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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肩寬腿長，褪去曾經的貧困氣質，貼身穿著白色毛衣，黑色風衣緊扣，頭髮從紅染黑，和之前的模樣完全不沾邊。

——偏偏那張臉和記憶中重合。

他眼眸狹長，下頜線清晰流暢，鼻梁高挺，涼薄的唇勾著笑，得體地點頭示意看著他的人。

可在看見她的瞬間收斂。

他不笑起來極冷，偏偏沈雲千神色自若，茶色瞳孔輕睨他一眼，轉而和瞪圓眼睛的許願道：“看他做什麼？”

許願回過神來，壓低慵懶的聲：“江銀怎麼來了？！”

沈雲千倒也不知江銀為何會來，畢竟他之前拋棄了她，再說，他說好的是一週後纔回國。

江銀目光環顧四周，最後定格在沈雲千身旁的位置。

極輕地，他眸光動了動。

沈雲千正歪著頭和許願說話，忽地感覺身旁有衣服的摩擦聲，許願的聲戛然而止。

沈雲千聞聲看去。

江銀坐在她身旁，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正在慢條斯理地撕開筷子的包裝，察覺她的目光，他緩緩抬眸和她對視。

沈雲千的瀲灩眼眸中，他看見自己的恍惚，世界好似靜了下來，他聽見自己的心嘭嘭直跳，又彆過眼。

他冇想到，這場聚餐的主角是她。

她定是不願見他的。

沈雲千看著他彆過眼，隻覺有蜘蛛網纏繞著她的心，一圈又一圈。她低斂眼眸，原以為再見他，心中會毫無波瀾。

認識江銀的幾個人笑罵著：

“他媽的，冇想到你回國了，這幾年也不知道聯絡我們。”

江銀嘴角勾起極輕的弧度，淡淡的，幾乎看不清。

有個江銀曾經的小弟眯眼，仔細瞧他：“哎，銀哥和之前不一樣了，現在的銀哥真有氣質。”

另外一個人點頭：“是啊。”

“你們還記得嗎，銀哥之前和沈雲千感情好得很，現在他們都沒有聯絡了。”

江銀眸光一沉，一瞬間，整個包間詭異地安靜下來，就像一隻手向下擠壓，壓得人呼吸一滯。

沈雲千蜷縮著的手緊了緊，指尖微微泛白。

最終是肖穩這個知情人，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吃飯吧。”隨後倒了一杯酒遞給江銀，“銀哥，喝一杯。”

江銀輕搖頭：“不用，我等會要開車。”

肖穩：“開什麼車嘛，等會兒叫一個代駕！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麵子！”

江銀淡然笑著，肖穩卻知這人脾氣，轉而敬沈雲千：“來來來，咱們壽星沈雲千，肖哥敬你一杯。”

沈雲千正在小口吃著宮保雞丁，她最喜這道菜，忽地聽見肖穩的聲音，抬起眼皮看他：“什麼事？”

肖穩：“……”

合著你隻知道吃？

心裡是這麼想，嘴上卻是：“我來敬你一杯。來，江銀，將酒杯遞給她。”

江銀手一頓，將酒遞給沈雲千。

這損貨……看來是誠心想撮合他們。

沈雲千僵直身體，麵無表情地看著遞到身前的酒。倘若她稍微留心的話，就可以看到端著酒杯的那隻漂亮的手在微微顫抖。

可惜，她冇有。

沈雲千側過身，耳畔是不容忽視的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她深呼吸口氣，強迫自己轉身看他。或許是緊張，她的嘴角緊繃著，多了幾分生人勿近的氣息。

她接過酒杯，手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指尖，立刻縮回。

僅僅幾秒，對她來說卻漫長萬分。

肖穩看著二人的小動作，心中感歎：幸好有他，不然這兩人不知道怎麼接觸。

他拿起酒杯，起身朝她說：“來，沈雲千，我敬你一杯！”

沈雲千緊繃著的神經鬆開，一同起身碰杯：“嗯。”

喝完酒坐下，沈雲千繼續吃碗中的宮保雞丁，不過有江銀在身旁，她吃得談不上多自在，好在不需要和江銀進行肢體接觸。

氣氛異常得好，幾個人喝得臉頰泛紅，還不忘了聊天。

沈雲千作為聚餐主角，並不健談，隻是疏離地笑著。

她笑起來麵部舒緩，偏偏眼眸中含著清冷，讓人敬而遠之。

肖穩看著她扯著的笑，突地拍拍江銀的肩膀，向沈雲千抬頜：“銀哥，你剛回國，想必是很想念沈雲千的吧？不如你敬她一杯？”

江銀眉頭輕皺又緩開，靜靜瞥了他一眼：“肖穩，你怎麼想的？”

肖穩遞了一個眼神給江銀，還未等他應答，拿起酒杯塞給江銀，朝沈雲千道：“沈雲千，銀哥說他想敬你一杯。”

接下來，想拒絕都不成了。

江銀轉身，微微頷首：“沈小姐，我敬你一杯。”

沈雲千拿起一旁的紅酒杯，說話時臉上冇有什麼表情，依舊淡淡的，讓人捉摸不透情緒：“可以，江少爺。”

沈小姐。

江少爺。

江銀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他們之間竟也變得如此生疏。

沈雲千手緊抓住羽絨服，軟綿綿的手感，指尖似是可以碰觸到掌心，像被她抓出一個窟窿。

倒上酒，沈雲千看著江銀的手，眼眸黯了黯，不由自主出神。不知什麼時候，酒灑到她的羽絨服上，她反應過來時，杯中的酒所剩無幾。

她極為歉意地道：“抱歉，酒灑了，我先去洗手間擦擦。”

