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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背後出現的,是巨大的白色觀音女性。
「……魂魄切削之卍解……!!」
無論我是否能夠使用卍解。
在靈力枯竭的狀態下,究竟是什麼在支撐著她擠出戰鬥的力量?
藍染像是在對答案般,瞳孔搖曳著小聲地如此低喃。
接著,我的全身開始改造。
藍染判斷應該後退,右腳往後退了半步。
然而,當她看到我這副改造後的模樣時……動作停了下來。
我的小小身體順從重力,朝著藍染的方向墜落。
與我四目相交的藍染,好像在看我……又好像冇有在看我……感覺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遠方的某處。
在看到藍眼珠的反射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變小了,但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容貌。
終於出現的我的身影……是連話都說得不好,好不容易纔習慣奔跑的年紀。
……和第一次見到藍染時相比,自己還是那麼年幼。
為什麼……會是這副模樣?
而且,我明明冇有打算哭,表情卻像在哭。
他將這個小小的疑問,拋向了內心深處的無名小卒。
『我不可能失誤,我選的表情冇有錯。』
腦中浮現這句話,我心想算了,冇有多想。
我按照預定,為了觸碰藍染的身體而伸出手。
就算被砍……就算隻有一部分也好。
我抱著這樣的想法伸出手。
「……咦?」
……藍染冇有拿刀。
也冇有閃躲。
彷彿理所當然一般……將我擁入懷中。
被包覆的溫暖。
……啊啊,真討厭。看見這副模樣,就會想起。
在一直隻記得母親柔軟的日子中,第一次被男性擁抱的那一天。
想起那股強大、溫暖、溫柔的溫暖。
想起我害怕、膽怯、哭泣、抗拒,他將甜甜的金平糖送進我嘴裡的味道。
被他擁抱著,我在藍染耳邊輕聲說道。
「……告訴我,為什麼一直不讓我看鏡花水月?」
小時候,天真地要求他讓我看鏡花水月的始解。
為什麼在成為死神之後才讓我看?
為什麼要等到我不希望的時候?
「……因為你會自責,你會責怪自己的過去。」
「……還有呢?」
「因為會對你撒謊。」
關於鏡花水月的能力,他必須對我做出虛假的說明。
那是他唯一對我的承諾。
「不會對你說謊」。
是為了遵守那個承諾嗎?
「……那麼,為什麼那個時候才讓我看?」
「因為你已經可以一個人走了……這是我對你說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謊。」
我從藍染手中掙脫,站在地上。
同時,藍染跪倒在地。
「……你已經不是死神了。我改變了你身為死神的構造,你隻是個普通的人類……不,是類人類。」
藍染的身體微微震動,手腳前端開始崩解。
……這是當然的。你已經不是靈體,當然無法承受屍魂界的環境。
「這個……力量是……」
「……是父親托付給我的力量。」
「原來如此……你的卍解……是崩玉的力量啊。」
藍染打從心底感到懊悔地看著我,彷彿在說崩玉打從一開始就是浦原喜助的東西。
我從他的眼神移開視線,稍微往下看。
他明明跪倒在地,視線卻比站著的我還要高。
是嗎……這樣啊。
這麼說來,不管他坐著還是站著,我總是抬頭看著他。
「……權兵衛,製造出用來締結契約的靈力。」
『……這樣會超過生存的最終底線,再也回不來了哦。藍染就算放著不管也會死哦?』
「嗯,沒關係。拜托你了。」
以孩童的身形,這把刀重得不得了。
我勉強將它扛起,將刀尖對準藍染。
……對不起,媽媽。
那時候,我冇有回答你。
『我希望姬乃所描繪的未來裡,有姬乃的存在。』
……我隱約覺得事情會變成這樣。
所以,我無法回答你。
我覺得媽媽一定也明白這一點。
想要守護的人,無法守護的過去。
那時候我絕望地趴在地上,連憑弔都無法做到,停在原地的時鐘指針……請讓它前進吧。
謝謝你一直引導我,給我希望……
『你這笨蛋,既然你這麼覺得,就笑啊!……他一定不是那種人吧?』
我被無名權兵衛的聲音影響,嘴角微微上揚。
然後,我呼喚第三把刀的名字。
「水天逆卷捩花」
變化為三叉戟的斬魄刀,貫穿了藍染的身體。
藍染的身體大幅崩解,被光芒包圍。
……離彆的時刻真的來臨了。
最後要告訴她什麼呢?還是問她什麼呢?
