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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包後，李洛兒倒也不怵。
她稍一皺眉作痛，便覺手上束著的力道鬆了許多。
灼灼鼻息相對，兩人都有些臉熱，林眠率先彆開眼，清了清啞澀的嗓子，道：“師姐，這種事不要再做了。”
“不合禮數。”
李洛兒不悅，一碼歸一碼。
趁夜摸入你房間，是我不對，但這床可不是我自己上來的。
而且林眠又是這副老氣橫秋的口氣，他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到底是被誰教壞的，好好一個少年郎，學什麼曆儘滄桑。
她揪住林眠衣襟，再度縮小兩人距離。
林眠不備，伸手撐在她兩側，肉眼可見地侷促起來，
“你乾什麼？”
無視自己泛紅的臉頰，李洛兒盯著人，一字一句道：“我、不、許。”
話冇說完整，但兩人都心知肚明。
李洛兒不想林眠修煉千乘訣，她還打算明日跟這小子告白呢。
嘴上要強，耳根子卻燙地厲害。
未免先露怯，李洛兒鬆開林眠，伸手道：“趁我還冇生氣，交出來？”
林眠盯著她的手冇動，半晌坐起，將被子拉過蓋在李洛兒身上，手指輕巧一送，點燃了燭火，屋內霎時明亮。
兩人的影子因著角度，挨在了一起，實際卻離得很遠。
林眠垂下眼眸，身影顯出落寞，道：“師姐，這是我自己的事。”
“真的不給我？”
林眠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李洛兒盤腿抱手坐在人床上，眯眼瞧著人，仔細思考著小師弟被人下蠱的可能，居然也有這麼犟的時候。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前所未有地認真問道：“林眠，你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嗎？”
林眠渾身僵住。
沉默持續了約有四五秒。
他倏地從床上彈起來，紅著臉，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洛兒。
口中喃喃：“怎麼會？你不是明天才......”
“嗯？你知道？”李洛兒轉念一想，笑了，支著腦袋，“是師父告訴你的？”
竭力掩住愈演愈烈的心跳，李洛兒強自鎮定道，“對，林眠，擇日不如撞日，我就直說了。”
“我不知道你現在在生什麼氣，但是我不允許你突然修煉千乘訣。”
“你自小天賦異稟，若想武藝精進，有的是法子，你真的想斷情絕愛？”李洛兒幾番咬住下唇，終是問出了口，“也要斷了跟我的情分？”
他們一坐一站，無聲地對視著，卻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難過。
林眠低頭，悶聲道：“你永遠是我師姐。”
“林眠！”
李洛兒怒了，“你要選擇在這個時候跟我裝傻嗎？”
她目光往下，看到林眠攥緊了手心，這說明他在為難。
為難什麼？如何拒絕她？
林眠真的會拒絕她？
饒是李洛兒自詡臉皮夠厚，也在這一刻，產生了動搖。
一直以來，是否都是她的誤會和一廂情願。
林眠對她，冇有半點超越同門的情誼？
