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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話
初次上陣的訣竅
「果然還是不行啊!」
第二王女親衛隊長薩比妮以遺憾至極的語氣大喊。
身為親衛副隊長的漢娜回答:
「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她皺起留有雀斑的樸素臉龐。
右手輕撫剃短的頭髮,因為薩比妮的愚蠢感到頭疼。
漢娜認為瓦莉耶爾第二王女殿下的責備完全正確。
那確實是讓人可以接受的回答。
就算瓦莉耶爾大人真的同意,財務官僚也不可能因為這種理由──為了去賣春戶這種理由而批準。
打從一開始就冇有抱持期待。
儘管如此卻冇有阻止,是因為心中懷有一絲也許有機會過關的希望。
親衛隊全員年滿十八歲卻都還是處女的希望。
不由得期待奇蹟發生。
這難道是種罪孽嗎?
「不過我聽到另一個好訊息。不,應該說我想起來了。還有波利多羅卿!」
「波利多羅卿?」
第二王女顧問。
人稱在維廉多夫戰役當中,立下就騎士個人而言無上功績的男人。
就連亞斯提公爵都無計可施,即將放棄的場麵,憑藉個人的武勇顛覆戰況。
這個國家唯一的男性騎士。
「波利多羅卿怎麼了嗎?」
「你真的不懂耶,漢娜。波利多羅卿喔,神聖處男喔,領主騎士喔。」
「呃~」
搞不懂她到底想說什麼。
在這間第二王女親衛隊經常造訪的便宜酒館裡,十五個人全員到齊。
為了至少能在初次上陣前喝杯小酒,每個人都把錢包翻個底朝天,將銅幣換成銀幣,買下一整桶的酒。
就這麼十五個人占領這間便宜酒館。
漢娜掃視酒館,感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哀愁。
漢娜當然有自己也包含在內的自覺。
「說不定是這個安哈特王國最強騎士的那個男人喔。」
「我知道。」
吟遊詩人傳唱的英傑頌歌已經聽到耳朵長繭了。
在維廉多夫戰役裡,年輕的亞斯提公爵麵對維廉多夫,戰術方麵犯下的唯一失誤。
後方地帶一時之間為之崩潰。
若是說得更詳細一點,就是作為戰略要地的安娜塔西亞第一王女據點被蠻族的斥候發現,三十名蠻族精銳悄悄滲透並且突襲據點。
因此造成通訊器──魔法水晶球暫時失效。
水晶球隻傳來刀劍交擊聲,以及死者的慘叫聲。
安娜塔西亞第一王女莫非已經遇害?亞斯提公內心的動搖在常備軍之間擴散,導致部隊的士氣因此瓦解,陷入混亂。
像是看準這陣騷動,兩倍於我方的維廉多夫軍包圍亞斯提公爵指揮的部隊。
在此之中,唯一理解狀況的波利多羅卿為了突破死地帶領著區區二十名領民,朝著五十名的騎士團發起突擊。
他揮劍斬殺擋路的士兵,打倒九名騎士,孤身挑戰蠻族的前線指揮官──雷肯貝兒騎士團長,成功斬殺敵將,但是並未奪回首級,而是當場鄭重歸還。
「強悍的女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場戰鬥吧。」留下這句話,身穿染血鎖子甲的他臉上掛著憤怒表情,不理會震驚的眾多敵兵,兀自返回我方前線。
前線指揮官戰死,蠻族瞬間遲疑不決,戰場因此停滯。
這時安娜塔西亞第一王女也在據點擊退敵軍,隨著通訊恢複,亞斯提公爵指揮的常備軍重振士氣。
那個男人憑藉個人的武勇,顛覆了絕對不利的戰況。
這樣當然會被寫成頌歌傳唱。
況且男性騎士本來就是吟遊詩人眼中最棒的題材。
「可是波利多羅卿是個身高兩公尺,滿身肌肉的壯漢耶。」
一名親衛隊員如此說道。
意思是不太合我的喜好。
大概是和漢娜一樣,覺得不該侮辱第二王女派係吧,不過這種程度的低俗話題還在談論喜好的範疇裡。
「不過亞斯提公爵公開表示他的屁股至高無上喔。你們真是搞不清楚狀況耶。男人最重要的是屁股啦,屁股。」
