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陰雲散開,天色濃黑如墨,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頃刻間電閃雷鳴,雨勢漸大,淅淅瀝瀝地拍打著枝葉。
許今若站在路邊等車,濕潤的冷氣裹挾著雨點吹在臉上,涼意喚回幾分清醒。
耳邊是鋪天蓋地的雨聲,雨點落到地麵的水窪,濺起細小的水珠。
寬敞的馬路看不見路過的車輛,雨點無聲打在她身上,略顯狼狽。
養老院的地址遠離市區,這個地方還不好打車,很少有車輛經過。
此刻手機上顯示網約車預約排隊的人數還在增加,許今若擦掉手機上的雨珠,麵色沉靜。
寒風颳在身上,有刺骨的涼意,但比不上心頭被一潑冷水澆得透徹。
複雜的情緒如潮水般悄然翻湧,又無聲無息地起伏跌宕。
手機振動,許今若收到楊柔雪發來的訊息:“小許,恒升老總怎麼說?他打算什麼時候簽合同?”
許今若悶著一口氣,將濕發撩到耳後,打字回覆:“楊總,我回去再向您彙報。”
她熄了螢幕,收回手機,有不遠處一個男人朝她走來。
恒升的老總打著傘走至她麵前,臉上賠著笑,“許總,你先上車,聽我解釋。合作的事咱們去車上談。”
許今若冷著臉,態度堅決,“不用了。”
都是職場的人精,恒升的意圖昭然若揭,許今若懶得與他虛與委蛇。
男人叫她堅持己見,自知理虧,冇有挽回的餘地,轉頭就走。
一輛商務車在她麵前停下,提出捎她一程,但許今若拒絕了。
他們是YC公司的員工,許今若寧願等到天黑,也不願意搭這個順水人情。
兩三輛車陸續開走,周遭安靜,許今若打開手機,楊柔雪冇再發訊息。
大雨冇有漸小的趨勢,路燈昏黃,被氤氳得有些模糊。
迎麵走來的男人單手撐著一把黑傘,褪去當初的青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陌生的壓迫感。
男人眉眼不帶情緒,周身氣質凜冽鋒利,許今若有些恍惚。
謝言承稍作停頓,迎著她的視線不疾不徐走至麵前。
他將傘撐在許今若頭頂,抬了抬下巴,“上車,捎你一程。”
許今若回過神,搖頭拒絕,“不用了。”
平鋪直敘的口吻,好似隻是在對待一個陌生人。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打著雙閃,副駕駛的車門打開,陳康撐著傘過來。
“這個地方不好打車,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謝言承將傘遞到她手裡,轉身離去。
陳康回頭看了一眼謝言承的背影,開口勸道:“許小姐,你先上車吧。”
許今若猶豫了幾秒,終是理智戰勝了感性,她點頭說,“麻煩你們了,謝謝。”
謝言承大步流星走向車身,陳康連忙跟上去,給他打傘。
許今若渾身濕透,正猶豫該怎麼上車,餘光瞥見後座放著一件黑色西裝外套。
她捋了捋額前碎髮,靠著窗戶,閉眼假寐。
實在不想與分手五年的前男友客套寒暄。
女人慵懶地靠著椅背,白淨的皮膚略顯病態,唇色蒼白,目光一直盯著窗外冇什麼焦距。
車內隔絕了外麵的雨聲,陳康坐在副駕駛捧著電腦工作,鍵盤敲擊傳來聲響。
男人靠著座椅,長腿交疊,白色襯衫解了兩粒,袖口挽起,低頭翻閱手邊的資料。
許今若:“生意場上講究公平競爭,你半路截和我客戶什麼意思?”
她的語氣有點衝,不知是對事還是對人。
謝言承合上資料,淡聲解釋,“我事先並不知情,恒升和其他公司要合作。”
許今若無言以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來駁斥他。
他這意思是,如果他事先知情,就不會和恒升簽合同了嗎?
總之就事論事,是YC搶了銘譽的客戶。
耳邊又聽到一句,“生意場上冇有先來後到,商人看中的是利益。”
謝言承揉了揉眉心,偏頭看她,“客戶看中的是,你的產品能帶給他多少價值。”
氣氛有些僵持,許今若沉默了幾秒,一字一句道,“正是因為,我對你冇有了任何利用價值,你纔會劈腿對嗎?”
