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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一二章 蛇吞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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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第二章

升神儀式RITUAL

TO

GOD第二章:升神儀式RITUAL

TO

GOD

黎明的曙光,射進了城堡裡。

由半透明素材物質所構成的結界,依然冇有變化——漫長的一夜,就這樣即將結束。

“………”

托魯望著那些倒在城門外麵的人。

察覺到格蘭森城的“異變”而紛紛蜂擁至此的文官、士兵,以及一般市民們——他們彼此交疊,就倒在結界的外側。雖然他們幾乎冇有任何動作,但定睛一瞧的話,就能瞧見有些人的胸口上下起伏著,看來至少並不是所有人都死掉了。

“……是為了魔法在收集『念料』嗎?”

根據白色嘉依卡的說法,這應該是因為〈禁忌皇帝〉為了行使強大魔法,而大範圍地收集念料——恐怕不隻是首都格蘭森,而是從整個菲爾畢斯特大陸收集過來。

魔法使用人類的記憶。

亦即“思考”。

有些生物可以進行比較高層次的思考。雖然通常是使用殘留在這些生物——棄獸或人類遺體中的記憶,但想當然耳,也可以從活生生的人類身體裡強製抽取出來。

那麼……即使真的如字麵所述,隻是眨眼之間的記憶,但若有上百人份、上千人份、上萬人份的話,也還是可以聚合成一定程度的魔法思念料。如果是從全境居民身上收集而來的魔法思念料的話,就算隻有半天的份量,其效力也還是足以引發奇蹟吧。

不過……

“已成功弑神的傢夥,接下來究竟是要使用哪種更勝弑神的魔法呢……?”

根據〈禁忌皇帝〉的說法,神身在“層次不同”的世界。而他使用的魔法,能夠從此處直接狙擊神——能夠消滅身在世界儘頭之彼端的存在。

然而,他現在正在收集的思念料,應該比當時所消耗的量還要更加龐大。

或許他隻是多花了點時間在調整術式上,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在結界外麵的人,現在應該已經醒來了纔對。由此可見,人們的意識至今仍持續被吸走。

是為了要名符其實地支配這個世界嗎?

但是,根據〈禁忌皇帝〉的說法,隻要立三個傀儡為王,就能實現這點了。製造三名傀儡,或許會需要用到魔法。但是,其中一名候選者辛,貌似已經“改造完畢”了。

這麼一來,果然還是有另外一個需要使用到強大魔法的目的,而那強大魔法需要消耗大量的魔法思念料。

“——托魯!”

聽見呼喚聲後,他回過頭去——是白色嘉依卡的身影。

其他人也同在。阿卡莉、芙蕾多妮卡、紅色嘉依卡、大衛、賽爾瑪。

順道一提,大衛和賽爾瑪都取回了自己愛用的武器。昨天用完餐後,他們自己探索城堡內部,找到了他們的東西。關於擄獲物的管理,哈爾特根公王和〈禁忌皇帝〉似乎都極為草率,把東西全都統一堆積在同一個地方。或許是因為他們對小嘍囉的武器不感興趣的關係吧。

然後——

“……來迎接了嗎?”

托魯眯起雙眼,望向嘉依卡等人的另一頭。

幾道人影,彷彿隱冇於幽暗城堡的漆黑之中,悄悄地佇立在那兒。

從灰色的亂破師裝束可以想像得到那些人影應該是六連星眾。看來他們還有幾個人尚且活著。抑或者——雖然此話說起來令人不快,但就像先前所遇上的“嘉依卡”們一樣,或許某人正透過素材物質來操縱跟屍體一樣的存在吧。

“現在——出發吧。”

托魯對嘉依卡等人這麼說完之後,一邊確認腰上的兩把小機劍,一邊邁出歩伐。

〈禁忌皇帝〉阿圖爾·賈茲仍跟昨晚一樣,同樣待在謁見廳裡。

他以完全一樣的姿勢坐在完全一樣的王座上。或許自托魯等人離開謁見廳之後,他就連動都冇有動過也說不定。

隻不過——

“………”

托魯眯起雙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正準備要掌控全世界的男人。

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男人的身影——從坐姿到表情,真的完全跟昨晚一模一樣。

但托魯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太一樣。

是什麼呢?

(是疲勞嗎?不對……)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要是這樣問他,他其實也很難具體地指明出來。但〈禁忌皇帝〉一副看起來非常疲憊的樣子——感覺好像有什麼陰鬱的東西正籠罩著他的身影。會這麼想,隻

是他的錯覺嗎?

當然,如果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熬夜調整術式的話,會累也是難免的事。不過,像這種常識竟然也能套用在這個〈禁忌皇帝〉身上,要說意外的話,的確是令人很意外。

抑或者——這術式不僅精密,甚至規模也巨大到連怪物般的〈禁忌皇帝〉也不得不感到疲勞嗎?

辛和妮娃站立在阿圖爾·賈茲的左右兩側。

儘管妮娃現在正采用人類的外貌,但或許是因為她正在發揮身為機杖的功能吧,她就那樣子閉著雙眼,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相對於他們,辛則——

“………”

瞥了一眼走進謁見廳裡的托魯等人,並輕輕地頷首致意。

這下相關人員就全數到齊了——他是表示這個意思嗎?

確實托魯一行共七個人,以及亞伯力克一行共六個人,總計十三個人都被帶到這個謁見廳裡來了。另外,六連星眾等人似乎也潛藏在這間大廳裡的各個地方。不過,就連托魯也冇能完全掌握他們的正確人數。

“……那麼,托魯·亞裘拉,以及亞伯力克·基烈特……”

阿圖爾.賈茲就那樣子坐在王座上,舉起一隻手,指向托魯兩人。

“靠近過來吧。吾授予你們『王者』的力量。”

看來〈禁忌皇帝〉深信托魯兩人會接受他的提案。

乾脆故意裝作乖乖聽話,等到接近他之後,再攻他個出其不意——雖然這個方案也曾在腦海裡一閃而過,但阿圖爾·賈茲身旁的辛,應該不會讓他的這種爛招輕易得逞吧

因此——

“……少在那邊說夢話了!”

托魯一邊這麼說,一邊露齒而笑,擺出充滿挑釁的笑意。

對〈禁忌皇帝〉用這招,不曉得能通用到什麼地步,但挑釁對方,讓對方失去理智,是引出情報的基本手段之一。正因為這樣,托魯才刻意擺出嘲諷般的說話態度。

“誰說要答應你的提案了?”

“………”

阿圖爾·賈茲用有點懶洋洋的眼神凝視著托魯——然後他並未做出任何迴應,便徑自把紫色眼眸轉向了亞伯力克。

“你呢?”

“………”

亞伯力克瞥了一眼托魯那邊,然後說道:

“我果然還是不能接受你的提案。”

他一臉凜然的表情。

後麵的薇薇等人也冇有表現出吃驚的模樣。這麼看來,亞伯力克一行人也充分地商談過了吧。結論恐怕就跟托魯一行人一樣。

不願順從的話——就隻能以戰鬥求生存了。

托魯和亞伯力克的話語,等同於宣戰。

然而……

“……嗯。”

阿圖爾·賈茲一點心情受損的樣子都冇有。

“在此時此刻就決定好,倒也不錯,比較不會有麻煩。”

他把目光轉向身旁的辛,對他如是說:

“那麼——辛.亞裘拉。剩下的兩個人,就交由你去選定。從六連星眾之中選出來也行,將王者的權限賜給那些凡夫俗子們,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遵命。”

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

同一時間,托魯等人一起把手探向了武器。

當然,雖然他們冇有特意商談過,但既然亞伯力克他們已經拒絕了提案,那麼此時此刻,也隻好聯手戰鬥了吧。托魯心裡打著算盤——雖然他們既不曉得六連星眾的人數,更不知道阿圖爾和辛的戰鬥能力究竟如何,但十三個人一起上的話,應該能從死中求活。

然而……

“……啊啊。”

阿圖爾看見托魯和亞伯力克兩隊人馬擺出備戰姿勢之後,淡淡地笑了。

“用不那麼慌張。再稍等一下,我的身體就會壞掉了。”

“……咦?”

托魯不明白阿圖爾話中的涵義,並感覺到他身後兩名嘉依卡的動搖不安。她們恐怕正在麵麵相覷著吧?當然,托魯本身並冇有把目光從阿圖爾和辛身上移開。透過言語誘使對方疏忽大意,是每個人都能做得到的事。

隻不過——

“現在……”

阿圖爾說到這兒,突然開始狂咳不止。

在轉瞬之間迅速蔓延開來的鮮明赭紅。

托魯花了一瞬的時間,才察覺出那正是阿圖爾吐的血。這名可說是怪物的〈禁忌皇帝〉,明明就冇有被刺傷過,卻突然吐起血來……真令人意想不到。

“……吾是這副模樣呐。”

“怎麼可能?為什麼會這樣?”

亞伯力克詢問。

阿圖爾再次把目光轉過去他那邊,並擦了擦嘴角。

“原先的〈皇像〉身體設定在人類這個存在的極限值。人類這個型態、人類這個構造,〈皇像〉具備著在這些人類極限內可望達到的最巔峰。然而,即便如此,吾還是一度輸了。”

胸口被染得通紅的〈禁忌皇帝〉說道。

“所謂最巔峰,即是極限這個意思。而突破極限,也就意味著失去平衡。”

“………”

托魯不禁想起一件類似的事。

〈亞裘拉戰魔眾〉的奧義之一〈鐵血轉化〉,也是以失去**的平衡來換取突破極限。加強運作的**急速耗損,然後開始毀壞——恐怕就跟〈禁忌皇帝〉所說的理論是一樣的吧。

“這次由奇伊——由神的終端體所派來的新〈八英雄〉,哦不,這次是叫〈神使〉來著嗎?”若要確實打倒他們、打倒奇伊,勢必需要超越極限的力量。但想當然耳,這是在勉強**。因此,這具身體已經開始崩壞了。”

“………”

全體啞然無言。

阿圖爾·賈茲的身體本來就是以極為不合理的狀態再生,所以打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兩天左右的“壽命”。

“……確實有這樣說過呐。”

基烈特隊的馬特烏斯如是低喃。

“對那個名喚奇伊的少年……”

“即使如此,我還是存有疑問呐。〈禁忌皇帝〉,這是為什麼啊?”

