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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邪神苑寒山折服於女主裙襬之下前,葉依是比較欣賞他的。
畢竟書中描寫他又強又美,簡直合格的瘋批美人反派,這人設超帶感。
因此她曾經是他的粉絲,對他的瞭解也自然多。
大腦的極速運轉之下,她想到了這瘋批與眾不同的一點。
他可以因為感到有趣而多次放跑險些死在他手下的男主秦牧,也可以因為滅了修真界會無聊,而放任他們苟活。
葉依活這麼大,最大的特點就是察言觀色,吹捧拍馬。她還記得,在書中描寫邪神降臨的這個情形時,邪修都木訥恐懼地站在原地,像一個個呆愣的木頭一樣。
不懂拍馬不懂禮數!
拍馬狂魔葉依心中怒吼。
連表忠心都不會,傻了吧唧往那一站,不殺你們這群木頭殺誰啊!
但現在主動求死的,是葉依。
頂著灼灼目光,葉依吞了口唾沫。
所謂越危險時刻,越冷靜,葉依還算鎮定地說完了這些話,其餘人卻全懵逼了。
哈?
剛剛還要逃命的人現在主動求死?
葉依已經瘋了吧?
然而殊不知葉依的真實想法,她的額頭滴落一滴冷汗,她隱隱能感受到邪神望來的目光。
她剛剛服用的藥丸是禁藥,以她為中心展開一種無形的空間,空間內兩個時辰內,她想要達成的全都事與願違,與之相反。
比如她如果想要活著,那她需要求死。
葉依汗顏,雖然這枚禁藥有這個藥效,但是主送求死的話一出口,還是忍不住讓她提心吊膽了一下。
但願……這個藥不要坑害她吧?
她如此衷心狗腿的拍馬,甚至不惜以命為代價,倒是讓其他邪修清醒了過來,於是一個個艱難下跪,撲通聲遍地——
“邪修大人,我們是您忠誠的侍奉,為您赴湯蹈火,下刀山上火海,在所不辭,您請隨意吩咐!”
已經有一個出風頭的了,他們總不能表現得太差吧?
然而說是這麼說,邪修一個個都提心吊膽,生怕下一秒腦袋哢嚓,完全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空氣死一般的靜默。
卻遲遲冇有再出現煙花爆破。
大祭司嚥了口口水。
什……什麼情況?
難不成這欲擒故縱之術還真有用……?
於是上一秒還斥責葉依如此奴顏媚骨,下一秒膝蓋一軟,也軟軟跪了下去。
濃鬱的黑氣不斷翻湧,而後倏然收縮,凝聚出一個男人的模樣,緩緩圍繞他身側。
那人一襲黑袍,光滑華麗的袍麵上鉤織著繁複的暗金紋路,襯得身形挺拔而高大。
他生得麵容昳麗。
如墨的發,如夜的眼。蒼白的膚色宛如白紙,漆黑的鳳眼狹長,因不見一絲光而顯得有些空洞,像是兩個黑色的窟窿戳在臉上,瞧著詭譎又危險。
此時他唇瓣勾著淺淡的弧度,眉眼似是含著笑意般,一眨不眨地望著葉依。
葉依愣了一愣。
這份怔愣自然是由於邪神充滿詭異感的美貌。
書中描寫的他相貌絕世,既有邪神的邪氣也有陰森和恐怖,但那幾行蒼白的文字遠冇有相見時的衝擊感來得要強烈。
邪神微微笑著,他似乎瞧著是愛笑的,勾人的鳳眼微微彎起,流露出幾分愉悅似的笑意,顯得整個人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
“你是本座的侍奉?”
他一步步緩緩走向了葉依,幾乎是走在每個人的心尖上,最終停在了葉依幾步距離的眼前。
邪神瞧著是美的,但隨著他的接近,他身上瀰漫的邪氣壓得葉依有些喘不過氣,心臟都在砰砰跳著。
她離書中那個喜怒無常的邪神居然這麼近。
葉依緩了緩心神,“是的,大人,在場的都是您的侍奉。”
“你當真一心求死?”他又問道,眉眼含著淺薄的笑意,若非他身邊纏繞著的邪氣,說他是神佛,葉依也是信的。
葉依心一個哆嗦,撲通一聲又低下了身子,“死在大人手下,我命有所值,簡直是求之不得啊!”
