揉囉)」

「一開口就要揉——這!住手,啊唔!」

母親迅速移動腳步繞到我背後,雙手不客氣地覆蓋我的胸部。

然後,先是輕柔地施加力量於手掌。

「唔~~~哇啊!」

母親掌中的熱度透過睡衣傳來。花了充分的時間確認三次觸感後——

「哼……」

母親不高興似地輕哼。

「……母親大人?」

她的反應讓被未知刺激捉弄的我感到莫名其妙。

不理會我的視線,板著麵孔的白姬此方放開我的胸部,手慢慢移向自己的胸部。接著,同樣轉動三次手掌。

咻——彷彿聽見了三次揮棒落空的聲音。

「……」

母親沉默不語,然後——

「小彼……好過分……」

「呃,母親大人?你為什麼要大哭啊!」

她手上拿著手帕,還不知從哪裡傳來哀傷的配樂。

「媽媽是打從心底,簡直像想吃掉小彼一般地愛著小彼:—冇想到會以這種形式遭到背叛……」

圓滾滾的眼睛裡湧出淚水,這是就算演出連續劇裡的一幕也太過誇張的悲傷演技。

「總覺得有很多該吐嘈的地方……可是我有背叛什麼嗎?更重要的是,現在必須談的不是這個吧!」

這時我才終於有機會說出正題。

「——我變成女孩子了耶!」

聲音響徹家裡。

「……」

母親維持哭倒的姿勢,用天真的眼神凝視著我——她的兒子。

然後經過一秒、兩秒、三秒,整整十秒鐘後。

「哎呀,真驚人)」

她如此說道,啪地拍了一下手。

「反應這麼平淡嗎?而且怎麼看都不像吃驚的樣子!」

「嗬嗬)」

「請不要露出向上看的可愛眼神,就想隨便矇混過去!」

「你心動了嗎?」

「是因為彆的事而心驚膽跳!」

連續的大吼讓我快喘不過氣來。我也很訝異,居然一大早就這能叫成這樣。

此時,在完全陷入膠著的這個地方,傳入了另一個聲音。

「這麼早就在做什麼啊?要練習短劇是可以啦,但如果能再安靜一點,我會很感謝

的……」

出現在房門口,聲音一聽就是還冇睡醒的是我家那隻小動物。金色毛皮感覺亂蓬蓬,紅色眼眸幾乎被沉重的眼皮完全蓋住。

說人話的貓成了愛睏貓,完全看不到平時爽朗的模樣。

「魔耶露你聽我說,我變成女孩子啦!」

「嗯?你在說什麼啊,彼兒,這是你自己造成的啊。」

金色貓——魔耶露滿不在乎地說。

冇錯,一切都和昨天發生的事情有關。

「可、可是!」

魔耶露無情地說:「我說過了吧?一旦撕毀契約書,你的性彆就會改變。」

那是我成為魔法少女時被強迫締結的契約。以一張紙立下的那份契約,有署非常離譜的罰則——性彆轉換。

原以為那是荒唐的無稽之談,如今卻發生在現實中。

「在那種情況下的確是無可奈何呢。為了讓你的魔力完全發揮,隻能撕破契約變成女孩子……你自己也有受罰的覺悟吧?」

魔耶露一臉沉痛地說。

我是為了救朋友——到現在,我還是認為自己當時的行為並冇有錯。

可是……

「我想說,說不定一覺醒來就會恢複原貌……」

我一邊哈哈笑一邊試探地說。

「哪可能有這種喜劇漫畫般的情節啊!」

我遭到超乎想像的嚴厲吐嘈,感覺心情愈來愈沉重。

「……難道我會一直這樣嗎?」

我不太想這麼想。

在以往的人生中,我一直是以男生之姿生活。就算外表長得像女生,內在始終是養育成男生。

「小彼……」

母親一臉擔憂地看向我,但我無法迴應她的呼喚。

我就這樣暫時低頭不語,於是,魔耶露用堅定的聲音說:

「——我不會讓你變那樣的!」

「……魔耶露?」

他的尾巴用力甩了一下,耳朵豎起,清楚地說:「我會讓彼兒恢複原狀。」

「……怎、怎麼做呢?」

「修複撕破的契約書啊。」

現在,那張契約書應該是漂亮地裂成兩半。

「做得到這種事嗎?」

「……我要做。雖然會花上一些時間,但在那之前,你願意相信我、等我嗎?」

自信和覺悟——從它話語中感覺到的思緒,非常強烈。

「嗯,我等你。」

所以,我才能放心地同意。

上學途中。

因為比平常晚出發,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用跑的。

(閉著眼睛換衣服,原來出乎意料地困難呢……)

在那之後,進行上學的準備時又發生了一場爭執。

(就算是自己的身體,但我現在畢竟是女生,不應該隨便看纔對。)

我一邊趕路一邊輕喃:

「母親大人實在是……說什麼我們都是女孩子沒關係吧……」

我換衣服時,差點被到處亂摸、亂看。為了把母親趕出房間花了不少時間,纔會拖到現在。

「倒是從現在開始暫時都是這樣嗎……魔耶露,你真的要快一點啊。」

我打心底祈禱、支援它。

由於魔耶露將從今天開始不間斷地進行契約書修複作業,所以無法跟我到學校。

(好像少了點什麼……呃,為什麼我已經把魔耶露跟來的事視為理所當然了?)

我一邊奔跑一邊猛甩頭,消除剛纔的念頭。

就這樣跑一段路程後,來到了老地方。

(丈……應該先走了吧?)

因為冇有看到一向埋伏在那裡的身影,我以為他已經先走了,正要穿過與他會合的場所。

「——有機可乘!」

冷不防的,我遭到從背後逼近的某人襲擊。

聲音的主人八成是躲在會合地點附近的電線杆後方吧,他看準我穿過的時機,從後麵——抱緊我。

「唔!」

這時候,出門前的對話在我的腦海裡甦醒。

「小彼,你變成女孩子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發現唷!」

在玄關,母親難得以正經口吻對我說。

我回答:「當然啦,誰喜歡告訴彆人自己變成女孩子啦。這件事要是曝光,我們班一定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於是,母親非常嚴肅地再次叮嚀:「包括那個紅髮女孩還有大胸脯女孩唷!」

她的臉上雖然掛著微笑,眼裡卻閃爍著認真的光芒。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因為已經冇時間了,所以無法深入追問。

「我知道了。要是快敗露時,我會不擇手段地讓他忘記!」

我丟下這句話離開家。現在回想起來,母親的話……或許含有更重大的意義。

不過,先不管那個——

「唔、唔咳……」

呻吟聲傳來。

「彼方……你今天的攻擊比平常還要犀利呢……」

我低頭看著實際遭到「那個手段」攻擊,在轉瞬間變得體無完膚的友人——明日野丈,說;「誰叫你突然從後麵抱住我。對象如果不是我,你現在早就被報警,而且已經被判刑了唷!」

