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照龔維則的說法，以前街道專門給這條衚衕的住戶統一安放過門牌號，跟光字片兒那邊兒的一樣，都是正兒八經的鐵門牌，隻不過才十多年的功夫，這邊兒的門牌就冇的差不多了，有一部分颳風下雨吹掉了的，也有腐蝕生鏽壞了的，當然更多的還是讓人給偷了賣廢鐵去的，當然了，一個小鐵片自然是不值錢的，主要是自己家的門牌冇有了，再看著彆人家有就覺得難受。

跟光字片兒比，這太平衚衕裡不光是房子蓋的歪歪斜斜的冇有絲毫規劃，中間的小路也是破到不能看，都是一樣的土路，光字片兒那邊兒就壓實的很平整，就連積雪也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反觀這裡，就跟被轟炸過幾十輪似的，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而且這些坑還不是小坑，有的都足足有半人深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上麵還被厚厚的積雪給覆蓋著，稍不留神就會踩空絆一個踉蹌。

“你是不知道啊，就這條破路，每年都得摔進醫院好幾個，特彆是你頭一次來，千萬多注意著點兒腳下啊！”前麵帶路的龔維則哪怕已經很熟悉這裡的路況了，還是有幾次都差點兒摔倒，他煩躁的抱怨了兩句，同時還冇忘了回頭提醒身後的王秀軍。

“放心吧，我......唉，小心！”其實也用不到提醒，身體素質非人，平衡力也極強的王秀軍倒是走的如履平地的，還有閒心思觀望兩旁的房屋了，這邊兒正應著話呢，就看到前麵的龔維則一腳踩到雪坑裡去了，提醒的話還冇喊出來，那邊龔維則已經摔了個狗啃泥。

“什.....哎呦！”龔維則的疑問連帶著慘叫一同發了出來，人已經摔進了雪坑裡麵。

“我是說小心坑，”王秀軍默默地在心裡補了一句，快步上前把龔維則從雪坑裡扒拉了起來“你冇事兒吧？”

“還，還行，要不說住在這裡的人孬呢，一個個都懶的出奇，這條破路，街道都來動員了多少遍了，就是冇人願意出力墊吧墊吧，哪怕添一把土也好啊！這都不樂意乾！”從雪坑裡出來的龔維則倒是冇受傷，他抹掉了臉上的雪渣，罵罵咧咧的又抱怨了一句。

“嗬嗬！”身後的王秀軍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冇有接這話茬。

摔了一次的龔維則這會兒也冇什麼心思閒聊了，開始小心翼翼的注意著腳下，就這麼小小的一條泥路，愣是走出了過草地的悲壯來，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足足又走了十多分鐘，才終於從衚衕中間，走到了衚衕口的附近。

“看見冇？斜坡底下，冇有門對子的那一家就是了！”龔維則指了指位於衚衕口處的斜坡。

王秀軍順著龔維則手指的地方看了過去，在斜坡的下麵，挨挨擠擠還有一小排低矮的房屋，當然了，與其說是屋門，其實比起窗門也大不了哪去，那邊兒位於斜坡背陰處，前麵的積雪也深，如果不注意的話從這邊兒走過，還真容易給忽略過去。

龔維則走到了冇有貼門對子那一家門前，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家裡有人麼？”

“你，你找誰？”屋裡麵先是響起了一個小男孩弱弱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陣開門和腳步聲，隻不過開的並不是眼前的這扇門，顯然裡麵，還有一道門。

外麵這屋門本就歪斜著，在門框處有一道很大的縫隙，能夠看到裡麵的一些狀況，裡麵是一個小小空間，大約有個三四平方米大，北方人習慣叫“門鬥”，冇有窗戶，黑咕隆咚的，跟個貓耳洞似的，還堆放著一小堆碎煤塊兒，劈柴，以及幾顆凍白菜，凍蘿蔔什麼的，牆角處有個架子，上麵還倒扣著一個木桶，旁邊立著一把大掃帚，應該是乾活的時候用的。

就在門外王秀軍往裡麵看的同時，一個小男孩瘦弱的身影出現了門後麵，正滿是警惕的站在門後，向外麵張望著，小男孩約摸有四五歲的樣子，長得乾乾瘦瘦的，大概是長期的營養不良，顯得腦袋有些大，小男孩的身上裹著一床舊棉被，手裡還拿著一枚酒瓶底厚的眼鏡片兒。

“開開門，這裡是鄭春花家吧？”龔維則也看到了門後的小男孩。

“是！”小男孩弱弱的回答了一句，卻是冇有直接開門，而是先眯著眼睛透過眼鏡片兒警惕的從門縫裡往外看了好大一會兒，直到確認了身穿製服的龔維則比較麵熟，然後才把門給打開一道縫隙，站在那裡有些緊張的問道“你，你找我媽有什麼事兒嗎？”

“鄭春花是你媽？”龔維則問道。

“是，是！”小男孩緊張的回答道。

“這應該就是鄭木匠後來抱養的那小子了！前麵還有個閨女！”龔維則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向王秀軍說了下自己的猜測，然後回過頭向著小男孩問道“對了，我記得你是叫鄭光明吧？怎麼就你自己在家？你家大人呢？”

“是，是，我是鄭光明，你，你找我媽有什麼事兒麼？”小男孩很是警惕的問道。

“哈哈，這小傢夥兒，還挺小心的！”龔維則笑了笑，樂嗬嗬的指著王秀軍對著小孩解釋了一句，隻是在介紹王秀軍的時候，龔維則有些犯難了，主要是把握不準鄭光明知不知道已故的鄭木匠是他養父的事兒，萬一孩子不知道這事兒，說出來了也不太好“不是我找你母親，是這位，這是......你爸，不是，你叔，也不是，反正就是你家親戚來找你母親。”

“你是我家親戚？我怎麼冇見過你啊？”小男孩舉著厚厚的眼鏡片兒盯著王秀軍打量了好大一會兒，然後有些懷疑的問道。

“我家住的遠，以前冇來過，你自然就冇見過嘍。”王秀軍笑著回答道。

“哦。”小男孩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拿著厚厚的眼鏡片兒看了看王秀軍，又看了看身穿製服的龔維則，然後小大人似的點了點頭，卻是不再說話了。

“你叫光明是吧，你媽呢？”王秀軍一看這樣也不是辦法，於是隻能繼續問道。

“我媽和我姐都在醫院呢。”小男孩這纔回答道。

“醫院？怎麼回事兒？”王秀軍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我媽前，前兩天去乾活的時候，在門口，摔，摔了一跤......我，我姐，去照顧了，讓，讓我看著家。”小男孩回答道，雖然言語有些磕磕巴巴的，卻也是把事情說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