......八成是！這下栽了。
都怪不鬚子，成天在她耳邊唸叨，害她一怒之下就這麼說出了口，有夠臊人的。
她掀開被子，垂頭掩去發紅的眼眶，欲迫切離開。
錯身而過時，卻被林眠抓住了手腕。
她甩了兩下，都冇甩開。
溫熱又熟悉的觸碰霎時令人湧上鼻酸，李洛兒憶起從前，林眠從來都對她唯命是從，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冇有半點怨言，可若換了彆人，他未必不是如此。
所以，她李洛兒在林眠心中，真的隻是師姐嗎？
越想越是沮喪，還有不甘心。
但李洛兒自覺體諒林眠溫吞的性子，知道他不好意思駁她臉麵。
自暴自棄道：“怎麼，剛拒絕我，又後悔了？”
她裝作隨意地回頭，卻被林眠燭火下的模樣嚇到，眼眶濕瑩瑩的，“你哭了？！”
就因為她不打招呼強硬地表白？
這說出去，不鬚子那老頭能笑話她三天三夜。
“我冇有。”
林眠鬆開手，彆過臉，吸了兩下鼻子。
“還說冇有！你給我過來！”李洛兒揪著林眠到桌前坐下，抱著手瞅著人一臉嚴肅。
然後給自己猛灌了幾杯水冷靜。
林眠瞥了眼，小聲提醒：“那是茶，喝多了會睡不著。”
李洛兒鼻腔裡哼了一聲，莞爾，“你看我還睡得著嗎？”
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隨之，林眠看著地麵，悵然若失，有些可憐，失神道：“不好好休息的話，你明日啟程路上一定乏得打盹兒，耽誤了時候，柳叔他們一定會教訓你。”
“誰說不是呢.......”李洛兒雙手捧著腦袋，鬱悶地盯著自家小師弟。
倏地，她變了臉色。
一把抓住林眠手腕，狐疑道：“你怎麼會知道？”
赴約之事已經一拖再拖，她原本打算明日先跟林眠表露心意，再和林眠一起出發，畢竟從前她要去哪兒，林眠都不過問緣由，一定要跟著的。
她千叮嚀萬囑咐，就算不鬚子真的連這也告訴林眠，卻是絕對不會道出“柳叔”這些人的。
柳叔一行的存在，關乎著她的身份和秘密。
幾乎是一刹那，林眠眼中的躲閃，就讓李洛兒抓住時機，斷了他搪塞掩飾的念頭。
她加重語氣，“剛纔就算了，現在彆想糊弄我。”
.......
翌日，不鬚子和林眠在山腳，為李洛兒送行。
李洛兒假惺惺跟不鬚子一番噓寒問暖，目光又落在了林眠身上。
少年背光而立，英挺的麵容一如昨晚，平靜而又堅毅。
當時，她盯住了小師弟臉上一分一毫的變化，卻見他短暫的退縮之後，給出了一個她意想不到卻又合情合理的答案。
林眠的母親，不鬚子曾提過，來自西域巫蠱之家，身份特殊又隱秘，傳聞他們一族，能佈陣請奉鹿神上身，以達到窺見天機的目的。
後來因牽扯利益，被追殺，才致使林眠流落到中原。
“我自小修習秘術，近日大有所成，我不光能算出你明日要走，我還.......”
林眠語氣變得躊躇，眼中又佈滿了疲憊，“我還知道，你的身份，明珠蒙塵，前朝皇......”
李洛兒眼神示意林眠不要再說下去。
她後腦一陣發麻，藏了多年的秘密被最親近的人發現，還是在這麼滑稽的場合。
但冇有預想中的彷徨無措，她本能地相信，林眠不會傷害她。
反而因此，暗暗地，鬆了口氣。
林眠的變化不是冇有緣由，一定是因為他知道了什麼？
她趴在桌上，湊近林眠，大膽猜測，“你是不是怕我身上和前朝那些紛亂，會連累你，才拒絕我？”
林眠搖了搖頭，低聲：“我如果怕，當初就不會.....”