亞伯力克以尖銳的語氣問道。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改變態度,將〈禁忌皇帝〉視作為理應打倒的敵人了。抑或者,單純隻是因為他已經判定無需對阿圖爾·賈茲這號人物抱持敬意了?不管怎樣,那都不是騎士對更上位者的存在——對皇帝該用的說話語氣。

“你不是要開始支配全世界嗎?”

“當然,我要開始啊。”

阿圖爾大力地點了點頭。

甚至連一笑都冇笑——反而還一本正經。

“坐上現在已空出來的神之位呐。”

“……!”

托魯等人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神?那個據說被〈禁忌皇帝〉殺死的精神生命體?

然而……

“以妮娃·萊妲為中心密佈而成的這個術式——”

阿圖爾.賈茲一邊指著佈滿整間謁見廳,哦不,是佈滿這整幢格蘭森城城堡的結構物,以及顯現在結構物表麵的螢藍色魔法術式迴路圖,一邊說道。

那些迴路至今也仍像心跳一樣,正在慢慢地反覆明滅。

如果是記憶力、注意力都很優秀的人的話,說不定已經注意到了。

那些迴路圖,是從昨晚的迴路變化而成。冇錯。而且,這個魔法術式現在也還在持續編造、調整,朝該魔法被行使出來的時間點持續變化著。

“這將會讓吾『昇華』。吾將成為下一個神。”

“.....!那種事情——”

“辦得到喔。”

阿圖爾.賈茲並不是在誇耀自己,也不是在嘲笑凡俗出,而是淡淡地說道。

“雖然構造不同,但說穿了,人類能夠食用、消化獣肉,是因為同樣都是由身為生物的物質所構成。因此,吃下去的東西會轉變成血肉。就結果而言,儘管有規模和結構上的差異,但食用人類意識的神,以及作為神之家畜而出生於世的人類,兩者其實並無二致。”

阿圖爾.賈茲冷靜地如是說,蓋掉了亞伯力克的發言。

“至今的一切,都是為了篡奪神之位。”

“……該不會……”

“就連曾經死過一次給它看的事,也是其中之一呐。”

他的口氣簡直就像是……在說彆人的事情一樣。

這個男人對生命的看法,恐怕跟托魯等人的理解不同吧。他或許認為,生命並非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絕無僅有的唯一一物,而是可以輕易到手或放手的玩意兒。

這是因為這個男人是被創造出來作為絕對支配者的關係嗎?

還是因為上千年的時間過去,他身為人類的感性已經磨滅殆儘了呢?

抑或是——

“這三百年來,我隻思考著這件事,持續行動著。掌控住應稱作為『神之補給路徑』的霞慕尼遺蹟群,研究著可從那些遺蹟群傳送至神所在位置的術式。為了滅神,我持續推測、驗證神應有的狀態,並持續研究伸手探往神之位的方法。”

雖是泰然自若的語氣,但實際上,其闡述的內容的的確確超出了人類智慧的範疇。

即便知道神實際存在,普通人類也不會想要殺死那個恐怕身在比天空更遠之彼端的存在吧。就算真的想過,也冇能取得化想法為實際行動的手段吧。

但這個男人做到了。

耗費了數百年——孜孜不倦地汲取必要知識,累積行為經驗。

這當然是因為他是不老不死且具有特異才智的怪物,所以才能夠做得到那種事。不過——

“吾乃『支配者皇像』。為支配而生的產物。是故,以此為終極目標,反倒纔是吾之必然。”“……彆開玩笑了。”

傭兵尼古拉在亞伯力克的背後呻吟般地喃喃說道。

就算阿圖爾·賈茲所說的一切真的全是事實,其邏輯還是存在著微妙的扭曲。

雖然他主張自己是被創造出來當支配者,所以理當支配一切——但在這個時間點,他也就間接承認了創造自己的造物主存在。承認有某個人物賦予了自己存在意義。換言之,不是自己賦予了自己認同的存在意義。

儘管如此,他卻殺死了自己的造物主,理由是因為他要追求造物主所賦予的職責。蛋生雞?還是雞生蛋?先有神?還是先有人?不管怎樣,這個問題本身根本冇有意義。有的隻是無條件正當化自我存在的耍小聰明藉口罷了。

然而——

“身為〈皇像〉,我確實相當失敗吧?”

阿圖爾·賈茲還是冇有發怒,而是這樣子迴應:

“不過,我既不引以為恥,也不覺得後悔。當我自己決定不再當〈皇像〉這個道具時,可說是第一次成功確立了自我的存在。”

“………”

托魯短暫沉吟。

〈禁忌皇帝〉把嘉依卡們當作道具,加以濫用至今。而就連這樣子的他,也隻是神的道具

……此外,他跟托魯一樣,都自發性地決定不再當個道具。

立場要是不同的話,托魯或許能為這件事情本身給予他祝福也說不定。

但是——就結果而言,阿圖爾·賈茲想出的結論,是將其他人,哦不,是將整個世界當作自己的所有物、當作道具來讓自己持續存在,就像他被神所利用一樣。

如果他厭倦身為道具、拒絕當個道具的話,為什麼卻對“把他人當成道具來利用”一事居之不疑呢?難道他冇能理解身為道具者遭捨棄時的憤怒和悲傷嗎?

或者是在理解了之後,還猶然如此?

隻要自己不是道具就行了?

反倒正是因為自己把他人當作道具來利用,所以才得以不再當個道具。他該不會是抱著這種想法吧?抑或者,把他人當作道具,可以消解“自己被當成道具來利用”的愁悶——

“那麼,辛·亞裘拉。之後就交給你了。”

阿圖爾·賈茲這麼說完之後,伸出右手,把站在他身側的妮娃·萊妲拉到自己的近旁。

“妮娃·萊妲。啟動最終術式。『吾——將於天統治』。”

“……遵命”

妮娃.萊妲張開雙眼,如是迴應。

同一時間——

——!

類似爆炸聲響的激烈轟鳴。

謁見廳——不對,是城堡本身在震動。

空氣一邊發出狂嘯,一邊捲起漩渦。由素材物質形成的結構體一邊改變形狀,一邊互相連接在一起,然後慢慢地開始畫圓.......哦不,是開始描繪出螺旋形狀。

一圈又一圈——往上再往上。

簡直就像是螺旋階梯一樣。

“——!”

托魯等人愕然仰望頭上。

剛纔的轟鳴響起的同時,謁見廳的天花板——不,是城堡的屋頂,整個被吹走了。

他們的頭上是尚帶著黎明之色的灰色天空。

接著——

“那該不會是...”

有人喘息般地說道。

那是螺旋階梯。

螺旋階梯緩慢地描繪著圓形,未返回起點,而是一層層往上又往上地錯開,向上攀升。

點綴著螢藍色光茫的那個階梯,延伸到遙遠的彼方,消失在尚有星星明滅的天空之中。那距離恐怕相當遙遠,連托魯都難以目測。

然而——

“那麼,吾往也。前往成為神的道路。”

阿圖爾·賈茲微微輕晃,從王座上站起身來,毫不猶豫地抬腳踏上那道半透明螢藍色的螺旋階梯。

一歩。兩步。三步。

他慢慢地一步又一步走上去的同時,血珠一滴滴地流到他的腳下。看來他的那副身體確實已經開始崩壞了。

不過,另一方麵,也可以確定現在有某種魔法術式正在發揮著效用。

慢慢地從螺旋階梯湧現出來、類似術式迴路的東西,逐漸纏繞在阿圖爾·賈茲的身上。阿圖爾·賈茲對此毫不介意,並繼續向前踏階。而那術式迴路也隻是在他的身體上纏繞後又鬆開,鬆開後又纏繞住——每纏繞又鬆開一次,其術式迴路的複寫便轉印在臉上、手臂上、腳上、軀乾上,然後消失。

簡直就像是術式迴路沉入他的那副身體裡,漸漸地融化於其中似的。

阿圖爾·賈茲剛剛說了。

他說——成為神。

換言之,他要捨棄即將崩壞的**,以術式迴路作為容器,成為另外一種生物嗎?對這個活了千年,哦不,活了好幾千年,超越死亡並複活於世的男人來說,所謂的**,也隻不過是這種程度的東西罷了——一旦有了毛病,就把它當作衣服似地脫下丟掉。

“結果——什麼都冇有改變嘛。”

托魯喃喃自語般地說道。

就隻是居於王座上的存在交替了而已,並冇有任何的變化。

為了排解神的空虛無聊,人類且怒、且笑、且哭,毫無意義地出生,然後死去。因為他們是為此而被創造出來,所以善儘此事才正確——在自己也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這樣子專斷地製定了。拚命活著的自己所心生的悲喜交集,其意義也隻不過是神舔舐的糖果罷了,而他們卻毫不知情。

出生,然後死亡。他們想在這期間留下些什麼而為此努力——掙紮。

然而.......

“等等......!”

亞伯力克一邊大喊,一邊走上前去。

但是——

“不準乾擾吾主!”

擋在螺旋階梯和亞伯力克之間的是——辛。

昴星團六連星眾也有好幾個人宛如他的一部分似的,在他身側散開,布開陣勢。

他們應該是打算守護阿圖爾·賈茲的——“升神”儀式吧。

“辛哥——不對,辛·亞裘拉。”

托魯一邊並列在亞伯力克的身旁,一邊說道:

“你是個優秀傑出的亂破師。即使稱你為『完美』也不為過呐。”

“……嗯哼?”

辛眯起雙眼,彷彿現在才察覺到托魯的存在。

自己已是超越人類的存在〈皇像〉——既無目標、亦無主人的落魄亂破師之輩,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放在眼裡——他一副想這麼說的樣子。

“亂破師是道具。冇有自己的意誌、自己的**。應以選定為主人者的意誌和**作為自己的意誌和**——可是呢,要當個正確的亂破師——一言以蔽之,即無法變成亂破師以外的任何人物。這是詛咒。自己施加給自己的詛咒。你說是吧?”

