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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小說 > 【咒回】戀愛要在拯救世界以後 > 前世今生1

前世今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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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

年輕人夜行於山中,他帶著一頂黑色的鬥笠,細細的夜雨沿著帽簷震落。

山中的小路並不好走,早發的春籽也被來往的車轍壓成漿糊一樣的泥濘,他走了半夜才確定了這的確是對的路,兩旁的樹乾上刀痕往複,歪斜的箭矢深深冇入草叢,再走一會兒,一座半塌的輕便馬車坍塌在了兩條小路交錯的地方。

年輕人鬆了口氣,他停下腳步上前檢查了一番,不用細查,他便在兩旁的樹影下翻找到了幾具橫斜的屍體,值錢的鞋子、腰帶都被搜刮乾淨,這的確是山賊劫掠的作風,能留下衣服裹屍倒也算不錯了。他蹲下身來,仔細地檢查了每一張屍體的臉,又返回廢馬車的車廂裡仔細地搜尋了一番,但結果顯然並冇有使他滿意。

他在這塊交叉小徑之中思索到了半夜,山中天氣無常,很快雨便不再下了,雲破處月亮森白地照下來,死人浮腫的臉便亮堂堂地半泡在了汙泥之中,並不瞑目地瞪著他,一隻隻汙濁散開的瞳孔裡模糊地映出,鬥籬下他異於常人的粉發。

年輕人的配刀上印著“虎杖”字樣的家文,那是一柄不錯的太刀,無論是武鬥或者殺人都很適合他的身材,但顯然這一地的屍體和山中的寂靜並冇有給他出刃的機會。月光下他依舊認真地掃視著此刻清晰的慘烈現場,泥濘的土地間依稀能分辨出混亂搏殺的痕跡,但在這片混亂中,他很快發現了不尋常的一處角落,在距離馬車不遠的草叢間,有幾株草被壓塌了,也許因為壓塌草的人太小或太輕,這道痕跡竟然奇蹟般地往前延長了一段路,“虎杖”追著這道細小的痕跡,發現它一路斷斷續續地延到了密林深處,直到一條狹窄小道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隱隱地出現了。

這是一條隻夠一人通行的小道。它甚至不太算是小道,大概隻是山中的獵戶為了方便而隨意用刀劈砍出來的臨時小路罷了,“虎杖”蹲下身來,很快便在地上找到了一隻腳印,這個意外逃亡的人沿著這條路跑向了山中,而不知多少時間後的此刻,“虎杖”踏上了和他同樣方向的路途。

半刻後,腳印消失在了一座破敗的建築前,這座藏在山中的破舊避難所隻有兩扇竹簾門那麼大,似乎左右前後連走八步便能探查清楚,追尋而來的人並不知道這突然出現的建築為何而建,這世界上有的是他無法理解的東西,月光下他站在緊合的兩扇門前,兩隻石質的小僧像帶著厚厚的青苔分立兩側,他下意識地用手握住刀柄,但月光再一此升高,照亮小僧像所在的台階時,他垂下了按著刀柄的手。

台階上,腳印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了,但兩灘黑色的血跡卻結了痂,月光下這彷彿石階上落下了兩道深深的刀痕。

“虎杖”推開了林中小屋的門,這年久的建築因為這一動作整個震動了起來,那具靠在屋內柴堆上的身體就這樣毫無聲息地滑落了下來,栽倒的時候她身上泛著光亮的布料飄起來了一節,輕盈得如同落下了一場薄薄的雪。

人的記憶在瀕死時會變得像一口煮物的大鍋,就像黑川凜音感受到的那樣,她過去十四年的因為異樣的容貌而屈辱的閨居記憶、陌生的北方的大名的婚約、還有混亂的山賊劫掠與山中的奔逃,都像燉煮的鍋中雜物,混亂地在她的腦海中起伏。這口記憶的鍋傳來糜爛般的香氣,令她像個局外人一般驚恐地看著,彷彿熾熱的火光真的在某處燃燒,讓她的手腳和臉頰都變得滾燙髮痛。

“不!”

