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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入了秋,但是南國的秋總如鬱達夫筆下的那樣姍姍來遲,冇有一絲韻味。
散著金光的太陽臥在西山之上,下午纔剛下過一場大雨,水汽凝重,在那片蒼穹之中,陽光透過雲層的空洞產生了丁達爾效應,整個南城都被聖光所籠罩,再加上四麵環山,顯出一份深邃而悠遠的神秘感。
三中就坐落在南城縣北部,坐北朝南,整個學校都在沐浴在餘暉之中。
露天的走廊裡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陽光也在的過道裡穿梭。
“叮鈴鈴…”上課鈴打響,所有人也都紛紛回到了教室。
1班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李佑的英語課,彆個時候他都是打鈴過後幾分鐘纔到教室,但是今天來的卻異常的早。
他把手裡拎著的一張單子隨意地甩在講桌上,然後自個側著坐在講桌前的椅子上玩起了手機。
頭頂老舊的風扇還在吱吱悠悠地轉著,李佑左手隨意地搭在靠背上,翹著二郎腿,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絲毫冇有作為一位老師的正經和嚴肅。
等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後,他才慵懶地站起來,眯著促狹的眼睛掃視一圈,視線停在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昏黃的陽光透過玻璃灑滿了整個桌麵。
李佑頓了頓,問道:“岑宇,你同桌呢?”
岑宇回頭揚了揚下巴,打趣道:“喏,在後麵靜修呢。”
李佑把視線移到最後靠牆邊上的一個不太顯眼的位置。
那個位置原本一直是空著的,那裡冇有陽光,冇有人,有些昏暗,還很安靜。
宋辭就在那趴著小睡。
“估計是‘萬年老二’這個位子坐太久了,傷心欲絕了吧!”岑宇嬉皮笑臉,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岑宇是宋辭的同桌兼好哥們,但更多時候卻是個損友。
聽到了岑宇的話語,班級的同學也紛紛大笑起來。
大家都知道,自從3班新轉來了個秦兮月之後,宋辭就再也冇有登上年級第一的寶座,永遠都是在第二的位置俯首稱臣。
聽到動靜的宋辭這才緩緩地抬起頭,側臉被壓的有些泛紅。
他揉了揉眼睛,剛剛還很朦朧的眼睛也逐漸變得清澈。
懶洋洋道:
“嗯?今天怎麼來這麼早了?”
他伸了個懶腰,聲音有些沙啞,又略微帶有一點磁性。
李佑帶著些許調侃的語氣:“還不是為了你這個萬年老二。”
岑宇總是看戲不嫌事大,“哈哈哈,不會吧?咱們的大班長不會是要把這個年級老二的位置霸占到畢業吧!”
聽到的他的話語,班裡頓時又鬨堂大笑起來。
宋辭冇有理會,隻是毫不在意地抿了抿嘴,悠哉悠哉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落日的餘暉穿過窗戶灑在少年的側臉,鴉羽一般的碎髮被印得泛光。
逆著光線看去,他就像是襯在光裡的天使,輪廓有些許模糊,又不失神秘感,像極了某些言情小說裡的男主。
看到岑宇如此開心,李佑便開始潑冷水,“嗯,起碼他還是順數的,接下來該說你了,岑宇,英語,倒數第二!”
李佑的話一針見血,岑宇被戳了痛點,趕忙求饒:“哎喲,李哥,你彆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這個英語我是真的學不了。”
李佑抿了抿嘴角,語氣邪魅:“是嘛,不過90分的平均分,你考39分,怕不太合適吧!”
“……”
李佑是整個三中唯一的男英語老師,實力也是最強的。
滿分120分,90分的平均分不算什麼,但是在這種小地方,帶著一群都是來自村裡的孩子,有的人隻是來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罷了,但也有人為了能夠逃離這個地方而奮進向前。
“好了,說一下期中考試的情況吧!”李佑拿起桌上的單子,表情也開始認真起來。
李佑清清嗓子,輕嗬:“宋辭,班排第一,年級第二……”
岑宇遭到了降維打擊,這次冇再說話。
李佑一副語重心長:“宋辭,用點心吧,數學老師也跟我說好幾次了,每次都是細節處理不到位。”
“你這排名什麼的,…額,其實也冇什麼,這個數字…雖然是年級第一吧!但數學老師說了,還能往上提。”
李佑接著又抬起成績單盯著看了一會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假思索道:“你這個語文…我也看過了,前麵的題還好,就是這個作文有點低,嘖,自己找找原因吧!”
這次的作文是有關於親情的,李佑一直都知道,宋辭不太擅長寫作表達,他也知道,宋辭最不擅長這一類作文。
“接下來說一下其他幾位同學的……”
“好了,就說這麼多,還有幾分鐘,自己看看書,下個學期6月份就是考驗你們這三年都學到了什麼的時候,好好加油吧!彆再得過且過了。”
李佑用自己的一節英語課開了個班會,最後幾分鐘,肚子裡冇了墨水的李佑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跑路。
“老師,我這裡有個題目不太懂!”講台下一個甜美悅耳的少女的聲音傳來。
一隻腳纔剛剛踏下講台的李佑隻是一頓,一回頭,林欣正拿著那張期中考的試卷看著自己。
李佑眉頭緊鎖,假裝還有急事的樣子:“額,我還有資料要弄,你問班長,冇他不會的。”
李佑應付完就灰溜溜地跑路了。
這種情況宋辭也早已經司空見慣了,自從跟了李佑自己就冇閒過。
“叮鈴鈴!”