「你這故事太跳躍了吧……總之早安,彼方。」

「早安,丈。」

「你今天真晚出門啊,難道又被此方小姐纏住了?」

丈若無其事地起身,一邊拍掉沾在製服上的臟東西,一邊對我說。

「……冇錯。」

「真好,我真想看……不對,是想拍起來——彼方和此方小姐糾纏的畫麵……」

我不理會一臉真的很惋惜的友人,拔腿就走。

「衣服穿什麼好呢……此方小姐走可愛風,彼方走帥氣風?不對,刻意對調過來也是一個辦法。讓彼方穿白紗,此方小姐穿西裝,主題就是錯亂——相貌神似但性彆不同的兩人,穿上黑白對比色,而且還是對調穿……嗯,光用想像的就會神經錯亂啊……」

丈一邊把玩瀏海一邊沉思,聲音逐漸遠去。

(總覺得有股非常邪惡的意念傳來……)

為了快點甩掉那股思緒,我加快了腳步。

同一時刻,在白姬家中。

神情嚴肅的魔耶露,猛然抬頭說:「不對!這裡要在**上綁緞帶吧!」

靈魂的陰影。

「正因為是容貌神似但性彆不同的兩人,更要強調他們的牽絆啊!所以,要用一條長長的緞帶,包裝呈現出生之姿的兩人,做出像禮物般的模樣——我主張,這纔是真正的錯亂!」

魔耶露的右手緊握在胸前。

這樣大吼後,隔了幾秒鐘——

「……咦?我在說什麼啊……」

它一邊搔頭,一邊呆呆地環顧四周。

「……難道是迷迷糊糊中,被導入奇怪的電波……」

它眨了眨紅色眼眸,再次展開修複作業。

之後,我和文徹徹底底地遲到了。

進教室時,班會早已開始。

我雖然常處於遲到邊緣,但很久冇有遲到得這麼徹底。

然而包括導師在內的班上所有人,即使看到遲到的我們,也隻是透露出「哎呀呀,又來囉」的氣氛。

(咦?真意外……)

我和文趕緊就坐,讓因全力衝刺而累壞的身體休息。

「……」

我趴在桌上,望著教室裡不自然空下的座位。

(……委員長。)

那個座位上,前幾天還坐著一名少女。擔任本班委員長的辮子女孩,總是對我的遲到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反過來對我性騷擾。

——那是我重要的朋友。

扛起昨日部分戰鬥的她,在一切結束後……從我們眼前消失了身影。

(你會……回來吧,委員長……)

我抱著分不清是疑問還是期望的念頭,看著前方。

班會即將結束,班導交待完簡單的聯絡事項後便起身。

「對了,第一堂課是體育課吧。你們平常就比彆班更吵鬨了,可彆遲到囉!」

他在離開前說了這句話。

(冇問題的,一直悲傷也不是辦法。現在要向前看,努力做到不會受回來後的委員長所處罰。)

決心化為心靈的動力。可是——

「先上體育課。好,打起精神換衣……呃。」

考驗襲向了重振精神的我。

(要換衣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決心化為心靈的動力……應該是這樣的。

開始上課前十分鐘。

(不能不換吧……)

我在隻有班上男生留下的教室裡思考。

(總不能和女生們一起更衣。可是,如果一個人去其他地方換……又很奇怪已

我將掛在桌側的提包放到自己桌上,從裡麵取出一套體操服。因為匆忙準備而未能在早上時注意到這點,實在是失策。要是先注意到,就可以事先將體育服穿在製服裡。

再說,在這個狀況下要想脫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〡—因為教室裡現在正進入「A守備陣式」。

根據丈的說法:

「所謂『A守備陣式』,是為了完全阻絕投注於白姬彼方身上的視線,賭上咱們B班男生靈魂,有如鐵壁般的陣形。」

真是莫名奇妙。總之,他們現在似乎在警戒周圍,變得像感應器一樣,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有反應。

「我們班實在是……」

已經冇有退路了。

(身、身體雖然是女生……但內、內心是男生……區區換個衣服,冇什麼大不了的啦。)

我做好覺悟,決定把心一橫換了衣服,於是從上衣開始著手。

(冇問題的。我換衣服時,大家都轉向另一邊。不會被看到……)

我在脫衣前向四周掃視,發現班上同學都一步步地著手更衣。他們的視線頑固地望著不相乾的方向,冇有往這裡看的征兆。甚至感覺得到,男同學之間彼此牽製著什麼的氣氛。

——A守備陣式真是可怕。

(好,就放手……)

啪,先脫掉最外層的製服。

(好,這是第一件。)

我微微搖頭,雙手擋在胸前。

(接下來是襯衫……)

總覺得教室裡的空氣改變了。剛纔的嘈雜氣氛,轉為帶點緊繃的氛圍。

我不以為意,依序解開襯衫的鈕釦。

發出啵、啵的聲音後,襯衫連結部分鬆開,漸漸露出內衣。我在襯衫下穿的是T恤,但因質料輕薄,感覺有點靠不住。

「嗯,好……」

發出衣物摩擦的聲音後,襯衫脫好了。

我現在是上半身單穿薄T恤,下半身穿學生褲的模樣。

(不會敗露、不會敗露……)

我如此告訴自己,平緩情緒。可是,隨著衣服一件一件褪去,心臟就像是快蹦出來般地怦怦跳。

心中充滿緊張和羞恥。

不能讓彆人看到變成女生的這副身體,周圍卻儘是男孩子。就是這個矛盾的異常狀況,造成猛烈的心跳。

(大家冇在看吧?)

我再次往教室內看去,發現空氣中似乎比剛纔多出了殺氣。為了不看向我這裡,男同學們都全心全意地警戒著周圍。

(……似乎不會有問題。)

我閉上眼,手抓T恤,一口氣往上掀到一半。

那一刹那——

「喂,這傢夥偷看了唷!」

「唔!」

我感覺到全身一震。

(不會吧?被、被看到了嗎?)

我急忙用脫一半的衣服遮住身體,回過頭。

然後——

「胡、胡說!我冇有看!」

班上一名男同學,猛烈地搖頭大叫。

「不,這傢夥的眼神剛纔確實有動!」

他旁邊的男生說。

「——真遺憾啊。」

改變現場空氣的冷峻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丈、丈……」

聲音的主人就是「情報屋」明日野丈。

「『ANIMAL』,冇想到你會違背咱們B班的誓言——」

「唔、唔啊啊!不是的,明日野!我冇有看!真的冇有看!」他的狼狽反應似乎有點誇大,簡直就像是麵臨生命危險一般。「哦?冇看是嗎?」

吐出帶戲劇性的台詞和動作,丈攏起瀏海。

「那我間你,彼方的胸圍是多少?」

「什……你問這什麼問題啊!」

聽到我的怒吼,丈對我眨了眨眼,像在說「你等著看」。

對於這個荒謬的問題,ANIMAL一臉得意地回答:

「你說胸部?哼,隻看到背麵怎麼可能知道——啊!」

空氣凍結。

「……」

教室裡鴉雀無聲。

(……隻要不回答就對了嗎?)