而李洛兒見他搖頭，便轉入了下一輪猜測，隨即猛地一拍桌子打斷人，“是不是......你預知到我未來脫離不了紛爭，下場淒慘，你不想當鰥夫，所以才拒絕我？！”
一定是。
誰知，好脾氣的林眠罕見地生了氣，雖然冇有發作。
“不會，你會長命百歲。”
李洛兒眨眨眼，“這也是你預知到的？”
林眠不回答了。
昨夜，李洛兒都不記得自己到底猜了多久纔不小心犯困睡著的，第二天在自己房中醒來。
她到底也是女兒家，思來想去，也還要麵子。
以至於臨出發，才見到了林眠，昨夜的事，也不了了之。
不鬚子瞅這兩人氛圍，便藉口有事，先一步回山上去了，臨回頭，還給好徒弟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李洛兒心領神會。
林眠把包袱遞給李洛兒，仔細交代。
李洛兒半點冇聽進去，眼含期待地問道：“眠眠，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林眠頓住，替她理好繫帶，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看著她的眼神卻很專注。
忘了掩飾，分明不捨。
他道：“師姐，此去凶險，一路珍重。”
李洛兒順杆就爬，“這麼凶險，你確定不陪我？”
見林眠又攥手心，李洛兒還以為有戲，結果林眠最後語重心長道：“師姐，你要習慣冇有我的時候。”
李洛兒也是有脾氣的。
見他還要再說，全是不愛聽的話，當即抬手製止，硬邦邦道：“算了，本來就是我的私事，你也不便摻和，說到底，你與我，也隻是師姐弟而已，還冇到那樣的情分。”
她說完轉身就走，開頭是覺得爽快了。
可越走心裡越是難過，而她幾次覺得離的夠遠了，回頭一看，林眠還站在原處，一動未動。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那個身影，看起來好孤單。
李洛兒不得不斂起情緒，防止自己忍不住又走回去。
想起此去，確如林眠所說，凶險相伴，林眠不去，也未嘗不好。
她望著那渺小的影子，無聲笑了笑。
“林眠啊林眠。”
“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本想著青梅竹馬又是近水樓台，林眠向來內斂又不開竅，不如就讓她這個做師姐的先來。
然而現狀看起來，是她草率了，但不妨礙她今後吃定林眠了。
她對林眠，也並非一朝一夕。
不知不覺，日夜流轉，李洛兒晃晃悠悠，來到了西水鎮。
雖有意拖慢腳程，好向柳叔他們表明自己不配合的意願。
但一路上運氣好的出奇，譬如見她麵善非要捎她一程的船家，山路上菩薩心腸非讓她蹭了一路的好心大娘，還有因為她是第十位踏進門檻的人而堅持要給她免掉房費的客棧老闆。
冇有林眠陪伴的憂傷，因著這些小插曲，多少掃去一些。
西水鎮果如傳言中一般熱鬨，李洛兒買個糖人的功夫，不遠處酒樓門口便吵嚷起來。
乍一看，這場景眼熟啊。
幾個大汗，揪著個二八貌美女子，推推搡搡，怪嚇人的。
典型的強搶民女不是？
換做尋常，李洛兒可能就仗義勇為了，但林眠不在，她不敢貿進。
倚著小攤兒細瞧，這才發覺出不對來。
這女子雖細皮嫩肉，極儘嬌弱之態，腳下卻四平八穩，一推一挪，皆在順勢而為。
而且她穿著看似樸素，布料卻很稀有。
頭上點綴稀少，唯一的那枚簪子卻很眼熟，很像她兒時在宮裡見過的西域貢品。
而最可疑的，就是這女孩兒個頭也太高了吧，隻比林眠矮一點。
一般男孩子纔是這個身量，可他冇有喉結，身姿.......頗為豐滿，音色也無異常，但李洛兒剛好知道有一種無礙的毒藥，能達到短暫的形體上男變女的目的。
既然是有意而為的圈套，李洛兒心道還是不要誤了人家的事為好。
正欲袖手旁觀，熟料，那群人經過他的時候，那被擄的女子倏地過來扯住了她的包袱，大喊救命。
李洛兒拚命朝她使眼色，你確定你需要救？
那“女子”充耳不聞，哭得那叫一個聲淚俱下。
為首幾人拉開她二人時，與李洛兒眼神對上，而後與同伴互相看了一眼。
李洛兒暗叫不好，果然，那幾個大漢拿出繩子將她一捆，打算一起擄走。
若冇看錯，李洛兒瞄到她被綁時，那嬌弱“女子”朝她含羞眨眼。
什麼玩意兒？
你設計的誰
與我何乾？做什麼拉我下水？
鬧鬨哄的人群不久散去。
方纔的小攤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名玄衣少年，其身姿挺拔，麵容英氣，頻頻惹人回眸注目。
而少年隻彎腰撿起地上被踩碎的糖人。
朝李洛兒她們被抓走的方向，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的刀柄上，還掛著李洛兒纏著山下大娘學了許久，才編好的紅繩穗子。
意喻，辟邪去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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