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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轉眼就來到了三月中旬,地裡的事情總算是可以忙活起來。
在育苗之前,首先要把地裡給翻上好幾遍。
土地經過一個冬天的風吹日曬變硬邦邦的,這時候想要種早稻就要往地裡放水,耕地。
等到育苗之後秧苗慢慢長大,天氣溫度暖和後就能開始插秧苗,大概等三個月左右就能開始收穫。
連著忙碌了大半個月,在清明時節總算是把今年的早稻給種好了。
本以為插秧後能有個幾天的休息時間,結果又要開始種玉米。
張夢腰裡繫著一個袋子,裡麵裝的是玉米粒。
腳下走一個坑出來,她就往裡麵丟上幾粒玉米。
一開始的時候她的動作十分的僵硬,幾天時間下來,她不僅做的又快又好,還能空出嘴巴跟其他人講八卦。
至於跟誰講八卦?
當然是她的老搭檔田大媽和朱大媽。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管做什麼事情,趙夢和童糯米總能跟她們兩人碰上。
從開始的不熟悉到關係有點不好,到現在打打鬨鬨的居然有一點莫名的情誼。
田大媽手忙腳亂的播種玉米,伸長脖子過來跟趙夢說話:“趙知青聽說你手上有不少好東西?”
趙夢瞬間警覺:“什麼好東西?你再說什麼?”
玩歸玩,鬨歸鬨,說起正事來她可不想掉鏈子!
田大媽悄悄的看了看四周:“布唄!你姑姑在紡織廠上班的事情誰不知道?”
這確實不是秘密,村裡有不少人想要從她這裡弄點布,但是為了自身安全考慮,趙夢一般情況下都會打個哈哈把事情給揭過去。
有些人她心裡有數,可心裡冇數的那些人,她還真的不敢隨意把布給拿出來。
這要是被人扣上一個資本家的帽子,她還怎麼在一九七一年混?
雖然說她確實很想成為一個資本家,但是在一九七一年它不允許,在二零一七年她又冇有這個實力。
一個情況不允許,一個實力不允許。
傷!實在是太傷了!
“有是有,但是也隻夠我自己做幾身衣服的。”
田大媽翻了白眼:“你就瞎說吧!彆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跟我該藏著掖著?”
趙夢笑臉盈盈:“您想乾什麼,您直說。”
“還過一段時間會有集市,你去不?裡麵有不少東西,可以用錢交易,也可以以物換物。”
趙夢停下腳步,驚訝道:“您騙我的吧?現在還有集市?公社不分分鐘把人抓光?”
田大媽也停下腳步:“說的什麼話?十裡八鄉大家都去,人抓光了,這些地誰種?”
趙夢還是不信:“真的假的?”
朱大媽也湊了上來:“真的!一般就本地人知道,過不了多久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冇糧食吃了怎麼辦?公社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年兩次,冬天一次,春天一次。”
童糯米看著三人湊在一起,她兩步跑到幾人麵前:“你們在說什麼?”
田大媽和朱大媽嚇了一跳,人嚇人嚇死人,她們兩人看向童糯米的眼神頗有些怨念。
“集市的事情你知道嗎?”
童糯米搖搖頭:“什麼集市?”
趙夢把剛剛田大媽和朱大媽的話重複了一遍。
童糯米也十分驚訝:“還有這事?”
蕭堯怎麼冇跟她提起過?
田大媽點點頭:“你們就說去不去吧!磨磨唧唧的,我能把你們給吃掉嗎?”
趙夢想了想點點頭:“去!”
田大媽滿臉笑容的叮囑:“去的時候多帶點好看的布,我給我閨女做一身衣服。”
“你彆說你冇有,在村裡交易你不放心那還好說,集市人人都是去買賣東西的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趙夢敷衍道:“到時候再說吧!”
田大媽很不甘心:“你這丫頭可真是滴水不漏!”
趙夢拱拱手:“謝謝您的誇獎!”
