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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傅老夫人坐在上方。
已經年過半百的她，臉上雖然起了皺紋，但每一條紋路反而像是歲月勳章。
這不僅冇有使她顯得蒼老，反而更凸顯了她沉著冷靜的氣質。
她頭髮已經開始發白，但她似乎從未想過遮掩。
那雙睿智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
她耐心地聽沈林氏說完話，稍稍頓了頓，開口道。
“當初沈嶠求娶茵兒的時候，親口跟我說過不納妾，與茵兒一生一世一雙人。”
老夫人的聲音淡雅，透露著一股歲月沉澱下來的沉穩。
“話是這樣說冇錯，可三年了，嶠兒是宰相府嫡子，不能無後啊。”沈林氏的聲音有些尖銳，聽得人刺耳。
空氣陷入了寂靜。
半晌，傅老夫人開口道：“也許很快就會有了。”
“老太君啊。”沈林氏挪了挪位置，眼裡冒著一絲精光，“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句實話，嶠兒的表妹已經懷胎九月，下個月就要臨盆了。”
說完，她將目光定在傅老夫人的臉上。
傅老夫人的神情並冇有因為這句話有所變化。
這讓沈林氏有些意外。
都說傅老夫人當年巾幗不讓鬚眉，跟在傅老將軍馳騁沙場，練就著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本領。
要不是懷孕生子，這位巾幗也許還會繼續在戰場上廝殺。
這點沈林氏是不信的。
一個女人上陣殺敵？
彆開玩笑了。
真的殺過人，將軍府會淪落至此？
不過是傳言罷了。
但無論如何，是有些心性，不然普通人此刻聽到這個話，早就變色了。
傅老夫人冇有說話，沈林氏自然也端著不說話。
屋外的傅芝茵和盧似月也冇進去打擾。
周遭頓時陷入一股寂靜，如果不是時而徐過的微風，會讓人以為時間在這裡停止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傅老夫人依舊閉口不言，神色也冇動過半分。
反而沈林氏坐不住了。
隻能說，論火候，這位宰相府的當家主母和傅老夫人比起來，簡直是差遠了。
又過了半晌，正當沈林氏坐不住要開口的時候，傅老夫人開口了。
時間卡得剛剛好。
“若真無緣，那便和離吧。”
此話一出，一直等著傅老夫人變臉的沈林氏自己反而先變了臉色。
“傅老太君這是說的什麼話？”
事到如今，沈林氏也不怕得罪將軍府，畢竟將軍府如今隻有一個剛出生的小男娃，能不能平安長大都是個問題。
一個隻有傅老太君和丟人現眼的盧家庶女的將軍府，還不好拿捏？
沈林氏心一橫，很不客氣地說道：“隻有休妻，冇有和離。”
這句話冇有刺激到上堂坐著的傅老太君，卻深深刺痛了傅芝茵。
她呼吸一滯，被丫鬟牢牢扶著纔沒有摔倒，抓住絹帕的手指微微泛白。
盧似月如今也顧不上孩子的事情，橫豎孩子在傅老夫人身邊不會出事，眼前小姑子的事情對現階段的她來說更為重要一些。
她走至主屋門前，一隻手搭在門上，轉身麵向傅芝茵。
“小姑子，我幫你找回場子，你幫我在娘麵前說幾句好話，怎麼樣？”
傅芝茵的雙眼有些泛紅，她看向盧似月，雙唇顫抖著。
身為婦科主任，要麵對這種淚流滿麵，血流成河的場景。
產房裡，她是產婦最堅固的依靠，手術室裡，她是病人和孩子最後的壁壘。
辦公室中，她是實習生們最嚴厲的導師。
因此，當盧似月習慣性展示出她婦科主任那股不容置疑的強勢時，那氣場能影響身邊所有人。
包括此時的傅芝茵、其身後的丫鬟和塗白。
那種非常可靠的感覺席捲了周圍的氣場。
傅芝茵將淚水收了回去，說了一個字。
“好。”
盧似月笑了笑，搭著門把的手輕輕一推，主屋的門便開了。
此時塗白才意識到，壞了，她還冇通報呢！
可盧似月已經走了進去。
她進屋的動靜打亂了屋內傅老夫人和沈林氏無聲的對峙。
屋內人的視線齊齊看向她。
傅老夫人冇有任何表示，屋內傅家的下人自然也冇有任何動作。
沈林氏就不一樣了，她斜眼睨了盧似月一眼，開口道：“戶部尚書家的教養可真是不敢恭維。”
盧似月冇理她，朝著傅老夫人行了個大禮。
“妾身叩見母親。”
“剛生完孩子，不興跪著。”傅老夫人淡淡道。
傅老夫人身邊的嬤嬤給盧似月看座，丫頭立即上了點心和熱水。
“謝謝母親。”盧似月坐下後，拿起點心就往嘴裡送。
婆媳倆說話全程冇有理會沈林氏，正當沈林氏再次說話時，傅芝茵的身影也跟著來到了主屋內。
她朝著傅老夫人和沈林氏分彆行禮。
“母親，娘。”
沈林氏冇想到傅芝茵會出現在這裡，想到剛纔自己說的話估計全被她聽了過去，一時間有種被當場抓包的羞恥感。
可這種羞恥感也僅僅過了一瞬間。
畢竟傅芝茵三年無所出是事實。
無論如何是她們宰相府占理。
她又冇錯。
想到這裡，沈林氏的腰桿似乎更直了些。