另一名親衛隊接著開口。
意思是我是屁股派的。
雖然與主題無關,但是亞斯提公爵確實曾經一度無法按捺本能,揉了波利多羅卿的屁股。當波利多羅卿指揮的領民群情激憤包圍她時,她說出了瘋狂的評語:「是啊,我的確揉了波利多羅卿的屁股,總之真是太讚了。我這個人隻要摸到屁股就忘了周遭一切。看樣子下地獄也要繼續揉屁股了。」雖然大眾普遍認為這是吟遊詩人的加油添醋──
然而一切都是事實。
亞斯提公爵揉了波利多羅卿的屁股,最後靠著支付賠償金勉強逃離地獄。
話題拉回親衛隊。
「男人的重點在於小兄弟啦。隻要有下麵那根就好,其他不要管那麼多。」
另一名親衛隊如此說道。
她完全就是小兄弟派。
換言之就是下流話題。
討論已經完全進化成開黃腔──不對,應該說是退化。
這個親衛隊總是如此。
開口閉口都是低級話題,隻要有空就到訓練所揮劍舞槍。
腦袋裡也是肌肉。
說穿了就是一群黑猩猩。
不對,這種說法甚至對黑猩猩顯得失禮。
不過薩比妮這些親衛隊成員絲毫不在意社會的風評。
並非因為心高氣傲。
單純隻是恬不知恥。
會因此感到羞恥的隊員,大概隻有副隊長漢娜一個人。
「你們幾個收斂一點。黃腔居然開到同屬第二王女派係的領主騎士身上,這也未免太過分了……」
漢娜感到頭疼了。
一旦與薩比妮扯上關係,不管是誰都會變得有點奇怪。
最讓漢娜傷腦筋的是自己不時也會想參與這種無意義的話題。
身為這支小小的第二王女親衛隊成員,她一點也不討厭說些冇意義的蠢話取樂。
「我再說一次。你們聽好了。波利多羅卿喔,神聖處男喔,領主騎士喔。」
「所以那又怎麼樣?」
再也忍不住的漢娜開口發問。
到頭來,薩比妮究竟想說什麼?
儘管我們是由最低階的法袍貴族組成,也不應該拿自己人當成下流話題的對象。
雖然這是她原本的用意──
「隻要成為波利多羅卿的老婆,就能脫離當下的貧窮生活。」
便宜酒館頓時鴉雀無聲。
十五名親衛隊隊員同時噤聲。
隨後她們各自打起獨善其身的算盤。
或者該說是妄想。
毫無疑問隻是妄想。
自己隻是最低階的終身騎士,卻能成為領主騎士!
還能得到處男的丈夫。
對自己這群人而言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各位,我們隻有區區十五人。隻不過是最低階的終身騎士。」
砰!親衛隊長薩比妮拍打桌子。
擺在桌上的麥酒稍微溢了出來。
「但是、但是啊。我明白各位都是**強烈,妄想自己能以一擋千的戰爭處女。」
啊,麥酒好浪費。
薩比妮似乎發現這件事,想用舌頭舔舐桌上的麥酒。
──但是又想到自己好歹流著藍血,於是打消這個主意。
隨後為了避免下次拍桌時酒再次溢位,於是一口把酒乾了。
「嗝!」
薩比妮大聲打嗝。
這是一口氣喝下整杯酒的代價。
漢娜以看待垃圾的眼神注視這一幕。
打完嗝的薩比妮再度說道:
「那麼我們十五人已然是仇敵。這裡的每個人同樣不共戴天!」
唯有一個人能夠成為波利多羅卿的妻子。
這麼一來我等親衛隊當然會反目成仇。
去死吧,過去曾是吾友的女人。
除了漢娜以外的所有人瞪視彼此。
「然而!各位暫且冷靜!我們其實還有一個手段。」
薩比妮像是要讓親衛隊冷靜下來,隨即提議:
「我們現在就去找波利多羅卿,大家一起跪下來拜托他幫我們擺脫處女吧。如此一來在初次上陣前捨棄處女之身這個願望說不定就會實現。」
「我不要。」
一名親衛隊員如此回答。
那是除了薩比妮之外的所有人共同想法。
畢竟瓦莉耶爾第二王女殿下平常雖然囉嗦,其實對待她們相當縱容,要是這麼做絕對會被她宰了。
這是眾人的共同想法。
無論如何,初次上陣迫在眉睫。
在初次上戰場時,要讓我們的瓦莉耶爾第二王女殿下,以及將來的丈夫(妄想)波利多羅卿見識親衛隊的英勇表現。
所以眾人決定暫時擺出正經的模樣。
雖然還不曉得能否辦到。
老實說,自己也冇有自信。
不,說不定自己的本性更符合波利多羅卿的喜好吧?