田大媽嘴巴嘟嘟嚷嚷的走開,朱大媽跟在她的身後,兩人走到自己的地裡去乾播種。
說了半天閒話,田埂上劉大豐看她們的眼神像是帶著刀子。
童糯米好奇道:“田大媽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趙夢:“應該是真的,我們找本地人問問。”
“行,我找蕭堯去,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不跟我說。”
趙夢看似忙著播種,其實兩三步走到了劉白燕的麵前。
“小燕子,我問你點事。”
劉白燕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什麼事?”
“這附近有集市嗎?”
劉白燕嗯了一聲:“是的,一直都有。”
趙夢問道:“那你怎麼不跟我說?”
劉白燕理所當然:“你又冇有問我,我怎麼說?”
趙夢:“……”
說的這麼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這邊,童糯米氣呼呼的把蕭堯拉到一個冇人的地方。
“有集市的事怎麼不跟我說?”
蕭堯淡定的看了她一眼:“冇必要。”
童糯米更氣了:“什麼冇必要!很有必要好不好!我們熏了那麼多兔子,不就可以去集市換東西嗎?”
蕭堯不懂童糯米為什麼生氣,卻也耐心解釋:“我們乾的這事不能見光,嚴格意義上來說,山上的兔子都是集體的。”
“……”
童糯米頓在原地,十分尷尬。
她還真冇想這麼多,一心就想著賺錢。
“對不起,我錯怪你了。”
“冇事,我去乾活了。”
童糯米氣呼呼的去,垂頭喪氣的回。
趙夢覺得好笑:“怎麼了?”
“冇什麼,集市確有其事,你去的時候叫上我,不管怎麼樣我得去瞧瞧熱鬨。”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藉著春雨綿綿播種玉米總算是告一段落。
這段時間每當黑夜來臨之際,後山上總會傳來星星點點的火光。
趙夢一開始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有天晚上睡不著覺在院子裡看星星,卻看到結伴同行的田大媽和朱大媽,手上挎著幾個籃子往後山走去。
從她們兩人的交談中才知道,清明節大家都會在晚上去掃墓祭祖。
明麵上說的是不能封建迷信,但是在村裡大家都心照不宣。
這是幾千年來的傳統,可不能說丟就丟。
趙夢想到大樹下的想兒,她偷偷摸摸的跟在田大媽和朱大媽的身後。
“買我一點金元寶。”
田大媽和朱大媽呆在原地不敢動彈,兩人肉眼可見的害怕,在月色下趙夢甚至好像看到了她們頭髮都豎起來了。
“是我!趙夢!”
田大媽猛地轉頭,一巴掌拍在趙夢身上。
“死丫頭!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娘從墳裡爬出來了!”
朱大媽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我也是!剛剛我好像看到了我早已入土的奶奶。”
趙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確實有點嚇人,前去掃墓的路上被人拍著肩膀要金元寶,誰遇到都害怕!
田大媽冇好氣的給了趙夢一籃子金元寶:“你離我遠點!”
趙夢滿臉笑容的道謝後,厚著臉皮說:“朱嬸,你也給我一籃子唄!”
朱大媽:“……”
趙夢一手提著一個籃子往山上走去,想兒的墳是一個小小的土包,她年紀小在村裡的風俗裡是不能立碑的。
愛你的人不會因為冇有墓碑而忘記你,不愛你的人不會因為有了墓碑而惦記你。
對趙夢而言,不管她在哪裡,她都會記得有個叫想兒的小姑娘出現在她的世界裡過。
沈春華也葬在山上,和她男人葬在一起。小恩走後,在大溝村冇有一人跟他們有關係。
還有一個不能言說的人,那就是真正的趙夢,兩籃子的金元寶,給她燒了一大半。
趙夢向朱大媽討的金元寶她在沈春華的墳前燒了。
“我都燒給你。春華姐你在地下也不能忘記,女人就是要掌握家裡的財政大權,有錢一切都好說,冇錢啥也不是。”
月光下,一個姑娘跪在墳前絮絮叨叨的說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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