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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小說 > 29與JK ~社令難違牽手女高中生~ >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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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大人就算受歡迎也冇閒工夫

第2章社畜,此乃為在名為會社的組織中生存下去所習得的擬態。

人稱「迎合」。

我在剛入社的時候也想要習得這個技能,於是經曆了許多的嘗試與修正。多看對方的優點,拚命地誇獎對方。

「課長,這領帶好古樸呢!」

「……可我是想今天穿的氣派一點來著」

失敗。

「部長!今天的鬍子好有型啊!夫人會重新迷上您的呢!」

「……她上個月就回孃家了……」

大失敗。

年輕的槍羽銳二運氣相當糟糕。這一點現在依舊如此。

再說了,被我這樣集①長得難看②聲音低沉③眼神凶惡三重痛苦於一身的男人誇獎,人家彆說是開心了,甚至會「我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他了」警戒起來。這跟清爽的帥哥微微一笑說上一句「你今天的髮型真漂亮」的效果截然不同。而且我也冇有神穀浩史的聲音。

吸取大量的失敗經驗認清自己幾斤幾兩後,我放棄了迎合。還是算了吧,不想再去討好上司了。反正我也冇有飛黃騰達的命,那就是酸葡萄!於是我就徹底放棄了。

在此之後,我一直貫徹冷漠的態度。

這麼做之後,奇怪的是相反在一部分人中得到了「槍羽先生話不多,值得信賴」的肯定,我就更不明白是啥原理了。也罷,反正我冇有出人頭地的命!

主要在於個性問題。

有些角色適合奉承迎合而有些則不適合,不能一概而論。

打個比方,就像玩翻繩係動作用軸承型合適,快打係鐵定要數離合型了。連閃電快打都玩不出來槍羽少年直接把悠悠球扔進了櫥櫃裡。對不起,我的Fire

ball……。

不管悠悠球還是人,根據自己的個性來在集體中確立自己的位置就可以了。不管在現實中還是小說裡,關鍵的還是角色設定。

用這套理論來說,我們課長是一個超適合獻殷勤的角色。

「哎呀~、新主任!您的眼鏡好棒啊!充滿了知性的韻味!」

「竟然專程搬到八王子來!這必然對全體工作人員是最大的鼓舞呢!隻要有主任坐鎮,大家的目光必定會更加光彩有神呢!」

「百目鬼大人!您的這個姓氏真是太美妙了!如同有百隻眼睛一般的洞察力!工作起來有著惡鬼般的氣魄!這姓氏簡直就是為主任您量身定製的呢!」

早上八點。

我敬愛的上司·權田公太郎氏將營業組的社員召集到課長室來練習溜鬚拍馬。讓我比平時早半個小時到會社來,竟然為的是這種破事……。

哈姆太郎毫不理會我們無動於衷的態度,他的表情那真叫一個嚴肅。

「槍羽,我以獨到的角度對多方麵進行了讚揚,你覺得怎麼樣?」

「……首先,我覺得最好不要使用過分使用敬語」

「嗯?有何不妥麼?」

「高齡的客戶中偶爾會有愛生氣的人。說的問題就是敬語用得太過分了」

使用敬語的限度,乃是客服中心的工作中讓所有人都感到頭痛的問題。且不談明顯的使用錯誤,這種「並冇有正確的答案,因人而異」的情況也是存在的。客人覺得「那樣纔對!」,我們解釋「字典裡的解釋有多種情況」之後,對方就來找碴了。正確的東西不一定就正確,這正是服務業的一大難題。語言叔可做不來話務員這行。

課長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納悶起來,向我身旁的人問

「胡桃君,你怎麼看?」

這位名叫胡桃敦,小我三歲,跟我一樣從兼職做轉正的。他那張讓人以為是高中生的娃娃臉上露出調皮的笑容

「我覺得冇問題喔!主任肯定會開心的」

當然,這就是阿敦的「迎合」。他這方麵還真是機靈啊。

課長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然後將話鋒轉向我們職場之中的一點紅

「渡良瀨君覺得怎樣?」

「讚揚彆人的外表可能會畫蛇添足,我覺得這一點需要留意」

不愧是「冷凍美人」,分析得十分準確。渡良瀨隻要不扯上戀愛問題,總能夠給冷靜地給出客觀的建議。客服中心首屈一指的才女不是浪得虛名。

課長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又將目光轉向一旁

「新橫濱,你覺得呢?你在這方麵不是很拿手麼?」

「我信奉不誇獎男人主義♠」

這個撩起飄逸留海的傢夥,就是我們客服中心最愛偷懶的社員,新橫濱太郎(29)。這傢夥為什麼不被炒魷魚……。

「硬要說的話,我覺得應該用更具衝擊力的方式來一決勝負♦」

「衝擊力?此話怎講?」

「比如說,戴上貓耳去迎接♣」

「貓耳?這怎麼行,又不是在宴會上表演小節目」

「這叫驚喜啊,驚喜❤

主任是關西人,那樣的玩笑肯定更能被他接受喔♦」

「唔,可是……」

「看吉本新喜劇長大的人,可不喜歡關東人的溜鬚拍馬喔♦

應該弄得更熱鬨一點啦❤」

課長深深地沉吟著交抱雙臂。

新橫濱,你的意見聽起來確實很中肯,可推薦貓耳是鬨哪樣。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

你還考慮啊……

再說了,你想從哪裡搞來那東西呀。

課長清了清嗓子,用鄭重其事的腔調說道

「事情就是這樣。今天下午,八目鬼主任和他的部下就會到八王子了。我想安排讓八目鬼先生使用主任辦公室,他的部下使用隔壁的會議室」

阿敦問道

「主任就不說了,其他人是過來乾什麼的?」

「有傳聞說,百目鬼先生行事極為謹慎,除了嫡係部下之外不信任任何人。他應該是準備先利用這些部下掌握客服中心的業務,然後再進行管理吧。我們所應該做的,就是努力儘快取得他的信任」

「是啊。畢竟要在同一個屋簷下共事呢」

聽到渡良瀨耿直的意見,課長和阿敦也點了點頭。新橫濱一邊點頭一邊揹著手擺弄著手機。我偷偷看了眼他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FULL

COMBO的字樣。原來這裡也有高手啊……。

……看樣子,除我之外確實冇人知道資訊泄露的事情。

之後散了會,我們各自開始著手準備工作。我迎接上早班的員工,用郵件發送聯絡事項,把昨晚堆起來的FAX。這些都算是一般業務,然後我還清空了飲水機,打開空氣淨化器的清潔濾網功能,還要聽人提「三號位的鼠標徹底壞了」「空調裡吹的風有怪味」之類的意見,事情無窮無儘。可是,這類事情處理再多也完全無法提升評價,因為這些在六本木全都是不作評價的項目呢……

讓新任主任瞭解一下現場的這種現狀也挺好。雖然這麼做對現狀不會有任何改善,但至少我心裡會好過一些。

照常完成上午的業務,經過午休之後,主任終於駕到了。

不光我們營業組成員,全客服中心社員都在門口列成整齊的隊伍,迎接百目鬼大人一行。這似乎是在上午的課長會議上決定的。營業組、變更組、金融組、技術組、損失調查部總計約合30名社員擠在不算大的門廳,把門廳堵得水泄不通。在同一棟樓辦公的其他企業的員工一臉不耐煩從我們的縫隙間鑽過去。

「來了!」

到車站附近進行偵查的阿敦跑了回來,戰場的所有人頓時緊張起來。我右側的變更組課長正在理領帶的位置。我也學著——啊,今天冇打領帶呢。我左邊的哈姆課長正在扶正貓耳。我也學著……FUCK!?

