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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終章

蘿拉睜眼發現自己穿著布偶睡衣睡在草原之中。

時間也不是晚上，而是大白天。

她不禁疑惑。

從無人島到自己在宿舍的房間，這回場景又突然來到大草原。

感覺真像是闖進圖畫書的世界呢。

她不知道到底哪些是夢境。

說不定那場遠足本身就是一場夢。

幸好現在身邊躺著跟她一樣身穿布偶睡衣的夏洛特和安娜。

蜷成一團的白神也在她附近。

假設現在是在夢裡，有伴總好過自己一個人。

「喂～你們兩個快醒醒～雖然在夢裡叫人起床挺奇怪的，不過請快點起來吧～」

蘿拉搖著兩人的肩膀又捏捏臉頰，妨礙兩人的睡眠。

「嗯嗯……怎麼了？」

「地震？」

夏洛特和安娜馬上跳起來左看右看。

明明是晚上一天卻好亮。

明明應該是睡在宿舍，此時卻身在草原。

兩人看著這不可能的景色，馬上得出同樣的結論。

「啊啊，我這是在作夢吧。今天不隻蘿拉，連安娜也在，真是太棒了～」

「同感，平常都隻會夢到蘿拉，偶爾有夏洛特也不錯。一起睡吧。」

兩人這麼說完，一左一右地抱住蘿拉往草原上一倒。

「咦咦？請不要睡啦～不對，這裡是在夢裡麵，所以現實之中的確正在睡覺，但至少在夢裡請醒著啦。」

「就算你這麼說……我睡覺時總是作著抱著蘿拉睡覺的夢唷。為什麼一定要起來呢？」

「夏洛特，在夢裡跟現實都把蘿拉當成抱枕好狡猾，我隻有在夢裡才能這樣。」

「誰叫我品德好呢！」

「隻是恰巧跟蘿拉同房間而已。」

「這、這也是好品行帶來的好處啦！」

兩人夾著蘿拉開始進行奇妙的爭辯。

「真是的，你們不要在我的夢裡吵吵鬨鬨啦！」

「哎呀，你說什麼呢，這是我的夢吧。」

「不對，這應該是我做的夢。」

「嗶～」

這時連白神也加入對話。

所以這場夢到底是三人和一隻裡的誰做的夢呢？

不過這也冇什麼好懷疑的。

蘿拉確實地保持著自我，所以這裡當然是蘿拉的夢。

不管夏洛特她們看起來再怎麼跟現實冇兩樣，都隻不過是蘿拉的大腦做出來的幻影。

「其實這是把你們的意識連接到我的夢裡唷。」

「哇，校長！」

大賢者突然出現在躺在草原上的蘿拉她們身邊。

她蹲下來滿臉微笑地探頭看著她們的臉。

憑空冒出來出聲對心臟太不好了，真希望她彆老是這樣。

「您從哪裡冒出來的？次元倉庫嗎？」

「纔不是呢，我們現在是在夢境之中，不用次元倉庫也能自由移動唷。不過這是我的夢，所以你們辦不到呢。」

「喔……原來這是校長的夢啊。」

「招待其他人的意識進到自己的夢中……我的確聽說如果彼此同意就可能做得到，但我可不記得有同意過！」

「但是校長什麼都辦得到，冇什麼好奇怪的。」

大賢者的確是個無論做出多麼神乎其技的事情都能讓人理所當然地接受的存在。

不過她為什麼要把蘿拉她們帶進自己的夢裡呢？

是為了打發時間嗎？

「因為後來蘿拉發燒昏倒了，那時來不及給你第一個達成目標的獎賞呢，所以我想趁還記得的時候趕快給你。」

「喔喔～我也正好在想這件事呢。」

「但是校長，獎勵是隻給第一個達成的人吧？連我們也一起沒關係嗎？」

「我本來是打算隻給蘿拉一個人看啦，不過現在在場的人當時都抵達山頂了，所以想說就大家一起好了。」

大賢者是非常隨心所欲的。

「所以您是要給我們看什麼呢？」

「是我和前代白神在一百三十年前跟魔神戰鬥的樣子喔──」

大賢者這麼低聲說完的瞬間，周遭的草原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

※

所謂的魔神，是由生物的負麵情感催生的產物。

例如「好想死」或是「這世界快毀滅吧」這一類的想法。

隻要活著就不可能擺脫得了負麵情感。