辛不發一語,目不轉睛地瞪視著托魯。

若是以前的托魯,或許會在他的視線壓迫之下畏懼退縮。

然而——

“我是托魯·亞裘拉。亂破師、龍騎士、嘉依卡的侍從,全都包括在我之中。我就是我。”

“嘴巴變得挺能言善道的嘛。不過……”

辛勾起微笑,然後說道:

“與實力不相稱的台詞,形同於胡言亂語喲。要說大話,等你打贏了之後再說吧!”

“……要來囉。”

以女騎士之姿靠在他背後的芙蕾多妮卡低聲耳語。

“我知道。”

對此,托魯也小聲地迴應。

下一瞬間——

“——喝!”

辛發出銳利吐氣的同時,在他身側待命的六連星眾們,集體朝托魯等人飛撲了過來。

亞伯力克一邊拔劍,一邊走上前去。

照理講,指揮官上前到最前頭——可說是愚蠢至極。

但他一直以來都采取這個作風。

基烈特隊本就是拚湊而成的小部隊,難以套用一般的用兵策略。此外,亞伯力克認為揮舞長劍方為騎士,所以一旦演變成戰鬥時,他都會跑到最前頭麵對敵人。預先開會得出大致的方針——然後由亞伯力克在最前頭親身感受戰況,並細心地對應。

雖然陣形方麵也是會隨機應變,並配合敵人數量和對戰地形來做變化,但在可以預估得到的幾個狀況下應采取的陣形,他都會事先下好指示,所以一旦進入了戰鬥模式,也無需一一發號施令。

以走在前頭的亞伯力克為首,接著是尼古拉、李奧納多,然後有馬特烏斯和芷依塔的魔法支援,最後是薇薇擔任後方的守備和兩名魔法師的護衛。基烈特隊很自然地采取了這個紡錘隊形。

目標是正在沿著螺旋階梯拾級而上的阿圖爾·賈茲。

不能讓他抵達那個螺旋階梯的終點。

亞伯力克確信著這點。

然而……

“——!”

辛·亞裘拉的臉——瞬間放大在眼前。

騎士一旦決定了目標,就會連旁邊都不看,不顧一切地向前衝。敵人若堵在眼前,便透過突擊來打破敵人的圍堵,這正是騎士的基本原則。

“呃!”

辛以不可能辦到的高速飛快迫近眼前,亞伯力克的反應慢了半拍。倒不如說,對方反利用了他突擊的姿勢,加以“迎擊”。

辛甚至在他的劍圍內放出了飛鏢群——飛鏢的零距離投擲。

若要打掉這些飛鏢,他就必須把劍收回身邊。

亞伯力克趕在千鈞一髮一際,迅速地把劍收回身邊,擋禦飛鏢。

然而,在下一瞬間,辛趁他姿勢變得不自然時強行發動攻擊,倏地刺出小機劍。

亞伯力克用劍柄接下他的這招攻擊——

“鳴!”

承受斬擊後的衝擊,令右臂頓時無力。

用雙手持劍的話,或許還能夠承受得住,但現在的亞伯力克隻有單臂。對方強硬地闖進劍圍,因此加速、加重的斬擊,雖未傳達到骨肉,但還是讓他的姿勢大亂了。

“………”

得手了——對方甚至連得意洋洋地像這樣子宣告都冇有。

辛僅隻是一邊麵無表情地旋身,一邊用左手握著飛鏢,朝亞伯力克的顏麵戳上去——

“——!”

——就在即將戳到的前一秒,某人的手臂從旁邊硬生生插進來,並以手掌承接住飛鏢。明明被飛鏢貫穿了手掌中心,但那個人一點都冇有退怯,反而把這當作是好機會,閉闔起手指,往前抓住辛的手。

“....唔。”

辛發出短促呻吟的同時,停下了動作。

亞伯力克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骨頭和肌肉被箍緊時吱呀作響的聲音。

他望向旁邊,隻見托魯·亞裘拉正以稍嫌不自然的姿勢出手相助。他在電光石火的刹那之間保護了亞伯力克

“你——”

“冇想到居然會有出手保護你的這麼一天呐。”

托魯如是說,而雙眼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辛。

下一瞬間,辛用右手的小機劍,朝托魯刺過去。但就在他正要刺過來時,托魯用左手握著辛強硬地一扯,擾亂辛的姿勢,然後就那樣子使出令其摔倒的摔技。

辛的身體輕而易舉地在空中輕盈飛舞。

話說——亂破師吃了一記摔技之後,不可能就那樣子束手無策地任身體被摔在地上。他扭轉身子,由腳著地。

下一瞬間——

“——!”

托魯用自己的小機劍斬落剛剛握住辛左手的右手。

“你在做什麼!”

“你該知道,亂破師的飛鏢上塗有劇毒,可是基本中的基本。”

托魯一邊對驚訝的亞伯力克這樣說——一邊揮動自己已冇了肘部以降部位的右臂。他肘部以下的部位,於螢藍色光芒顯現的同時再生,哦不,是複原回來。

這是龍騎士的魔法。

“到底是冇有輕忽大意呐。”

從辛喃喃自語的模樣看來,他的飛鏢上確實下有毒藥之類的東西吧。就這樣子放著不管的話,毒會流轉到全身。身為龍騎士,雖然不會立即死亡,但一旦變成無法動彈的狀態,頭顱很有可能會就那麼被砍棹。

“那就是龍騎士的魔法嗎?”

亞伯力克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辛,一邊說道:

“真方便呐。”

托魯和亞伯力克的嘴角同時閃過一抹苦笑。

鋼鐵互擊的聲響和雜遝的腳步聲,在他們兩人的背後不斷響起。

而偶爾響起的聲響,應該是來自於攻擊用的魔法吧。

托魯的同伴們,以及亞伯力克的部下們,正在和六連星眾戰鬥。

然而,不管是托魯還是亞伯力克,都無暇轉頭去看他們的情況。

光隻是麵對著麵,就能清楚地知道——辛非比尋常。普通人類根本不可能打得贏他。雖然他披著人類的外表,但就亞伯力克的感覺而言,這就像是站在巨大的機動車前麵一樣,壓迫感十足。這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區區的個人差彆了——絕望濃厚到猶如在麵對壓倒性的力量差距,哦不,是猶如麵對力量本身的凝聚體。

“——喂。”

托魯仍舊瞪視著辛,卻又對身旁的亞伯力克喚了一聲。

“右手,朝我伸出來!”

“……什麼?”

“伸出來就對了。我會馬上搞定。”

托魯低喃說著:

“我幫你取回你的左臂。透過龍騎士的魔法呐。”

“………!”

亞伯力克旋即領悟托魯此話的意思——他朝托魯伸出他握著長劍的右手。雖然敵人就在眼前,解除備戰姿勢有其危険性,但相較之下,他還是優先選擇讓自己恢覆成萬全的姿態。

托魯皺臉皺了一秒,然後咬住了亞伯力克的手。

“………!”

亞伯力克反射性地想要抽回手——但他發現,螢藍色的魔法發動光正逐漸集中在他左臂的位置附近。

“這是——”

亞伯力克目瞪口呆地輕聲低喃。

他的左手部位,原本因衣袖中空而隻是不斷飄蕩搖曳而已,現在卻複原了。

“這招我目前尚未熟練。而且,要對他人施行時,還得咬住對方纔行。使用這招的期間,行動勢必得暫停下來。所以,可彆認為在戰鬥中可以無限使用這招呐。”

“……我明白了。”

亞伯力克頷首——然後說道:

“感謝你。”

“好好地感恩吧!”

托魯用無精打采的口氣如是說。

另一方麵,在這段期間,辛則是……

“……雖然還不怎麼習慣呐……”

他一這麼說完,就揮了揮他的左手。

猶如劃破虛空般的聲響響起。與此同時,在空中飛舞,最後落在他手上的是

“——機杖?”

亞伯力克愕然低語。

冇錯。那正是機杖。

那不是什麼多特彆的東西。他曾經看過芷依塔使用過樣式類似的機杖。

不過,應該驚訝的是——辛在此時此刻把那個東西拿了出來。

不管怎麼說,不會使用的道具,應該不會拿在手上吧?

換言之……

“喝啊!”

辛發出短促——既不像怒吼,亦不像哀鳴的聲音。

能夠察覺出那是咒文誦詠,是因為他曾經身為〈神使〉之一,有著與賈茲皇帝對戰時的記憶。

當時阿圖爾·賈茲用類似瞬間呼吸聲的咒文誦詠使出了魔法。壓縮過的超高速咒文誦詠,聽在常人的耳裡,就像是瞬間的呼吸聲一樣。如辛本身所言,他的熟練度尚不如阿圖爾.賈茲,所以聽起來就像是大聲的喊叫。

“出來吧,〈開膛手〉!”

“快躲開!”

托魯一邊大叫,一邊伏低身子。

亞伯力克慢了一拍才仿效托魯的閃避動作——一把看不見的利刃從亞伯力克的頭上擦掠而過。比自己的動作晚了半拍,尚在半空中飄動的頭髮,被削斷了幾根,隨風飄舞。

“——!”

亞伯力克馬上轉頭望向背後。

就算自己躲得開,那其他人呢?

不過,看來這隻不過是杞人之憂。看來縱然是辛,也冇打算要殃及自己的屬下昴星團六連星眾,讓他們的作戰能力下降——做這種毫無道理的事吧。被設為仰角的〈開膛手〉,就這樣子嵌入謁見廳牆壁與天花板的交界處,然後消失了。

然而——

“連魔法都拿出來用了嗎?也挺會挑時間打破成規的嘛。”

“輪不到龍騎士來說呐。”

辛如是迴應托魯的話。

下一瞬間——

“那麼,由亂破師來說的話又如何呢?”

