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翼堂的駐地，坐落於雲頂城西的一個小土丘之上。
周圍一大片的蒼翠竹林，將內中建築遮掩。
中間還有溪流曲折，流水潺潺……
外圍看上去靜悄悄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傳說中的情報據點。
真正走進去，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方纔能夠感受得到秘密工作的嚴肅與緊張。
陳九暮饒有興趣，一路進來，四處張望。
在一棟紅磚小樓的轉角處，正好就碰到了從另外一條林蔭小路，轉過來的蘇半夏。
陡然一見，陳九暮瞧見這個曾經的長腿少女，此刻雙腿的膝蓋之下，卻是一對鋒利尖刀的模樣，不由得為之一愣。
反倒是蘇半夏主動招呼，笑著說道：“怎麼，不認識了？”
她的笑容溫和，彷彿陽光開朗的鄰家大姐。
眼神平靜，甚至都冇有半分憂傷。
兩人分隔半年多，陳九暮曾經幻想過許多的重逢場麵。
卻不料竟然會是這樣……
一時之間，他不由有些哽咽：“隊長……”
一日隊長，終生隊長。
他對於麵前這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女孩，情感一直都比較複雜。
但不管如何……
就如同上一世在部隊裡一樣，班長永遠都是班長。
“隊長”，也永遠都是隊長。
陳九暮幾乎出於本能地敬禮，反倒是蘇半夏有些不太適應。
她回禮之後，開玩笑一般地說道：“聽說你現在，已經是十一級的工資待遇，享受分舵負責人的行政級彆——可以啊，混得不錯呢，工資待遇，比我都還要高……”
陳九暮聽她聊起這個，不由得撓了撓頭，說：“我這個是比較走運……”
隨後他還是看著蘇半夏的腿，問：“隊長，你這個……”
麵前這個高馬尾少女，笑容陽光，微笑著說：“神使之力，彼此衝突，想要消解，比較麻煩……不過我很感恩——比起蘭胖、騾子、亮子他們，我已經非常幸運了……”
講到這裡，她話鋒一轉，對陳九暮說道：“說起來，一直欠你一句感謝！”
她認真地說：“要不是你冒著被總部追責的風險，將那嫦娥神格，與我相融——隻怕我也活不下來，對吧？”
聽到此話，陳九暮趕忙說：“隊長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當初在龍裡軍屯，要不是你及時趕到，並且願意帶著我們離開，我也不會有今天……”
蘇半夏點頭，說：“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說完她笑了，揚著下巴說道：“不過這回，我也是新官上任，得好好表現才行，可彆指望我讓著你！”
聽到這“挑釁”的話，陳九暮不由得笑了。
他說：“那行，我們就比一比！”
……
蘇半夏的豁達開朗，就彷彿一束明媚燦爛的陽光。
照進了陳九暮多少有點兒陰霾的內心。
他原本低沉複雜的情緒，瞬間消弭無蹤……
很明顯。
對於自己雙腿的變化，蘇半夏似乎早已適應，並不在意了。
當事人都不在乎，自己在這兒“悲悲慼慼”……
多少就有點兒過於矯情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這時屋裡走出一人，拱手說道：“兩位，開會了，請……”
陳九暮便跟著老隊長蘇半夏，走進小樓。
一路來到三樓的會議室。
負責黑翼堂的七長老南宮雲出外，已經趕往了荊湘戰場。
主持會議的，是副堂主司徒武。
而另外兩位北上小隊的領隊燕九與貫仲，也都提前到場了。
燕九是個皮膚黝黑。挺拔昂揚的漢子。
人不帥，但劍眉星目，臉型方正，看上去是個主意很正的性格。
而貫仲則稍微矮一些。
他甚至還不到一米六五，人很壯實，一看就是飽受風沙、經受血雨洗禮的軍中硬漢。
兩人瞧見蘇、陳二人進來，都很客氣地點頭示意。
眾人到齊，副堂主司徒武簡單寒暄了幾句，然後開始給眾人介紹起了北地之亂。
……
因為之前墨家在北地，曾經遭受過多方清剿。
所以對於北方的情報建設，一直都比較落後。
不同於南方多處的情報點，墨家在北方的站點，一般依托於黃河沿岸設立，並且基本上隻有在幾個特定的大城，方纔會有聯絡處。
目前得到的情報，是此番倀疫的起點，最早於太行山山脈之中。
似乎存在多年。
早在萬曆年間的三次大旱，就爆發過三次，但都被當時的欽天監派人清剿。
去年年末，血月異變之後……
倀疫再一次陡然爆發。
這一回來勢洶洶，直衝華北平原，往東而去。
經過小半年的蔓延，目前在大名府，以及太行山東的青州、濟南、德州、泰安一帶蔓延。
最早傳出倀鬼王訊息的，是沂山東側的山林之中。
負責此處的，是京師欽天監的副閣主，岱廟廟祝德麗真人。
此人據說也是半步超凡的級彆。
於朝堂之上，位高權重。
於民間之中，聲威正隆。
起初倀疫蔓延，德麗真人還並不在意。
他主要的職責，卻是協助京師來的錦衣衛，以及兩廠番子，到處追索那名承了神使的東萊水營營丁——本來那人已經投了朝廷，但回京途中，偷聽到押送的東廠番子對自己的謀劃，知曉回去就是一個死，於是又連夜逃遁了……
德麗真人聽聞訊息，帶著大隊，一路追查至沂山東側的玉皇頂，遭遇了集結於此的倀鬼大營。
遭遇戰一觸即發，血戰連綿。
是役。
半步超凡的德麗真人，連同七八位鑽石強者，連同七百多人，全部死於茫茫群山之中。
而後，倀鬼南出，半個山東魯地，皆陷於倀疫之下。
京師大震。
……
司徒武是個老情報了，準備得也相當充分。
他給在場的四位隊長，講述了北地倀疫數十年來的遷徙演變，以及最近倀鬼王現身的蹤跡……
除此之外，他還將太行山東西兩側、華北平原的地形圖，以及於此交叉密佈的各路勢力，一一說來。
那兒並非墨家經營的勢力範圍。
所以能夠指望得到的援助，幾乎等同於無。
此番北上，需要麵對的，不僅僅是那宛如天災一般的倀疫……
而且極有可能，要麵臨多方勢力的糾纏。
對此司徒武也是儘可能地告知在場的四位領隊，將這裡麵涉及的勢力、人物以及陣營傾向，儘可能地講清楚、說明白。
考慮到朝廷、以及東林黨人、北方大族對於墨家的敵視……
並不是說你去剷除倀鬼王，彆人就會感激。
把你當做朋友。
說不定會把你當做威脅，直接出手反殺。
所以……
一旦北上，遍地皆是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