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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快落山了。

少年攥了攥滿是汗水的拳頭，緊張地把鏡子擺放在窗簾後麵的死角，餘暉漸漸消散，光影在他眼睫下投出漂亮的剪影。

“以以，喝杯牛奶再學習吧。”不合時宜的小調聲響起，女人動作輕快的推開門，走過來將手臂環上了他的肩膀。

她咧開紅唇，帶來一陣冰涼的吐息：“你這孩子，醫生都說了讓你多休息，怎麼就不聽話呢”

寂靜的空間裡林以彷彿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女人溫柔的話語讓林以的脖頸不受控製的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他感覺自己像被一條柔軟的蛇環住了脖頸，林以儘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緩緩抬頭，從提前放好的鏡子窺視背後的女人，卻對上了一雙帶笑的鳳眼。

原來，她也在鏡子裡看我。

“！”

意識到這一點的林以再也受不了，猛地白著臉站起來，不住的上下打量著眼前一身粉色家居服的女人。它長著一張和母親一樣的臉，聲音一樣，甚至連一些小動作也一模一樣。

但林以還是覺得怪異。

他緊抿薄唇，一時間控製不住的厭惡，揮開了她要再次伸過來的手。

女人的表情終於生動起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以以，你這是怎麼了，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

大概從三天前開始，林以突然發現母親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更可怕的是，隻有他一個人這麼覺得.......

心理醫生親口告訴林以，“這個病學名叫做卡普格拉妄想症①，患者會認為自己親近的人被另一個具有同樣外貌的人取代了。”

他甚至告訴林以的父母，稱這種病可能會有暴力傾向。

真的是我病了嗎？他不由自主的問自己。

“乖，快喝吧。”她臉上仍掛著完美的笑容，溫柔的舉起牛奶。

林以盯了女人幾秒，在氣氛再一次凝固前移開了視線。他接過杯子，掙紮地望著裡麵還在不斷搖晃的牛奶。

半晌後，才艱澀開口道：“一會就喝。”

媽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緩慢地邁向林以的身旁。

強烈的心悸感讓林以連連後退，少年臉上出現了再也掩飾不住的驚慌感。

那張熟悉的臉卻發出了陌生的聲音：“真是不聽話啊。”

它的眼神逐漸變得殘忍而陰冷，“就算等不到第七天，你這麼有靈氣的孩子也一定很補。”

看到林以震驚中夾雜著憤怒的表情，它不再偽裝。美麗的臉龐逐漸脫落，露出了一張遍佈刀疤的可怖麵孔，抬起雙臂滿是猙獰的撲了上來。

突然襲擊之下，林以隻能勉強架住它，就在女鬼雙手要掐到林以脖頸的危急時刻，桌上的手機突然亮起。

一個未曾下載過的app自動打開，登錄。

介麵好像感覺到林以的處境，快速彈跳：

【歡迎您首次登錄助‘人’為樂app。】

女鬼青白的臉頰從麵前抽去，身體像是被擠壓、摺疊，再塞進滾筒洗衣機裡，林以的意識漸漸模糊。

一道和藹的年老女聲從腦海中響起，她刻意地壓低聲線，像是怕被什麼東西聽到一樣，【哦，這些噁心可怕的東西，這些人皮鬼們，它們披上人皮，悄無聲息地融入你的生活。】

女聲切換了一幅詭異的腔調。【於是，鬼迷心竅的你不理解和朋友說笑時他們為何盯著你暗暗吞嚥口水，不明白賣早餐的大嬸為何突然推銷起半生不熟的肉包子，不清楚——每到夜晚親人便貪婪地注視著你，而你卻一無所知的酣眠著。】

她頓了幾秒，長舒了一口氣，彷彿為你感到由衷的欣喜。【還好，聰明的你在七天內發現了這個可怕的秘密，我的孩子！並有幸來到了這！】

鋪墊了這麼久，拙劣的推銷員終於忍不住賣弄自己的商品，她迫不及待地的說道：【隻有少數！少數的幸運兒才能進入到我們偉大的——助‘人’為樂遊戲空間！】

【權力！金錢！高超的武力，美酒美人，現實裡你想要得到的一切，在這裡統統可以滿足。】她話鋒一轉，【當然，隻要等你找到合乎心意的夥伴，和他們一起，給可憐的亡魂幫一點小小的忙，我發誓，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最後，她彷彿一位準備帶著孩子去逛遊樂園的慈祥祖母，對林以微笑道：【去吧，孩子，祝你遊戲愉快。】

迷迷糊糊中，林以聽完了這段話。

一片安靜平緩的睡夢中，傳來了鞋底和土麵的摩擦聲。

一個穿黑夾克的男人走近，他急促的推了幾下林以的肩膀，“快醒醒，媽的，彆睡了。”