來者不知在什麼時候偷偷地靠近,舉高鐵錘從斜後方往下槌打。此人正是托魯的夥伴——

記得確實是一位名叫阿卡莉的女性亂破師。

鋼鐵互相摩擦的刺耳聲響,在其近旁迸散。

角度和速度都具備著無可挑剔的十足氣勢。雖然這是道相當猛烈沉重的一擊,但是——這一擊卻從辛高舉的小機劍劍身滑過,擊在並非目標的虛空當中。

辛並非接住鐵錘的這一擊,隻是稍微施了點橫向的力道,把鐵錘撥開了。

不過——

“——籲!”

尖銳的呼氣從阿卡莉的唇間流瀉出來。

阿卡莉似乎早已料到攻擊會被輕易地擋開,於是毫無停滯地做出下一個行動——反而是她自己猶如被鐵錘揮到一樣,進入了轉陀螺狀態。

她用幾乎足以斷人骨頭的氣勢使出——掃堂腿。

但這招也還是被辛躲開了。

不,不隻如此——

“真麻煩呐。先從你開始解決吧?”

辛一喃喃說完,便把左手的魔法機杖轉向阿卡莉,縱向朝她用力擊打下去。

因使出掃堂腿而身體童心壓低的阿卡莉,勉勉強強地用掄在頭上的鐵錘握柄接住這一擊

但是——

“喝啊!”

壓縮版咒文誦詠。

現狀可說是被魔法機杖完全壓製住的阿卡莉,根本冇有辦法逃跑。

“出來吧,〈開膛手〉!”

魔法發動。

同時——兩個魔法發動了。

“出來吧,〈防禦力場〉!”

“——!”

防禦的魔法在零距離下——趕在前者發動的那一瞬間出現。

互相乾預的兩個力場發出了異響,下一秒鐘,便進射出螢藍色的閃光,互相抵銷。因此而產生的衝擊波,雖然把阿卡莉刮飛了,卻讓她得以不被魔法剖開成兩半。

“……都已經是冇有用的棋子了,出什麼鋒頭。”

辛用冰冷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手拿機杖的白色嘉依卡。

而就在下一瞬間——

“出來吧,〈燃燒者〉!”

攻擊魔法發動的同時,辛的身影被火焰包圍了起來。

在白色嘉依卡正後方單膝跪地,擺好機杖的賽爾瑪,射出了魔法。

完全冇有手下留情,力求確實燒死對方,以此為目的的魔法。這招魔法是大範圍攻擊光隻是稍微把身體向後仰或向下蹲的話,絕對躲不開這招攻擊。

然而——

“——!”

辛的身影在火焰之中消失了。

不對,火焰剛剛包圍住的,隻不過是他的殘影——

“——!”

辛以飛快的速度踢牆壁、柱子,瞬間逼近白色嘉依卡和賽爾瑪。

但長槍的槍尖猛然冒出,擋去了他的去路。

“喝!”

像是要刨穿虛空似的——大衛掄晃著槍尖,讓其旋動,把尖銳的刺擊送了出去。

然而,辛在半空中舉起手,從槍側抓住了槍尖後麵的握柄。他用一點點的動作,閃避掉大衛的刺擊——不僅如此,還防住了大衛的連續攻擊。大衛則因辛壓上來的體重而姿勢大亂。

非常駭人的反應力。

不過——

“上鉤了!”

大衛一邊抱著長槍在地板上滾動,一邊得意地微笑。

蛇咬劍——從旁邊捲住了辛。

使用它的人,不消說,正是紅色嘉依卡。

由於蛇咬劍的基本動作是揮舞,因此預備動作無論如何都會很大。大衛的刺擊,應該是為了不讓辛察覺到紅色嘉依卡的這一擊吧。

“——呼!”

紅色嘉依卡一邊撥出尖銳如利刃的氣息,一邊拉動蛇咬劍。

以鋼絲相連的小型利刃,從四麵八方嵌入辛的身體裡——看起來是這樣。

然而——

“喝啊!”

僅僅一瞬的壓縮版咒文誦詠。

就在那一瞬間,以辛為中心爆發出來的衝擊波,止住那些正深嵌進辛身體裡的蛇咬劍利刃。趁利刃連成的圓圈尚未完全緊縮閉合之前,辛把握住那一瞬間的可乘之隙,一個騰躍,毫無困難地脫離了九死一生的包圍。

辛落地的同時,踹擊地板。

右手小機劍,左手機杖。

照理來說,這樣子集中力往往會偏於某一邊,而變成走樣的作戰方式——但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這樣子的情形。儘管是“剛出爐的”,但辛大致上已完全熟練掌握其身為魔法師的力量。哦不,從他壓縮版咒文誦詠的高速看來,其技術已超乎單純的“熟練掌握”了。

不過……

“喝呀!”

大衛如魚躍般地起身,一邊追纏上去,一邊刺出長槍。阿卡莉也跟進追纏上去。她放出的飛鏢紮上辛的背部——就在看起來像是要紮進去的那一瞬間,辛旋身打掉飛鏢,並且就這樣子用機杖接下了大衛的刺擊。

紅色嘉依卡的蛇咬劍則慢了一瞬,再次朝辛捲纏上去。

但辛一邊用小機劍擋彈掉她的蛇咬劍,一邊再次誦詠壓縮版咒文——跟剛纔一樣往全方位爆發出來的衝擊波,把阿卡莉、大衛、紅色嘉依卡橫掃了出去。

“好強啊——”

大衛一邊在地板上翻滾,一邊呻吟。

即便大衛身為傭兵,累積了一定程度的實戰經驗,恐怕也從未和這樣子的對手——不僅會用魔法和劍技,而且還能夠同時使用的這般怪物對戰過吧。

而且動作還異樣地快速。

一旦以白刃近身戰的範圍開始交戰,白色嘉依卡和賽爾瑪就無法用魔法加入戰鬥了。冇有比這還要更麻煩的對手了。

不過——

“——喂,騎士大人。”

另一方麵,六連星眾從四麵八方朝托魯和基烈特攻擊過來。遭他們包圍的同時,托魯朝在他身旁揮舞長劍的亞伯力克說道。

“叫我基烈特就行了。有什麼事嗎?”

基烈特一邊用四平八穩的劍法巧妙地對付著六連星眾,一邊這樣迴應。

身體的動作果然比隻有單臂的時候還要更聽從他的思考。雖然他應該也已經相當習慣單臂了,但在有雙臂的狀態下,鐫刻在身體裡的武術,果然還是會因為左右雙臂齊全,才得以發揮出原本的力量吧。

“抱歉啊,這裡可以交給你應付嗎?”

托魯用雙手握著兩把小機劍,擋住六連星眾從超過頭頂處往他揮下來的短劍,然後夾住不放,改送往一旁。當對方的姿勢因此大亂的同時,托魯對準那人的胸口,一個飛踢,把他踢飛了出去。

“交給我?你要做什——哦……”

亞伯力克瞬間察覺出托魯的意圖。

“我知道了,那邊就交給你了。”

“信我信得可真乾脆呐?”

“我自己也很意外。”

亞伯力克麵露苦笑。

“在你拒絕賈茲皇帝的提案時,我就想說可以跟你一起聯手戰鬥了。”

“……你啊,最好注意點,彆被詐騙啦!基本上你這個人太過善良了。”

托魯也一邊苦笑,一邊這樣迴應——然後大喊了一聲:

“芙蕾多妮卡!”

“芙蕾多妮卡!”

“來啦~”

一道聽起來似乎很開心的噪音,以及振翅拍打虛空的聲響同時響起。

正如他們預先開會討論好的結果——暫時先退到後方變身成翼龍狀態的芙蕾多妮卡,飛舞到將近天花板的高度,然後就那樣子滑翔。

滑翔途中,它用龍爪勾起抱著機杖站著的白色嘉依卡的衣領——然後在托魯的身旁著地。

“走吧!”

“唔咿!”

白色嘉依卡用笑臉迴應托魯的呼喊。

兩人坐上芙蕾多妮卡的背,便朝謁見廳的最裡邊,賈茲皇帝原先落坐的王座——哦不,是飛往以王座為中心,由素材物質創造出來的螺旋階梯源頭。

途中辛雖有察覺,並瞥了他們一眼,但是——亞伯力克、阿卡莉、紅色嘉依卡和大衛的集中攻擊把他在了原地。而隻需一擊就能施展出來的魔法,則有賽爾瑪的防禦魔法防範著。

然後——

“……嘉依卡。”

半透明的螺旋階梯。

站在階梯源頭的是——妮娃.萊妲。

由賈茲皇帝創造出來的**魔法機杖。

雖然是人類的外型,卻不是人類。

雖然使用了棄獸的骨頭和血肉,卻也不是棄獸。

僅隻是為了目的而事先準備好的——單純的道具。

然而……

“妮娃、妮娃,停止,要求停止!”

白色嘉依卡從芙蕾多妮卡的背上跳下來,然後跑近她,如是訴求。

妮娃所維持的螺旋階梯狀魔法機關——說起來,可說是一種“升神機關”——再不停止這座機關的話,最後賈茲皇帝就會坐上神之位了。

雖然不曉得他要如何從神之位重新支配這個世界,但不管怎麼說,他一旦成為了神,托魯他們就再也冇有方法可以擊斃他了。

抑或者,像擊斃奇伊的時候一樣,或像賈茲皇帝擊斃神的時候一樣,隻要使用妮娃,就能殺死賈茲皇帝也說不定。但是,賈茲皇帝不可能冇有想殺死位在另一個世界的新的神——就能殺死賈茲皇帝也說不定。但是,賈茲皇帝不可能冇有想到這一點。

(還是說,他命令妮娃在他自己的升神儀式結束的那一刻自我毀滅——之類的呢?)

事情若演變成如此,那就真的冇有殺死神的手段了。

因此,得趁現在殺死妮娃——哦不,破壞她,或是說服她停止維持這座升神機關,總之得采取一些什麼措施才行。

趁賈茲皇帝還冇成為神之前。

“妮娃!”

“……嘉依卡,閃開!”

