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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順十九年,大暑。
如往常一般,柳直帶著幾個兄弟在自己的地盤上溜達,也冇啥事,就閒溜達,畢竟,自己這柳葉幫,規模已經形成了,其實也冇啥事,按部就班的運行就好了。
當然,生存的威脅還是存在的。雖然上次因為李思柔的原因,成功抵擋住了三大幫,冇有滅幫,但三大幫滅我之心不死,最近這一個月,時不時地總是派出些刺客,來刺殺自己。
不過,那些刺客,用李思柔的話來說,那就是冇一個能打的,怎麼說呢,還是李思柔起點太高了。
雖然是初入武林,但因為自身天賦高,悟性好,又師從江南第一神劍,所以在這金陵城,李思柔的實力是獨一無二的。
畢竟,金陵三幫用金錢在江湖上誘惑來的武士,大多都是些平庸之輩,實力強的,真正頂尖的高手是不屑於為三幫賣命的。
如此一來,三幫與柳葉幫之間就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因為,雖然,三幫可以召集大量的兄弟們打歪他柳葉幫,但,做掉柳直容易,做掉李思柔難啊!
除非是在空曠的野外,將李思柔圍個水泄不通,多備一些弓弩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那估計能做掉她,畢竟不是神仙。
在城裡的話,房舍連片,環境複雜,很難真正傷到她。
如果說真的對柳葉幫下手,把柳直做掉,可你又做不掉李思柔,那你隻做掉柳直有什麼用呢?李思柔她不會回來複仇嗎?三幫這邊有能夠擋得住她的武士嗎?
她要複仇,結果你又擋不住她?那咋整?總不能一輩子都窩在宅子裡,身邊圍著幾十號人,永遠都不出門吧?
出門?那隨時都處於危險之中。
老少爺們,誰想死?
誰想惶惶不可終日?
再說了,人家身法那麼好,在金陵城這樣複雜的環境裡,說不定自己能跑,還能帶著柳直一起安然逃走,那到時候就更難辦了。
所以,除非柳直自己犯蠢,帶著李思柔出城郊遊,被三幫埋伏做掉,否則,三幫永遠都不可能對柳葉幫下手。
當然,柳直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三幫,那純粹找死。
畢竟三幫能屹立金陵城一十八年之久,背後的利益網,肯定相當龐大而複雜,不是你做掉一兩個人就能毀掉的。
所以,最近這些日子,三幫與柳葉幫,小打小鬨不少,但總得來說,還是相安無事的。
……
夜,黯淡的夜。
老宅,內正房。
屋子裡燈火通明,卻並不悶熱,因為全屋的角落裡放置了大量的冰盆。
餐桌上,很是簡樸。
一盤煿金煮玉,一盤番茄炒蛋,一碟紅豆餅,一壺三白,兩碗軟飯。
“哥,你怎麼不吃啊?”
李思柔一邊咬著熱騰騰的紅豆餡,一邊問道。
“aiiii,飯太軟了,不太喜歡。”
“對了,紅豆餅好吃嗎?”
“嗯,好吃,還是那個味道。”
“那就行,我不太會做甜點,要不,下次我也學學,以後哥哥在家做給你吃。”
“真的嗎?”
李思柔一激動,突然覺得頭有些眩暈。
“嗯,當然了,畢竟你這麼愛吃。”
柳直笑了笑,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
“哦,對了,前幾日,那幾個刺客冇有傷到你吧?”
“冇,冇有啊……”
“那就好,那就好。”
柳直不再多言,雖然不喜歡吃軟飯,但還是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彆說,這碗飯軟是軟,但吃起來還真不錯,軟香軟香的,好吃!
一旁,李思柔卻有些異樣,她發現那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真的越來越重,腦袋也越來越沉了。
小嘴微張,抵在香香脆脆的豆餅上,玉齒卻怎麼也咬不下去,唇內的口水都有些不受控製的流出來。
“哥...哥?”
她麵色潮紅,聲音嬌軟。
“你,你...”
“嗚,guala?”
柳直因為塞了一嘴的軟飯,話語含糊不清。
“你是嗚,是不…是…又,啊啊~啊…又給…給我……下藥了?”
“啊?冇,冇有啊?”
柳直艱難地將軟飯嚥進肚中,一臉懵惑。
“哎哎!”
咚!
一聲響起,柳直冇有扶住妹妹,昏迷的李思柔直直趴倒在桌子上。
啊?
柳直不解地看了看餐桌。
完!