因此隻要還有擁有情感的生物存在，就無法避免魔神出現。

距今一百三十年前──

大賢者打倒的那個魔神是因為法雷恩王國的某個地區發生饑荒產生的。

魔神首先出現在一座城鎮的上空。

以住在那裡的人們的絕望為糧食而成長，隨後消滅了那個城鎮。

接著繼續在周遭的村落吸食絕望、破壞建築併到處殺人。

乍看之下像是淒慘的大屠殺，但是當時住在那個區域的人們都因為饑荒而對世界感到絕望。

他們唯一的願望就是滅絕。

而魔神，也是神。

他隻是實現了人們的願望而已。

雖然如果換成一個更機伶點的神明，肯定不會傻傻地照字麵意思實現人們想死的願望，而是會賜予他們食物，但很遺憾地人們的心願並冇有傳達到那樣慈愛的神身邊。

從負麵情感中誕生的魔神將周遭一帶毀滅後仍未消失，而是移動到其他的區域。

他將人們看見他的樣貌而懼怕的情感扭曲地解釋為毀滅的**，進一步大肆破壞。

看見魔神的人們都不禁祈求想要逃離。

而接收到這種願望的魔神便殺死他們，讓他們從這個世上解脫。

隻有打倒魔神才能阻止這場負麵連鎖的災難，但要以人身戰勝神明根本是種妄想。

然而，世界在幾百年的週期會誕生一個能夠將這種妄想化為現實的人類。

也就是變異而來的「超人」。

他們擁有超乎常理、令人不敢置信的力量，有些征服王國成為一國之主，有些開拓未知土地，拓展人類世界的版圖，有些則極儘殘虐之能──無論善惡都會成為在曆史留名的人物。

而大賢者卡蘿緹•吉德雷亞，即便在這些變異人類之中也擁有數一數二的強大力量。

她是本人有自覺而且受到公認的•人類史上最強的魔法師。

對法雷恩王國來說，魔神出現是最大的不幸，而大賢者恰巧是這國家的公民則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賢者前往王都對抗魔神，與神獸白神合作，一同將魔神消滅。

課本上是這麼寫的。

但這個世界上已經冇有親眼見證過那場戰鬥的人。

畢竟是一百三十年前的往事。

已經成為曆史的一部分。

隻能從書籍記載的內容去想像。

當然，這是指除了大賢者本人以外的情況──

「來，這就是當時的情景喔。」

這裡是大賢者的夢境。

所以能夠直接重現出當時的記憶。

蘿拉他們搭著飛天地毯，從上空俯瞰魔神的模樣。

「那就是魔神……」

「怎麼會這麼龐大……」

「雖然聽說過……但實際一看，好驚人……」

蘿拉她們至今曾經與貝西摩斯和利維坦這樣的大型魔物戰鬥過。

前代白神體型也很大，剛剛纔戰鬥過的大賢者號也挺魁梧的。

但是這些對象一跟魔神相比就全都不算什麼了。

乍看推估至少有蘿拉的一百倍那麼大。

而且外貌非常醜惡不堪。

像是把肉片和內臟揉合在一起硬是捏出一個人形。

當然冇有表情。

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情感，行屍走肉般地走在草原。

他隻不過是在走路，腳邊就燃起火焰。

他並冇有使用攻擊魔法，單純是因為外漏的魔力太強導致草木自燃。

這時，有個人類朝這樣的魔神飛了過去。

「啊，是校長！」

「是那時的我唷。當時還冇有吉德雷亞冒險者學院，所以還不是校長呢。」

「喔～……外表看起來跟現在一樣呢～」

從大賢者飛過來的方向看去，能夠隱隱約約看見王都的影子。

也就是說，如果大賢者在這裡落敗了，就冇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魔神了。

王都會遭受魔神蹂躪，法雷恩王國將會毀滅。

「校長請加油！」

「王都的命運都靠您了唷！」

「加油加油。」

「嗶～」

蘿拉他們從地毯探出身子聲援一百三十年前的大賢者。

當然了，這不過是重現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不管蘿拉他們聲不聲援都不會改變結果。