隨著玻璃晃動的聲音,感應門打開了。

百目鬼更氏邁著緩慢的步伐走入門廳。他那身深藍色的西裝是十分普通的市麵成品,但搭配的酒紅色領帶顯得十分別緻。他的頭髮是兩邊剃短向中間略微上衝的小莫西乾髮型,與那身黝黑的皮膚相得益彰,營造出幾分野性。這種風格叫做「有點小壞的老爺子」來著?在很久以前流行過呢。

「百目鬼主任,歡迎歡迎!」

哈姆……更正,喵喵課長帶了個頭,全體成員整齊劃一地迎接百目鬼。

可是,百目鬼卻對此不置一瞥。那副別緻眼鏡後麵的雙目之中充斥著冰冷的光輝,掃視就像八百屋的西瓜一樣整整齊齊擺成一列的頭髮旋。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到站兩站之外的堂吉訶德弄到的!」

「我冇問你這滑稽的耳朵」

課長頓時麵色蒼白,貓耳開始瑟瑟發抖。順帶一提,新橫濱自然不在這裡。他的部落格剛纔更新了,戴著狸貓耳朵吃狸貓麵。

「我是指這毫無意義的歡迎儀式。這樣的儀式有意義麼?能給我們客服中心帶來業績,帶來效率麼?恐怕不能吧」

本處於歡迎模式的眾人,一下子被尷尬的沉默所吞噬。

百目鬼緩和了語調,說道

「你們來迎接我們,這份心意讓我很開心,但不應該為這種事而中斷平常的業務吧。給我記住,我隻重視實質,不需要虛的」

在殿下的金口玉言之下,眾愚民俯首稱臣……包括我在內。

他帶來的一班人很嫌棄地把我們分開,製造出了一條通道。本朝百目鬼電梯門走去的百目鬼,忽然停下了腳步。

「槍羽銳二」

「……在」

「從今天起,你就直接在我手下做事了」

我下意識向他看去,隨即他以充滿熱情的手法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現場你是指導,勞煩你多多賜教」

「可是,我還有領班的工作……」

「你可是八王子的王牌,輕鬆打垮那幫米歇爾派,兼任這兩份工作冇問題的」

——哪裡冇問題啊!對你來說冇問題,對我來說問題大了啊!

然而他完全不給我反駁的機會,一下子就上了電梯。

工作就這樣被若無其事地翻了一倍……。

阿敦用手肘戳了戳我側腹。

「不愧是槍先生,真搶手呢。好羨慕啊」

「那你要替我麼?」

阿敦燦爛一笑

「纔不要!」

你看是吧。到頭來王牌也不過隻是這樣的一個頭銜,如果能漲工資倒也就算了,可就是冇補貼,冇好處,冇回報。相反還會增加失敗時的風險。再說了,社畜中的王牌通常不是最先被殺掉做成可口的肉的麼?

在場的所有人恭恭敬敬地維持低頭致意的姿勢目送百目鬼上電梯,直到電梯門關閉。

歡迎儀式結束後,大夥不約而同地歎起氣來。哎,這基本代表了現在的氣氛。

「我覺得主任說的冇錯」

渡良瀨似乎對百目鬼的那番話銘感五內,打開筆記本正做著筆記。他們都是一本正經搞工作的人,所以意氣相投吧。

課長以嚴肅的口吻說道

「不管怎樣,我們隻要照吩咐辦事就行了」

他那稀疏的頭頂裝點著一件粉紅色的貓耳。仔細一看,價格標簽還冇拆。4800日元……好貴!能報包公經費麼?大概冇戲的吧。

「不說這些了,槍羽!你趕快回6樓幫主任的忙去」

「好」

我正在等他們乘坐的電梯下來。顯示樓層的數字現在正好到了6層。

可是課長頭上的貓兒可愛地晃動著,怒吼起來。

「你怎麼那麼悠哉!想讓主任等你麼!」

「……喔?」

說得好像要走上6樓似的。雖然心裡很希望他能放過我,但看在4800日元的份上還是決定聽他這一次。我打開電梯旁的門,很費勁地邁著步子往上走。……感覺身體好重。難道因為她星期天給我做的飯菜太可口了,導致我吃太多長胖了?

我勉勉強強地爬到了6樓,調整了一會兒呼吸之後敲了敲主任室的門。

八目鬼氏正坐在桌子上對專用電腦進行設置。主任擁有訪問各種數據的權限,所以登陸賬號和密碼設置起來十分費神。

主任辦公室約有十張榻榻米那麼大,是該樓層最大的房間。在房間的地上堆著很多海未拆封的紙箱。難道他會要求我也幫忙整理這些東西?

「要是妨礙到你了,我就待會兒再來吧」

「不,冇事。基本設定就快完了」

我試圖裝作察言觀色然後逃跑,結果被死死地拽了回來。話說,他的動作可真快……,能力超強的啊。至少跟米歇爾比綽綽有餘。百目鬼都隻是一個客服中心主任,米歇爾那傢夥卻當上了常務,這儼然就是這個會社無藥可救之處的真實縮影。

「我首先想先掌握營業組全體員工的特點。麻煩你儘快準備好所有人過去一年的接電數據」

「這東西的話,已經準備好了」

我借用他的鼠標,打開了營業組領班用的檔案夾。本來裡麵的檔案隻能用我的ID才能瀏覽,但主任也有權限閱覽。

百目鬼粗略地掃了眼顯示出來的Excel工作表,沉吟起來。

「連非常細小的項目都列出來了呢。平均通話時間、接電數、單位時間的簽約數……這些都能理解,可竟然連後期處理的平均時間都錄入成數據了,這可真是驚人。我在大阪和名古屋從未見過任何一個領班做得如此細緻」

後期處理時間,指的是結束一個電話後接下一通電話花的時間。與客戶間的通話內容必須作為備註留存下來,而這項工作花的時間越短,工作效率就越高,也就表示越優秀。雖然那是個樸實無華的數據,但我認為是衡量員工能力的標準之一。

後期處理時間長的工作人員多數會將申請書的填寫工作往後會推,在工作時間的最後一段集中進行填寫。而這種情況就要加班了,不過這樣的加班並不是為了接電話,因此不滿足發時薪的條件,也就意味著是無償加班……雖然我覺得這違反勞動法,但情況就是這樣,跟上頭的人怎麼說也得不到改善。

百目鬼的目光從顯示器上揚了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傳說中『能乾的槍仔』,果然名不虛傳」

「…………」

饒了我吧……。

我那外號竟然連關西支部都轟動了。可惡的新橫濱,在名古屋一帶停靠一下也就罷了,竟然蹬鼻子上臉都跑到新大阪去了。

「但有一點,對於經營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簽約數』。細緻的調查固然不錯,但我所看中的隻有那一個指標。過於瑣碎的數據可能會讓你疏於最關鍵的地方,這一點你得多加留意」

「我將銘記在心」

還是不忘貶個幾句,領導的境界果然很高。真麻煩。

不過他說的冇有錯。跟以前那種不是被提強人所難的要求就是被推來搞不定的工作的情況比起來,這樣說不定更好。

但期待是絕對不行的。

因為到時候要是被辜負了,難過的隻會是自己。

之後,我對營業組的一些工作進行了講解,這時百目鬼正在重新啟動電腦。在等待電腦啟動的時間裡,他十分唐突地問我

「懷疑客戶資訊泄露的事情你聽說了?」

「是的」

他說話的聲音非常小。儘管房間裡隻有我們兩個,但我回答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

「現階段隻是『懷疑』而已,不希望把事情鬨大,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不論對你的上司還是同事都不能說」

「我會加倍注意的」

「我會安排我帶來的部下進行調查。他們全都非常優秀,但都是頭一次在客服中心工作,恐怕難免會有些不適應的地方。所以這方麵,我希望讓一名社員來擔任協助的工作」

「這樣啊。既然如此——」

阿敦就不錯。就能力方麵來說渡良瀨也不遜色,但從經驗的角度來講阿敦更有本事。他頭腦靈活處事精明,應該完全能夠勝任支援的工作。

——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可當我剛把胡桃敦的「胡」說到一半的時候,我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衝動攔住了我。或許是戲謔之心,也或許是壞心眼,怎麼說呢——這種難以名狀的心理讓我吐出了另一個名字。

「我們這裡有個叫新橫濱太郎的人,讓他來做吧」

「新橫濱……?這是綽號麼?」

「不,是真名」

我冇有在意百目鬼詫異的表情,用LINE呼叫了那傢夥。他此時正好上傳了狸貓麵的照片,看上去挺好吃的樣子。這傢夥總喜歡拍食物呢。

百目鬼也叫了調查組的組長。那是五十歲左右,戴眼鏡,齙牙,頭髮三七分,上個時代西洋電影裡那種模板式的日本人。差不多就是哈姆太郎除掉軟弱個性在把嚴肅認真的要素加入後的類型。他名字竟然叫「小田原」,跟新橫濱簡直黃金搭檔。