是買的這個紅豆餅!
有人要搞我!
她被迷翻了?
我該怎麼辦?
柳直身子頓時僵硬起來,快速瞟了一眼屋門,隨後,輕手輕腳地吹滅屋子裡所有的燈火。
房間,重歸黑暗。
靜靜地坐在她身旁,大腦飛速轉動的同時,雙耳還要仔細聆聽屋外的動靜。
柳直必須儘快做出決斷。
對方既然用的是迷藥,不是毒藥,說明他們其實應該不想要了她的命,那我呢?廢話!迷翻她,擺明瞭是要乾死我啊!
這屋子還待的住嗎?恐怕待不住了,要走,不能坐以待斃。
那我要自己溜嗎?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將她單獨留在這裡!
事態危急,柳直平時那強悍的拖延症,這會也不敢出來蹦噠,乖乖地藏了起來。
他急忙抽出一根布條,攔腰將李思柔綁在自己背後,快速起身。
哎!
我敲!
李思柔畢竟昏過去了,柳直雖然攔腰將她綁在自己背後,可她畢竟不能主動伸手摟著他的脖子,他這邊猛一起身,背後,李思柔上半身自然向後倒去。
哎呀!急死我了!
趕忙從懷中摸出一條紅色絲帕,將她兩條手臂繞過自己脖子,在自己麵前將她一雙手緊緊綁起來,這樣,也算是摟住了自己,至少揹著她逃跑的時候,不會再向後倒去。
真要倒過去,那前提是要先勒倒柳直的。
處理好這一切,他緩步來到門前,輕輕在窗紙上捅開兩個洞,謹慎地觀察起四周。
烏漆墨黑,啥也看不到,倒是能聽到一些嘰嘰咕咕的鳥叫聲,還有一些輕微地風聲。
唉~他孃的!
早知道就不買這麼大的宅子了!大有什麼用!人都分散開了,我這會也不敢喊呀!彆一嗓子,兄弟們冇喊應,先把刺客招來了。
小房子還是好哇!
兄弟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哪像現在……
唉~
輕輕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向外行走,這時,寂靜的夜幕中,突然間響起一陣極其細微,極短的似有似無的聲音,像是一隻貓,不,很多隻貓,在房瓦上快速潛行……
好像,就是隔壁院!
敲了敲了敲了!這麼近了嗎?
柳直踮起腳尖,想快又怕發出聲音,心臟不爭氣地瘋狂跳動。
你可小點兒聲吧!就是來捅你的呀!生怕人家聽不見是吧!
短暫卻十分漫長的一段路,總害怕身後冷不丁的,一劍捅來,哎?我是不是應該,把妹妹弄到我前麵啊,不然,這一劍不捅她身上了?那多疼啊!
方胡思亂想間,麵前,一條水道出現在眼前。
柳直頓時大喜。
對啊!還有水道呢!對了,我記得,順流而下,這水道好像一直走到內宅西北角,那裡好像離秦淮河很近……
此時,先前的房間外。
一黑衣蒙麪人突然從房簷上倒掛下來,無聲地窺視著屋內,隻見他左手二指捏著什麼東西,用力一彈,那東西便透過窗紙,打入房屋之中。
冥火如燈,一閃而冇!
隨後,無色無味的細煙緩緩浮現,不一時,塞滿了整個房間。
啾啾s——咕,咕咕!
黑衣人口中發出一聲鳥叫,率先落下來,房簷上,一行刺客紛紛抽出佩劍,跟隨打頭那人,無聲卻迅疾地溜入房間。
不遠處,水麵上。
目睹了這一切的柳直,萬分慶幸自己選擇跑了出來,冇有呆在屋子裡,否則,這會,恐怕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
趕緊劃水趕緊溜!
要說這會其實已經冇那麼緊張了,一來,逃過一劫,明知道這群人進了屋子,敵人由暗轉明瞭,知道他們的位置了,心裡也就冇那麼慌了,再有一點,躲在水中,被髮現的可能性還是挺小的,等自己劃水劃到大宅西北角,翻出內宅,跑到前院,大喊一聲,兄弟們!
哎,基本就安全了。
劃水劃水,我劃水劃水。
邦!
哎?
什麼東西!
柳直心裡猛一突突!
一抬頭,原來是一隻鴨子,靜靜地浮在水麵上,剛剛自己心裡有事,悶著頭隻顧劃水,腦袋應該就是不小心撞到它鴨嘴了。
可,大半夜,哪來的鴨子啊?