林以不由得擰了擰俊秀的眉毛，腦海中又響起了一連串的提示音，這次換了一道甜美有活力的年輕女聲：

【叮咚！歡迎您登錄助‘人’為樂app】

【遊戲已載入】

【新手副本已開啟】

【身份牌已發放，您的身份是：小陳村村民（本次副本不提供服裝及道具）】

不是錯覺，這一切也不是夢。

麵目猙獰的女鬼，還有這個助人為樂遊戲空間？

林以強忍著眩暈感努力抬起頭來。他這才發現自己剛趴在一個棺材上，上麵還雕刻著一些詭異的紅色花紋，好像是什麼咒語。

他連忙將發麻的手臂從棺材上挪開，努力站起身來打量四周。

現在大概是淩晨四五點的樣子，微量的天光能勉強看清周圍。

麵前這幅不詳的黑棺還冇有下葬，豎起的木碑旁擺著一些蠟燭和貢品。到處都是雜草和枝條茂密的小樹，凸起的土包，高高低低一大片的墓碑。明明在開闊的山腳下，卻冇有絲毫的風聲和蟬鳴聲，死寂的可怕。

林以數了數，附近加上他自己一共六個人，除了一個戴眼鏡的女生在棺材另一頭，黑衣男正在把不遠處的另外三人搖醒。

“這是哪裡？啊！”林以看到棺材旁那個戴眼鏡的女生，她迷迷糊糊剛清醒過來，短促的叫了兩聲後便手腳並用的從棺材旁邊爬開，然後踉蹌兩下站起來就準備跑，她可能是以為自己被拐賣了。

林以隻覺眼睛一花，剛纔叫醒他的中年男就已經到了她的麵前，拉住女生的胳膊道：“你他媽的仔細看看這是哪行不行，瞎跑什麼？”

戴眼鏡的女生隻顧拚命尖叫和搖頭，中年男子從手裡變出來一瓶水，低吼道：“現實世界你見過隔空取物嗎？再想想你之前你遇到了什麼。”

眼鏡女安靜下來，好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身體開始顫抖：“鬼、有鬼啊！”

眾人震驚的看著他，一旁的大嬸更是著急：“你咋手裡突然冒出了瓶水的我想起來了，我兒子咋突然就變成鬼了，這是咋回事！”

林以好奇的看向兩人，她們也遇到了鬼，這可能並不是巧合，剛腦海裡那道年老女聲提到的人皮鬼是什麼？還有.....他媽媽現在在哪，還活著嗎？

中年男捂住了眼鏡女的嘴，衝她噓了一聲，他一直壓在一個很低的聲音：“我叫王鏘，是你們的新手指引。現在都給我閉嘴，不想死的聽我說，不管你他嗎的有什麼疑問，都等過完新手任務，進了遊戲空間自然就能明白。”

他冷哼一聲，“你們現在確實也冇有多問的必要，能先活過這次任務再說吧！”

他冷漠的態度震懾住了眾人，大家終於安靜下來。

在眼鏡女點頭後他也是放開她，並迫不及待的說，“你們趕快看手機，打開那個叫助人為樂的app，進去看眼你的名字後麵框裡幾顆星！”

他看了眼手錶，馬上就要到十分鐘了。“快點，報你們的名字，還有星數！”

王鏘鬆了口氣，還好這次冇有不信邪的、發瘋的。眾人都紛紛拿起手機，打開那個一片漆黑，上麵用紅字寫了個‘人’字的app圖標。

中年夫妻是離男人最近的，很清楚的看到剛纔那瓶水就是突然出現在男人手上的，再加上.....他們在昏迷前，確確實實是見到了鬼！

“六個星星！我，我叫劉金鳳”大嬸不敢再廢話，哆哆嗦嗦地報到。

“我和我媳婦一樣，也是六星！高人，這六星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禿頭男大著舌頭賠笑道。

王鏘隨便應了聲就懶得再搭理這兩人，他心裡暗暗著急，app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新人數越多，副本難度就越高，而且——這種副本出現有潛力的新人概率也是極高的！

往常都是兩三個新人，這次足足有五個！要是能在大佬被髮掘和成長起來前就成功報上大腿.....係統空間內不是冇有這樣的例子，那個劉散現在就混在排行榜上的隊伍裡，冇什麼本事還能吃香喝辣耀武揚威，日子滋潤的要命。

王鏘壓下心底的嫉妒和不安，安慰自己就算再危險，能有機會搭上大佬也值了。他當然不會做的太明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舔的太過一來讓人反感，二來可能讓人以為彆有用心。

所以王鏘問那對夫妻不過是鋪墊，他真正的目標另有其人——

青年隻穿著一身黑色立領睡衣，赤足踩在地上，消瘦而高挑，微弱的天光反而讓他的皮膚透出一種透明的光澤。

王鏘被係統強化過的視力可以輕鬆看清少年的樣貌。他麵部線條乾淨圓鈍，一雙眼珠大而黑，長睫搭在下垂的眼尾上，微抿薄唇，幾縷碎髮乖巧搭在高挺的鼻梁上。但他的眼神不似長相那般柔弱，反而有一種堅定、冷冽地感覺。

王鏘和他對視，期待的看著他，林以冇有移開視線，眨了眨眼睛，表情變的相當懵懂，“林以，五星。”

“這、這怎麼可能！”王鏘不敢相信，這個最有可能是大佬預備役的新人居然是第五天識破的人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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