心中懷抱這般不切實際的妄想──
十五名第二王女親衛隊結束宴會,離開便宜酒館。
「這個親衛隊裡麵隻有蠢蛋嗎?」
親衛隊副隊長漢娜悲傷地自言自語。
※
我不知該如何麵對姊姊大人。
與美貌恰巧相反的雙眼,宛如蛇或爬蟲類的眼睛一旦看過來,我就會渾身僵硬。
隻不過每個人都是這樣吧。
就連法斯特都不擅長麵對姊姊。
「瓦莉耶爾。」
我的姊姊大人,安娜塔西亞第一王女開口了。
「有什麼事嗎,姊姊大人?」
我避開她的視線,如此回答。
不知為何被叫到姊姊的房間──第一王女專用的房裡,默默坐在長椅上。
應該不至於突然被她殺掉吧?
如果真要殺我,應該更早就下手了。
雖然心裡這麼想,瓦莉耶爾還是無法按捺膽戰心驚的感受。
「現在傳授你初次上陣的訣竅。仔細聽好了。」
「好的。」
初次上陣的訣竅。
莫非姊姊大人對妹妹萌生了親情?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
我從孩提時代便總是畏懼姊姊大人的視線,躲在父親大人的背後四處逃竄。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舉動一定更加招致姊姊大人的憤怒吧。
不過我是在父親過世之後,姊妹之間的對話變得更少才察覺這件事。
「戰場上任何狀況都可能發生。事先得到的情報與事實有所出入,可能會在短短數小時後發現錯誤。原本以為自己待在安全的後方,也有可能突然遭到敵人的精銳部隊突襲──而且……」
姊姊大人閉上眼睛,彷佛回憶起什麼一般呢喃。
「自己所愛的人突然喪命也不奇怪。」
「……」
我沉默不語。
姊姊大人失去了心愛的人嗎?
姊姊大人所愛的對象,我還以為這個世上頂多就父親大人而已。
「瓦莉耶爾,你該不會以為我是鐵石心腸吧?除了父親大人之外,當然還有其他心愛的人。」
我的想法輕易被她看穿。
我戰戰兢兢地對姊姊大人提出質問:
「意思是姊姊大人曾在戰場上失去心愛的人嗎?」
「維廉多夫戰役。當時敵方三十名精銳滲透至後方突襲大本營,才華洋溢的三十名親衛隊當中,損失了多達十名。全都是對我效忠的寶貴人物……都是派得上用場的人才。」
呃,這算得上是心愛的人嗎?
從姊姊大人的發言當中,感受不到所謂的情愛。
那真的是對心愛之人的描述嗎?
我雖然感到疑問,但這畢竟是體驗過初次上陣者的寶貴經驗談。
雖然我也問過法斯特,但是那傢夥的初次上陣是「敵人是三十名山賊,我斬殺了其中二十名」這種近乎英雄傳說的內容,根本無法當成參考。
此外還有拷問疑似與山賊串通的可疑村長,以及使之自白的手段等等。
呃,雖然這次可能派上用場,但是我不想要這些知識。
法斯特雖然個性耿直又木訥,不過多少有些偏離常識。
「好吧,維廉多夫戰役過後這兩年,人員已經補充完畢,冇有大礙就是了。」
不理會我的思緒,姊姊大人繼續說道。
同樣感覺不到情愛。
姊姊大人真心愛過父親大人以外的其他人嗎?
我也不太清楚。
她雖然目前好像盯上我的顧問法斯特,但是理由與我不同。
她追求的肯定不是與父親神似的身影。
想必是想將我國最強的騎士「憤怒騎士」納入自己的麾下吧。
我是這麼覺得。
「瓦莉耶爾。」
她呼喚我的名字。
「即便置身於心愛之人在眼前逝去的狀況,你也能冷靜應對嗎?」
「……」
這個問題加上姊姊大人的視線,有如咄咄逼人的質問。
我心愛的人?
那究竟是指誰呢?
是那群黑猩猩,第二王女親衛隊嗎?
還是法斯特•馮•波利多羅呢?
我不知道。
我不懂姊姊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以上就是初次上陣前指導你的訣竅。」
「咦?」
這樣就冇了?
感覺短短幾分鐘就結束了。
我不禁愣在原地,看向姊姊大人的臉。
她的眼神還是一樣教人害怕。
「瓦莉耶爾,離開這裡。回去自已的房間。」
「好的。」
我不禁與她四目相對,除了安靜點頭冇有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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