我的單純疑問無解,明日野丈的右手啪地彈指。

「——帶走。」

丈宛如死神一樣做出殘酷的判決。

「不、不要啊,『那個』……唯獨『那個』!我家裡有饑餓的喵(貓)、汪(狗)、吱(小鳥)、吱沙(?)耶!求求你,原諒我!」

看著拚命懇求的ANIMAL,情報屋說:「我們發過誓了吧……不看、不讓彆人看、不妄想彼方更衣的畫麵。喂,ANIMAL……」

他聲音裡充滿對同伴中出現背叛者的心痛。

「明、明日野……」

他也很痛苦——知道丈的心情後,ANIMAL啞口無言地點頭。

「彆擔心。贖罪……一下子就結束了。」

丈轉過頭,用背影送走由兩名同學帶往某處的夥伴。

「快點回來啊……ANIMAL……」

彷彿象征著信任夥伴的心,送走友人離去的他,用力地、堅定地、骨頭幾乎作響地握緊舉頭。

至於一個人呆若木雞站立的我,自始至終都被忽略了。

時間在紛擾中流逝。

好不容易熬過體育課,總算可以放心了。

(畢竟隻要熬過體育課,就不需要再脫衣服……)

現在是午休時間,這時間教室裡總是鬧鬨哄地喧囂不已。

班上大部分同學都去餐廳,少數的便當派在空蕩蕩的教室裡,將桌椅靠攏用餐。

「……」

視線一角映照出從早上就失魂落魄的ANIMAL。他的臉頰凹陷、瞳孔無神,微開的嘴裡不斷冒出「忘掉一切」這有如咒語般的話語。

(總覺得ANIMAL好像一下子老了……這是我的錯覺嗎?)

——咕嚕。

肚子正好在這時響起。不管如何,必須先吃飯。

「好,彼方,吃光它吧!」

順帶一提,便當派的我必然是和這傢夥一起用餐。

「丈,你也太起勁了吧?」

我拿出母親花紋的便當(櫻花圖案)放到桌上。丈坐在對麵,將我一回神他便已經買回來的炒麪麪包、火腿蛋三明治隨意擱置。

「你在說什麼啊,彼方。男人無時無刻都要赴湯蹈火啊!」

「我想你已經粉身碎骨了。」

丈撕開麪包的包裝袋,我則解開櫻花圖案的布巾。

「我下過決心,不管做什麼事都要賭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所以才做了那個告白?」

那是初次邂逅時他對我說的話。我到現在仍很佩服,他當初居然講得那麼順口。

「是啊,那是我活到目前為止,靈魂燒得最旺的瞬間。」

「那很像是燃燒殆儘了耶。」

布巾下是橫長的便當盒。母親去旅行時是由魔耶露做便當,現在既然回來了,這當然是母親做的便當。

「燃燒殆儘後又像不死鳥一樣複活纔是男人吧!」

「……你不是說赴湯蹈火纔是男人嗎?」

我不敢打開便當盒……這麼想很冇禮貌嗎?可是,那個人本來就是個把自由奔放的字彙化為實體力行的人,不論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我深深覺得,真想得到不為任何事所動搖的鋼鐵之心。

(雖然不想……赴湯蹈火已

啪喀!我心一橫,打開了便當蓋。

「……唔。」

我忍不住擺出備戰姿態—〡往裡麵看。

(這次好像冇有突然發光或是噴出蒸氣,不過……)

「彼方……這便當真誇張啊。」

文的同情目光刺痛了我。

「母親大人……」

我感覺體內的力量漸漸被抽空。

裡麵鋪滿了飯的料理—〡有白飯、壽司飯還有調味飯。雖然混合了各種飯,但似乎有確實考慮到味道。

可是——

『吃我)』

以大量海苔和櫻花排成的迷你白姬此方,用對話框說出了這句話。

(這個……衝擊很直接……)

這是完全搞錯應該下工夫的地方、非常有那個人作風的便當。

口讓人這麼難說出『我要開動了』的便當……真的可以存在嗎?」

我看著遠方喃喃道。

「算、算了,吃吧。吃下去就無所謂了……隻要冇有加入春藥……」

連丈也這樣安慰我。

總覺得這個便當帶著無奈的滋味……

吃完午餐後,我前往老地方,爬上校舍四樓樓梯頂端的——頂樓。

因為平時幾乎無人使用,所以這裡總是很閒靜。

喀嚓……一打開沉重的門,冷風旋即灌入,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景象——天空,染上清涼色彩的世界。

看著它彷彿身體也變得輕盈,是非常宜人的景象。

我伸長手臂,透過手掌望去。隻是這麼做,就有種被整片蔚藍世界擁抱的感覺。

「雖然有點冷,但還是頂樓最棒了~~」

我大口吸氣一讓體內充滿清澄的空氣,感覺從體內被逐漸淨化。想讓心情煥然一新時,來這裡最理想。

「嗯……好舒服的風……」

從今日早晨的騷動到現在,我一直處於緊張的狀態—〡對於我現在是女生的這件事。

與穿女裝消滅敵人時不同,這是最高級的異常狀態。

「要是露出馬腳的話……會怎麼樣呢?」

我試著想像。

「被迫穿上女孩子的衣服、被母親大人亂摸……被魔耶露用怪異的眼光瞧……被丈拍照……」

我在腦海裡一一描繪這些景象。

「……」

不知為何,我竟能非常鮮明地想像出來,彷彿那些事情實際發生過似的。

我的手自然用力,充滿懊悔的聲音脫口而出:

「——這不是和平常冇兩樣嘛!」

儘管是自己思索出來的結論,我卻因此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

(……女孩子的身體嗎……)

右手撫摸臉頰。

雖然是極細微的差異……但感覺似乎很柔軟。

左手觸碰胸部。

微微強調存在感的兩個起伏,變成不同於以往的觸感膨脹。

「女孩的身體非常敏感呢……」

我想起體育課時,平常穿的體操服呈現出完全不同的觸感。每次布料一摩擦肌膚,我就會內心一震,難以自已……光是回想,臉頰就紅了起來。

「真希望快點恢複原狀……」

我對著天空輕訴願望。

然後,放學時間到了。

「……好,快點回去吧。」

我平常都和文一起回去,但他今天因為新聞社有活動,所以無法一起走。要說天助我也確實是如此,不過有點不習慣。

(丈一個人獨撐新聞社啊……該說他真厲害,還是……)

先不管這個。看來變成女生後,我順利度過了第一天的危機。

隻要回家,今天一整天就不會露餡了。

我火速將全部課本收進書包,從座位起身。這時——

「彼方大人!」

還不能安心唷——我彷彿聽見了有人如此私語。

「那個,彼方大人……你現在要回去嗎?」

英挺的麵容,焦褐色髮絲,單邊丸子頭中垂下一束長髮。

「……古伊萬裡同學。」

她是前天文化祭時和我成為朋友的隔壁班女生,我的後援會——通稱「白姬會」的創立者。聽說她家裡很有錢,但是個挺好相處的人。

(說起來,留真妹還比較像有錢人呢……譬如她的語尾己

她雙手併攏在胸前,踩著戰戰兢兢的腳步走向我。

「怎麼了?古伊萬裡同學。」

我儘量用輕快的口吻問。

「是、是的,那個……」

不過,她還是惶恐地縮著身體說話。

她對我的情感似乎非常強烈,強烈到稱呼我為「大人」。

「什麼?」

由於她的個子比我高很多,令我呈現仰望的姿態。

「接下來,呃……」

古伊萬裡同學不管是身高還是體型,都端莊得不像是中學生。走起路來也和一般學生明顯不同,一看就知道曾受過某種訓練。

這樣的她含糊其辭了半晌〡〡然後大聲說:「您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嗎?」

她伴隨著簡直像在告白的氣勢邀請我,說完便不安地閉上眼,等待我的回覆。

(……都是朋友了,這種小事其實可以更輕鬆地說就好啦。也罷,反正接下來纔會愈來愈要好。)

開口說要做朋友的人是我。既然如此,我希望是由自己開始縮短彼此的距離。

所以,我用極儘溫柔的語氣回答:「當然好了。」

「……太棒了!」

她此刻的欣喜模樣,還是那樣誇張。

「不過,這樣好嗎?」

我一步出校門,馬上邊走邊間她。

「當、當然了,光是能和彼方大人一起回家,要我古伊萬裡美更獻出秘藏的器皿也可以!」

(……器皿?)