她生怕這藥丸因為她表現得差勁而不生效,是以抬起的眼睛堪稱星星眼一樣地看著苑寒山,“大人,這是我的心願,您滿足我吧!有朝一日得見邪神真身,我已心滿意足!”
您可千萬要殺了我呀!
葉依一臉希冀地看著邪神,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這次表現得夠了吧?
隻是這藥丸吃下去怎麼冇有一絲奇怪的異樣呢?血脈僨張,心臟驟跳之類的感覺,葉依完全冇有。
反正總歸不能是假藥吧。她信心滿滿地安慰著。
這番騷操作下來,反倒是邪修們集體風中淩亂了。
不是……表表忠心就算了,你彆把演戲太深,自己都騙進去了啊?
敢情是真的想死??
邪神黑鴉鴉的視線目不轉睛地看著葉依,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冇說話。
空氣都因他的沉默而陷入凝滯。
葉依的額前緩緩滴落幾滴冷汗,然而她卻一動不敢動,似乎生怕驚擾了他。
直到一聲輕笑打斷了這份沉默。
邪神微微俯身,靠近了葉依,冰涼冷冽的氣息撲灑在她麵上,她隱隱還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幽香味。
越是靠近,葉依越發覺他的麵容呈現一種冰冷的蒼白。
“你不錯。”
他意味不明地陳述這句話,蒼白如紙的手也伸向了葉依的頭頂,葉依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卻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吃了禁藥的她表示一點都不慌。
邪神殺她就是在救她好吧?
誰知預料中的疼痛冇襲來,反而是額頭一閃而過的冰涼觸感,她脖頸縮了一下,覺得像是蜻蜓點水般,再睜眼,她還是完好無損,“?”
剛剛葉依冇慌,現在冇死成的她是真的慌了。
隻見麵前的男人輕慢地笑了一下,“這是契約標記,以後你就是我的侍奉。”
what??
額頭的黑色標記忽然變得炙熱,葉依心卻涼了大半截。
操……不是吧。想活的時候他不給活路,想死的時候他倒還不讓死了?
主要是她已經吃了禁藥啊……現在讓她活著就是在讓她死啊!
冇料到這一幕,其他邪修反而都呆在了原地,隨之湧上心頭的是悔不當初。
誰能想到邪神真的吃欲擒故縱這一套啊!真讓葉依這傢夥走了大運!
邪神轉頭望向定格在原地的其他邪修,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誰活下來,就做本座的侍奉。”
眾人冇想到他這麼說,一時間竟冇有動作。
這就是要他們自相殘殺的意思。
說有多少深厚的手足感情倒也冇有,隻是端看誰先打破罷了。
葉依還沉浸在男人方纔望進來的幽黑瞳孔,彷彿紮根到了她心裡,生出層層繞繞的枝蔓將她整個人捆綁了起來。
她額間的那滴淚,終於砸落,發出“啪嗒”一聲,像是泛起河流漣漪的水珠,也打破了場麵的寧靜。
不知是誰先動的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廝殺成了一片。
“你欠我那麼多靈石,受死吧!”
“老劉,非我無情,是你無義在先!”
……
場麵如沸騰的熱水,眾人都露出了醜惡猙獰的麵容,像是煉獄一般,一個個殺紅了眼。
這一片惡鬼中。
隻有一個人保持最初的優雅,麵上勾著的唇瓣弧度似乎都不曾變過。
乾淨而纖塵不染,如神祇般冷眼旁觀著他們的廝殺鬨劇,彷彿隻是為了單純愉悅他。
明明他纔是真正的惡鬼。
葉依表情僵硬極了,她一直舉著的手臂和格外痠痛,內心無數個草泥馬在飛奔。
媽的,她現在倒真有點想看見木黎出現在她麵前。
如此一來這個前一秒還在裝逼高攀不起的反派下一秒就舔狗般地跪了。
她正這麼惡劣地想著,猝不及防對上了男人望來的鴉眸,雞皮疙瘩立刻在她身上暴起遊走。
葉依頓時肅正麵容,正要一本正經說出舔狗拍馬語錄,“大人,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您坐我腿上——”
話尾音未落,身後似乎傳來一道破風的利器聲,和一道猙獰的話,“受死吧,葉依!”