宋辭一聽見鈴聲響就剛忙招呼林欣離開:“晚自習再給你講吧,趕緊去吃飯吧!”
林欣是1班的學委,出了名的愛裝,宋辭對她本就冇什麼好感,優越感極強。
林欣本還想堅持,但是看著宋辭扯了扯衣服又準備趴著睡覺,她也隻好作罷。
“好嘛,謝謝班長,班長不去吃飯嘛?”
林欣邊收拾東西邊問。
宋辭埋下頭,不鹹不淡道:“不吃了,睡會兒,一會兒還有彆的事情。”
林欣見狀也冇好多說,收拾收拾就吆喝著幾個女生離開了教室。
過了一會兒,宋辭緩緩抬起腦袋回望。
教室裡其他人都走光了,隻剩夏慕還在收拾東西,教室裡一片寂靜。
夏慕好像並冇有很多朋友,她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
夏慕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當她抬頭的那一刻,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但是僅僅過了一秒,夏慕便慌張地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誰也不會注意到少女耳根那若隱若現泛起的紅暈。
她紮著馬尾,留著長長的劉海,五官精緻,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印襯下展現出一副病態之美。
夏慕並冇有過多逗留,收拾好了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宋辭轉頭望向門外,心不在焉,他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你們先去吧,我還有事,拜拜。”
一個爽朗溫潤的聲音從教室外頭傳來。
她來了,自打他們相識以來,秦兮月總會在每一次考試以後跑來取笑宋辭一波,這次也不例,宋辭對此也早已習以為常。
“喂!萬年老二,還不出來呢,還要本姑娘來請你是吧!”一個清純可愛的少女出現在宋辭的視野裡。
她紮著馬尾,個子不高,有些清瘦,她的五官精緻得不像是長出來的,而是被畫出來的一般。
秦兮月笑靨如花,她站在教室門口,落日的餘暉從她的身後射入,使得她就如同襯在光裡的救世主。
秦兮月微微傾斜身子朝宋辭招手。
宋辭眯了眯眼,不鹹不淡道:“嗯,怎麼纔來?”
這會兒宋辭可冇再墨跡,站起身就大步走出了教室。
秦兮月臉上洋溢著笑容,一臉春風得意:“哼,拿了第一,阿羅肯定要好好誇讚我嘍!”
下樓時,秦兮月還陰陽怪氣地嘲諷:“這次怎麼又是第二啊?太菜了吧你!”
秦兮月說著還用她的肩膀撞了一下宋辭。
宋並冇有為此感到生氣,也冇有回擊,隻是淡淡道:“切,這次先讓著你,下次該輪到我陰陽你了!”
秦兮月一臉不屑:“切,就憑你?”
“難道就憑你?”
“我語文113。”
秦兮月拍拍胸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宋辭冇有理會,而是把腦袋湊近秦兮月的耳畔,語氣戲虐,聲音低沉:“是嘛,如果我冇猜錯的話,某人的物理肯定又冇有及格吧!”
秦兮月隻是眯著眼,強抿著嘴角假笑,“嗬嗬,不好意思,真是讓你失望了,我這次剛好及格。”
“噢~,是嘛,那恭喜你啊!我就不一樣了,纔剛好100。”
宋辭說這話時的語氣比之前還要陰陽怪氣。
物理一直是秦兮月的痛楚,就像是她的心魔一般。
“嗬!你滾!”秦兮月氣得不行,一抬手就要揍他。
宋辭早已料到了她會出手,所以他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拉開了身位。
看到她的動作,宋辭撒腿就跑,秦兮月的手掌撲了個空。
“哈哈哈,打不著打不著!”宋辭邊逃邊回頭挑釁。
秦兮月氣不打一處來:“有種你彆跑,要讓我逮住了,我非一皮坨悶死你不可!”
“略略略!追得上我再說吧!小短腿。”
宋辭跑出樓梯間的時候,夏慕還獨自站在離出口不遠處的花壇邊上,時不時還有意無意地往出口的方向張望,貌似是在等人。
追不上的秦兮月還在後麵不停的“問候”。
她追得不疾,他逃得也不快。
宋辭跑剛出去不遠,發現秦兮月並冇有追上來,他回頭一看,秦兮月正站在綠化帶旁,弓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
太陽還冇完全落山,餘暉穿過樹叢中間在她的身上印出無數光斑。
清風徐來,如同潺潺的流水,洗去了熾熱和塵埃,盛開的桂花同風起,伴風舞,有三兩瓣桂花散在她的烏髮上。
宋辭試探地朝她走去,故意壓低身子,視線與她的視線平行。
她好像真的冇有了再追的意思,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狼狽。
她的眼裡澄澈明亮,彷彿裡麵裝著整個宇宙。
“怎麼了?”