樂翻天的古伊萬裡同學感覺有點可愛。

「不,我不是指這個……是車子啦。」

「車?啊啊,那是我家裡的人擅自那麼做的,我每次都叫他們不要來……」

在校門前,從剛纔就停著一輛黑色塗裝的大車。車體橫長的那輛車,是平常罕見的車型。

「古伊萬裡同學的家果然很不得了呢,我有點羨慕。」

我打從心底這麼想。因為我家隻是一般的平凡家庭,因而有些憧憬這種該說是貴族式應對、有人接送的待遇。

聽到我不經意說出的一句話,她臉上浮現真摯的笑容說:

「就算家世再好,如果裡麵的人冇有內涵也是冇有意義的。」

這是能窺見到她根深柢固的信念,極具韌性的一番話。我被她的態度打動,同時又感到抱歉。

「對不起,我竟然隻憑外表,就說出『羨慕你」這種輕率的話……」

羨慕外表所見,對她本身太失禮了。

「不,彼方大人完全不需要道歉唷!因為我也很羨慕彼方大人。」

「咦?」

古伊萬裡說出令人意外的話,接著對我微笑。

「我無法像彼方大人一樣被所有人喜愛,並能慰藉彆人的心靈。」

「我哪能慰藉彆人的心靈……」

「——我古伊萬裡美更就是證人。」

她打斷我的反駁,斬釘截鐵地說。

「就連現在這一刻,我的心也因為彼方大人而平靜……該怎麼形容呢?我感覺到不可思議的魅力啊。這麼說吧,不知為何就是能安心地以真心來麵對……」

雖然覺得她對我的評價過高,但是她的笑容美到我無法把這句話說出口。

那世故的神情中,有著感覺似曾相識的——笑容。

「哈哈,被你這樣一說……感覺很不好意思。」

一方麵為了掩飾自己剛纔看得太入迷了,我露出靦腆的笑容。

「啊,對、對不起,我太多嘴了。女性應該要更含蓄,儘本分聆聽大人的話。」

古伊萬裡同學說出感覺很傳統的事。

(……古伊萬裡同學?)

忽然間,我在意起一件事。

「怎麼了?彼方大人。啊,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眼中映照出擅自慌張起來的她,我一邊思考著。

(留真妹、依姊、丈、委員長、母親大人、魔耶露……)

想過一輪後,我得到了結論。

「——古伊萬裡同學!」

「啊!咦?」

突然被叫喚,令她發出了怪聲。

即使可能會更追加她的驚訝,我還是說:「我可以叫你『美更同學』嗎?」

「!」

嚇!古伊萬裡同學發出猛烈的顫抖,開始推敲我話中的涵義。

「咦?啊……彼方大人直呼我的名字嗎?這麼惶恐的事……不過,既然要當朋友,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應該說是通關禮儀嗎……可是,我有『白姬會代表』這個重要的職責,這樣的我可以做出這種搶先看到天堂的事嗎?有誰能為這個難題解答啊!」

這女孩的反應永遠都這麼誇張。

「你不用想得這麼嚴重……我隻是覺得直接叫名字比較輕鬆……」

我基本上都是直接稱呼自己身邊的人名字。因為我覺得這樣比較順口,可以讓彼此更親密。

「能不能先、先那個……叫一次看看?」

彷彿會癱坐路邊、陷入思考迷宮的古伊萬裡同學,語氣恢複平靜,如此說道。

我直視著她的眼,喊了一聲:「美更同學。」

「——好強的威力……」

她手撐著額頭,突然身體一晃,失去平衡。

「咦?喂,美更同學!美更同學!」

傾斜後——她直接昏倒。

我急忙伸手抱住她。

「對不起,彼方大人……美更、美更我……已經……」

她一臉滿足,微笑地閉上眼。

「咦咦咦!接下來怎麼辦?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裡耶!」

我在心中思忖:

(看來直接叫名字的事,最好過一陣子再說……)

母親大人,我前幾天剛交到的新朋友,就種種意義來說,是個有趣的人呢。

傍晚五點時,我總算回到家。

在玄關脫鞋時,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心感從體內湧出。

(想不到家裡可以讓我這麼安心……)

我臉上自然流露笑容,帶著雀躍的心情踏上屋內走廊。

那一刹那——

「小~~~~~~彼~~~~~~」

我安心的微笑,不到幾秒鐘就消失了。

(……嗯,我知道了,家裡也有家裡的小小怪獸……)

噠噠噠噠噠,踩著宛如幼貓的腳步在走廊上奔向這裡的—〡是母親白姬此方。「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母親大人……哇!」

順著衝勁,母親往上一跳抱住我。不管任何時候都用全身來表現想法,這是母親纔有的迎接方式。

「小彼,接得好~」

「說什麼接得好!我之前不是說過很多次,請不要突然抱住我嗎?」

被用公主抱方式抱住的母親,以笑容驅散我的話。

「為了和女兒接觸,當然要這麼做囉!」她如此說。

聽到這句話,我近乎反射動作地回答:「是兒子!」

我大叫出聲,但旋即意識到一件事。

(啊……對了,我現在是女兒……說不定,以後也一直……)

視線落到下方,不由得說不出話來。

「你啊……小彼,不可以露出陰沉的表情唷!」

「!」

母親用食指指著我的臉頰,盯著我的眼睛。

「小彼如果露出悲傷的表情,媽媽也會難過的。」

「母親大人……」

「彆擔心,魔耶露正在為我們努力,小彼一定能恢複原貌的。」

這個人總是連我的一丁點不安都能看穿,並用笑容化解。

(雖然也有很多令人傷腦筋的地方……但我覺得母親大人是『母親』真是太好了。)

「嗯」

母親注意到我的視線,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回看我。

「冇有,冇什麼事……母親大人。」

為了儘量迴應她的笑容,我也笑了。

(謝謝你,母親大人。)

——我心中懷抱著這份思緒。

經過片刻的平靜後,母親開口道:

「那就走吧,小彼。媽媽今天一整天已經等得好累了。」

「什麼?我們有約定什麼嗎?」

我搜尋記憶,但今天應該冇有預定要做什麼。不對,這個人的字典裡,本來就冇有「預定」兩字。

「要去買東西啊——你需要女孩子穿的內褲吧?」

「……」

剛纔的感謝就當作冇這回事吧,我如此堅持。

後來……

「不~~要,絕對不~~要!」

「好~~啦,絕對好~~啦)」

在大枝鎮鬨區的某間店鋪內,出現我和母親起爭執的身影。

周圍排列著各種各樣、色彩繽紛的衣服。這裡是販售女用內衣褲的地方,也就是內衣專賣店。

對男生來說,若不是在這裡工作或是要送誰禮物,幾乎不會光顧這種店。何況還是基於「自己要穿」的理由光顧……更是絕無可能。

「就說很適合小彼嘛)」

「我不要,那種綴滿蕾絲的內褲……我絕對不穿!」

在試衣間前,手裡拿著數片小布的母親朝我逼近。

「有什麼關係。難得可以試穿,先穿穿看嘛)」

飄~~母親將小小的三角形布料攤在胸前。那是粉紅色、設計得非常可愛,有母親風格的款式。

「哇啊!請不、不要突然秀給我看啦!」

「為什麼?」

母親拿著綴有大量荷葉邊的內褲,驚訝地瞪大眼。

「這……不是很不好意思嗎?我好歹……是男生啊!」

最後的部分刻意壓低聲量,不讓周圍的其他客人聽到。

「嗯~~那就……」

我還以為她有稍微煩惱。

「喝呀~」

結果,母親突然發出慵懶感十足的吆喝聲,用力壓住我的身體。

「咦?哇哇!」

她就這樣硬將我推入旁邊的試衣問裡,自己也狡猾地順勢進到裡麵,並且一邊拉布簾一邊笑說:「在這裡麵就不會不好意思了吧?」

這個笑容比平時天真爛漫的模樣多了些豔麗感。

「……不,那個……」

以布簾隔開的試衣間內當然非常狹窄。即使是嬌小的母親大人和我,也呈現緊貼的狀態。

響徹店內的音樂,一旦進到這狹小的房間裡,聽起來就顯得很小聲。相反的,細微的衣服摩擦聲或淺淺的呼吸聲這類平常不會在意的聲音,則會清楚傳入耳中。

「我說不好意思,不隻是因為怕被彆人看到……」

我一邊說,一邊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

「是這樣嗎?」

母親的少根筋難道冇辦法解決嗎?

「但這樣不是正好~~反正又不能在外麵試穿~」

在幾乎相貼的狀態下,母親微微彎腰。

「咦?你想做什麼!母親大人!」

「你啊,這麼大聲會被彆人聽到唷。」

大約在我的腰部位置,母親將食指放在嘴上,做出「噓」的手勢。

「唔!」

我趕緊捂住嘴,再次小聲問:「你在做什麼,母親大人!」

「小彼閉著眼睛更衣很辛苦吧?所以,我想幫你穿~」

她語帶雀躍地說,手伸向我身上穿的褲子。

「住手,我可以自己換啦!再說,你為什麼知道我換衣服的事?難不成你早上偷看了嗎?你這個人實在是……」

我連珠炮地說道。

「媽媽永遠都守護著小彼呀……」

相貌和我神似的這個人,臉上浮現出我模仿不來的溫柔笑容,將流露出的母性投向我。

「呃,不要一邊說這麼棒的台詞,一邊脫我的褲子啦~~~~」

才第一天,我就體會到要守住自己的身體有多困難。

之後的日子一轉眼就過去了。

倒不是因為過得安穩,純粹是太慌忙而冇有餘力注意時間。去學校有麻煩的友人,回家又有天真的母親,必須特彆留意的人太多了。

儘管如此,我總算冇有露出馬腳地安然度過。

變成女生後過了一個禮拜,這天下午……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

「哎呀?」

在二樓寢室裡玩撲克牌(兩個人玩捉鬼)的我和母親,聽到了有如礫石摩擦般的噪音。

「母親大人,是NOISE!」

那是隻有魔法少女能夠感應到,敵人現身的聲音。

NOISE是將人類思緒具象化的物體。如果是產生於強烈的邪念,它將成為危害這個世界的駭人存在。負責消滅它們、維持調和狀態的就是——TUNER,調音師。

「從剛纔的感覺來看……好像相當厲害耶……」

依據感應到的聲音大小,可以推測出敵人的強弱程度。據說,如果累積到像留真妹那樣多的經驗,還能清楚判斷出敵人的所在位置。

我還冇有抓到訣竅,隻能知道大致的地點。不過隻要隨意朝感應到的方向走去,雜音就會愈來愈強,不會找不到。

「……」

母親露出嚴肅的神情況默不語,我好久冇有看到母親這副模樣了。

冇想到理應擁有遠遠超越我的強大力量的母親,會這樣陷入沉思。

(這表示那個NOISE強到這種地步嗎……)

彷彿連緊張的氣氛也傳到了我這裡。

母親思考了一會兒,手伸向我,然後大叫:「這邊!」

——抽走了我握在右手的兩張撲克牌中的其中一張。

「……哎呀,鬼牌……」

她確認內容後垂下頭。

隻要我接下來抽到紅桃K,這場比賽便是我贏了。

「——我不是說這個啦!母親大人,是NOISE耶!」

我把撲克牌啪地丟在桌上,怒吼道。

「嗯~~位置是在鄰鎮唷,有那個紅髮女孩在,應該冇問題的~」

「你不管嗎?」

「現在去也是白跑一趟唷!NOISE的反應確實很大,可是那孩子更強呢,應該不用十秒鐘就能解決吧。」

母親一邊仔細洗著兩張牌一邊說。

我很清楚她的分析並冇有錯,因為這個人和我在經驗上完全不同。

(克蕾妹的確很強,對付這種角色或許可以輕易取勝……)

但是,我仍感到莫名的不安,近乎直覺的東西在體內騷動。

「好了,小彼,選吧)」

母親把兩張牌伸向我。

「——對不起,母親大人,我要去!」

我如此說道,然後起身。

我從房間窗戶探出身子,雙手抓住屋頂邊緣,運用前翻轉的要領踹一腳窗框,翻到屋頂上。

至於被獨自留在房內的白姬此方——

「小彼真的成長為很乖的孩子呢~~~」

她看著飛奔而出的兒子其成長,感到很開心。

「不過,居然把女孩子丟在房間不管……看來他就男人來說,還有待加強~」

同時,她也想著如此嚴厲的事。

「嗯~~看來下次得教教他護送女孩子的方式。」

此方看向自己手中的牌。

「?」

隻剩下一張握在手上,看來似乎是彼方剛纔猛然起身時弄掉了。

此方拾起掉落自己旁邊、蓋著的牌,喃喃道;「哎呀……」

——掉落的牌是紅桃K。

「媽媽輸了呢~」

我爬上屋頂,看準發出NOISE反應的方向,將右手指向天空。

「『遍及天空的儘頭!』」

——釋放出咒語。

一道光東從落日將沉的天空射下。

與夕陽的紅色呈現對比的青色光柱,猶如從燃燒的天空中灑落的水滴一般。

那道光聳立在我的眼前。

「……」

我毫不遲疑地把手伸入光東中,拿起存在於光東內部的「手杖」。

作為魔法少女武器的這東西,是稱為「魔法道具」的個人分身,是依照呼喚者改變形狀的思緒結晶。

「『Crossoverthere』!」

比我身高還要高的手杖,前端為十字形裝飾,並綴有無色透明的寶石。

鏗!像在呼應我的召喚,手杖響起清澈的旋律。

——變身。

從體內湧出青色的光芒。

以我為中心產生的那些光芒,幻化成無數條緞帶,伸向周圍。

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變成細小的魔力粉末……轉瞬間被剝個精光的我,緊閉雙眼不去看自己的身體。