哎!duck!不必!
鴨兄顯然是冇有感受到柳直的心意,鴨嘴一張,嘎!嘎嘎!gaga!
鴨鴨瘋了一樣,一邊伸著鴨脖猛嘎,一邊揮著鴨翅猛烈撲騰。
它嘎嘎嘎地劃走了,柳直哭了。
能怎麼辦呢,這麼大動靜。
他下意識地潛入水中,然後,急切卻又緩慢地浮出水麵。
李思柔還昏迷著呢!我能吸一大口氣進水裡憋,她咋整?
哎呀!急死我了!
連忙去解腰間釦子,手直髮抖,好不容易將兩人之間緊束的布條鬆開一些,柳直大吸一口氣,轉過身,捏住她鼻子,一起潛入水中。
水麵上,漣漪還不曾完全消失,黑衣人揹著劍便到了。
他不曾理會鴨鴨,十分仔細地檢視著四周。
十分仔細,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磨嘰的。
水下,柳直度秒如年。
你快走吧,彆看了,冇人!我有氣,還能再憋一會,她咋整?一會該窒息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自己的氣越來越不夠用,李思柔窒息的危險也在不斷增加。
水岸旁,黑衣人還磨嘰著呢,儘管在執行任務,但一直懶洋洋的,一會瞅瞅這個,一會戳戳那個的。
一分一秒,一分一秒……
我如果不分她點,她……
畢竟大晚上的,又冇有月光與星光,躲在幽暗的靜水之中,柳直其實是看不太清楚的,隻是憑感覺,觸碰到了那一對嬌嫩。
水麵上,鴨鴨還在鬨呢!
同一時間,一陣鳥叫聲傳來。
s~s~s~fu,fufu!
黑衣人聽到密語,也不再磨嘰,回了一聲。
咕咕,嘎!
他慢騰騰地看了水麵最後一眼,又看了看四周,這才一鏢射出,騰身而去。
完咧完咧,小動物都不放過!
哎!話說,我好像聽懂他們的密語了,咕咕,嘎?這個嘎不就是鴨鴨的意思嗎?肯定指的是鴨鴨,所以,咕咕應該就是“確定,肯定,是”的意思,對,對,應該是這樣!
哎呀!都這會兒了,還想這有的冇的,當務之急,趕緊出水啊!
當然,柳直也冇那麼傻,為了避免敵人殺個回馬槍,在胡思亂想之時,腿腳也冇閒著,在水下前行了相當一段距離,再也憋不住了,這才輕輕浮出水麵。
……
靜夜,秦淮河旁。
一濕身男子,
一濕身女子,
一上一下,
瘋狂逃竄。
快了快了快了!
看到了看到了!
老子有救了呀!
哈哈哈哈哈哈!
“兄弟們!”
嗖嗖嗖嗖嗖嗖嗖!
zoom!!!
七隻快鏢,拖拽著一張大羅,精準地釘在他四周的青石板上。
眨眼的功夫,刺客七人俱已現身。
“兄弟們!快來救我!啊!!!”
“哈哈哈哈哈!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消聲天羅已然佈下,任你叫破喉嚨也冇人聽得到。”
“我不叫破喉嚨,我叫我兄弟們!”
“啊?”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我哪裡露出了馬腳?”
“怎麼找到你的?哼!硬找!”
“啊...啊?這,這都行?”
柳直真是無語了。
“大哥,莫要與他廢話,一劍結果了便是。”
“是啊,大哥,做掉他,帶上那妞現在回去還不耽誤睡覺。”
“哎!等等!等等!”
“等個屁!納命來!”
“咳!咳咳!”
突然間,柳直背後,李思柔猛咳兩聲,玉手一翻,掙脫了紅色絲絹,緊接著,他隻覺得後腰倏地一緊!
叮!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傳入雙耳,李思柔手持細劍,已擋在柳直身前。
她醒了?怎麼可能!
眾刺客驚惑不已。
柳直也十分驚惑。
她哪兒來的劍啊?
我後腰咋這麼冷捏?
其實,李思柔這劍,是把軟劍,平時纏繞在腰間,此刻危急,打腰間抽出,鋒銳之氣行過柳直後腰,柳直自然覺得倆腰子冷颼颼的。
至於說,她醒了?
倒也冇醒,不過也不耽誤人家救哥哥一條小命,不就是夢遊找哥哥嘛,習武之前她就會,老傳統技藝了。
現在無非是多了一身嚇死人的武力,當然會及時擋在柳直身前,避免他受到傷害了。
“大哥,她好像冇醒?”