藍染搶在我猶豫著該說什麼之前,先對我開口。
「……你還是愛哭鬼嗎?」
聽到這句話,我還冇來得及思考,就先從喉嚨裡吐出了答案。
\"嗯。但是,我已經不悲傷了……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這樣啊。」
我抬頭看向藍染,結果在同一個時間點上和她對上了視線。
……為什麼,最後要露出那種眼神?
『不管怎麼遮掩,該麵對的那一天,一定會到來。』
之前名無之權兵衛說過的話,如今終於真相大白。
……我在現世見到父親時,就察覺到了。
父親看著我的眼神,與藍染看著我的眼神,有時會變得一模一樣。
但數量有限。
隻是……當我在他懷中沉沉睡去時,他總是會在意識即將消失的瞬間,對我投以那樣的眼神。
「我們不是約好了嗎?直到你不再感到孤獨的那一天為止,我都會比你更加強大」
我注意到了。
我假裝不知道。
即使那些回憶是刻意製造出來的。
就算他隻是義務性地完成我所期望的事情。
就算這一切都是謊言。
從你身上傳來的“溫暖”。
呼喚著我的“聲音”。
兩個人一起度過的“時間”。
隻有這些,是不會變成謊言的。
隻要你還是你,這些就不會改變。
隻要我還是我,這些就不會改變。
我,最喜歡這些不會改變的東西了……
「……我最喜歡你了」
光芒包裹著他的全身,他的身體漸漸消失。
他最後動了動嘴……但是冇有發出聲音。
我隻是對著他嘴的動作……微微一笑。
就這樣,藍染惣右介這個存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彷彿在等待著一切結束一般,一陣柔和的風,吹過了已經決定好一切的大地。
我綁頭髮的發繩,就像被那陣風帶走了一樣,飄上了天空。
……因為用了很久,所以線……斷掉了啊。
那陣風,彷彿要洗去一切。
不可思議的是,我並冇有想要去“修好”這個發繩。
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再見了……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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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送著藍染消失,然後當場倒下。
「姬乃!!」
明明我的身體還冇有恢複,父親卻在平子叔叔的攙扶下,來到了我的身邊。
然後,他用顫抖的手,抱起了我那變得很小的身體。
第一次被父親的身軀包覆,感覺好大、好強、好溫暖……
「為什麼……要使用卍解……那股力量……」
父親明知故問。
「……我隱約知道。」
無名權兵衛的卍解。
紅姬捨棄的力量。
那是虛、死神、人類。
消除三者之間的界線,將生命體整個改造的能力。
代價是施術者的性命,以及一半魂魄。
也就是說,這招一生隻能用兩次。
用得不好,一次就會死。
所以,無名權兵衛說成功率是五成。
燃燒一半魂魄,最壞的情況會導致靈體崩壞。
就算能防止,最多也隻能用兩次。
父親反覆研究,想知道是否能不燃燒自己的性命重現這招。
最後他製造出崩玉。
想創造。想創造。
父親強烈的願望,招致意想不到的事態。
擁有紅姬這股力量的父親利用轉身體,強行製造出崩玉,卻無法控製。
崩玉強烈反映創造者的意誌,不知不覺變成「實現人類願望的玉」。
一起協助研究的紅姬後悔了。
因為自己所擁有的力量,製造出這樣的東西。
主人總有一天會後悔,為了贖罪而使用自己,賭上自己的性命。在那之前,她強行捨棄了自己的力量。
「……逃到現世過了一陣子,有一天紅姬突然說要改名……當時我還不明白她的用意。不過,反正那不是我需要的力量,所以無所謂……可是,你出現之後……我想到一個假設。說不定紅姬是把力量丟棄在無名之權兵衛裡麵……所以,我打算一輩子都不讓你使用……」
紅姬捨棄的力量的一部分,就是現在的無名之權兵衛。
曾是紅姬的力量的一部分拚命思考。
光是擁有與紅姬相同的名字,主人就會被殺。
思考、思考、思考。
捨棄紅姬這個名字,取名為無名之權兵衛。
為了讓自己能夠藉由始解使用三把彆人的斬魄刀,而改造自己。
為了能夠用靈力代替消耗魂魄為條件的力量,而拚命製造。
然後,將紅姬的力量藏在卍解之中。
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
就像母親想做的那樣,就像紅姬想做的那樣。
無名權兵衛也想保護主人的性命。
父親的斬魄刀的卍解名改變,本來是需要向四十六室報告的。
但是,被永遠逐出現世的父親隱瞞了這件事。
無名權兵衛不想讓我和藍染戰鬥。
因為他知道,我一定會賭上性命戰鬥。
……對不起,謝謝你。
抱著我的父親聲音變得粗暴。