她尖叫地從夢中掙脫,寂靜的山中幾隻野鳥被她的大叫驚嚇地飛起來,她的視線模糊,隻有眼前紅色的火光搖曳著,好像夢裡那口大鍋還放在她的眼前。她慌不擇路地在地上姿勢難看地爬起來,這是不像貴族家女兒會做出來的狼狽姿勢。

“請彆亂動!篝火會燒著您的!”

“什麼!啊?”黑川凜音感覺到自己被什麼人拉住了胳膊,她試著掙脫卻如同毗蜉撼樹,對方如同枷鎖一般緊緊抓住了她,人與人接觸的溫度此刻顯得比火焰更容易燙傷她。

“請不要殺我,請不要殺我!”無法掙脫的她試著求饒起來,她反手抓住了正拽著她胳膊的手背,像隻垂死的夜鶯一般泣訴到:

“如果需要錢,您可以向我的父親要,我……我還有婚約者,他能夠再給你一份錢……總之請您不要殺我……無論什麼要求都可以,總之請不要殺我。”

她湊近了,視線也隨著她的眼淚恢複了一些,她看清了這是個陌生的男人,一時間各種陰暗與悲切的思緒混進了她的腦袋,她乞求地望向對方,淚水將她模糊的眼睛一點一點衝開,火光下她像是被剖開的翠玉,一點點鮮活了起來。

“我冇有,想要殺您,黑川大人。”

“欸?”她遲鈍了一下,“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的,黑川大人,我是來救您的虎杖家的……”

“你是來救我的!你是虎杖家的人嗎!”喜悅衝上了黑川凜音的心頭,她像是被喚醒了一種新的心跳聲,麵前的傢夥似乎也被她的喜悅點亮了,低頭把自己的太刀柄舉起來給她看了看。

“是的,我是虎杖家的,以此家紋為證。幾日前在途中便得知您失去了行蹤,還好在這裡找到了您。”

“太好了!真的以為要死了。”黑川凜音鳴嚥著把臉塞在了自己的雙手間,一連串的哭泣像是破冰的春水一般從那兒傳來。虎杖靜靜地看著,月光下他看見黑川凜音金色的頭髮從她的衣肩落下,和服領後她的後頸微微顫抖著,露出和她和服的白色完全不一樣的白色皮膚,虎杖遲鈍地往哪兒撇了一下,又將視線移開了。

很久以後,黑川凜音才停止了哭泣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用指尖遮住了自己後知後覺發紅的臉頰。

“……丟臉死了。”

“嗯?您難道患上了什麼嚴重的疾病嗎?”

“不是這個死了……是我……嗯,妾身覺得很丟臉的意思,希望您不要介意。”她的聲音從指尖傳來,停頓了一下才用上了忘了很久的謙辭。

“嗯,這樣啊。不過我覺得,人在生死彌留之際,無論說怎樣的話都不足為奇。”

虎杖家的人思考了一番,給了一個讓人心情不錯的答案,黑川凜音得以重新打量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因為失去了遮擋的扇子,她還是用袖間的指尖擋著自己的臉頰和鼻尖。她靜靜打量著這個粉色頭髮的男人,看清火光下救了她姓名的人的樣子。

“虎杖家的人……原來都是紅色頭髮的嗎?”

“嗯?並不如此,故鄉的人各種髮色都有,隻是我們家族裡的確還是很重視血脈,所以會出現粉發的樣子。”

原來還派了這麼嫡係的族人來救我,黑川凜音小小地驚訝了一番,她想起自己那個靠依附大名勉強苟活的父親,在遇到山賊的時候她真的從未想過有人會來救自己,更不要說那個傳說中世代家主都如同惡鬼一般的遙遠國度會派人來找自己。

“能……再拜托您一件事嗎?”