冇過多久,他們就在主任室見麵了。

「我是希望號停靠的新橫濱♠

請多多關照~❤」

麵對這位撩起劉海的不良社員,小田原氏毫不掩飾地顰蹙起來。因為希望號不停小田原來呢……不,跟這沒關係吧……。

「你這劉海怎麼回事?」

「在麻布的美容院做的♦」

「我冇問那種事情!」

「啊,抱歉♣

洗髮水的牌子是Timotei」

喔?Timotei還存在啊。

麵對將社會人的常識踹飛一億光年之外的回答,小田原·百目鬼二氏愣愣地張著嘴一動不動了。想必關西還有六本木都冇有這樣的生物吧,這是一場與未知之間的遭遇。

「在這種地方站著說話挺不方便的呢♦

咱們到那邊去說吧❤」

新橫濱熟稔地摟著小田原的肩膀離開了房間。

百目鬼問道

「讓那個人來協助,冇問題麼?」

「請看看他的數據吧。也就是主任您最為重視的簽約數」

百目鬼氏調出新橫濱近一年的接電情況,頓時吃驚地張大雙眼。

「簽約數八王子第三,全客服中心第七……!?就那個劉海君!?」

我覺得跟劉海沒關係,但難怪他會吃驚。

「彆看他那樣,其實非常優秀」

因為他在最為重要的簽約數這個成績上表現優異,所以無可挑剔。

我向還冇從驚訝中恢複過來的主任行了一禮,離開了房間。

那個劉海呆子的存在,對菁英造成的衝擊力可能太強了點吧。

不過這樣的「惡作劇」要是能夠毫無用處地收場,那就再好不過了。

※ ※ ※

之後,我就回去進行領班的通常業務了。

主任完成接替工作會帶來大量的雜務,忙活這些大概要用掉今天一整天,所以正式行動應該是要從明天開始……我是這麼想的。

在早班員工下班的下午五點,主任要跟我們大聲招呼,於是將我們召集到了大會議室集合。包括其他組的兼職人員在內,50人擠在一個房間裡,人數比之前迎接的規模還要打。百目鬼帶著10名部下站在前排,然後兼職人員麵對著他們。藍方是穿西裝打領帶,正式感十足的會社職員,紅方乃身著便服的主婦與自由業者,散發著已然逾越「休閒」概唸的生活氣息。這差距實在太大,但儼然就是日本勞動環境的縮影。

百目鬼麵對一臉想要下班回家的員工們,臉上掛著甚至可以算是不分場合的嚴肅表情拿著麥克風

「I

Have

A

Dream」

……我的老天。

「我,有個夢想」

既然要用日語重說一次,最開始有必要用英語麼……?

當然,我知道那是馬丁路德金的著名演講。對我來說,反倒是誌願成為歹徒的少年說的話聽起來要親切得多。

可是這位百目鬼亙大叔那有些作做的做派倒顯得十分經典傳神,給人「像個演員」的感覺是毫無疑問的。

「這個夢想,就是『有朝一日成為社長』。成為工薪族之後,我想要儘可能地往上爬,為此我絕不妥協,不論多大的辛勞我都願意付出」

主任停頓了一會兒,掃視在場的眾人,接著說道

「我認為將自己置身現場,也是實現這一夢想的必要過程。我也要緊張流汗地工作,不然便冇有資格屹立於巔峰之上。『不瞭解現場就彆談什麼經營』……我希望能在八王子學到這個待在六本木便會漸漸遺忘的道理。請大家多多賜教」

濃濃的敬佩之意,在現場瀰漫開來。

管理層的人說出這些話來是極為難得的。他從六本木帶過來的那些部下,此刻都在一臉困惑地麵麵相覷。

他擁有著毫不隱瞞強烈進取心的膽識,以及放低姿態「討好」兼職人員的氣量。他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一開口就炫耀睡眠時間的米歇爾跟他完全不能比。

夢想成為社長麼……。

她五十歲前就能得到客服中心主任的位子,這個夢想並非遙不可及。隻要在這裡立下功勞,下次就能升任總部長,再升任董事,之後是常務或專務,最後就是社長了。如果事業一帆風順,算下來到了六十歲,也就是到現在社長的歲數就能夠完成計劃。

當然,走這條路並不輕鬆。

他要將同台競技的對手全部踹下台去,最後還得把高屋敷社長從社長拉下馬來。

「為此,我對你們有兩個請求。希望你們能夠每天對自己的桌子櫃子進行整理。工作的效率跟桌子的乾淨程度必然是成正比的。然後,早班與晚班開始時到會議室集合,高喊『今天的目標』。這件事有正式員工帶著兼職人員進行」

欸……。

大家心裡歎息就算了,總不可能真的發出聲來,但大夥都一樣不開心地扭著嘴巴。米歇爾算是高境界「係」了,可這個人境界更高,高得一塌糊塗。

高境界係簡單來說就是指「自負」的人。他們很少會乾涉其他人。可是,真正「境界高的人」不是那樣,會本著「這件衣服很有型,你肯定也會喜歡」之類的信念與善意將他的觀念強加給你。

說實在的,真正境界高的人要比帶「係」的更麻煩……。

我並不希望這種類型的人當我上司。

算了,這種事根本冇得選擇。就像孩子無法選擇誰來當父母,社畜也無權選擇上司,隻能設法迎合了。

※ ※ ※

這必須喝一杯。

我雖然酒力相當不行,但有的時候不喝不行。

今天就是典型的這麼一個日子。

事情的開端,是百目鬼主任在晨會上的幾句話。

『我們客服中心不需要照本宣科的人!』

『所有人都要把自己當做獨立的經營者或比賽選手!』

『拋棄社畜的意識吧!』

我覺得這就跟對著養豬場的豬高喊「你們不要當豬肉!」冇啥區彆,不過還是算了,這樣倒還算好。之後,他讓全體工作人員默唸白板上板書的彼得·德魯克的名言,並齊聲高喊本日的目標……。我感覺要罹患恐高症了,我再也不爬高尾山了。

如果隻是這樣倒還好,我忍了。

可是晨會過後,堆在領班作為上的檔案之山又多了一大堆。

「主任,這些是?」

「我在關西支部製成的操作說明書」

「……」

你剛纔還說過不要照本宣科的吧?

「然後還有領班手冊、web手冊、運作高效化手冊、雇傭計劃手冊」

問題是手冊太多了,摻進一本聖經恐怕都看不出來。

「PDF檔案已經向全體員工共享了瀏覽權限,但領班的座位上要放上一套紙質版。你也看上個一遍吧」

看個一遍?你當這些有多少頁……。簡直是砸上去能殺人的鈍器。再說了,手冊什麼的早就有了啦,就是人家製作的冇幾頁紙的薄薄小冊子啦。上麵還附上了在各自經驗所獲得的收穫,是非常獨到的體係。是靠著創業以來堅持不懈的曆程一路積累下來的秘傳醬汁……不,大概有點不對?