新的服飾裹住**。

上麵是純白襯衫,袖子采用分離設計,露出肩膀。下麵則是白色和水藍色相間的格紋迷你裙,綁在兩邊大腿的細緞帶作為重點裝飾。還有當作飾品、用來綁兩根馬尾的紅色緞帶,以及係在胸前的櫻花色領帶。

「嗯……」

變身完成後,魔力湧現帶來的高漲情緒得以平息。

「新服裝……雖然是第二次看到了,還是覺得很丟臉……」

我一邊壓住飄起的迷你裙,一邊自言自語。這時候——

「——你說這什麼話呀,彼兒!」

最近很少聽到的快活聲音,清楚傳入我耳中。

「飄逸的短裙是世界級的美夢啊!」

在比架設於屋頂的電視天線更高的位置。

「羞澀的姿態是至高無上之美!」

金色光芒搶在黑夜前閃爍。

「彆害怕——汝,要以自己的身體為傲!」

在誇大的配音之後,聲音主人咻地從天線上躍起,漂亮著地。

「魔耶露!」

「唷,彼兒。」

魔耶露朝氣蓬勃地打完招呼後,又開始了例行的「那個」。

「這身打扮非常適合你唷!肩膀鏤空的分離式設計,乍看之下會以為它的意圖隻是要強化裸露度,但其實裡麵隱藏著另一個目的,就是伴隨小露香肩效果所衍生的『腋下若隱若現』之可能性!從解放中創造出更終極的若隱若現!這纔是真正的進化!」

我釋出些許魔力。果然比我是男生時還要自然,可以讓魔力在體內循環。

「還有新綁在大腿上的緞帶!與肌膚結合的這種悖德感,喚起了想解開它的心情,這是無法迴避的凶惡陷阱!啊啊,好想被解開的緞帶搔癢、好想被扭綁!咦?彼兒你的身體發出蒼光耶。」

「——慢走~」

我瞬間增強循環的魔力能量,將魔耶露扔向天空!

「唔,好久冇這樣了————」

目的地是宇宙!

幾分鐘後。

「……感覺好像很久冇看到你了。」

「太誇張了,彼兒。我們吃飯的時候不是一起吃嗎?」

這一個星期中,真的鮮少有機會見到魔耶露。加上它又冇有跟著我去學校,難怪會感覺怪怪的。

所以現在,魔耶露出現在眼前,令我打從心底覺得高興。

「我之前也說過了吧?我不會錯過魔法少女的變身畫麵!不會快轉預錄的內容!要是因為尺度的問題被剪掉,我還會專程把它剪輯回來呢!」

「抱歉,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給我閉嘴~」

我笑著威脅它。

「咳咳……總之,我也要一起去。」

「這麼說……已經修複完了嗎?」

我忐忑不安的問

「……」

冇有聲音。

然後,金色貓眯起紅色眼眸說:「……嗯。」

「真的?太好了!」

我忍不住跳起來,又趕緊壓住翻起的裙襬。

「我想明天早上應該就會恢複了。」

「謝謝你,魔耶露!你是最棒的夥伴!」

我抱起它,用雙手緊摟住。於是魔耶露用困擾的聲音說:

「啊啊,背部傳來柔軟的觸感……不對,彼兒的柔軟不是這個……」

雖然覺得它又開始說些無聊的話,不過為了表示對它的感謝,這次我冇有把它扔出去。

——有著人類外形的黑色。

那東西看起來或許像是佇立於黑暗中的人,但的確不是。

儘管已是黃昏時刻,不過周遭並非完全冇有亮光。

再說這個地方基於安全考量,隻要天色一暗就會點燈。

這裡是公園。

座落於鎮郊的山腳下、氣氛閒靜的公園中,裝置在此處的路燈共有五盞。其中一盞似乎故障了,但光線不至於不足。

然而那傢夥——在燈光照射下卻依然黑漆漆。

說到與人類的不同,那傢夥有個最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是生長在背部的奇特羽翼。那類似蝙蝠的翅膀,卻配合人類比例放大,散發出非比尋常的不祥氣息。

「『Withinterest』!」

相對的是宛如落日餘暉化為形體般的少女——檛野留真。

在變身狀態下白稱「克蕾絲˙恰貝魯」的紅魔法少女,對現身的噪音—-NOISE,釋出體內產生的魔力。

『……』

隱約呈現人形的NOISE,用右手臂拍掉飛向自己的金色硬幣。

「太天真了呢!」

那一瞬間,她發動了自己編寫的攻擊。

硬幣在觸碰到NOISE的瞬間化為數道金色光芒,彈向敵人周圍。分散的光東接著逐漸化成新的硬幣,再次朝目標集結。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最先射出的硬幣隻是標記,真正的攻擊是之後的集束攻擊。這就是克蕾絲最引以為傲的攻擊模式。

「……不用找錢呢。」

她輕彈垂掛於胸前的金色硬幣——魔法道具「Withinterest」,優雅地如此說道。

突然出現在公園裡的NOISE——如同白姬此方的推測,撐不到幾秒鐘。

「呼~~竟然專程在這裡現身,真是便利的NOISE呢。」

她絲毫不眷戀戰鬥,乾脆地解除變身狀態,環顧四周。

映入她視野的是建構公園的必備設施。

鞦韆、單杠、沙堆、公共電話、自動販賣機、紅色帳篷、飲水處、溜滑梯、方格攀爬遊戲組——當中似乎混入了一項生活用的物品。

那是她的必備品,亦即她的住處。

自稱克蕾絲﹒恰貝魯的檛野留真,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可是剛纔的NOISE……和上禮拜大量出現的傢夥是同一型呢……」

在NOISE大量發生事件中,她也是當時與彼方一起作戰的夥伴之一。

「也就是說……儘管『創造領域』的施術者已經消失,被製造出的NOISE卻不會消失是吧……」

她如此推測。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身邊再次響起震耳欲聾的噪音。

「連續出現嗎?」

NOISE原則上不會一次大量出現,留真很清楚這點。因而麵對再次發生的異常現象,她不禁板起了臉。

在擿野留真站立位置的半徑三公尺內,像是包圍住她似的——景色扭曲了。

——沙沙,沙沙,沙沙!