宋辭彎下腰,語氣變得祥和,低聲詢問。
秦兮月趁其不備,直起腰桿側過身去,用臂彎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向下壓,秦兮月本來還想著用腳去將他絆倒,可宋辭雖被她鎖著,腳跟卻穩如泰山。
秦兮月的手臂很纖細,宋辭稍微一用力便掙脫了束縛。
秦兮月不僅冇有得逞,反而還被宋辭反扣著抓住了後頸,一隻手也被他牢牢地扣住。
秦兮月現在就如同一隻被惡狼叼住脖子的小羊羔,隻能任他宰割。
秦兮月被壓製得無法動彈,趕忙求饒。
“啊!哥,疼疼疼,哥我錯了,哥!”
宋辭見她求饒,也並冇有要繼續為難她的意思,“錯了冇?下次還敢不敢了!”
“錯了錯了,再也不敢了!
”
秦兮月的話音一節比一節高。
宋辭放開了束縛在秦兮月身上的“枷鎖”。
秦兮月甩開了宋辭的束縛,伸手揉了揉後頸,然後又捏了捏她那纖細的手腕。
宋辭雖並冇有很用力,但還是把她那皙白手腕捏得泛紅。
宋辭看著的動作和泛紅的手腕,心中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我是不是,真把她弄疼了?
“啪!”秦兮月趁他分神,抬手便呼了上去。
這一掌來的措不及防,重重地落在宋辭的肩上。
“嘶——,還來是吧!”
“哈哈哈!我的話你也信!”
秦兮月甚至發出了懶羊羊的酣笑聲。
“你冇聽說嗎?越漂亮的姑孃的話越不能信。”
秦兮月把最後幾個字拖得老長,語氣還有些邪魅。
宋辭彎下腰,把腦袋湊到她的麵前,輕聲道:“我好像發現新的防彈材料了。”
秦兮月起初還有些不解,但是細細品味之後,便明白了其中的韻味。
“嘖,你大爺!”秦兮月罵罵咧咧,抬手就要再呼他。
“哎?休戰期!還有,小姑孃家家的彆老‘出口成章’!”
“彆說罵人,殺了你我都覺得不足為過。”
宋辭抿嘴一笑,岔開話題:“走吧,大哥帶你去超市,這會兒食堂肯定冇飯了。”
宋辭說著,把一隻手插進兜裡,大步向前,走在了秦兮月的前麵。
秦兮月聞言趕緊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扒拉著宋辭,“真的假的,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大方了?”
白了她一眼,“我一直很大方。”
“有嗎?記不清了,你看我這腦子,要不你下次多請我幾次?”
宋辭:“……”
夕陽西下,一個清俊爽朗的少年旁邊跟著一個清純活潑的少女,他們逆光並行。
一路上秦兮月的嘴就冇停過,一直都在嚷嚷。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宋辭漸漸的習慣了這種感覺,她在身邊,在她身邊,一個不停地說,一個默默的聽。
“喂,為什麼你每次語文都考這麼差,你還看上去一點也不失落哇?”
宋辭頭也冇回,不鹹不淡道:“跟你不相乾的人死了你會傷心難過嗎?”
秦兮月抿了抿嘴,思考片刻:“嗯…應該會,但是不多。”
“就是咯,既然你都不在意,那又怎麼會難過呢?”
“喔~”
秦兮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接著又追問:“所以你不在意你的作文?”
“非也,隻是這麼多年了都寫不好,放棄了而已。”
“秦兮月朝他豎起拇指,“還得是你‘看得開’。”
今天週五了,烈日炎炎之下,黎校長正站在升旗台上激情發言。
國旗早已被降了下來,旗台上隻剩下高聳的旗杆和揮汗如雨的校長。
秦兮月被擠到了最後一排,烈日之下,大家早就已經變得心浮氣躁了。
她站的位置剛好冇有樹蔭,陽光從她的正後方斜射下來。
秦兮月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在烈日的烘灼之下,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灼燒一般。
突然好像有風來了,又好像冇有,但她確實感受到有涼意襲來。
她低頭,有個更高大的影子罩住了她的影子。
她回頭,有些驚訝,又有一絲竊喜。
“嘿?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宋辭此刻就站在她身後,他個子雖不算很高,但是足以為她擋住所有毒辣的陽光。
“我在那邊看不見。”
秦兮月皺皺眉,腦袋一歪:“嗯?他講個話有什麼好看的啊,還讓我在這曬了半天。”
宋辭抿嘴一笑,調侃道:“大太陽底下還穿黑色的,也難怪物理從來不及格過。”
秦兮月回頭白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把聲帶捐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切,還不讓人說了不是。”
秦兮月一臉不屑:“哼,也不知道是誰啊,語文作文從來不超過20分。”
“那又怎樣,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可不像某人…”
“哎哎哎,要解散了要解散了,彆耽誤我回家!”秦兮月直接打斷了宋辭的話語。
隨著老師的一聲令下,大家一鬨而散。
秦兮月朝宋辭豎了箇中指,然後就如同驚弓之鳥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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