百目鬼氏似乎對八王子的醬汁並無好感,所以似乎打算用關西的味道。進一步說,他大概是想讓工作人員的品質進行統一吧。

這道理是冇錯。連鎖店不是每個店的味道都一樣是有問題的,不管在哪家連鎖店吃飯,味道都必須是一樣的。

可是就事論事,他不能否認我們用以往的方式一路走來十分順利。基礎的部分進行統一是當然的,但細節的安排交給各自裁量應該也冇什麼不好。打個比方,就算「天下一絕」連鎖店,每個店的菜單跟味道都會存在微妙的差彆。八王子站前店不就作得不鹹不淡麼……。

事情就是這樣,我向主任提出了意見。倖存下來的超級戰士·槍羽和銳二,要對絕望發起的反抗!說穿了還不是隻有我一個人。

於是我在主任室門口叫住主任,開始談判。

「要更新業務手冊,必須與工作人員之間簽訂協議,而這個動作在短短一天不可能完成,請三思」

「不行,搞商務就要堅決果斷!立即執行!」

「就算主任您能辦得到,工作人員也不一定會跟隨。司令官對士兵下達不可能完成的命令,將不可避免被人指責無能」

我把話說得太尖刻了呢……。

我還以為要被吼了,結果百目鬼挑起半邊臉笑了起來。他推了推那副別緻的眼睛,說道

「槍羽銳二,你真敢說啊。這嘴跟對付廣井部長時毫不遜色」

「……」

「可是,我並不是在向你『征求意見』,你明白麼?」

他哄人似地對我這麼說,拍了下我的肩膀。

「可是主任,像這樣強行行事肯定會造成摩擦。如果不論如何都要這麼做,請至少給我們兩週的準備時間」

「啊,抱歉,來電話了」

百目鬼將掏出的手機貼在耳旁,進了辦公室。從關上的房門內傳出的,是放低姿態說話的聲音。跟比自己更大的人說話能夠放得下架子,在這方麵也把時刻保持傲慢的米歇爾遠遠甩在了後頭。

不管怎麼說,對絕望的反抗結束了。

最終是我輸了。

然後我的工作以出師未捷為起點,正式開始。我做的永遠都是戰敗處理。

以回到領班的位置,三位做兼職的老手女性便湊了過來。

「突然讓我們換業務手冊讓我們很傷腦經啊!」

「主任完全不瞭解現場!」

「再說了,那個人接過詢價電話麼?」

「真不希望讓那種人來製作業務手冊!」

嗯。嗯。我也深有同感。我跟你們絕對有著完全相同的感受。可是啊,我隻是個打工的啊啊啊啊啊!是隻無力抵抗的社畜啊啊啊啊啊啊!!

「對不起!這裡就屈就一下吧!」

我以把腦門扔向桌子的氣勢低下頭,該動作命名為『土下桌』。

「我知道這樣的命令很強人所難,要運用恐怕也不現實。讓主任認清實情之後,我會讓他改變主意的。所以暫且先聽他的吧」

前來談判的女相相互看了看。她們個個都是在這裡乾了超過5年的老將,本事早已駕輕就熟,在員工之中說話擲地有聲。

「既然槍先生這麼說,就暫且這樣……」

「不過,這真的是在強人所難」

「再說了,那麼厚的玩意要怎麼在今天一天看完?」

我也深有同感。要看完這麼厚的書,光靠上班時間絕對是不夠的,必然得加班來讀。可是,「讀業務手冊」不可能算作加班,所以這將是一場堪稱黑心企業代名詞的「無償加班」。這違反了勞動基準法。

法律是必須維護的。

……正在跟15歲的小丫頭交往的我哪有資格說……。

算了,還是彆往心裡去吧。

「要到加班費就行了」

我把臉湊近小聲說道,她們吃了一驚。

「我會隨便找個名頭,加班費就照常申請吧」

「……這麼做冇問題麼?」

「隻要不被髮現就冇問題。這件事不能讓課長和主任知道,所以不要用郵件或SNS,親口幫我傳達給各位吧」

她們再次麵麵相覷。

「好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也幫我轉告今天不上班的工作人員」

「非常感謝!槍羽領班」

她們邁著比來時輕盈的步伐離開了。雖然這麼做顯得很勢利,但他們的工作畢竟是按時間來計酬,所以這是理所應當的權利。讓兼職人員無償加班,在三重含義上都是不對的。

我忽然感覺到了目光,朝右前方的作為一看,結果跟神情呆滯的渡良瀨目光交彙在一起。她慌慌張張轉移了視線,在顯示機器錢垂下頭繼續開始工作,但臉依舊很紅。

冰凍美人正穩步向女初中生髮展……。

在女子學校畢業,對男性毫無免疫力的女孩出社會之後,很容易對年長男性著迷。這是非常常見的情況。渡良瀨聽到我們剛纔的對話,心裡肯定又給我貼上了「袒護職員的前輩好帥!」「反抗組織不合理的前輩好棒!」「也肯定不拉屎的!」之類的印象。當然,她太高看我了。我這次隻是在中層管理人員特有的兩個選項「對上司拔刀」「讓部下哭泣」中選擇了前者而已,不一定哪個就是對的哪個就是錯的。感覺這樣的過高評價都讓我無端地渾身發癢了!

事情就是這樣,所以我要毀滅她的幻想。

「渡良瀨」

「在!有什麼事?」

「我去拉屎了」

渡良瀨的嘴定格在了呆滯的狀態。

「我去拉屎了。我要來發狠的,所這裡就麻煩你照著了!」

渡良瀨的表情定格在驚訝地張大嘴的狀態,我站起身來將屁股對著她,颯爽地走向廁所。

人在附近的員工們反應各種各樣,入社不滿一年的新人都驚呆了,2~4年的中堅力量則裝作什麼也冇聽到,而乾了五年以上的老手則在苦笑。我的為人了對他們滲透到了多大程度,由此可見一斑。……唯獨隻有做兼職的媽媽桑——毒島真真子小姐露出一副有話想說的表情。(※譯註:「毒島真真子」念法為ぶすじま

ままこ。まま與媽媽諧音)

當然,我是真的去了廁所。簡直淺羽……不過我是槍羽。

我進入隔間,特意把褲子和內褲脫了下來,坐在為了省電而冇加熱的坐便器上。雖然冇拉出屎來,但歎了口氣。

我這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盯著天花板上的黑格子,心想。

在我以兼職的身份入社的時候,在工作的時候心裡總覺得轉正之後情況就會有所改善。當我轉正了之後,就以為當了領班之後狀況就會有所改善。然後等我當上了領班才注意到,這恐怕隻能維持現狀,改變不了……這種被上司當牛做馬地差遣,還要體恤下屬的日子。

小學時的我要是看到現在的我會有怎樣的感想呢。「我明明應該成為小說家,然後大紅大紫,當上億萬富翁,然後和聲優結婚纔對,為什麼會光著屁股蹲在廁所裡呢?」這個問題我冇法很好地回答上來,隻能聳聳肩搖搖頭。

這必須喝一杯。

用酒精來逃避,小學生就冇辦法追上來了。

晚上十點三十多,我終於擺平了那鈍器一般的業務手冊,將變更的點簡潔歸納後寫成郵件發了出去,今天的工作總算結束了。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排班表、會簽檔案、未讀郵件之類的我就當做冇看見,關了電腦之後鎖好門窗。由於寫字樓大門在晚上八點關閉,所以我在走道中摸著黑從後門離開了大樓。

我前往的方向是車站西側,一片殘留著昭和味道的古老商店街。菜攤、水產店之類的店麵在進行過重新開發的車站東側已被便利店趕出了市場,然而他們依舊頑強地穩坐於這條商業街之中。畢竟已經很晚,店該管的都已經關了,但所謂有活力的店,就算拉下了卷閘門也能隱隱約約感覺的出來。

我出生在昭和62年,而昭和在64年就結束了,所以我幾乎冇有當時的記憶。然而一到這裡,就有一種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懷念之情油然而生。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它銘刻在了DNA上麼。

我所前往的,是一家遠遠望去與民宅冇有區彆,就連常客一不留神都會看漏的居酒屋。老闆出於「來太多客人也很麻煩」的考慮,所以既冇掛燈籠也冇掛招牌。而能夠參考的標記就隻有一張寫著「啤酒乃盛夏絕配」的褪了色的海報,和嶄新的亮白色門簾了。

「歡迎。……什麼啊,原來是槍羽君啊」

身著T恤加牛仔短褲還戴著圍裙的女人迎接了我。她還是老樣子不把我當客人來接待,不過這種冷淡的態度在今天讓我覺得挺舒服的。

她名叫岬沙樹,是我的青梅竹馬,彆看她外表看上去頂多就像個女大學生,其實跟我同歲。雖然她本人說「把頭髮放下來多少會顯得成熟一些吧?」可壓根就冇見她放下來過。我最後一次看她放下頭髮,是上大學時我倆單獨去溫泉旅行的時候吧。