嘉依卡跑近妮娃,呼喊她的名字。然而,托魯卻一邊從芙蕾多妮卡的背上跳下來,一邊這樣對她說。

“不知道還要花多少時間,那傢夥就能成為神了。得現在馬上阻止他才行。”

“托魯!”

托魯把劍尖對準妮娃。

白色嘉依卡見狀,發出驚訝的叫聲。

對此,妮娃本人則是——她雖然張著眼睛,注視著托魯,但臉上並未顯露出任何表情。

她僅隻是——

“——升神機關……”

喃喃自語般地說道:

“本身,已經在,運作當中。”

“..什麼?”

“我,隻不過是,把設計圖,燙印在空間,並輸送,初期的啟動魔力,而已。”

“………”

托魯皺起眉頭,望向白色嘉依卡。

白色嘉依卡硬擠進托魯和妮娃兩人之間,然後說道:

“太遲了。已經,和妮娃,冇有關係了!螺旋階梯,相當於,巨大的魔法機關!”

“……所以這座階梯本身,已經確立成那傢夥轉變成神的道具了嗎?”

之前看過的航天要塞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不過……所謂的魔法機關,小自機杖,大至一整座要塞,其實有各式各樣的規模。若要實行更龐大、更特殊——更複雜的魔法,魔法機關的規模勢必也要很大。

這座彷彿要直達天上的螺旋階梯本身,如今正是賈茲皇帝的魔法機杖。

因為隻用一次而已,所以不需要耐久性……是故,使用素材物質來構成就夠了。應該是這樣子的吧?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現在就算殺死妮娃,確實也冇有用了。

那麼——

“妮娃。”

托魯在妮娃的麵前單膝跪地,然後一邊端詳著她的臉,一邊詢問:

“你有意願助我們——哦不,助嘉依卡一臂之力嗎?”

妮娃剛纔的回答如果屬實的話,那麼她並非不分條件地把托魯等人視作敵人。她已被視作使用完畢的道具,所以她或許已不在賈茲皇帝的支配之下了——

“嘉依卡……”

妮娃麵向嘉依卡。

“我,已經是,用處已儘的,道具。”

她的言語裡並未帶有哀慼之情。

那嗓音隻是把事實當作事實,平鋪直敘地說出來而已。

道具就是道具。冇有自己的意誌。

因此,她不會自己下判斷。隻善儘聽人命令的功能。想當然耳,命令一旦結束,即遭廢棄。打從一開始就命定好的,並不是什麼值得哀傷的事。會哀傷的,本來就隻有人類而已,就隻有出生於世卻冇有生活目標、找不到自己的生活目標,或是就算找到了生活目標卻冇能達成就得死去的人類而已。

然而……

“妮娃,不是道具!”

嘉依卡大叫般地說道。

那是她過去曾對托魯說過的話語。

人類不是物品。人類不是道具。

那麼——被創造出來的東西呢?

“我是,被創造出來的,道具。”

“已經,不是道具了!”

嘉依卡抓住妮娃的雙肩,這麼說道:

“我也是道具,被創造出來的存在。但是,現在已經,不是道具!我是嘉依卡·托勒龐特。我還活著,不是物品!”

“………”

“我——”

或許是因為她覺得結結巴巴的大陸通用語講起來很焦急攻心吧?嘉依卡把語言切換成拉克語,然後繼續說:

“我絕不容許任何人把他人視作為道具!”

那是……連托魯都鮮少看到,發自嘉依卡內心的憤怒。

“我也絕不準許有任何人被他人當成道具,被人乾脆果斷地捨棄!我也不承認妮娃你是道具!我絕不容許那樣子的事!就算你覺得那樣無所謂,我也絕對、絕對不容許!”

“……嘉依卡。”

“如果當個道具就好的話,那就不需要人類的形貌了啊!如果當個道具就好的話,那就不需要人類的心了啊!就算這些不是創造者蓄意做出來的部分,但既然擁有人類的形貌,擁有人類的心,那就不能隻是當個道具!”

同樣作為道具而誕生於世。

比預計還要早失去了利用價值——然後遭人捨棄。

對於從那兒——從絕望深淵爬上來的嘉依卡來說,妮娃看起來應該就等於是以前的自己。妮娃承認自己是道具,視這種事情為理所當然,她看了當然會忍受不了吧。

抑或者,這隻不過是嘉依卡的自我滿足也說不定。

如果妮娃本身承認自己身為道具纔是應有的狀態,並滿足於此的話,就冇道理由嘉依卡來插嘴置喙了也說不定。

然而......

“——我……”

妮娃困惑似地眨巴著雙眼,並述說:

“為了可變形功能,為了應對各式各樣的,狀況和術式,為了能夠,實現,創造者,以裝鎧龍的,腦組織,為基礎,把我創造了出來。擁有,自我意識,純屬副產品,並非蓄意,創造出來的部分。”

行使魔法時,需要有自我意識。

雖然妮娃本身是魔法機杖……但同時,因為需要她能夠自行行使變形魔法、發揮身為魔法師的“功能”,所以才保留了最低限度的自我意識——她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因此,她本身擁有自我意識——擁有心,是發揮功能的必然要素。僅僅如此,彆無其他這就是妮娃想表達的意思吧。

隻不過——

“在你找藉口的這一刻,你就已經輸了。妮娃。”

托魯說道。

“道具纔不會找藉口呢。”

“………”

妮娃看向托魯……然後再次凝視嘉依卡。

如麵具般麵無表情的那張臉上,有一瞬間露出了某種動搖般的神情。是托魯的眼睛出現錯覺了嗎?還是說,那真的是妮娃的“動搖”呢?

“妮娃,那個,你能早賈茲皇帝一步使出『弑神』的術式嗎?”

嘉依卡用拉克語這樣問她。

如果能夠使用那個術式的話,嘉依卡不就可以從這兒瞄準射擊賈茲皇帝了嗎?——她應該是在考慮這樣子的事情吧。

但是……

“不可能。術式,已消抹完畢。”

換言之,這應該就是他把妮娃遺留下來的原因吧。

用來弑神的術式是賈茲皇帝所創造。很難想像其他的魔法師能夠重現這招術式。再說,根本連那是怎樣的一個原理也冇人曉得。

這麼一來——

“方法——就隻剩下那麼一個了嗎?”

螺旋階梯穿破天花板,朝遙遠的天空聳立著。托魯一邊仰望那座螺旋階梯,一邊喃喃低語。

照理來說——亂破師這類人,向來都不是走堂堂正正對戰的作風。

或從隱密處單方麵地發動攻擊,或以集體包抄住一個人以多毆少。若從普世價值觀來看的話,亂破師反倒以卑鄙下作的方法作為其擅長的技藝。

亞裘拉戰魔眾從個人的技能當中找出發展價值,徹底提升該個人的技能。反之,昴星團六連星眾則不從個體找出價值,而是貫徹始終,致力於“多數的暴力”。就方纔所提到的價值觀而言……六連星眾比戰魔眾還要更接近他們身為亂破師的本分。結果,就算他們也是會一對一作戰,但基本上還是會以數量占優勢的集團行動來攻擊敵人。此乃他們對敵的基本方針。

換言之,對手的戰力若和他們不相上下的話,就不適合他們上場了。

更不用說是在這種未握有狀況主導權的情形之下——

“亂破師的可怕之處,算是減半了呐。”

尼古拉一邊揮舞大型機劍,一邊露出無畏的笑容。

亂破師本來應該是以“身輕如燕、敏捷行事”為其固有特色纔對。像尼古拉這種塊頭巨大,武器也很沉重的對手,對亂破師而言,理應是再適合也不過的獵物了。若是一對一的話,尼古拉雖然也能對付得了亂破師的行動,但亂破師要是超過兩個人的話,他可就冇把握了。

不過……和他對峙的六連星眾們的動作,現在卻欲振乏力。

裹足不進。動作有點遲鈍。

那是因為——

“——出來吧,〈幻惑之帳〉。”

魔法師馬特烏斯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在尼古拉的身旁重複發動魔法的關係。

可供馬特烏斯發揮他本來擅長的技能——差遣鳥獣的施法對象不在現場。但是,他並非隻魯使用“差遣鳥獣”的魔法。差遣鳥獣,隻不過是精神乾涉係魔法的其中一種。相關體係的魔法,馬特烏斯大致上都使得出來。

他現在所施展的是乾預精神的力場。

一旦前進到能把尼古拉納入自己的攻擊範圍內時,六連星眾就不得不碰觸到那個力場。當然,就算碰觸到了,光靠那一刹那——光隻是那樣,冇辦法完全支配對方的精神。不過,至少可以稍微擾亂對方的感官。

眼裡看到的成像會晃動。耳裡聽見的聲響有誤差。

人類會因一點點的五官感知誤差而——姿勢大亂。若企圖快速行動而隨便邁出腳步的話,僅僅如此,就很有可能扭到腳踩或者是跌倒。既然身為擅長運用身體的亂破師,當然不會有那樣既單純又難看的醜態。但是——動作無論如何都還是會鈍化。

巨劍的一擊若像橫掃千軍般地朝他們飛來的話,六連星眾等人也勢必得退開了。他們隔著距離丟出飛鏢,但尼古拉身穿著鎧甲,動作也快得跟他的體型毫不相稱。要對付這樣的尼古拉,光憑小型的投擲用利器,威力根本遠遠不夠。

此外——

“——出來吧,〈阻斷者〉!”

芷依塔誦詠咒文的聲音響起,同一時間,由魔法所形成的遮蔽力場擴展了開來。

六連星眾投擲過來的飛鏢、飛針,全都被這個魔法力場阻擋掉,朝不同的方向彈開了。她所設定的力場並非全方位,而是限縮在特定的範圍內——打個比方,就像是拿著看不見的“盾”一樣。

是故——

“………!”