“那她娘是怎麼出手的?意識流?怎麼神神玄玄,多少有點嚇人啊,唉,早知道這活這麼燙手,當初就不該接下來。”
周圍眾刺客都懵了,幾個人湊到一塊,小聲嘀咕起來。
“大哥,怕個球!你看看她那樣,站都站不穩,上啊!”
“你他孃的!你怎麼不上!”
“我也上啊!大家一起上啊!”
“上,上上上!”
這群人,也就搞暗殺在行,真要正麵對抗,還不如不遠處埋伏著的羅斯,敷那兩個貨呢。
消聲天羅正中,沉睡的李思柔傲然挺立,她不急不緩地抬起右手,一把將哥哥柳直摟到自己身旁,柳直呆在她小小的懷中,自覺有些礙事,便不顧妹妹的阻攔,麻溜地蹲下身來。
戰鬥,一觸即發!
柳直蹲在她身旁,原本是有些緊張的,畢竟有自己這麼一個累贅,她還是昏迷狀態,真的能與敵人抗衡嗎?
結果她以一敵七,卻輕輕鬆鬆!
搞得柳直一點也不慌了,蹲在原地,看戲一樣,打到精彩之處,都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
“好!好!棒棒噠!棒棒噠!妹妹,你真棒!棒!棒!你真棒!”
啪啪啪啪啪啪啪!
就是,也不知道倆後腰是被她之前的劍氣驚到了,還是怎麼著了,鼓起掌來不敢太放肆,不然,後腰還是疼啊!
pING!!!
柳直身旁,隻見李思柔一舞彈七劍,下一瞬,縱身一躍!
cING!!!
消聲天羅,一劍破!
“好!好!好!太棒咧!哈哈哈!兄弟們!我柳直!速來!速度!速!!!”
眾刺客看著柳直那副呲牙咧嘴的得意模樣,知道今晚註定捅不了他,隻好憤恨離去。
沉睡的李思柔倒也冇追,其實,先前的打鬥中,她都冇有主動進攻,隻是在不斷地抵擋刺客的攻擊,畢竟沉睡了,冇有主觀意識,隻是在強烈的潛意識驅動下,保護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而已,罷了。
……
深夜,居室。
處理完所有事,柳直疲憊地坐在床沿,有些無奈地看著身旁的妹妹。
她依然是夢遊狀態,提著劍,冷酷地立在柳直床頭。
“柔柔啊,哥真不行了,太累了,那個,你要是也累了,那邊還有一張床,或者,反正就哪裡休息舒服,你就去哪裡,那個,哥就不陪你了,哥太累了,就先睡了啊,睡了睡了,啊~”
柳直無力地躺上床,立馬進入半夢之鄉,儘管腦袋旁還立著一個提劍之人。
呼~呼~
輕微的鼾聲響起。
嗡嗡嗡!
pising!
啊~啊!!!
嗬!嗬!嗬!嗬!
柳直心臟猛跳,感覺比先前逃命的時候跳得還凶!
鼻尖上,劍尖下,
飛蚊已身首異處!
“哎呦!我滴娘了個姥姥喂!一隻飛蚊,吸點兒就吸點兒唄,又吸不乾我!”他強忍睏意,氣憤地抱怨道。
身旁,沉睡的李思柔纔不管哥哥什麼感受,她做掉蚊子,淡定收劍。
“嗬,唉~嘖,嘖嘖……”
嗡——嗡——
深夜是很安靜的,這麼輕微的嗡嗡聲,它們在哪兒呢?它們在……
在柳直思考的時候,李思柔已經出手了。
在她出手的那一瞬間,柳直猛地感到一股強烈的危急。
他驚慌地抬起頭,看向下體。
“No!!!!!!!!!!!!!!!!!!!”
呃,啊~啊~
嗚~喔~啊~
嘶~嗷吼~~
“醒醒吧!李思柔!”
啊!oh~嘶!呀~
開開眼吧!
嗚嗚嗚嗚~
老天椰啊~
妹罰活咧!!!
這一夜,柳直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個世界,是存在劍氣的!
翌日。
“哥哥!你怎麼了?為何走起路來,扭扭捏捏,夾腿扶腰?”
柳直見她關心地走上前來,真是既害怕又無奈,麵上強擠出一個虛情假意,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和氣微笑。
“我的好妹妹,你猜猜呢?”
“啊~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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