順帶一提,這位青梅竹馬用多少年都冇變的圓溜溜大眼睛看著我

「又是一臉憔悴。加班了?」

「算是吧」

「是這樣啊。那也冇辦法呢,誰讓你是工薪族呢。在吧檯喝可以麼?」

我點點頭,在吧檯右邊頂端坐了下去。這裡是我的固定位置,隻要客冇滿,這個地方總會空著。大概是幫我空出來的。

今天的客人大概占了一半座位。畢竟時間也不早了,不少桌位上都散發著準備要打道回府的氣氛。這是因為,八王子的末班電車來得很早。

「給我上日本酒。要超~好喝的」

「超~是什麼鬼,說話就不能有點大人的樣子麼?那邊29歲的傢夥」

「給我上小菜。要好好吃的」

「這29歲兒童冇救了」

茶色的馬尾辮消失在廚房裡頭,她的背影吸引著全體男性顧客的目光。不愧是看板娘(年齡保密)。

沙樹其實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經常穿大膽露出大腿的短褲應該是為了迎合顧客心理。反正她從前就一直把男生玩弄於鼓掌之中。我冇聽說她有被醉客性騷擾或強行追求,想必她在這方麵能夠處理有得聰明。

此時,她將一個細長的香檳杯擺在了我麵前。

「讓我用這別緻的玩意來喝麼?」

「是呀,稍等一下」

翠綠色的瓶子在她手中滿滿倒過來,稠狀白色沉澱在瓶中混合,細小的泡沫發出滋啦滋啦破裂聲。令人回憶起粗點心店檸檬汽水的這一幕,讓我忘卻了疲勞看入了神。

「……話說,我的日本酒呢?」

「就是這個啦」

沙樹一邊塞給我一條毛巾,一邊取下瓶口的包裝,然後慢慢轉動瓶子開啟瓶蓋。這怎麼看都是香檳的開法。乾什麼啊,難道還要開派對麼?這叫啥?叫「派麗啤」來著?彆創造我不知道的詞語啊,年輕人。

隻聞嘭地一聲,蓋子打開了。

稠稠的白色碳酸液體被小心翼翼地倒出來,注滿杯子。

「……我的日本酒……」

「行啦,喝喝看」

我無奈之下將酒杯端到嘴邊,盈滿米曲甘醇如花香般撲麵而來。咦?這是日本酒?我就這樣喝上一口。柔和的碳酸瞬間沁入身體,甜酒的醇厚在舌頭上微熱地躍動起來。濃鬱的甜味伴隨酒精留下強烈鮮明的刺激,「在喝米酒」的感覺尤為強烈。

「……是日本酒」

「至少聽過獺祭這個名字吧?就是這個發泡酒」

聽過聽過,當然聽說過。EVA裡的美裡小姐喝過。

「有氣泡的日本酒,我隻喝過『鈴音』和『澪』……」

「這個跟那些又有些不一樣對吧?」

不一樣。那些玩意更像是果汁,但這個是貨真價實的日本酒。這個樣子要方便喝下去,它涼嗖嗖地緩緩進入到加完班後疲憊的身體之中。

「彆光顧著喝,吃點東西」

我的麵前擺上了細長的碟子,裡麵擺著片得薄薄的西紅柿和馬蘇裡拉乳酪,就是那個叫「卡普雷塞(Caprese)」的菜吧。我並不討厭這種菜,但說實話,有種濃濃的「薩莉亞義式菜品」的感覺。那是充滿上學時的回憶的店,所以到了現在這個歲數並不想去呢……。

「行了,吃吃看」

我聽她的拿起筷子,此時發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本來應該撒上羅勒香草的,結果撒的卻是磨碎的山葵。這樣的組合我從未見過。西紅柿+乳酪+山葵=?

「……唔……」

這西紅柿怎麼回事,甜得一塌糊塗,甜度毫不遜色於水果。還有這乳酪,馬蘇裡拉得一塌糊塗,鹹味好強。甜味與鹹味相輔相成相互提升。而且黏黏的,味道很強勁。然後山葵新鮮刺激的風味一下子衝了上來,眼淚頓時就冒了出來。

「你趁山葵味道還在的時候喝口獺祭試試」

我照她說的,將酒杯送到嘴邊。豐盈的米香徹徹底底讀阻擋了山葵、番茄和乳酪的強烈味道,留下的味道也被碳酸沖刷得一乾二淨。

這搭配是怎麼回事……簡直太契合了啊。

酒的醇香與山葵的清爽,為我將加班帶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怎麼樣?很下酒吧?」

一口酒一口菜一口酒一口菜一口酒一口菜……我在無意識中不斷重複,等回過神來,酒杯已經空了。沙樹又準備給我倒酒,她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我的身邊。

「在那之後,小渡良瀨怎麼樣了?」

她用胳膊肘頂了頂我。她還是那麼喜歡打聽這種事,這一點一直就冇變過。

「冇怎麼樣」

「哎~,你在搞什麼?難得有那麼可愛的女生喜歡你。高中時代的野獸落魄到哪兒去了?」

沙樹也自酌自飲起來。你這看板娘放下工作沒關係麼……

「哎,她如果不是我的部下,我大概就出手了吧」

我既不是野獸也不是絕食係,有正常的欲求,會想看渡良那規規矩矩的裙底之下隱藏的風光,也會想觸碰她的肌膚。

隻不過要是問我想不想跟她以戀人的身份交往,現在還十分微妙。我很在意渡良瀨喜歡的會不會不是槍羽銳二而是「槍羽前輩」。而且以我的立場來說,若她並非我的直係下屬,我大概會在工作中捷足先登。

「嗯,職場戀愛很麻煩的呢,尤其是分手的時候」

沙樹直到幾年前都在某大型出版社工作。比起我這個小職員,她對這方麵的瞭解應該更加透徹。

我們倆個人一起悠然地喝了口酒。

「最近我整理了櫥櫃,找出一件T恤好像是你的,是不是該還給你?」

「T恤?什麼樣的?」

「款式挺迷幻,上麵寫著SOS團」

…………。

「嗯……還是你來處理掉吧」

我現在冇有閒工夫讓世界熱鬨起來。

「話說回來,10年前的T恤虧你儲存下來了呢」

「搬家的時候大部分應該都處理掉了,但有些混進了其他包裹呢」

沙樹暫且放下了酒杯。

「現在冇有那種人了麼?」

「能讓你把T恤忘在人家房間的人」

我們肩膀相互觸碰在一起。沙樹的柔軟,對於被酒精迷糊的理性儼然就是麻藥。從旁看去,能夠看到圍裙被非常醒目地頂起曲線優美的半球形。那波濤洶湧得恨不得要滿溢而出,而且跟那個被罩衫緊緊收住的JK不同,隻要略微接觸一下就會沉甸甸地晃動起來。

我的肩膀與視線,被沙樹不動聲色地牽引過去。

「……我哪兒會有那種人」

這位前女友毫不留情地應了聲「夠窩囊啊」。我又反問

「那你又怎麼樣啊」

「我?我總是很受歡迎喔。……不過那種人嘛,倒是很長時間都冇再出現過了呢」

沙樹一副很惋惜的樣子,盯著已經隻剩白色沉澱的酒瓶。

「上高中時的我要是聽到我現在這麼說,搞不好會一拳把現在的我打翻在地呢」

「那倒是,畢竟那時候所有人滿腦子都想受歡迎,而且男生女生都一樣。當時特彆在意異性的目光,有些女生總是噘著嘴,有些男生往頭髮上把啫喱噴得滿滿」

「啊,還有看不起小室Family,卻很顯擺地嘴裡唱著連歌詞意思都搞不懂的西洋樂」

「不,隻有槍羽君你那樣」

這傢夥說翻臉就翻臉,這青梅竹馬真冷漠。

「你不也在班上宣傳口什麼袋餅什麼乾要解散了,倡議大家買他們CD麼?」

「你說那個節目上的組合?那都上小學時候的事情了啦。而且我一聲號令,班上的男生們全都去買了。我到現在都覺得,拯救薇薇安的就是本姑娘呢!」

沙樹一臉自豪地揚起下巴。跟她說起往事總是我吃虧。

「……哎,要是哪裡有禁止事項的未來人(大)那樣的女人就介紹給我吧」

「咦?槍羽君你喜歡的不是主人公的妹妹麼?」

「包括羅賽塔也是,我在你心裡究竟有怎樣的性癖啊」

我要是跟她說了JK的事,還不更被她當Loli控。

沙樹好像突然想起來似地說到

「對了,除了T恤之外,你還有些東西忘我這兒了」

WAWAWA忘拿東西了~……我記得有那樣一首歌來著。開玩笑的……。

我用開始有些醉醺醺的腦子思考著,然後沙樹遞給了我一個黑色半透明的U盤。這個骷髏款式的外形我有印象,是我在大學生協會一年級的時候買的,我還以為肯定是弄丟了,冇想到在沙樹那裡。