宛如壞掉的錄影畫麵,景色中掀起沙塵暴,看得見裡麵有清一色黑的異形。

「唔!」

異形和剛纔打倒的NOISE一樣,隨便一數——竟有三十隻。

「……原來如此呢。」

留真緊咬臼齒喃喃道。

「它們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裡……而是必然要來這裡呢……」

她盯著逐漸包圍自己的黑tWNOISE。

「確實,那麼強烈的『消滅TUNERJ執念……就算分散後滯留在某處也不奇怪呢。分散的思緒相呼應,集合——再次出動'」

她從這裡得到了結論。

「換句話說,目的就是消滅TUNER……以這個情況來說,就是我呢。」

留真無意識地清了清喉嚨,同時動著腦筋。

(如果是一對一,隻要保持對自己有利的距離,我便能輕鬆得勝。但是……數量這麼多,又完全被包圍的話……會有點辛苦呢。)

她在以前的戰鬥中也曾身陷這種情況。

不過當時,她身邊有可以安心並肩作戰的夥伴。兩個人的話,就能彌補彼此的缺點,並將優點激發到數倍之多。

(總之必須再變身一次,之後再來想呢!)

「無儘地——」

就在留真要念出咒語的瞬間——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唔!」

將四周包圍住的NOISE一齊嘶吼。

那是猶如針刺般震撼體內深處的大音量,她朗誦咒語的聲音也因此停下來。(糟了!)

NOISE在咆哮的同時一擁而上,他們的動作看起來很緩慢。

在緩慢的時間裡,留真心想:

(這是第幾次了呢?)

黑色軍隊顫抖著身體,向地麵一蹬,從各個方位釋出邪念。

這樣絕望的光景——

「留真妹,抱歉我來晚了!」

被那個人吹散——這次是第幾次了?

我猛然跳起,從空中降至那個地方。

那個留真妹佇立的場所——NOISE正要塞滿的地點。

「好!」

磅!我在著地的同時,把用來強化身體的魔力釋放到周圍。

『!』

蜂擁而入的NOISE倏地停止不動——不是基於自己的判斷,而是四散的魔力餘波形成臨時的障壁。

「不過,真是嚇了我一跳,因為來這裡的途中NOISE突然暴增。看來我急忙趕來是對的。」

我一踩到地麵,馬上對呆若木雞的留真妹如此說道。

「好好感謝啊,克蕾子。我們可是為了你,專程出差到鄰鎮來耶o」

坐在右肩固定位置的魔耶露賣人情似地說。

留真妹似乎無法好好理清思緒,身體直打顫。

我一邊轉啊轉地旋轉手杖,一邊對蓍肩膀上方說:「魔耶露,不可以這樣說啦!反正變身後,不用十分鐘就到了。況且克蕾妹以前也幫了我很多次……啊!」

說完,我才注意到自己和魔耶露都叫錯名字了。

她並非處於變身狀態。換句話說,現在的她是「留真妹」。平常這種時候她應該會立刻吐嘈「我是留真呢」,可是……她現在的樣子似乎怪怪的。

「你……你們~~~~~~~」

怒氣慢慢累積,留真大聲斥喝道:「你們在想什麼啊?專程跳進這個地方,主動讓敵人包圍是打算做什麼呢!」

——被罵了。

是的,我和魔耶露雖然一副悠哉的模樣,但局勢從剛纔起就冇有絲毫改變。

「你看!本來在害怕的敵人要行動了呢!」

多達三十隻的NOISE,單從數量來看就非常駭人。儘管一度因為魔力餘波而怯懦,卻完全冇有削弱他們的氣勢。

「打倒敵人」——不具意識的NOISE之所以存在的理由,隻有這一個。

「哼。無儘地旋轉,金華之焰!」

留真敏捷地將左手伸向前,編織咒語。

而我……

「克蕾妹,你不要動。」

我在變身後的她——克蕾絲.恰貝魯耳邊低語。

「……啊?」

大概是失去了氣力,她的動作停住了。

於是,我平靜地對睜著水汪汪眼睛看著這裡的克蕾妹說:

「——已經要結束了。」

「咦?」

她發出的癡傻聲音,與我剛纔一直旋轉的手杖撞擊地麵的瞬間,完全同時。

魔耶露大叫:「彼兒,上吧!」

——發動。

「『蒼之螺旋』!」

鏗!力道強勁的短音傳出。

在魔力解放的同時,蒼色線條出現在周圍。

我以手杖描繪出軌跡,轉變成蒼色的魔力衝擊。

「這是……」

她驚愕地說,身體微微顫抖。那並非恐懼引起的顫抖,而是因為她體內的魔力抗拒著為保護我們而出現的螺旋狀漩渦。

於是,我扣下了扳機。

「消失吧!」

呼應我的激昂呐喊,盤旋在我們周圍的蒼色光軌向外迸發。

『!』

最先成為犧牲品的是距離最近的NOISE。它的**一碰觸到部分螺旋的瞬間,黑色身體便被消滅得一乾二淨。

那是與「透明藍」這個清爽色彩不符的消滅魔法。

當我是男兒身時,由於對魔力的駕馭能力很不安定,真的是不消除周遭一切,這個

魔法就不會停止。但現在,我甚至能巧妙地操作軌道。

「彼兒好厲害……失去這個駕馭能力真可惜啊……」

「——你說失去是什麼意思呢?」

克蕾妹對魔耶露不小心說溜嘴的話起了反應,我滿心期待著這隻貓會如何巧妙地反擊。

「和克蕾子沒關係啦,你這個悶燒色女!」

冇想到它選擇了強行突破。

「什什什……誰悶燒了呢!誰是色女呢!」

(克蕾妹……真是個率真的女孩啊……)

我深深這麼覺得,並一點一點釋出魔力。

由於原本的形勢就是對方包圍我方,因而要擊退所有敵人並不是多困難的事。

發動青色螺旋後經過十多秒……

「那麼多敵人……竟然在轉眼間……」

克蕾妹已經超越啞然,進入傻眼的境界。

確定NOISE的反應完全消失後,她重新轉向我們說:

「太精彩了呢。還有……謝謝。」

我想她應該不是在意魔耶露剛纔說的話。不過一向強勢的她,坦率地向我們道了謝。正覺得有點不習慣時,魔耶露已直接了當地說:

「真不像你啊!我還以為你一定會說:『這點程度的敵人,我一個人就綽綽有餘呢!誰要你雞婆了呢!』」

「這、這個,畢竟我在危急時被解救是事實。要是不道謝,就隻是冇禮貌的人呢。」

克蕾妹雙頰泛紅,支支吾吾地如此說。

看著這樣的她,金色貓語氣酸溜溜地說:

「喔,你變坦率啦?還是隻有對彼兒這樣?」

它的表情似乎有點不高興。

「什麼嘛!那種意有所指的口吻!完全不是魔耶露想的那回事呢,不是呢!」

我心想,一如往常的狗猴舌戰(其實是貓和人)又要開始了。這時,克蕾妹突然轉頭問我:

「對、對了,彼方,我之前來不及問……你這身變化……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她由上到下掃視我身上穿的衣服,臉上滿是詫異。

「!」

我和魔耶露都被她的問題嚇一跳。

「你對魔力的操控能力突然變厲害,也讓人無法理解呢。」

對於她敏銳的指摘,我們隻能不停發抖。看到我和魔耶露不知該如何回答,克蕾妹說出了她確信的事。

「你……隱瞞了什麼事吧?」

「唔!」

——我變成女生了。

(要是這麼說,克蕾妹一定會生氣吧……)

「呃……那個,該怎麼說呢?我狀況好的時候就會這樣……」

「彼兒,你說得太隨便了……」

(我不擅長辯解啦!你不是最清楚這點嗎?)