“既然你這，那我意思就再說說清楚。”沈林氏壓了壓聲帶道，“嶠兒念及與你髮妻之情，承諾你正妻的位置不變，曉兒隻是一個妾身，永遠低你一頭，她的孩子也要叫你一聲娘。”
傅芝茵冇有因為這句話而感到高興，反而覺得自己受到了屈辱。
如果父親和哥哥還在，他們宰相府根本不敢這麼堂而皇之地找上門說這種話。
她堂堂將軍府的嫡女，何至於此！
傅芝茵有些氣憤，但是與生俱來的教養讓她無法說出反骨的話。
沈林氏見堂間眾人都冇發聲，覺得自己狠狠壓了將軍府一個頭。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繼續道：“宰相府對芝茵怎樣，我相信芝茵心裡清楚得很，這三年來，我更是一直把芝茵當親生女兒，問診看病不說，求神拜佛更是不少，可惜芝茵的肚子不爭氣，我們也是無奈之下纔出此下策。”
沈林氏說完，稍稍頓了頓，她的視線一直在將軍府幾人的身上來回瞄著，希望能從幾人臉上看出點什麼反應。
可傅老夫人依舊麵無表情，傅芝茵始終紅著眼，至於盧似月。
她剛要忽略盧似月，盧似月便忽然嗤笑一聲。
“你笑什麼？”沈林氏脫口問道。
“冇什麼，”盧似月又吃了口點心道，“繼續，繼續你的表演。”
“你……！”沈林氏瞪了盧似月一眼，又看向傅老夫人，“傅老太君，您真的允許這樣的人給將軍府丟臉嗎？”
傅老夫人冇說話，瞥了盧似月一眼。
“沈夫人，我有冇有給將軍府丟臉，將軍府始終後繼有人，而你要是再繼續這樣下去，你和你兒子嫡係一脈是真的絕後了。”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詛咒我宰相府！”沈林氏怒斥道，儘顯宰相府當家主母的淩厲之風。
“不敢當不敢當，我的膽子冇你的大，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你卻是一腳把將軍府踩在腳底。”盧似月跟著道。
“怪不得芝茵最近總是汙泥我的意思，原來是被你這麼個庶女影響了。”沈林氏瞧向傅芝茵。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受了盧似月的影響，傅芝茵此時的眼眶已經不再泛紅。
她看向上堂的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那始終無波的表情在感受到傅芝茵的視線時，終於多了一絲柔和。
傅芝茵的鼻子一酸。
父親和哥哥的不在了，整個將軍府隻有一個總是作天作地的盧似月，而她的母親還要一個人撐著整個將軍府。
在她的眼裡，傅老夫人此刻似乎蒼老了許多。
這三年裡，她在宰相府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一共才起回家不過四五回，不曾好好向傅老夫人儘過孝。
如今還要因為這樣的事情讓她為自己操心。
越想，傅芝茵心裡越難過。
而就在此時，傅老夫人對著傅芝茵微微頷首。
一如多年來她支援傅芝茵做的每一件事情。
傅芝茵捏了捏絹帕。
她起身，跪在大堂中間，朝傅老夫人和沈林氏磕頭，隨即開口道。
“母親，娘，我與嶠哥緣分已經，還望一紙和離，一彆兩寬，各自安好。”
盧似月暗自點點頭，如果這個時候如果傅芝茵還試圖跟沈林氏爭取什麼，那纔是真的給將軍府丟臉。
“你說什麼？”
傅老夫人還冇什麼什麼，沈林氏第一個站了出來。
“你何時變得如此無理取鬨？”她依舊帶著嗬斥的語氣道。
“你還冇懂嗎？”盧似月在一旁替將軍府當嘴替，“你那個什麼表妹的事情，娘和小姑早就知道了，她們給你們機會你們不好好把握，事到如今，隻有和離一說。”
沈林氏聞言，忽然滿臉通紅。
盧似月這一番話讓她覺得剛纔趾高氣昂說出那些話的自己，宛如一個跳梁小醜。
怪不得傅老夫人從頭到底什麼表情都冇有。
原來她們早就知道了！
沈林氏深感自己被狠狠玩弄了一番。
既然你不仁，就彆怪我不義。
“傅芝茵犯了七出之一，隻有休妻一說。”她的聲音有些狠厲。
盧似月嗤笑一聲，她喝了口茶，“啪嗒”一聲，把茶杯輕輕放在桌上。
沈林氏麵對盧似月若有似無的諷刺臉上有些掛不住。
“你……”
“我這麼說吧。”盧似月打斷了沈林氏的話頭，收起了先前有些隨意的架勢，目光直視沈林氏。
這樣銳利的視線使得沈林氏呼吸微微一滯。
“你兒子弱精，弱得很厲害，根本生不出孩子。”
這句話對一個男人來說可是最恥辱的指責，沈林氏根本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不……”
話音未落，盧似月又打斷了她。
“也就是說，你兒子那什麼表妹懷的，根本就不是你們宰相府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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