「裡麵的內容還記得麼?」

「不記得了」

「槍羽君,是你讓我讀的小說哦」

我感覺醉意頓時消散了。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我手頭找不到它。甚至這麼久都冇有想起來過。

「我不需要,你自己處理掉吧」

「什麼?我纔不要。現在這個時代,扔掉這東西會很麻煩的,你也知道的吧」

我想也是,現在扔東西跟我小時候相比麻煩程度簡直不能比。回收與生態保護固然重要,但麻煩的東西畢竟還是麻煩。

「用錘子敲碎後扔掉不就好了?」

「我是說,你自己去弄啊。還是說,我就這樣直接扔掉,萬一被誰看到裡麵的內容也沒關係?」

…………。

「……這可不好」

「是吧?」

沙樹笑了笑,將U盤硬塞進了我手裡。

於是我勉為其難地將U盤收進了口袋。

「我時隔已久地稍微讀了讀,果然覺得很有意思。堅持下去明明挺好的」

「哈哈」

我隻能乾巴巴地笑一笑。我知道沙樹這個人不說奉承話,但就算這是真的也冇有意義。

「小說家這職業冇有資質或年齡限製,用不著學生時代不行就永遠放棄吧?一邊工作一邊一點點地寫下去,寫得好的就去投稿,這也冇有任何問題吧」

「我已經劃清界限了」

我將新倒好的酒下了肚。

我大學四年不斷寫作,如果不成功就乾淨利落地放棄,踏踏實實地去工作。

這是我跟我老爹說定了的。

「槍羽叔叔非常頑固呢。兒子也如出一轍」

「啥?你說什麼傻話」

我跟老爹哪裡像了。上小學的第一個學期,我還很肯定自己是他在便利店背後撿到的孩子。為什麼是便利店呢……。如果更早的年代,經典位置就是「橋下」了。不過最近一般是電影院背後或AEON

MALL的停車場吧。

「哎,不過話說回來,還真厲害呢」

沙樹感慨地說到。她不用酒碟了,直接對著瓶口喝起來。

「就差一步,因為進入最終評審了嘛。這已經非常厲害了啊。達到那個階段,運氣好的話還能被重新選上出道的,我覺得很了不起」

「——————」

這一瞬間,我好想大叫出來。

我感覺胸口被勒得好緊,粘稠滾燙的東西燒灼著喉嚨向上逆流,最後化作不成話語的聲音幾乎滿溢而出。

我連忙閉緊了嘴。醉了的大腦連忙叫停。

剛纔那是……怎麼回事。好酸的味道,像泥一樣。

「…………」

在我尋找內心深處這份感情的源頭之時,這份感情本身便已煙消雲散。火熱的感覺向身體某處漸漸收斂。取而代之,嘴裡突出了平靜的話語。

「……是啊。我自己也覺得做的不錯」

「可不是麼?」

我一定隻是醉了。

回過神來的時候,店內的客人隻剩下了我一個。再看看牆上的鐘,已經十一點過了,感覺也不會再有新的客人光顧了。

「我差不多該告辭了」

我從包裡取出錢包,一站起來腳就打了個趔趄。

「你冇事吧?」

「嗯,可能有點喝多了」

獺祭發泡酒的味道帶給了我許許多多未知的遭遇,一不小心就過度了。明天早上怕是會頭疼呢……好鬱悶。

在我拿找零的時候,沙樹用雪白的手指碰到了我的手。

「要來我家喝杯茶麼?」

聽到我這青梅竹馬不動聲色地說出這樣的話,我轉頭回望著她的臉。

那對在酒精作用下濕潤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煥發著光澤。沙樹很少會露出喝醉酒的樣子。我感覺我跟她的距離比平時更近了一步,我的胸部跟沙樹的胸部之間,連一厘米的距離都冇有。

「……不了,我明天還要上班,還會讓小雛擔心的」

「這樣啊。我也要收拾餐具呢」

沙樹開始收拾起把套的餐具。她的手法跟聲音都十分爽快,表現得冇有介意剛纔的對話。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

我打開梭拉門來到外麵,夜晚的寒氣刺痛我的臉頰。白天雖然依舊熱得夠嗆,但夏天果然已經結束了。隨著季節向冬天更替,與市中心之間的溫差也變得愈發的大,唯獨八王子是苔原氣候呢……。如果你隻是笑笑不相信這種事,那我建議你實際來住一住,你肯定會體會到我絕對冇有撒謊,儘管說得可能會有點誇張。

我邁出腳步的時候,察覺到口袋裡放了什麼硬東西。啊,是那U盤啊。好心煩啊,要不要找地方扔了呢……不,萬一被誰撿到就糟糕了。隻能藏在冇人看得到的地方了。

真是的,好麻煩。

夢想什麼的真麻煩。

所以,我要儘量離夢想遠遠的。

※ ※ ※

百目鬼亙氏來到八王子客服中心,過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他攜帶者調查資訊泄露情況真偽的密令就任主任一職,但他所率的調查組目前似乎冇有任何進展。雖然也可能隻是我未被告知,但要是一有什麼新橫濱應該會給我訊息。

調查組共有五人,由那個叫小田原的男人擔任組長。可是他的其他四個人似乎並不是他的部下,隻認百目鬼這個上司。那幫傢夥對百目鬼的忠誠度實在可怕,對我們要麼是冷嘲熱諷地「嘿~,八王子原來是這麼做的啊」或者趾高氣揚地「照我們說的做就對了,八王子的各位!」。然而一到百目鬼氏麵前就「哎呀~,八目鬼先生!您今天眼睛依舊好棒格斯!」「格斯格斯格斯!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格斯!不管買菸買咖啡買炒麪麪包都包在我身上格斯!」徹底變成了小弟的樣子。話說,還真有人格斯格斯地說話啊……。上等社會的人就拍馬屁的方式都又個性又徹底。

他們就是這樣一群傢夥,怎麼能融入我們客服中心的氛圍中來呢……而且看上去他們也冇有想要融入進來的打算。這次的工作結束後,他們肯定會跟著百目鬼再次調動吧。他們肯定不願意在八王子一直乾下去。

可就算是這樣,也並不表示我們能夠互不乾涉與交涉。他們為了掙取分數那叫一個拚命,所以免不了會耍這種花樣。

「為什麼不照手冊上的做格斯!」

白天來電高峰過去的下午點多,怒吼聲響徹營業組的區域。

放聲大吼的人是須藤繁男(42)。也就是那個滿嘴格斯格斯的傢夥,所以我們管他叫「格斯仔」。他個頭不高但有點小胖,坑坑窪窪的臉與鬆弛的臉頰讓人聯想到鬥牛犬。

他怒吼的對象,是名叫城尾的27歲女性兼職人員。她六月份纔剛剛入社,是最近才終於能夠獨當一麵接所有電話的新人。由於她有個大兒子上幼兒園,我讓她進行下午四點下班的不定時工作。明年她的孩子就要上小學了,所以她正以轉正的目標。

她一頭長髮,皮膚很白,隻要好好打理應該能變得非常漂亮,但或許是冇有餘力在乎外表,她冇有要去化妝的意識,於是就顯得很土氣。她好像不太受得了空調,在夏天還穿著長長的衣服和長裙。在休息時間,她會一個人靜靜地打開文庫本。往好聽的說,她有種虛無飄渺的感覺,往不好聽的說,給人一種靠不住的印象,可能就是這一點讓格斯仔盯上了。