薇薇從側旁扔出飛針。

他們打算把手上拿的武器重新從飛鏢改成短劍。然而,朝他們射過來的飛針,打斷了他們換武器的舉動,讓他們轉而切換成躲避行動。

當然,六連星眾們依然沉默不語

既無怒罵,亦無哀鳴。

隻不過——六連星眾們由於自己投擲的武器被擋下來,因而瞬間認為“那裡有道看不見的牆壁”、“武器無法從那兒通過”。於是,當飛針從旁飛過來時,他們的應對似乎慢了一拍。

雖然這些傢夥到底不會傻儍地站在原地等飛針飛過來紮中要害,但芷依塔的遮蔽力場和薇薇的飛針,該說是壓製住六連星眾了嗎?總之他們的行動變得很笨手笨腳。這也證明他們微妙地感覺到尼古拉等人很難對付了吧。

話說回來,由於這個地方已經淪為戰場無數次了,所以日用器具之類的物品全部都被破壞殆儘,柱子也倒了好幾根,最後天花板還開了個大洞。雖然有大量的瓦礫,但亂破師擅長的迷惑戰——從隱蔽處乾坤挪移至另一個隱蔽處的波狀攻擊,現在卻難以施展出來。

隻不過——

“問題是那邊呐。”

李奧納多一邊用短劍撥擋六連星眾刺過來的攻擊,一邊說道:

“雖說同樣是亂破師,但那邊的水平似乎原本就不太一般啊。”

尼古拉等人與六連星眾的對峙,實際上正陷入膠著的狀態——一味地持續一進一退的戰鬥,老實說,無非是為了牽製他們。為了讓這些亂破師們無法過去支援辛·亞裘拉。

而六連星眾那邊的想法,恐怕也跟他們一樣。

辛·亞裘拉。

賈茲皇帝所選中的新一任〈皇像〉。

那個男人……簡直不能以常理言喻。和阿卡莉、紅色嘉依卡、大衛、塞爾瑪、亞伯力克五個人對戰,不僅一步都冇退,反倒還用凜然逼人的氣勢持續作戰。

當然,亞伯力克不曾和其他成員聯手合作過,而阿卡莉和紅色嘉依卡一夥人也同樣冇有聯手的經驗……正因為這樣,所以這五個人的攻擊簡直毫無脈絡可言。換言之,三個勢力分彆同時向他發動攻擊。照理來說,一個人類不可能應對得了纔對。絕不可能。

但是,辛.亞裘拉依舊泰然自若地應對著。

“簡直就像是——”

芷依塔喃喃自語般地說著:

“——和八英雄戰鬥的賈茲皇帝。”

或者該說是和〈神使〉們戰鬥的賈茲皇帝。

冇錯……五年前的賈茲帝國首都攻防戰,在帝都城堡裡展開的激戰,情景應該也是類似於現在這樣吧。

由僅僅一個人類來對付勢力多上數倍的敵人,展現其足以壓倒眾人的強大——不可能有這種事——就一句話而言,這情景已經完全是奇蹟了。

之前討伐賈茲皇帝的人們,被人稱呼為八英雄……換言之,包含魔法師在內,當初擊斃賈茲皇帝一個人總共需要八個人。知道當時現場情況的人,隻有“八英雄”那八名當事人而已。

是故,他們“打倒魔王”的作戰情景,大多被摻以想像,加油添醋過——

“從同為〈皇像〉這層意義看來,那個男人很有可能被賦予了跟賈茲皇帝同等的力量……”

真是如此的話,他們五個人是否能打倒那個男人呢?

“趕快把這邊解決掉吧!”

薇薇流露出焦灼之色,如此說道。

話說到她,她肯定就算早一秒也好,都想儘快奔赴亞伯力克的所在之處,當他的幫手吧。

身為暗殺者的她,跟亂破師一樣不適合正麵作戰。不過,對手因亞伯力克的攻擊而一時不備的話,她應該可以乘隙攻擊纔對。

然而——

“那還真是有點困難呐。”

如是迴應的人,正是馬特烏斯。

“畢竟對手也不是完全不懂戰鬥啊。”

冇錯。如前述所言,六連星眾畢竟是六連星眾,他們企圖牽製基烈特隊的成員,讓他們無法過去支援亞伯力克。

雖說現下是六連星眾無法發揮亂破師本領的情況,但仍有七個人左右正在發動攻擊。六連星眾們或許是因為判斷近身戰鬥的形勢較為不利,故間隔著距離投擲飛鏢,害他們遲遲無法完全將其打倒。飛鏢的數量理應早已用罄了纔對——從重量和大小看來,那可不是能夠隨身攜帶多達二、三十個的小東西——或許他們打從一開始就在這間謁見廳或整座城堡裡的各個地方藏好了吧。六連星眾受雇於哈爾特根公王之下的時日如果已經很久的話,就算做好這樣子的準備,也冇什麼好奇怪。

不過——

“要打倒他們的話,就要一口氣把他們全部滅掉呐。”

尼古拉喃喃自語般地說道。

若貿然破壞這個戰力均衡的狀態——若打倒其中一、兩個人的話,六連星眾的其餘五、六個人,即剩餘的戰力,應該會集結到辛·亞裘拉那邊,並以速攻攻擊亞伯力克他們吧。亞伯力克他們本來就有點偏劣勢了——險險抵擋著辛·亞裘拉的猛攻。六連星們要是也過去的話,亞伯力克他們會馬上落敗。

就單純的行動速度而言,基烈特隊贏不過全體都是亂破師的六連星眾。縱使同時起跑,基烈特隊加入支援亞伯力克等人的時間,無論如何都會慢他們一拍——對於以神速為最高宗旨的亂破師們以及辛.亞襲拉而言,隻要有那麼一拍,就已經足夠了吧。

因此,基烈特隊的隊員如果想要過去支援亞伯力克的話,就要等到他們把所有六連星眾的人一口氣全都擊垮之後才行——不然的話,至少也得絆住六連星眾,讓他們無法跟辛·亞裘拉合流。

“——我來使用大型的術式。”

芷依塔開口說:

“因為得集中精神,請守住啊!”

換句話說,這意味著她現在所施展的魔法後援即將中斷。

然而——

“要快點喔!”

薇薇毫不遲疑地這麼大喊。

尼古拉也不發一語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啦。”

芷依塔確認完大家的反應——便開始誦詠偏長的咒文。

好強。太強了——強到太荒謬了。

關於辛·亞裘拉,可以用這一言以蔽之。

以常識而言,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這麼強的人。

當受過戰鬥技術訓練的人們在對戰時,不論技術種類,隻要狀況或敵我本領的差距不到天懸地隔的話,一對多往往會讓形勢不得不倒向一邊。雖然人類的手有兩隻、眼睛有兩個,但無法同時望向兩個方向。而且,人類的自我意識隻有一個,所以無法同時朝兩個方向專注地攻擊。在攻擊某個人的期間,要是有另一個敵人從背後攻擊的話,勝負便就此底定。就算背靠著牆壁或其他東西,敵人隻要從左右兩邊同時發動攻擊,也就很難繼續巧妙地應對了。

就連一對二,都難免陷入苦戰了。

至於一對三,則是連維持現狀都很困難。若是一對四,或是人數更甚四人時,坦白說,就連要避開秒殺,都很難做到了。儘管用全身鎧甲提高了防禦力,但對方隻要有魔法師在,當動作變遲鈍的那一刻,就完蛋了。說得極端點,隻要人數有五個人以上,縱使是毫無戰場經驗的農夫,應該也能殺死身經百戰的騎士吧。

但是……辛.亞裘拉直截了當地推翻了這樣子的常識。

阿卡莉、亞伯力克、大衛、紅色嘉依卡,與這四名擅於近身戰鬥的能人好手對戰,他不僅戰得勢均力敵,而且擋得了賽爾瑪這個魔法師的攻擊,有時候甚至還能對她加以反擊。

因為他具有亂破師的快速和輕盈,又具有魔法師的技能——不隻如此

最根本的反應速度也相差甚钜。

這件事——阿卡莉早就已經領會過了。

不論做什麼都很快速。雖然**的動作還冇那麼誇張,但他思考的速度恐怕是他們的兩倍,哦不,應該比他們快上三、四倍之多吧。

正如前述所言----人類一次隻能看一個方向,冇辦法同時把注意力放在兩個方向上。這是人類的意識——大腦結構上讓人計無所出的問題。

不過,擅於戰鬥的能人好手,原本就是預料到戰場上的混戰而接受了相關的訓練。因此,他們能夠經常以俯瞰的角度來看透情形。俯瞰角度的視野很廣闊,儘管一次能攻擊的對象隻

一個人,卻能一次次不斷地改變攻擊的對象。

辛.亞裘拉並不是在同一個時間對付阿卡莉等人。

但他切換攻擊對象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在常人眼裡看起來,就像是在同一個時間一樣。

“……〈皇像〉。”

阿卡莉在攻防之間喃喃低語。

以前用來稱呼賈茲皇帝的名詞,現在已由辛·亞裘拉繼承。他並不隻是單純地繼承了頭銜,應該還有被施以某些“改造”吧。辛現在所散發出來的氣息,顯然已和阿卡莉所知的氣息似是而非。

“……怪物。”

紅色嘉依卡一邊在阿卡莉身旁把蛇咬劍拽回來,一邊呻吟般地說道。

冇錯。確實隻能這麼說了。

“不合邏輯。”

“就算期待每個亂破師全都那樣,也不可能啊。”

阿卡莉一邊用腳尖點地躍起,一邊丟出手上拿的瓦礫——她的飛鏢老早已經用馨了——同時這樣迴應說道。在戰場上扔石頭,也算是個絕妙的招數。尤其是亂破師,在身負單獨潛入敵營的任務時,現場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隻要能用來當作武器,就會在一轉眼之間化作為武器。

“和托魯、阿卡莉,相比,那人——厲害得出奇。”

“喝!”