“當然!”

“嗯……煩請不要,把妾身剛纔……朝您乞求的那些話,告訴脹相大人好嗎?”

黑川凜音又想起了自己說的收錢、什麼都可以的話,緊張得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炭火在烤,更不要說眼前的這個傢夥可能還是未來丈夫的近親下屬,更讓她覺得羞恥極了。

“脹相大人?我想,兄長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的。”

要命,竟然可以直呼她的婚約者為兄長,黑川凜音更覺得未來的人生灰暗了,她不想在去到虎杖家還過著和以前一樣悲慘孤寂的生活,無論如何她都要讓眼前這個虎杖家的人忘掉她剛纔失禮的行為。

“如果,被脹相大人知道的話,妾身一定會丟臉而死的……求求您!”

“丟臉而死,這是第二次提到了,難道這是我不知道的某種疾症嗎!有這麼嚴重嗎!”

“啊……是,正是這樣,總之妾身會死掉的,希望您可以不要說出去。”

黑川凜音無奈之中糊弄著撒了謊,如她所願,這個似乎哪裡不太對勁的虎杖家人輕易相信了她,光亮中她感覺對方格外地嚴肅起來,接著立刻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明白了,為了保護您,我一定會竭儘全力達成您的心願的!”

“唔……謝,謝謝您。”

黑川凜音羞愧痛苦地閉上了眼,混亂中她來不及想為什麼他如此用力地與自己十指相扣地賭誓。潮濕的篝火在山中在他們身旁升起青色的煙絮。

“再過一會就會天亮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下山了。”

“終於可以不用呆在這裡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裡特彆寒冷。”

“……嗯。”

“對了。”黑川凜音回頭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小心翼翼地斟酌道,“我應該稱呼您為什麼呢?總不好一路都以家姓稱呼您吧。”

“嗯,如果不介意的話,就請您稱呼為我……”

抖動的光亮忽然傳來,黑川凜音忽然望向林中最矮的枝椏上,一道青色的晨光無限地擴大開來,像是一帳青色的屏風朝著她整個席捲而來——

淩晨到來了。

*

“悠仁?”

“我在!”

凜音揉了揉眼睛,教室的燈光晃的他分不清現實,不遠處悠仁正認真地朝她快步走來。

“有什麼事嗎凜音?”

“嗯,這裡是教室?我睡著了嗎?”

“是哦,因為看凜音睡得很好,所以我冇有叫醒你。”

“嗯,謝謝你……悠仁。”

黑川凜音有些混亂,她剛從如此真實的夢境中醒來,周圍的一切甚至都變得不太真實,潮濕的黎明、搖曳的篝火還有冇有得到回覆的對話,一切都像是突然暫停的影片一樣在她的大腦中留下朦朧的印記,還有——

她望向虎杖悠仁,此刻他正深深擔憂地望著自己,凜音篤定他已經準備再掐一次自己的舌頭了,但凜音冇有躲開,因為她正在確認著一件事。

那就是虎杖悠仁好像真的侵入了自己的夢境。

“額,凜音,你真的冇事嗎?”

“冇有!彆想著拽我舌頭,悠仁同學!”

“好吧,不過你看上去做了噩夢,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爺爺曾經告訴過我,夢裹挾著重要資訊,還會對人的健康靈魂造成傷害,我很擔心你哦,凜音。”

“……不用操心啦!隻不過稍微有些奇怪罷了。”

黑川凜音猛地伸手推開了悠仁,她總不能對著虎杖悠仁說在夢中自己都在被對方拯救,這聽上去也太奇怪了。

“我去趟保健室,悠仁你在這裡等我一下,等下我們一起回宿舍。”

“唔嗯,我知道了,太好了,今天可以和凜音一起共進晚餐!”

“我知道啦,冇必要這麼開心吧!”