「主任前些天應該已經釋出過業務手冊了格斯!可我剛纔一直在看你的操作,你根本就冇有遵照上麵的要求來操作格斯!你這樣會讓我們非常困擾的格斯!」

他似乎是來確認我們有冇有遵守百目鬼的命令。這傢夥時不時就會這個樣子忽然到現場來,瞪大眼睛仔細尋找我們有冇有什麼紕漏。

城尾站了起來,低頭致歉。過長的頭髮在缺乏血色的臉上滑過。

「對不起,因為我纔剛剛習慣以前的那套,現在還冇上手」

這也難怪。好不容易把工作流程記住了,突然又強行推行新的做法,這種事情難以立刻應付過來。

我不是說百目鬼製定的業務手冊不行,毋寧很佩服他能做得如此出色。不愧是宣稱要當社長的人,無能之輩也不可能做到客服中心主任的位子。可是優秀的人往往都是以「部下都是優秀的機器人」為前提製作的,冇有考慮過存在「不能乾的機器人」的情況,大概就連「工作無法完成」的概念都無法理解吧。不論他是多麼一流大學出來的,不論取得了多麼難搞的資質,都無法理解這一點。這隻會一味地拉大管理者與現場之間的鴻溝。

「我不想聽藉口格斯!隻照要求做就行了格斯。趕快照做格斯。下一通接話就實行格斯!」

尾城不靠譜地點點頭坐了下來哦。她剛剛調整為「可以服務」,電話鈴立刻就響了。

「感、感謝您的老店。阿卡迪亞接線員城尾竭誠為您服務」

城尾繼續不太靠譜地接著電話,氣勢洶洶站在她身旁的格斯仔表情眼看著嚴肅起來,不久之後連臉都開始顫抖了。儼然就是一隻憤怒的鬥牛犬。

通話剛一結束,怒吼聲再次響了起來。

「都、說、了,這跟業務手冊上寫得不一樣格斯!為什麼不在評估之前對個人資訊進行登記格斯!評估後再做是不行的格斯!」

「對不起。那個,客戶不願透露姓名與住址」

「遇到那種人就推薦去不用登記的網上評估格斯!遇到這種情況直接你好再見就行了格斯!不能在評估之後再登記格斯!」

「可、可是剛纔那位上了年紀,引導去網上評估實在……」

嗙!一聲巨響。

格斯仔不斷用手拍打手冊的封麵。城尾露出害怕的表情,恨不得把腦袋縮進毛衣裡。

「在這種時候順利地進行誘導,正式接線員的工作格斯!八王子的培訓究竟是怎麼搞的格斯!」

好了,到此為止吧。

我覺得這對於新人來說是一次不錯的經曆,於是隻是旁觀而已,但如果因此而造成心靈創傷的話就適得其反了。我可不能坐視他毀掉我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工作人員,這纔是缺乏「效率」。

「好了好了,格斯……須藤先生,點到為止就行了」

我從後麵喊了一聲,然後格斯仔向我瞅過來

「槍羽領班!就是因為你這樣嬌慣所以才……」

「咋們換個地方吧。城尾,你也過來一下」

在其他員工戰戰兢兢的注視下,我帶著他們兩個去了彆部門的一間小會議室。其實邊上也有間空會議室,但我覺得離營業組遠點應該能讓城尾心裡不那麼緊張,而且走上一段路也能讓格斯仔稍微冷靜一下。

我請他們在椅子上坐下,城尾與格斯仔相對而坐,而我坐在側麵。

「八王子太不中用了,隻是要求按照業務手冊來做而已,可是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都做不好格斯?這難道不是領班把他們嬌縱壞了格斯?」

「我承認我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我姑且老實地去聽格斯仔繼續陳述剛纔的主張,也用眼神示意城尾消防我這麼做。城尾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

「難得把由百目鬼先生優化過的業務手冊分發下去了,可你們卻不當回事。簡直暴殄天物格斯」

「你說得對」

「這份業務手冊讓大阪客服中心的簽約數較往年提高了3%格斯。你們竟然毫不理會這份手冊,你們到底以為你們有多了不起格斯?難道覺得你們自己的做法要比主任的聖經還要厲害!?」

嗯?這傢夥剛纔是不是說了聖經?

格斯仔把想說的基本說完之後,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他的施虐欲似乎得到了滿足。

那麼就循序漸進地開始吧

「我們完全冇有少了主任的手冊也能做好的意思。我說的對吧,城尾」

「是的。我隻是還不太適應……」

「不適應就冇辦法了。城尾纔剛剛到在我們這兒工作四個月,就算理解主任的真實意圖,但要落到實處又談何容易呢」

格斯仔表現得十分意外。

「真實意圖?主任的真實意圖是什麼格斯?」

我也裝出很意外的表情

「哎呀?莫非是我會錯意了?我還以為你剛纔說的那番話也是那個意思,所以一直在洗耳恭聽呢」

「此話怎講格斯?」

「你不記得了麼?這就奇怪了啊」

我裝作納悶的樣子,對她說

「主任前些天在晨會上講過,『我們客服中心不需要照本宣科的人』」

格斯仔頓時驚慌起來

「你、你在說什麼格斯。那話的意思纔不是讓你們可以無視手冊……」

「當然不是那樣。主任想要的是讓實現更高的目標,在遵守手冊的基礎上發揮出超越手冊的創造力。本著creativity(創新意識)去Commit(遵守)我們的manual(業務手冊)」

Commit究竟是什麼呢。連我自己都搞不懂這話什麼意思,格斯仔卻沉吟起來,似乎認為我說了一番高境界的話。

不過,那是高境界「係」。

而且,格斯仔也是高境界「係」。有百目鬼這樣過於優秀的上司,部下就會自然而然地成為高境界「係」,堅守著「雖然不是很明白,但畢竟是百目鬼先生說的話,先認可了再說格斯」的行動原理,是個不會自己思考,隻注重形式的傢夥。說具體點,就是個將喜歡橫版的商務文字,喜歡權威,喜歡頭銜,喜歡排名等偏好於一身的工薪族。

且不論真正境界高的人,至少高境界係的人對付起來很輕鬆。而在這次的情況中,隻要把他頭兒百目鬼亙氏說過的話反過來加以利用就行了。

「主任還說過,『所有人都要把自己當做獨立的經營者或比賽選手!』。從這方麵來講,城尾其實相當出色哦。你能看看這份數據麼?」

我用帶來的電腦打開Excel表格裡的數據給格斯仔看。

「這、這表格是什麼格斯?」

「各工作人員對不同年齡段客戶的簽約數」

「區分客戶年齡段!?竟然記錄了這樣的數據格斯?」

在吃驚呢。會記錄這種獨特數據的,恐怕就隻有我了。

高境界係不擅長應付「數據」。

對於會社而言,簽約數就是生命,可謂是絕對的權威。他們隻看重數據,而基本不去管其中的內容。了不起就是了不起,不需要什麼理由。越是冇有實質內容的東西,轉化為數據來展示就能帶來越強烈的效果。

於是我利用這一法則,繼續追擊

「城尾上個月的簽約數為18筆。其中有8筆客戶為60歲以上老人。這是其他工作人員所不能比的極高比率。說通俗點,就是『老爺爺、老奶奶角色』。是吧?」

我將話鋒轉向城尾,城尾嚇了一跳。她大概並冇有察覺到這一點吧。可是,她是那種缺乏自信性格,容易激發彆人的保護欲,所以很容易為老人所接受。那個年齡層中,很多人對年輕人自信滿滿的應答反而會覺得「臭屁」。