我用眼神傳達無法說出口的哀號。

「……」

克蕾妹等著我的回答好一會兒,不久後似乎放棄了。她歎口氣說:「……我知道了呢,我不再詳細追問呢。」

她的話鋒和視線都對著我的右肩上方,或許是發現了什麼。

魔耶露則冇有看著任何人的眼睛,輕聲說:「謝啦亡

「嗯,彼方,難得你來,要不要喝杯茶呢?」

戰鬥結束後,連變身狀態都還冇有解除的我,受到克蕾妹的邀約。

「啊,好,那就承蒙你的好意……呃……」

明知道失態,我還是語塞了。魔耶露張開的嘴巴也冇有闔上,它大概與我想到同樣的事吧。

全身受到微妙的視線傾注後,紅髮少女敏感地察覺到原因,大聲說:

「區區茶水我還準備得起呢!」

「啊、啊哈哈……說的也是喔。對不起,我胡思亂想……」

在莫名尷尬的氣氛中,克蕾妹用異常開朗的神情間:

「——對了,彼方,你喜歡香草茶嗎?」

但是,我無法不在意她微微僵硬的臉頰。

「那個……真的是香草吧……」

魔耶露把我心中的不安直接說出口。

就在這一來一往的對答中——那件事發生了。

在前往位於前方數公尺的帳篷途中。

「啊?」

克蕾絲髮出一如往常的叫聲,快要摔跤。

「喔!」

我很快地做出反應,當場用自己的身體接住她。

「彼兒,不行!」

等我意識到這個錯誤時,一切都太遲了。

——柔軟。

身體失去平衡的她,頭部直接埋進我的胸部。

「啊呃!」

「咦?」

克蕾妹的驚叫聲說明瞭一切。親自確認到那裡不該有的觸感後,她毫不掩飾自己遭受的衝擊,一邊用高八度的聲音喃喃說:「怎麼會,這該不會是……不可能呢……」一邊抬頭看我。

「彼方……你……」

一向強硬的眼眸中,浮現些許淚水。

「騙人呢!」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她之所以受到這麼大的打擊,應該是因為我一直佯裝自己是「男生」吧?

「……唔!」

我無法直視她的眼睛。

(被髮現了……)

「彼兒……」

魔耶露用小到快要消失般的聲音呼喚我。

從它的聲音裡,可以感覺到類似不安的情感。

——現在的我,在克蕾妹眼中隻是個大騙子。

(對了,隻要說出原因……)

就在這麼思忖的瞬間,我想起母親的話。

『小彼,你變成女孩子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發現唷!』

我不認為那個人會開玩笑地說這種話。

當中一定有什麼理由,而且那是連對信賴的人也不能透露的重大理由(那我該怎麼做……)

已經東手無策了吧?

我腦中浮現放棄的念頭,就在這時候——

「——嘻嘻~」

身旁響起了蹂躪緊迫氣氛的甜美笑聲。

「啊!」

同時,一旁傳來唰的衝擊聲。

克蕾妹以抱住我胸部的姿勢,因為頸部受到衝擊而昏厥。

「真是的~~都說不可以被髮現了嘛!小彼~」

在因昏迷而解開變身狀態的克蕾妹背後,我看到熟悉的人其笑容。

「母親大人……」

應該在家裡的母親白姬此方出現在那裡。她右手呈手刀姿勢,絲毫不緊張地笑嘻嘻看著我。

「怎、怎麼辦,母親大人!被留真妹發現了!」

「好像是喔~」

「什麼好像是喔!這樣好嗎?」

「當然不好囉……目前啦。對了,小彼,你仔細看媽媽的打扮!」

正覺得母親露出些許認真之色,她突然對我這麼說。

我雖然仍有些心慌,但還是聽話地看了她的打扮——這才注意到一件事。

「母親大人,你為什麼——穿著我的衣服啊?」

母親身上穿的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服裝——白色襯衫和條紋迷你裙,兩件都大了些,超出身體尺寸。

「如何?這是媽媽的角色扮演!適合嗎?」

「……好像在照鏡子。」

我們的外形幾乎一模一樣,哪有什麼適不適合的問題呢。

「唉~~又扣分了。當女孩子問『適合嗎』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讚美才行。要儘量用自己的話,熱情地說出讚美!」

「唉……我知道了。不是啦,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吧——」

我差點吼出聲,母親則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唇。

「魔耶露,你來一下。」

「嗯、嗯……」

聽到呼喚後,魔耶露從我的肩膀跳到母親肩上。

「小彼去躲在看不見的地方……啊,這孩子就交給我囉。」

母親逕自下達指示,接著模仿我剛纔的狀況,抱住失去氣力的留真妹。這時,我才終於明白這個人要做的事。

雖然覺得這麼做太亂來了,但是……的確冇有其他方法可行。

「對不起,母親大人……拜托你了。」

我低頭請求。

「嗬嗬,等你恢複男兒身後再一起洗澡喔)」

我得到近乎威脅的回答,然而,現在的我連要拒絕也辦不到。

「唔,嗯……」

聽到留真妹的呻吟聲,我趕緊逃離現場。

「彼方,你真的——」

「——留真妹妹真色~」

「咦?是此、此方小姐呢!彼方他……」

「你在說什麼啊?留真子,彼兒不在這裡喔。」

「咦?魔耶露你在說什麼呢!剛纔確實……」

「那個全~~是我演的啦~」

「啥?」

「演得很棒吧?」

「怎麼可能——對、對了!再次確認這個觸感後,覺得現在的觸感比剛纔小——痛痛痛痛痛痛痛!力道加重了呢!勒的力道加重了呢!」

「你真是不知死活啊……留真子……」

對話結束後,在完全進入夜晚的街上,我們一起走路回家。

「不過,太好呢,留真妹最後似乎還是相信了。」

在住家附近解除變身後,一家人久違地在夜裡散步。

天空掛著弦月,今晚是個漂亮的月夜。

「有媽媽的演技,當然會這樣囉~」

「不,母親大人,你根本冇在演。」

看起來從頭到尾都是靠蠻力,這是我的錯覺嗎?

「不過,我原本以為非常勉強……竟然出乎意料地順利呢。」

我如此說完,魔耶露旋即靜靜說:「她當然會相信啦。」

「……咦?為什麼?」

那是一口咬定的堅決口吻。

「原因是……因為不願意相信啊。彼兒可能不太懂吧?」

「咦?什麼意思?母親大人聽懂了嗎?」

我看著走在身旁的母親的臉。

「嗬嗬,你說呢?」

她語帶保留地笑,看來隻有我不瞭解原因。

「咦?為什麼?告訴我嘛!魔耶露、母親大人!」

一人和一貓,一個笑一個鬨著情緒,什麼也不告訴我。

走在月夜下的白銀和黃金——返家的路上,白姬一家的話匣子始終冇有關上。

就這樣,我在隔天早晨恢覆成男兒身。

契約書修複完成,連脅迫關係也恢複原狀……

不過,這也是冇辦法的事吧。

——總之,一切都恢複到原本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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