結局仍會是大賢者的勝利。

然而──

「陷、陷入苦戰了耶！」

魔神隻不過揮了揮手臂，碰都冇碰到的地麵就被挖起深深的裂痕。

隨時隨地釋放的魔力讓周遭燃燒不止。

並且從空中降下冰雹、引起摻雜著雷光的龍捲風、數以千計的黑色長槍從四麵八方集中射擊。

地麵裂開爬出成群的骸骨，飛向空中襲擊大賢者。

場麵混亂到一個不行。

就算友軍有一萬個冒險者那麼多，都會在一秒間被殺光。

假設蘿拉在場，恐怕光是生存就自顧不暇了。

然而大賢者身處在這駭人的情況之下，仍然悠然自得地閃避、防禦，甚至不時做出反擊。

一舉一動都是神乎其技。

打出的每一擊都足以匹敵蘿拉的全力。

儘管如此，仍然打不倒魔神。

就算稍微破壞了身體也會在眨眼間再生。

無論大賢者怎麼攻擊，魔神都不曾躊躇，依然朝著王都前進。

「這樣下去王都會被攻擊！」

「我們的祖先大人啊啊啊！」

「教會應該是從這時代就有的……！」

明知道結局是如何，蘿拉他們仍然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因為他們看見大賢者無數次陷入走錯一步就會死亡的危險。

儘管全都在千鈞一髮之際成功閃避，但不知何時被打傷都不奇怪。

（啊啊，神啊，拜托請讓校長贏吧。）

在蘿拉這麼乞求的瞬間。

遠處的天空射出一道橘色的光束。

「嗶───────！」

一條純白的龍從雲端現身。

不，不是普通的龍，是神獸，是前代白神。

「嗶～嗶～」

白神看見自己的生母出現也興奮了起來，在蘿拉懷中不停扭動。

接下來呈現的就是一場大賢者加神獸VS魔神、超乎人類理解範圍的傳奇戰鬥。

前代白神巧妙地運用光束和衝撞阻擋魔神的腳步，大賢者便乘隙施展火力強大的魔法。

雖然再怎麼削減魔神都會再生，但持續一段時間後，再生速度開始變慢。

大賢者和前代白神眼見機不可失，展開更加猛烈的攻勢。

地麵隨著宛如太陽墜落地麵般的刺眼光芒漸漸蒸發。

最後魔神被光芒吞噬，終於完全被消滅──

※

「──就是這樣啦。」

回過神時，飛行地毯已經飛在恢複平靜的草原上。

冇了魔神的蹤跡，也冇留下一點戰鬥的痕跡。

是經過一百三十年後被草木覆蓋的、現在的王都近郊的景色。

戰鬥的情景結束後，蘿拉他們仍開不了口。

誇張過頭了。

這場大戰的境界遠遠超乎她們的想像。

難以相信這竟是同樣身為人類能做到的事。

而想要戰勝大賢者，意味著必須獲得比剛纔看見的那場戰鬥更加高超的力量。

「我如果努力的話，能變得比校長還強嗎？」

蘿拉這麼問。

「你自己認為呢？」

大賢者馬上反問她。

「──我會變強的！」

「我也會變強的！就算要花上很多時間也一定會做到！」

「……我也……雖然冇有蘿拉和夏洛特那樣的才能，但我一定會變強！」

「嗶～！」

想變得強大。

見證過方纔那場大戰而不抱持這種想法的人，根本不能稱為冒險者。

冒險者的價值不僅僅在於戰鬥的強大。

但是冇有實力的人是當不了冒險者的。

而大賢者和前代白神與魔神的戰鬥，正象征著其頂點。

正是所謂的強大為何物的答案。

根本不可能無視──

「太好了……謝謝你們，我就是想聽見這樣的回答。因為看過那場戰鬥後還能不感到挫折放棄的孩子實在太少了。今年竟然一口氣加入了三個這樣的人才，這可是冒險者學院建立以來的大喜事呢。」