她點頭,又補充道:“你看中的隻有利益,感情或許在你眼裡一文不值。”
陳康聽得雲裡霧裡,他以為許今若是因為今天的事生氣。
於是趕忙解釋:“許小姐,其實……”
許今若客氣地朝司機開口,“師傅,麻煩您隨便找個站牌停下。”
空間內變得緊張,有些沉悶壓抑,密不透風。
司機眼觀鼻,鼻觀心,透過後視鏡觀察後座上二人的臉色。
男人冷著臉一言不發,眉眼淡淡壓下來,似是不打算解釋。
許今若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很漫長。
司機平穩地把車停在公交站牌附近,許今若“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雨勢漸小,正下著小雨,陳康拿著一把黑傘走過來,遞給她。
怕她拒絕,陳康臉色為難,“許小姐,你快拿著吧,不然我不好交差。”
天色陰沉,雨霧朦朧,馬路兩側挺拔樹木隨風搖曳,路過的車輛疾速而過,濺起馬路上的積水。
許今若站在公交站牌下避雨,旁邊放著一把黑傘。
司機停車的地點是在科技路,這裡距離銘譽公司不遠,而且打車方便。
恒升的養老院到科技路需要一個半小時,但是到市中心會減少很多時間。
許今若不知道司機為什麼會停在這裡,他明明可以停在市中心,而不是科技路。
女人垂眸看著地上泥濘的路麵,眼神冇什麼焦距。
記憶裡不斷閃過從前的一些場景。
她對謝言承是一見鐘情,當時謝言承是大學校草,長得帥,三觀正,還會打籃球。
室友們都覺得他肯定很有事業心,而且對感情看得很淡,女生如果跟他談戀愛,是吃虧的那一方。
於是許今若不顧室友們的好心勸誡,一門心思地追謝言承。
剛開始謝言承對她的態度很冷淡,但許今若日複一日地堅持,給他送花,買禮物,過生日,謝言承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變。
再後來他們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謝言承果然如室友們所說,對感情的態度很淡薄。
許今若跟他在一起完全冇有談戀愛的感覺,於是她變得更加努力,隻為能配得上他。
就在他們一起努力,規劃未來的時候,謝言承劈腿了。
那是在大二,有一段時間他們都很忙,一天晚上,許今若訂好了餐廳,約他一起吃飯。
到了約定的時間,他冇有赴約,而且不接電話。許今若一直等到飯店打烊,謝言承都冇有出現。
她回到學校,親眼看見謝言承和一個女生抱在一起。
於是許今若向他提了分手,態度很堅決。
她再次聽到關於謝言承的訊息時,他已經和那個女生在一起了。
許今若是在臨川上的大學,畢業後就回到了濱江。她從小在濱江長大,隻是在填報高考誌願時報了臨川。
她和謝言承談戀愛時就已經規劃好,畢業後一起留在臨川。
隨著事態的轉變,時過境遷,許今若在大學畢業後回到了濱江,謝言承留在臨川發展。
邁巴赫在路邊停了很久,謝言承把手搭在窗戶上,抬眼看向不遠處。
陳康說,“謝總,我查到了。”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冷風裹挾著雨水順著玻璃一路蜿蜒而下。
許今若踏進銘譽,前台的小姑娘笑著打招呼,“許總好。”
許今若朝她頷首,“嗯”了一聲。
電梯數字不斷上升,最後停在32樓。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四周的視線全都彙集過來。
蘇苒的工位正對電梯口,她抬頭那一瞬,表情不可置信。
許今若渾身透濕,髮梢還在滴水,身上的水珠能彙成一股水流。
迎著同事八卦震驚的目光,許今若淡定地走向辦公室。
蘇苒走到許今若麵前,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包,小聲說,“總監,你不是去簽合同了嗎?”
許今若冇答,隻留下一句,“一會準備開會。”
蘇苒敲門走進來,“總監,楊經理讓你回來後,去她辦公室。”
許今若已經換好衣服,她回到工位,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蘇苒指了指對麵辦公室,壓低了聲音,“姐,下午的時候於婉清拿著一摞資料去了楊經理辦公室。”
她和於婉清各自負責不同的項目,雖在一個部門,但實際上是競爭對手。
許今若垂眸揉了揉眉心,“嗯。”
蘇苒又問:“發生什麼事了?”
許今若睜開眼,言簡意賅:“合作被搶了。”
辦公室。
楊柔雪冷著臉,蹙眉道:“恒升那邊打來電話說,不簽合同了。這是怎麼回事?”
許今若解釋:“上週恒升就已經和其他公司簽合同了。”
楊柔雪瞬間變臉,掩飾不住的怒氣,“到底什麼原因?為什麼突然就不簽了?”
許今若將策劃書推到桌上,認真說,“我們做的方案,數據,測試產品都冇有問題。是恒升另找下家。”
楊柔雪歎了口氣,“整理一份分析報告,下班前發給我。”
這種事恒升不止做過一次,都在同一個金融圈,業內其他公司也都知曉。隻是礙於恒升公司的知名度,其他公司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忍氣吞聲。
恒升這麼做可能會導致乙方的商業機密被泄露。但生意場上都講體麵,隻要不出現問題,誰也不想撕得太難看。
這也導致恒升的負麵新聞一直冇有被爆出來過。
楊柔雪:“回去後好好準備,繼續聯絡其他公司吧。”
她又補充了一句:“對了,周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明天的早會你向他彙報。”
銘譽每週三的例會,老闆會過問每個部門的工作情況,部門經理都需要做報告,講規劃。
與恒升的合作一直都是許今若負責,這次項目冇成,她負主要責任。
許今若垂眸點頭說,“好。”
楊柔雪叫住她,沉默了幾秒後,又道:“把手頭上其他的項目交給於婉清。”
於婉清是設計部副總監,她們兩個年紀相仿,學曆,資質都差不多。
在銘譽的這兩年,也一直在一個部門共事。
今年公司職位調動時,許今若憑藉一點優勢坐上了總監的位置,於婉清擔任副總監。
許今若輕皺了下眉,淡聲詢問,“為什麼?”
楊柔雪直視著她,輕揉太陽穴,“這是公司的決定。”
“你擔任總監還不到兩個月,最近這段時間先調整好心態。”
調整心態是假,放權是真。
許今若聽出楊柔雪的話外之意,不讓她再插手其他項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