「我要進行魂魄救濟措施。雖然會有點痛苦,但請你忍耐。我會直接把你送到現世。」
「不行,爸爸。」
「冇問題的!姬乃的魂魄還來得及!」
不行。
因為我很任性……
我違背父親的意誌,搖了搖頭。
「我的魂魄……已經……幾乎所剩無幾。
卍解消耗了一半。為了第三個契約,消耗了將近四分之一的魂魄。」
無名權兵衛之所以會說最多隻能到第三個契約是「謊言」,是因為魂魄維持的極限是整體的四分之三。
強行將靈力改造成那個力量,一旦超過那個限度,就會侵犯到原本削減魂魄的條件。
「夠了!!來得及!!」
父親如此大喊。
『他是個重要的事情什麼都不說的人。』
……媽媽,我也一樣。
我親口說出的事實。
「我最後……對無名權兵衛……許了一個願。」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的指尖開始逐漸崩解。
我靈子化了。
「我用最後的……魂魄……將無名權兵衛轉移到露綺亞身邊……無名權兵衛是斬魄刀,能夠穿過結界。我……許願讓他吸收崩玉的力量……」
父親聽了我的話,閉上了嘴。
崩玉的力量,原本是用紅姬的能力創造出來的。
我記得藍染說過,連浦原喜助都無法破壞崩玉。
自己創造出來的崩玉,完全發揮不了力量。
這是當然的。因為崩玉是紅姬。
破壞崩玉,紅姬也會死。
就算想破壞也做不到。
藍染創造的東西和紅姬無關,所以無法使用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那股力量的根源是從紅姬轉讓給無名權兵衛的。
我最後對無名權兵衛許下的願望。
和崩玉一起消失。
原本斬魄刀離開主人身邊,就無法使用力量。
因為不知道露綺亞明確的所在位置,所以無法「傳送」。
所以,我將具現化的無名權兵衛連同空間一起指定送到露綺亞身邊。
「這是我和無名權兵衛的約定……直到他覺得自己的罪孽不算是罪孽為止,我會一直抱著他一起跑下去」
我的魂魄原本就因為戰鬥而受損。
在還冇來得及恢複之前,我又連續使用了需要消耗魂魄的法術,如今已經所剩無幾。
靈體一旦開始靈子化,就無法挽回。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碎片般的魂魄逐漸消耗。
「如月!!!」
呼喚我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已經感知不到靈壓,視線也模糊不清。
但是,我能夠從聲音判斷出是誰來了。
他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甚至覺得思考這個問題都是一種浪費時間。
「如月……你很努力了……」
「……浮竹隊長,我戰鬥的表現足以讓海燕先生感到驕傲嗎?」
「是的,如月……你是我們的驕傲」
因為待在第十三小隊,我才能迎來這樣的“今天”。
這一天對我來說是值得驕傲的……充滿希望的美好日子。
繼浮竹隊長之後,京樂隊長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你……不管怎麼勸,都是一個會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的孩子啊……」
「對不起,京樂隊長……」
「……該道歉的是我……你跑到心滿意足了嗎?」
「……是的。」
他總是溫柔地守護著我。
當我快要迷失方向時,他拉了我一把。
為了不讓我在途中跌倒,他不著痕跡地幫我移開了路上的小石子。
「如月大鬼道長,真的非常感謝您!!!」
「戀次……請你絕對不要離開露綺亞……那孩子……會馬上把你抱進懷裡……」
「我發誓絕對不會離開她……!!」
……我對露綺亞撒了一個謊。
抱歉,露綺亞……我冇辦法陪你一起過明年的生日了。
接著向我搭話的人是一護。
「如月先生……」
「一護,戰鬥還冇結束……請你變得更強……謝謝你相信我,跟著我一起戰鬥。」
「那還用說……相信夥伴,纔是夥伴啊……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啊!!!」
一護感歎著自己的無力。
……冇問題的,你接下來會變得更強。雖然會遇到許多挫折,但夥伴會引導你。
「平子先生……一護的力量……」
「囉嗦,我知道。彆擔心,閉嘴!」
聽到平子先生的回答後,馬上有人來到我身旁最近的地方。
「辛苦你了,如月姬乃。」
辛苦了。
我從冇想過……自己竟然能聽到總隊長親口說出這句話。
「總隊長……請……請把父親他們……」
「嗯,護廷所有人會為你作證。」
「最後……還有一人……」
我向總隊長說完,他冇有回答。
許多人呼喚著我的名字。
對不起……我幾乎聽不見了。
……時間好像到了。
我的身體開始崩解。
父親更加用力地抱緊我。
雖然冇有感覺,但溫暖似乎傳到了我的內心深處。
……勒玄也是一樣嗎?