大賢者邊說邊從背後緊緊抱住蘿拉她們加上一隻白神。

明明是大人，手臂卻非常纖細。

然而這是人類史上最強的一雙手。

但是為什麼呢？

感覺看起來非常孤獨。

「你們聽好囉？魔神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冇人能保證下次再出現魔神時，我還在這個世上。我當然還冇打算離開人世，但是我也快三百歲了嘛。不僅如此，萬一同時出現好幾個魔神，不管我多努力都不可能應付得來，所以我纔要把希望托付給你們這樣的下一個世代。如果可以的話，請變得比我更強，並且繼續培育下個世代的希望。我可以把這個願望托付給你們嗎？」

「當然可以！我不會讓您等那麼久的，一定在畢業之前就讓校長對我刮目相看！」

「哎呀，我會比你先達成唷。」

「……我就慢慢努力吧。但遲早有天，一定會……」

「嗶～」

「嗬嗬，謝謝你們。不過你們年紀都還很小，不要太勉強自己囉。」

大賢者的話語表麵如此，聽起來卻像是在說「快點來這一邊」。

來到跟我相同的領域。

請比任何人都早一步抵達，目前全人類中隻有我一個人達到的神之領域。

大賢者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傳達這樣的意思。

蘿拉感覺自己稍微能理解那份孤獨。

因為以前在校內淘汰賽的決賽時，儘管隻有很短的一小段時間，但當她發現夏洛特能跟自己打得有來有往時，她真的感到開心得不得了。

強大雖然可以帶來優越感，不過一旦過頭就會使人孤獨。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蘿拉非常地幸運。

因為她的身邊有夏洛特、安娜、白神，還有美咲這樣的一群好友。

大賢者已經活了將近三百年。

世上肯定已經冇有任何跟她同個年代的人了。

就連前代白神都比她先走一步。

蘿拉忍不住想像。

在她身邊的這群好友都比她早一步蒙主寵召，自己獨自一人在地上活過數百年的人生。

啊啊，絕對不要。

如果自己會活得很久，那就希望大家也都能活得跟她一樣久。

無論如何都希望能一起達到相同的領域。

相信大賢者在跟蘿拉差不多年紀時也有過一樣的願望吧。

但是冇有人跟在她身邊。

然後一轉眼就過了將近三百年。

「……校長，每年遠足後，您都會讓第一名的學生看剛纔那場戰鬥的情景嗎？」

「冇有喔，平常不一樣，連愛蜜莉亞都冇看過。因為換成普通人肯定會從此一蹶不振呀。所以之前的獎勵都是送本我收藏在午睡房裡的書、招待我親手做的料理，或是單日約會券之類的。」

一蹶不振。

原來如此。的確或許有許多學生看見那場戰鬥後會因為體悟才能……或者該說是體會到存在本身的差距而心灰意冷。

但蘿拉她們不一樣。

大賢者就是認為她們跟普通學生不一樣，才讓她們看那段記憶。

「一日約會券會有人要嗎？」

「哎呀，夏洛特，你這話可真過分呢，在男學生之間可是很受歡迎喔。」

「因為校長是大美女嘛～」

「謝謝你的稱讚，蘿拉。不過你們三個也都很可愛唷，再過個幾年就會變成美人啦。」

「先不說美不美，我的確希望體態能變得成熟一點。」

安娜邊說邊摸了摸自己的胸部。

「嗬嗬，這個嘛～難得學校有免費供餐，這部分就靠多吸收營養來努力吧。差不多該讓你們回去自己的夢了。謝謝你們陪我這個老人家回憶往事──」

於是世界搖身一變。

白天走入黑暗。

從夢境前往現實。

從睡眠來到覺醒。

「嗚，嗯～……」

蘿拉一睜開眼睛，便看見和平時一樣的夏洛特的睡臉。

感受一下被子上的重量，白神果然蜷成一團躺在被子上。

陽光從窗簾的隙縫間灑落。

這裡是吉德雷亞冒險者學院的學生宿舍。

是她熟悉的房間。

她望向掛在牆上的鐘擺時鐘，差不多來到該起床的時間。

「夏洛特、夏洛特，快起來吧。一直這樣抱著我的話，我們兩個都會遲到的。」

「呼……校長、魔神跟蘿拉……都由我來打敗……」

夏洛特還在睡夢中。

不過這句夢話恰恰證明瞭蘿拉做的那個夢並不是她的小腦袋的幻覺，而真真切切是大賢者讓她看見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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