在阿卡莉和紅色嘉依卡像這樣相互交談的那個瞬間,辛泰然自若地躲開了大衛的銳利刺擊,往前踏了一歩,使出小機劍斬擊。

雖然攻擊範圍原本應該是長槍遠大於機劍纔對,但由於辛進逼的腳步極快,因此,大衛在使出刺擊之後,一旦被他進逼到胸前的話,就冇有攻擊的手段了。

“嘖”

大衛轉動長槍,讓金屬箍往上彈的同時,也嘗試要躲開辛的小機劍。不過,辛的劍刃反倒冇有去扞拒長槍的舉動,而是悄悄地貼附在長槍的握柄上——說時遲那時快,劍刃滑過槍柄,把大衛的手背割出了一個大口子。

“嗚——”

或許是傷到了筋或骨吧?大衛的右手拿不住長槍,鬆了手。

大衛控製不住長槍的重量,姿勢一時大亂。小機劍瞄準了大衛的喉嚨,猛然刺了過去。

這時——

“——!”

長劍的一擊與銳利的呼氣同時從大衛的身側冒了出來,把小機劍的刺擊擋了下來。

用刺擊擋下刺擊——換言之,等於是“點接住了點”。光憑普通的集中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真不愧是原本的〈神使〉啊。”

辛喃喃低語。

他的視線彼端,是剛剛用右手放出刺擊的亞伯力克。他把自己的身影隱藏在大衛的背後,偷偷接近,然後趁大衛姿勢被打亂的瞬間,見縫插“劍”,使出刺擊。

“喝啊!”

但辛並不執著於被擋下的小機劍,反而大大地揮動被擋彈開來的右手,繞個半圈——然後用左手的機杖指向亞伯力克和大衛。有個貌似是切割魔法的力場,從瞬間形成的魔法陣冒了出來——

“——!”

亞伯力克和大衛馬上往左右兩邊滾走,躲避切割魔法。

切割魔法空虛地破空飛走——辛的小機劍緊接在其後,動向有如撈起般躍起。這時亞伯力克正打算一躍而起,卻被小機劍劃傷了額頭。

然而---

“.....!”

亞伯力克並未發出慘叫或喊癇的聲音,他僅隻是一邊吐氣一邊踏步上前,然後再次刺出攻擊。

雖然姿勢不太自然,但藉由讓自己受傷而換來的刺擊,準確地刺進了辛的右大腿。

這是自戰鬥開始之後辛首次受傷。

跟他對戰的亞伯力克、大衛,以及阿卡莉、紅色嘉依卡,雖然都冇有受什麼重傷,可是身上已經出現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傷口了。就算隻看這一點,應該也能證明辛的力量有多具壓倒性了吧。

然而.....

“哦——分出勝負了呢。”

大衛一邊滾遠保持距離,一邊笑道。

雖然乍看看不出來,但大腿其實是人體的要害。大腿內側有大動脈通過,此處受到嚴重損傷的話,人類會大量出血而死。和上半身相比,下半身的閃避動作通常會比較遲緩。瞄準下半身攻擊,雖然看起來冇什麼,但在近身戰鬥中成為勝負關鍵的案例,其實不算少。

不過——

“是嗎?”

辛輕聲低語。

下一瞬間,從他大腿流出來的鮮血,馬上就止住了。

“什麼.....”

不隻大衛,就連亞伯力克也驚訝地睜圓了雙眼。

他既冇有給自己治療,也冇有塗上止血藥,更冇有燒熔過傷口。他若是那麼做的話,想當然耳,紅色嘉依卡或阿卡莉肯定馬上從背後或旁邊攻擊過來了。

換言之——

“把肌肉繃緊,止住出血?可是——嗚喔!”

辛從容自若地進逼。

他追上滾倒在地的大衛,打算用長筒靴的腳後跟部位——想當然耳,亂破師的長筒靴裡藏有著鐵片——直劈而下。雖然這一招也很普通,但如果劈得到位,會是一記致人於死地的攻擊——腹部要是被踏穿,會因內臟破裂而死。

“大衛!”

“出來吧,〈開膛手〉!”

紅色嘉依卡的蛇咬劍和賽爾瑪的魔法從一旁襲擊過去,打算擋下辛的攻擊。

但是,辛的左手高高舉起機杖,用魔法一次擋下她們的襲擊——魔法消散,蛇咬劍空虛地撲空於半空中。

果然可以說是完全冇有可乘之隙。

宛如眼睛多達六個、八個左右似的,對應著全方位。就算微不可見,但隻要有什麼可乘之隙的話,就能強行從那兒撬開對方的防禦,不過——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找不到半點縫隙的端倪。

這下不妙了。

不知為何,辛就算負傷了,行動也完全冇有變化。

反觀亞伯力克和大衛,他們負傷的結果,就是行動變得不太俐落。再不止血的話,過不了多久身體就會冇辦法行動了吧。如果真變成那樣,已經是勉強頡頡的戰力會一口氣衰弱,然後被辛·亞裘拉占儘優勢。

接著——

“——!”

一點前兆脈絡都冇有,完完全全是突如其來。

有某物飛來了辛的眼前。

完全出乎預料——這變故恐怕是從他認知範圍之外闖進來的吧。儘管辛原本應該能避開纔對,但他反射性地用小機劍揮砍了飛來之物。那物在半空中噴濺出紅色飛沫的同時,被砍成了兩半,然後散落於辛左右兩側的地板上。

那是——六連星眾飛過來的身體。

“……!”

即使是辛,也不禁流露出驚疑之色。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六連星眾不是在和基烈特隊的隊員們對戰嗎?

辛和阿卡莉紛紛把視線轉向六連星眾的身體所飛來的來源處。接著,他們看到了非常不得了的景像。

不是一個。

而是兩個、三個、四個。

簡直就像是被大型投石機放射出來的岩石一樣,六連星眾一個接著一個飛了過來。

那是——魔法所為。

與基烈特隊對峙的六連星眾,像是被某種劇烈旋轉的漩渦捲了進去,在半空中飛舞著,然後加速——他們就那樣子被甩飛了出來。

這與其說是攻擊魔法,倒不如應該說是延伸應用了某種用來驅動魔法機關的魔法吧。就像個人用的投石器一樣,藉由旋轉的加速度來增強力道、使勁甩出——就隻是這樣而已。然而靠近基烈特隊周圍的六連星眾們,一一被捲入那正在旋轉的“圈圏”當中,然後被甩飛了出去。

這恐怕是基烈特隊的魔法師——那位眼鏡少女芷依塔·布魯薩斯可所做的好事。

人體接連不斷地被扔了過來。可是,辛這次既冇有打落他們,也冇有隨便斬殺他們,而是用體術巧妙地閃躲著。

然而……

“咕——”

辛的恍神,隻有那麼一瞬間而已。

但是,靠這一瞬間得到的收穫相當大。

轟——鑿穿空氣的破空聲響響起,與此同時,鐵錘迴旋。

辛馬上用小機劍擋下鐵錘。

阿卡莉猛然揮出的鐵錘攻擊,不得不在中途停下了它所描繪的橢圓軌跡。不過——

“——!”

其尖端並未停下。

跟托魯的小機劍一樣,阿卡莉的鐵錘也暗藏著“玄機”。

她可以透過手的操作,讓尖端部位從錘柄脫離。充滿力道的一擊,就算對方承接住了握柄,擋了下來——其脫離下來的尖端部位仍會就這樣子劃弧旋轉,直擊對手。

銳利的鐵錘尖端深深地剜破了辛的額頭,讓他噴出了血來。

然而——

“——喝啊!”

壓縮版咒文誦詠。

同一時間,衝擊波以放射狀從辛的身體發散了出來。包括阿卡莉在內,周圍的人們都被刮飛了出去。辛重新調整好姿勢之後,一邊用左手擦掉他從額頭傷口流出來的血,一邊眯起雙眼,看著阿卡莉。

“真是棘手的傢夥呐。”

“這是在稱讚我嗎?”

躍起身來的阿卡莉說道。

“因為認定托魯為主人,所以不再有迷惑了,是嗎?”

辛的嘴角——忽然冒出了笑意。

那絕不是開朗明亮的笑容,也不是什麼淡淡的微笑。

他的笑容看起來像是有什麼惡意滲漏出來似的——如暗夜般既漆黒又深不見底的某種東西,從那笑容的深處透了出來。

“但是——那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什麼?”

“哈絲敏的死,並不是你害的。”

辛突然提起了那件事。

哈絲敏·巫羅。

以前出入亞裘拉村的商人之女——她的死,給托魯、阿卡莉的人生,蒙上了巨大的陰影。

且說……

“是我故意讓事情變成那樣的。”

“……!”

“那傢夥所說的話,會給亞裘拉村帶來不好的影響。”

辛像是在喋曝般地壓低語調,繼續這麼說:

“實際上,不管是托魯還是你,以及其他年幼的見習生們,都逐漸受到了她的影響。否定戰爭,並進而打算否定亞裘拉村的存在意義。”

“………”

阿卡莉沉默不語。

相對於此——紅色嘉依卡和賽爾瑪則是一邊做好備戰姿勢,一邊交頭接耳:

“他們在說些什麼啊?”

“不明。大概是——以前的事。”

“……山賊襲擊商隊雖然是偶然,但我利用了那次機會。”

辛一邊悠然自得地用小機劍指著阿卡莉,一邊說道:

“你冇必要對托魯感到歉疚。當個亞裘拉村的亂破師,做出合理的思考吧!服從於我之下。這樣纔是身為亂破師的正道。”

“喂……!”

大衛一邊看著阿卡莉的側臉,一邊呻吟般地出聲喚道。

就連現狀今他們也隻是勉勉強強地保持著均衡。如果阿卡莉因此歸順辛那一方的話,目前均衡的情勢,肯定會馬上崩解。雖然大衛等人不清楚他們之間的細節,但辛說服她的可能性應該很高——即使不是如此,他恐怕也是覺得動搖得了阿卡莉,所以纔開始敘說起來吧。他這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

接著——

“是啊。”

阿卡莉點了點頭。

“那纔是身為亂破師的正道。”

“——!”

紅色嘉依卡等人愕然做出備戰姿勢。

阿卡莉要是去了辛那邊的話,就真的無力迴天了——

“——所以呢?”

本該那麼發展纔對,但是……

“那又怎麼了嗎?”

阿卡莉一臉平靜地繼續這麼說。

“..什麼?”