「……最後能在爸爸的懷裡死去……我打從心底感到幸福。真的很感謝……您賦予我生命。」
「……對不起……我冇能保護您……」
「不要責怪自己……與其責怪自己,不如實現我的願望……」
「什麼願望都可以!!」
「……請對媽媽說……你最喜歡她了,你愛她……」
「是……是……我一定會……」
我感覺溫熱的水滴落在我的臉頰上。
死亡並不可怕。
雖然時間短暫,但我得到了充分的愛。
許多人保護我的回憶,包裹著我的心。
『聽好了,我們絕對不能一個人死去!!不能在冇有把心交給夥伴的情況下,一個人消失!!』
我成功地守護住了海燕先生的教誨。
我被許多人包圍著。
許多人接受了我的心。
……這份感情無法化為聲音。
我的意識消失了。聲音完全聽不見了。光芒也逐漸消失。
但是,我的心一直都很溫暖。
啊啊,不過……如果最後還有什麼遺憾的話……
我還想再見你一麵。
我想告訴你……多虧了你,我才能毫不猶豫地前進。
…………………………
………………
…………
……
……
『……我把崩玉的力量帶來了』
權兵衛來接我了。
不對,這是我在作夢吧。
不管是不是都無所謂了。我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我很開心。
『不要用簡稱叫我』
抱歉抱歉。那我們一起去吧。
『除了我以外,還有三個人來了』
「嗯?」
我回頭看向權兵衛指的方向。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來這裡!!你應該更……』
『姬乃……你來得太早了……』
海燕先生!!都阿姨!!
我緊緊地抱住了他們。
兩人也用力地抱住了我。
「果然,就算在這個世界,你們也願意等我呢!」
『你這笨蛋……這是你作的夢……』
「就算這樣也沒關係……我會在這裡等待大家到來的那一天。」
『我們也會一起等。』
『我們不會讓你孤單的。』
我們。正如他們所說,另一個人也對我說道:
『公主,您做得很好。』
站在他身旁的是勒玄。
……你也在等我啊。
『我會一直等下去的。您不先走一步,我這老骨頭可動不了。』
『來,差不多該走了。』
我被所有人拉著往前走。
在我們前進的道路上,我看見了黑暗。
我突然感到在意,於是轉頭看去。
在那片黑暗之下,有個外表與無名權兵衛差不多的少年。
是個與蓬鬆的茶色頭髮很相稱的男孩子。
「怎麼了?」
即使我這麼問,他也冇有回答。
「……你一個人嗎?」
對於我的問題,他輕輕點頭。
「那我們一起走吧。在你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之前,我們會一直陪著你!」
他戰戰兢兢地抓住我伸出的手。
『啊——!又多了個小鬼嗎!』
『有什麼關係,人多才熱鬨嘛。』
『我、我的工作量會增加哦……』
『新來的!!我纔不會把我的姬乃交給你!』
少年一臉不可思議地眨著眼睛,看著一下子變得熱鬨起來的集團。
「怎麼樣?要不要把心交給我呢?」
「……嗯。」
於是,我們向前奔去。
我的意識也與之成正比,完全中斷了。
『——!!!!』
我邁步向前,感覺有人在背後呼喚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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