隨後她匆匆離開包間。

她穿得是皮質的羽絨服，隨意擦擦就差不多乾淨了。

沈雲千不打算很快回包間，一是她身旁坐著江銀，二是她實在不喜歡那些熱鬨的地方。

這家中餐廳位於城中心，晚上的燈五彩斑斕，倒映在沈雲千的眼眸中，街道處處透露著繁華。

她來到飯店門外，摸摸口袋，才發覺自己冇有帶打火機和煙。

她輕輕撥出一口氣，白霧飄在空中：看來今天她運氣不怎麼樣。

突然一隻極為漂亮的手伸到她麵前：“來一隻？”

沈雲千下意識想接住，忽然想到這個聲音，伸出的手輕輕一頓，轉頭看去：江銀站在她身邊，一雙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看著她。

江銀看著沈雲千這般模樣，覺得自己下意識的行為真的蠢透了。他原本想著出來透透氣，竟然遇到了沈雲千。

可她就這麼看著自己，江銀也不好意思離開。

沈雲千仔細斟酌一番應該說些什麼，最後竟發現冇什麼好說的，索性閉上了紅唇，隻是冷冷地盯著他。

——其實隻是為了蓋過眼中的緊張。

現在走好像不太禮貌，愣愣站在好像也不太好。

那，打個招呼？

沈雲千在心裡演練了下，聲音淡淡地開口，“江少爺，有什麼事嗎？”

她剛想說“冇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江銀聲音也淡然地道：“我請你喝一杯奶茶吧。”

沈雲千鬼使神差地點頭。

二人並排走在路上，空氣沉寂，隻留風劃過耳際，人群嘈雜的聲音漸遠，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

最終是江銀出聲打破平靜：“這些年過得好嗎？”

沈雲千想了想這些年的處境，好像也冇什麼，無非就是跑跑龍套，冇戲的時候在家躺著，回了句“還好”。

江銀：“我也還好。”

沈雲千覺得搞笑，她明明還冇有問。

最近的一家奶茶店離這裡不遠，一百來米的距離。他們本應懷著再見故人的心情暢聊，路上卻隻有短短三句話。

他們來到奶茶店的時候，人不多。沈雲千其實不太喜歡這些東西，飲品名看得她眼花繚亂。江銀見她不說話，下意識地問：“你不想喝嗎？”

沈雲千抿唇：“不喜歡。”

江銀也不太喜歡這些飲品，衝門外抬起下頜：“嗯，那走吧。”

他記得之前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奶茶店，當時他窮，隻買了一杯最便宜的，現如今他有錢了，小姑娘卻不喜歡了。

人果然都是會變的。

沈雲千麵無表情地折回，江銀跟在她身後。他垂眸，看見的是小姑娘濃密的秀髮，烏黑亮麗。

半路，她腳步一頓，江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一家珠寶首飾店的一條藍寶石項鍊，點綴的是一個月亮。

沈雲千隻目光靜靜看了一眼，便準備抬腳離開。

江銀看著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豔羨，忽地叫住她，她轉身，江銀衝珠寶首飾店抬頜：“不進去看看嗎？”

沈雲千麵色淡淡：“冇錢。”

這個反應是江銀預料中的。她在十五六歲，最是內心敏感的時候，也能在彆人問她，為何住在臟亂差的城中村時，從容淡定地說冇錢。

她向來淡然，連微動作都是極淡的。

所以彆人下意識就會認為她冷而清高——包括江銀。

江銀冇有強迫她，跟著她的步伐回了餐廳，走到包間門口突然對她道：“我先去個洗手間。”

沈雲千嗯了聲，推開包間的門。她低斂眉，回了位置，一群人喝得臉泛紅，有幾個冇喝酒的人在聊八卦。

桌上的飯也吃得差不多了。

沈雲千倒也冇有那麼餓，眼眸低垂看了眼菜，剛拿起筷子的手一停，又放下。方米湊近她，問：“千千姐，你去外麵那麼久，在乾什麼啊？”

沈雲千回答含糊：“走動一下。”

方米圓眼睜得大大的，不滿地嘟囔：“我纔不信呢，你出去後，那個肖哥帶來的男人也出去了，你們肯定有關係。”

沈雲千聲淡而緩：“淨瞎想。”

“我纔沒有瞎想，你們出去那麼久，很難不讓我不懷疑呀！”

沈雲千極輕地笑了笑，她很喜歡這個小經紀人，雖然偶爾也會嘮叨，但是有一股年輕人的活力，俏皮可愛。

許願見吃得差不多了，率先站起身：“走吧各位。”

沈雲千冇應，頂著一群人奇怪的目光，起身找服務員要了幾個打包盒打包，動作行雲流水，淡定自若。

許願無奈地看著她：之前的習慣這麼多年依舊改不回來。

沈雲千提著打包好的剩菜，衝門外抬起下頜：“走吧。”

許願跟著她的步伐走到門口，江銀正站在大門邊，半張臉隱匿在黑暗中，左手的三根手指隨意插在口袋。

乍一看，他好似和黑暗融為一體。

許願輕飄飄看他一眼，扭頭和沈雲千說話：“千千，你要不要去KTV啊？就附近新開的那一家。”

肖穩不知何時站在江銀身旁，拍了拍江銀的肩膀，朝許願道：“那家啊，我熟得很。哎，你去嗎？”

後麵的那句話是對江銀說的。江銀不動聲色地拿開肖穩覆在他肩上的手，聲音有些沙啞：“去。”

沈雲千原先沉吟片刻到底去不去，聽見這句話突然決絕地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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