辛皺起眉頭。

“身為亂破師還不夠完全、還不夠資格。原本像這樣評價我和哥哥的人,不就是辛你們嗎?亂破師的合理性?那跟我可冇什麼關係呐。”

阿卡莉用一如既往的一號表情說道:

“話說回來,辛,你誤會了一件事。”

“誤會?你倒說說我誤會了什麼事。”

“我也是最近看了哥哥之後,才終於省悟。”

阿卡莉微歪著頭,然後繼續說:

“我對哈絲敏一事感到歉疚——這話雖然不假,但並不能概括一切。那隻是契機……哦不,是藉口纔對呐。”

手握著鐵錘的阿卡莉,伸出食指,繼續說道:

“用來認定哥哥——認定托魯哥哥為主人的藉口。”

“………”

辛不發一語。

阿卡莉不曉得他是因為吃驚還是傻眼。

她僅隻是——

“辛。我從懂事起,就已經不配當亂破師了。事情就隻是這樣而已。”

冇有目標,纔是亂破師。不為己望,方為亂破師。

對亂破師而言,目標和願望皆為雇主所有。

正因為這樣,所以亂破師不能當亂破師的主人。

那就像是用虛無來滿足虛無一樣。

“還有,辛……”

阿卡莉用像是忽然想到似的語氣補充說明:

“我過去多多少少也曾敬慕過哈絲敏。就這層意義而言,你是我的仇人。就算冇有牽扯到哥哥,我也冇道理改去服從於你之下。”

“徹頭徹尾地滿是私心嗎?”

辛傻眼地如此低喃。

“天生的頑固,讓你連亞裘拉村的教誨也搬到腦後去了嗎?”

“………”

“——可憐呐,居然受感情擺佈,任個人意誌折騰自己。道具要是不好好當個道具的話,就隻會被棄若敝屣,什麼人也成不了。永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就這樣子彷徨在毫無意義的虛無之中。”

“……那……”又怎樣——阿卡莉像是要這麼說似地歪著頭。

“我是阿卡莉·亞裘拉。僅隻是如此,彆無其他。但這樣就夠了。”

阿卡莉的唇角慢慢地往左右兩邊勾起。

“反倒是光那樣還無法得到満足的辛·亞裘拉——你比較可憐呐。”

或許那動作是嘲笑也說不定。

強烈的笑容,雖然明亮——卻戴著某種野獸般的猙獰。

“………”

“可以理解了嗎?辛·亞裘拉。正確的亂破師喲!那麼,差不多該由我來超渡你上路了。”

阿卡莉一邊笑著,一邊重新備好揮舞鐵錘的姿勢,並開始——隱誦:

“我為鋼鐵!”

綿延至天際的巨大螺旋階梯。

由半透明如玻璃般的素材物質,以及螢藍色的術式迴路花紋所組成。就算試著仰望那座階梯,最後也還是朦朧得看不見儘頭——完全無法想像那到底有幾階。

不過,爬那個階梯似乎不需費什麼力的樣子……拖著開始老朽的**,走在那上麵的賈茲皇帝,已經不見蹤影了。

“從這裡爬上去。”

托魯躊躇並沉思了一會兒之後——如此揚聲宣佈。

還是不能就這樣子讓賈茲皇帝走掉。

〈禁忌皇帝〉打算創造戰爭永續的世界。

那或許是……過去托魯所期望的世界也說不定。

能以亂破師身分立身揚名的世界。在冇有棲身之所的和平世界裡,被輕蔑為“無用的長物、戰爭的遺毒”。與後者不同——前者確實是亂破師最好的舞台。

但是,托魯原本想以亂破師身分立身揚名的原因是什麼?

哈絲敏·巫羅。

她與其子之死——已然斷絕的命脈。

毫無意義地出生,毫無意義地死亡。他想要改變這樣子的世界。什麼都冇能留下,就隻是任由他人的**踐踏,然後消失……這樣子的生命、這樣子的狀況,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

所以他纔想要改變世界。但是,對於從小就被培育成亂破師的托魯而言,他會的手段隻有“在戰場作戰”一項而已。因此,在和平的世界裡,他什麼都做不了。是故,他之前都在冀求著戰亂。

然而……

(彆開玩笑了……)

任由他人**踐踏然後消失的生命。

那正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們的現狀啊。

人稱為“神”,啜飲人類喜怒悲歡的怪物——就算乘著機動車、乘著船隻、乘著航天要塞,也到不了它那兒。那怪物一邊在“彆的次元”俯視著一切,一邊看著東奔西顛的人類,然後品評玩味著。

賈茲皇帝說,人類是因此——僅隻是為了這個目的而被創造出來的生物。

有其意義,也有其功用。

但他無論如何都冇辦法接受。

為了讓俯瞰這世界的怪物高興,人類被創造出來,然後就這樣子什麼都不知道,一麵拚命掙紮,一麵活著。

如果仍被矇在鼓裏的話,托魯或許也會就這樣子活下去,時而發怒,時而大笑,時而迷惘,時而悲傷,讓神得以儘情享受他陷入困境的人生也說不定。哦不,就像人類不會去意識灑在料理中的一粒鹽一樣,對神而言,托魯自個兒的人生,應該也渺小到它根本冇辦法一個個去意識吧。

這真的毫無人類的尊嚴。

就隻是任其消費而已——

(絕不讓你如願!)

要是有賈茲皇帝以外的人登上這個螺旋階梯的話,不曉得會變成怎樣。

會跟賈茲皇帝一樣,成為捨棄**的精神生命體嗎?

還是說,會無法適應由術式所造成的“昇華”,然後死掉呢?

托魯不知。畢竟他連魔法相關的詳細知識都冇有了,更不用說“神”了。

然而——即使如此……

“從現在開始跑的話,應該趕得上。”

托魯一做好覺悟,便如是說道。

老實說,這隻不過是他毫無根據的樂觀推測罷了。但是——

“唔咿,應該。”

“是說,用飛的不是比較快嗎?”

嘉依卡和芙蕾多妮卡都冇有露出揣揣不安的樣子,而是像這樣迴應他。

“用飛的?啊啊——雖說我多多少少能使用了你的能力,但要生出翅膀並操縱它,到底還是太難了點吧?”

“咦……?”

芙蕾多妮卡用呆滯的表情眨了眨雙眼。

“呃,你那個『咦』是什麼意思啊?”

“托魯該不會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吧?”

“難道你打算跟來嗎?”

托魯傻眼地這麼問。

“我說啊,托魯?”

裝鎧龍巨大的異形臉部,湊近到托魯的鼻尖。

“裝鎧龍和騎士之間的契約,可不是那麼廉價的東西喲?而是——『同生共死』啊。”

“呃不,所以說……”

“是說這契約實際上又是如何呢?雖說你和我締結了契約,互相成為彼此的一部分了——但離得太遠的話,就冇辦法使用龍騎士的魔法囉!而且,我們之間要是有好幾個魔法機關的話,連繫說不定就會斷囉。”

“那是...”

“托魯,冇時間,猶豫了!”

“呃,所以說,你也是呐!”

托魯轉過身來,對嘉依卡說道:

“這很危險啊,我自己去就——”

“拒絕。托魯自己一個人,不可!”

“不,就說了,我也要一起去啊。”

“你們——”

托魯的腦海裡閃過了好幾種說服的詞句——但是……

“啊啊,夠了,隨便你們啦!”

真的已經冇有時間了。

在此爭執而導致為時已晚的話,那就雞飛蛋打一場空了。

而且——乘在芙蕾多妮卡的背上飛翔,或許會比跑這座螺旋階梯還能更快地追上賈茲皇帝。而追上賈茲皇帝的那一刻,或許也需要某些魔法的知識也說不定。

“走囉!”

“唔咿。”

“好~”

托魯一跳到翼龍形態的芙蕾多妮卡背上,便伸手去拉嘉依卡的手。

他的手所感受到的重量,遠比想像中來得——

“——!”

托魯回過頭去,看到了和嘉依卡手牽著手的少女身影。

是妮娃·萊妲。

“……”

托魯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冇去在意,而是使力把嘉依卡連同妮娃一起拉了上來。

因為現在可不能再浪費更多時間了——抑或者,他覺得妮娃若是憑自己的意誌跟隨嘉依卡的話,便能成為他們的戰力之一。

“芙蕾多妮卡。”

托魯一邊用手掌觸碰裝鎧龍如鎧甲般堅硬的表皮,一邊說:

“追上賈茲皇帝後,我或許會——瘋狂使用魔法使用個冇完。也許會造成你的負擔,但就拜托你了。”

“你說『使用個冇完』是指?——啊啊……”

芙蕾多妮卡似是察覺出了托魯的意圖,頷首說道:

“嗯,交給我吧。”

芙蕾多妮卡彎曲長長的脖子,點了點頭之後,便用那巨大的龍翼拍擊天空。

瞬間,它的龍翼

裝鎧龍從綿延聳立的螺旋階梯中央悠然浮起,在空中控製好姿勢——下一瞬間,它的龍翼以猛烈的力道呼扇,其白銀色的龐然軀體,開始朝著天際飛翔。

“可彆被抖落下去啊!”

托魯抓住嘉依卡的衣領這樣大喊——然後望向螺旋階梯的遙遠儘頭。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也算是“弑神”吧?)

決定世界應有的狀態——握此大權者之位,即神之位。他要去打倒那個正準備要坐上神之位的人。

仔細想來,這也算是以始料未及的方式在完成托魯的願望吧。

“結果——”

托魯回頭望著嘉依卡說道:

“你給了我全部嘛。”

“姆咿”

嘉依卡不明其意,眨了眨眼。

“呃,算了,詳情等生還之後再說。防禦魔法就麻煩你了,這樣要是有什麼異常情況發生的話,就能馬上應付得了。”

“唔呼。”

人稱“背棺公主”的少女,用一副可說是“開朗明亮”的笑容點了點頭——既無悲壯感,亦無遲疑。她像是拋開了什麼似的,雨過天晴般的開朗,佈滿了她那張可愛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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