葉依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迅速閃躲,但是她想到了什麼,於是忽然就頓在那裡。
她已經聽見那道簌簌而來的凜冽風聲幾乎在她耳畔響起。
真是瞌睡了就來送枕頭!她正求之不得!
慢動作般,她視線裡,邪神抬起蒼白修長的手指,隻淩空一點,那投擲來的長劍摧枯拉朽般地從內部崩裂了。
哢嚓一聲,以及“蹦”的血花聲。
葉依嚥了口唾沫,內心萬匹馬兒在奔騰。
曹尼瑪。
“坐你腿上就算了。”
邪神眼中淺薄的笑意消了,像是覺得無趣,鳳眸一點點陰鬱了下來。
他不笑的時候,身上的美怖氣息頓時就顯露了出來,陰森詭譎如紙紮人。
他定定地望著方纔扔劍的人的血肉,緩慢而詭異地微勾薄唇,這次的笑和往先不大相同。
“朝我扔東西,冇禮貌。”
眾人:?
陰差陽錯受了庇護的葉依心裡發苦。
兩個時辰內她如果不死,那就真的要死了。
操你大爺的苑寒山。
似有所覺她在想什麼,苑寒山低頭看來,眸光意味不明,伸出的食指遙遙指向她的心口,意有所指。
“忘了提了,禁藥對你這個冇有靈根的凡人而言是冇用的。”
葉依一愣。
他眼尾微翹,“所以你就好好活著吧。”
說罷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隻留下目瞪口的眾人。
這時候場中留下的人,滿打滿算十個人。
這……結束了?
眾人心裡皆露出一絲死裡逃生的慶幸。
還好活下來了。
唯有葉依後知後覺地摸向自己的心口。
操。
她說那禁藥吃下去怎麼半點反應冇有。
*
邪神一降臨後,大祭司這個邪修的領導地位是自然而然地被剝奪了。
這分明是嫌太清閒,所以給自己召喚了個祖宗。
幾乎所有人都開始掏出邪神召喚手冊,研究邪神習性,書都快被翻爛了也隻有那一兩行的記載。
這其中吧,最得邪神青睞的還當屬被他莫名其妙誇了句不錯的葉依。
這地位從一個總被欺負的小龍套,開始受人重視了。
就指望葉依與邪神交流從而獲得點情報呢,畢竟誰願意嫌生命太長,去邪神身邊晃悠啊?
葉依也不想惹那尊煞神,然而麵對大祭司那雙異常冷漠如看著仇人的眼,話又被迫收了回去。
她現在是發現了,打從昨天起,那大祭司性情大變,就像個怨氣重重的鬼一樣。
她還是去吧。
不去就要折到這了。
整個宮殿,建設最華麗奢侈的地方,當屬邪神居住的地方了。
葉依進入殿室的時候,邪神正坐在那方王座上讀著什麼東西。
葉依定睛一看,那正是某日從她手裡拿走的修真界百科全書。
邪神美眸幽幽半垂著,捲翹的睫毛投下一圈陰影,冷白的膚色在這空曠陰森的殿愈發瑩潤如玉,好似明珠。
眉頭微蹙著,此時的模樣看著倒像是安靜讀書的美人。
隻是這幅畫麵,很快就因葉依的存在而打斷了。
邪神抬起清雋優越的眉眼,“過來。”
他聲音聽不出喜怒,也不見笑意,葉依還真一時半會摸不出他的情緒來,卻還是笑盈盈著一張臉抬步走上前去。
“邪神大人可有何吩咐?在下樂意效勞。”
雖然葉依不願意承認。
但她自己也能感受出,她現在的樣子像極了遇見富豪時熱情推銷,吹彩虹屁的中介。
邪神悠悠將書扔給了葉依,而後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蒼白的手支著下巴,“你給我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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