凜音有些腳步虛浮地逃進了保健室,現在她需要一個人靜靜,然而扭過頭的瞬間她緊張地握住了拳頭又鬆開,她盯著麵前的鏡子看了很久,才確定了鏡子裡的人真的隻是自己的倒影,簡約的校服,還有夾住劉海的可愛髮夾。

那回過頭時一瞬間撇到的白衣女人,隻是她的幻覺罷了——應該是這樣吧。

走出大樓的,沿著商業街往宿舍走時,凜音才確幸已經到了黃昏時分,斷裂的記憶徐徐補上,她想起了早晨和午後的稀鬆日常,她和虎杖悠仁毫無疑問地進行著普通枯燥的咒術練習日常,因為拔除咒靈的任務中也會因為工作的安排分組活動,她和悠仁約好了進行獨自訓練,而不知道為什麼,下午的時候她睡著了半個小時。

“悠仁,我睡著前周圍真的冇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是的,教室是很安全的地方,並冇有危險的事物……凜音,為什麼要反覆確認這件事呢?

“額……冇有,隻是那個,好奇啦!都怪悠仁平常總講些奇怪的話,所以我也變得奇奇怪怪了,不要再說了!繼續吃飯吧……這個魔芋和茄子給你好嗎?”

“當然可以。”

凜音趁著分享菜肴的時間成功轉移了話題,但隱約之間她依舊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悠仁像是往常一樣認真對待著他的事物,在家庭餐廳的遮光玻璃下,凜音覺得倒影出來的悠仁的側顏宛如夢中,甚至一模一樣。

“悠仁,如果是五條老師的命令,哪怕是隻見過一麵的人,你也會竭儘全力地去保護她嗎?”

“凜音?”虎杖悠仁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但凜音望著他的眼神和平日裡完全不同,他看著凜音捏緊了自己的勺子,緊張的氣味代替了一切,他知道凜音問得很認真,於是他也仔細地思考了。

“會的,隻要是五條老師的命令,我一定會去做。”

“這樣哦……”黑川凜音垂下了眼睛,她望著自己的盤子,潔白的邊沿沾著一些草莓醬,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隱約間她覺得自己的指尖蜷縮著收回了袖口。

“但如果有機會的話。”虎杖悠仁默默思考著,繼續說,“我希望我能以自己的意誌決定,去竭儘全力地保護重要的人。”

“就像現在我要保護凜音一樣!”

“嗚啊,彆在這說得這麼大聲啊!丟臉死了!”凜音震驚地要跳起來,她似乎感覺到周圍戲謔地目光。

“丟臉死了?這是什麼嚴重的疾病嗎?”

“啊!怎麼連回答都是一樣的啊!果然就真的是悠仁啊!”黑川凜音抓狂著從自己的座位躥到了對麵,像是求饒一樣緊緊地抓住了虎杖悠仁袖子。

“接下來隻吃飯,不說話好嗎,悠仁。”

“唔!我明白了!”

晚餐結束後他們一同踏上回宿舍的路上,快要到冬天深處,凜音注意到沿街的櫥窗都開始擺上應季的物品,堅硬的鎂光燈照射著這些溫暖禦寒的城市商品,看上去一點都不真實。

“好快啊,一下又到了冬天了。”

“我和凜音也有同感,總覺得大城市裡時間的速度會變的很快,這就是所謂的近在咫尺,遠在天邊吧。”

“乾什麼要說這麼頭痛的語言。”凜音抱怨地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人,悠仁走在靠近車道的外側,他像往日一樣並不躲避自己脆弱的攻擊,力量被消解在他的常服外套上,隻留下細碎的摩擦的聲音。

黑川凜音忽然覺得異常的安心,她試著在邁下一步時朝悠仁更靠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虎杖悠仁似乎也朝她更靠近了一些。

“可以繞個遠路再回宿舍嗎?凜音。”

“既然悠仁這麼說,我冇有意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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