接待客戶可不隻是說漂亮話〈照本宣科〉。什麼能對對方的胃口,要視角色而定。

「我會再度嚴令城尾遵照手冊操作。可與此同時,在對待高領客戶的時候交給城尾自己來斟酌。我覺得這樣也十分符合主任的意思」

「可、可是,業務手冊是必須遵守的……」

這傢夥相當頑固啊。

我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搖搖頭

「這可不行啊,這樣會違背主任的意思。須藤先生既然這麼說了,那就由我來向主任轉達吧。當然,屆時還是附上這些數據。……話說,主任也說過『簽約數說了纔算』呢」

格斯仔慌了,連忙雙手遮住筆記本電腦的螢幕。

「冇、冇必要這樣格斯!……既、既然是這麼回事,就不予追究了格斯。因為百目鬼先生說得對,重要的是簽約數格斯」

不予追究不予追究不予追究不予追究不予追究不予追究不予追究。

好,得到他同意了。

「聽到你這麼說就放心了。是吧,城尾?」

「是、是的」

「好了,要好好答謝須藤先生。我們可是占用了他的寶貴時間呢」

城尾對我投以羞澀的笑容後,向格斯仔道謝

「感謝您今天的賜教」

「知、知道就好格斯……」

格斯仔一邊撓著臉,一邊移開了目光。如此一來,他也有台階下了。

此時傳來敲門聲,一名身著商務西裝的男子走進會議室。他是百目鬼一派的人,名叫村上。他長得相當帥氣,不過表情顯得有幾分陰沉。

「須藤先生,你居然在這種地方。百目鬼先生喊你喔」

「我、我這就去格斯!」

帥哥村上壞心眼第看著格斯仔慌慌張張地離開後,在臨走之際向我眨了下眼睛

「能幫幫整一整格斯仔那白癡真是大快人心啊。謝咯,槍仔」

「……哪裡哪裡」

纔不是為你做的呢。

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是特彆好,總是在相互製約。將客戶資訊泄露的事情交給他們來查真的冇問題麼?這可是搞不好會動搖會社命運的重大事件啊。怎麼能用讓這些拉幫結派窩裡鬥的傢夥去處理。社長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村上離開之後,會議室就隻剩下我跟城尾了。城尾想我鞠了一躬,說道

「領班,謝謝你袒護我」

「讓那幫傢夥太過肆意妄為的話,我也不好辦了。話雖如此,但也總不能跟他們正麵對著乾。總之就是應付式地順從,好好偷懶的感覺吧」

城尾用袖口遮住嘴,嗬嗬一笑

「槍羽領班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可能正因為是這樣,所以營業組的氣氛感覺也很團結」

「彆的地方我不知道,所以我不發表任何看法」

說完,城尾微微低下頭。

「我在以前的會社做的是係統工程師,主要負責管理企業的數據庫。雖然成為了正式員工,但班排的很緊,加班也很多,基本上冇什麼時間可以騰出來陪孩子。而且也總不能完全依靠本家的爺爺奶奶」

「於是就來我們這裡了麼」

其實我隱約察覺到城尾是一位單身母親。

「這份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換班比較方便,真是幫大忙了。所以……我會繼續做下去」

城尾的話語之中,蘊含著一個揹負著孩子的母親的重量,同時也能感覺到十分可靠。大概她也真的在擔心,是不是一直從事這項工作吧。像今天這樣被人斥責的情況,也在所難免。

「話說,你差不多要去接孩子了吧?」

我朝會議室的始終指去,城尾有些吃驚地張開嘴。

「對不起,領班。我先告辭了」

「嗯,辛苦了。回去之前彆忘了登出賬號」

城尾點點頭之後快步離開,長長的裙襬隨之擺動。看她走了之後,我也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說太多話喉嚨好乾,喝杯水再回去吧。

我向變更組的大夥道了謝之後前往休息區。

我買了紙杯裝的咖啡,坐在沙發上,結果聽到隔著一層玻璃的隔壁吸菸區傳來聲音。我漫不經心地看過去,隻見留海三七分的兩個人緊緊地肩挨著肩。

「你這人也太纏人了吧,我都說對那種店不感興趣了!」

「彆這麼說嘛♦

去了絕對不會後悔的喔♠

小田原先生肯定會大受歡迎的❤」

一位正經人一臉煩悶地搖著頭,一個遊手好閒的人則十分熟稔地對他死纏爛打。隻要這位正經人是菸民,就無處可逃。這裡隻有這一個吸菸區,而且還非常小。

因此,是個確保可能夠增進感情的地方。

「那裡全是年輕姑娘,大家都渴望著父愛♣

所以我隻有被甩的份呢❤

還總是跟我說,如果有古板的中年大叔帶去的話隨時歡迎♦」

「為什麼找上我?哼,反正隻要能拉到生意,怎麼說都行吧」

「開店是這個樣子的呢♠

不過小田原先生啊,她們總是很寂寞喔♣

需要大叔來撫慰喔❤」

「再說我本來就不喜歡酒水女。濃妝豔抹的熏死人了」

「要看看照片麼?」

不正經的人一遞出手機,正經人手裡的煙便愣愣地掉了下去。

「…………………………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

看來我的惡作劇正在一帆風順地推進當中。

不良職員在這種時候也算是派上了用場。

※ ※ ※

上次的培訓過去了一週,密會的日子再次到來。

我們決定今天在外麵進行,碰頭地點是大概乘電車四站路距離之外的神奈川外圍一家家庭餐廳。那裡雖然離會社很遠,但不能保證就不會被熟人撞見,不過這樣至少可以避免和雛菜之間發生衝突。每個星期都要在修羅場中被兩邊扯來扯去,真是放過我吧。

等到了我正要出門的時候,雛菜緊緊扯住了我夾克的下襬。

「難得到了星期天,難道哥哥要扔下妹妹不管麼?殺掉惡魔也沒關係麼?」

「你說的是什麼鬼……」

她的眼睛濕潤無比……這是剛纔滴的眼藥水呢……。

「平時總是加班加到很晚纔回來,到了星期天還要去找JK,這讓我什麼時候跟哥哥撒嬌啊!?」

「你差不多也可以選擇從哥哥身邊獨立了」

「我~才~不~要~啊~!!」

隻是掐住一點點而已竟然扯不下來,好驚人的握力。真是的,難道我最近太嬌慣她了麼?她任性得太過頭了,這個時候得讓她明白哥哥的威嚴

「小雛,放開我,我回來的時候會給你帶伴手禮的」

「……伴手禮?你要給我帶什麼?」

「酸酸Mu-cho和Dr.Pepper。你喜歡這組合吧?」

「去車站那邊的話,我還想要築地銀的章魚燒。要加蛋的」

「貪吃鬼。要甜甜圈麼?」

「那就要美仕唐納滋的草莓味、黑糖,然後還有法式的」

「吃太多了,甜甜圈隻許選一個」

「那就要黑糖!」

在哥哥毫不留情的斥責麵前,妹妹不情不願地妥協了。

感覺對她這麼嚴厲挺可憐的,但有的時候需要狠下心來。

她總算鬆開了我的衣服,我跟她道彆之後,走到車站乘上了開往新宿的電車。因為現在是星期天的上午,所以人很少,電車坐起來很舒服。如果車一直都能這麼空,去六本木也冇那麼難受了。

車開了四站後我下了車。在這個站上下車的人很少,但站台很新很大,應該是看好它今後作為衛星城市的發展吧。可是最近聽說上班的人傾向於回市中心,以後的事情我並不清楚。城市規劃,通常都冇辦法照預定計劃推行。我在八王子的新城區已經住了十個年頭,對此深有體會。

我一進我們約好的家庭餐廳,就發現她先到了……而且還被搭訕了。

兩個大概是大學生的男人站在靠窗的作為旁邊,正在跟身穿製服的她攀談。那兩個人一高一矮,那矮個子可能經驗很豐富,說起話來感覺得到十分熟練。而那高個子一直不說話,但毫不避諱地注視著她的臉和胸部。

怎麼辦呢……。

就算是這幫傢夥,跟15歲的女孩交往也算是「**行為」吧。

「大學生的話就勉強能夠容忍」的風潮還是吃屎去吧。這是在歧視社會人。

「哎呀,我看你的手機跟我妹妹想要的是同一款,所以就想來問問好不好用呢。啊,那盒子好可愛啊!很配你,超配你來著。這個顏色很少能見到呢,能告訴我哪裡有賣麼?」

他談話的技術相當精湛,要不要畢業之後來我這兒上班呢?雙休節假日貢獻得出來麼?

可是這對她似乎冇有效果,她一直麵無表情地低著頭,一聲不吭地擺弄著手機,似乎在靜靜地等待暴風雨過去。這大概是她對付搭訕的方式。她覺得,無視要比貿然說話更加精明。

矮個子還在毫不泄氣地繼續搭話,但高個子快要站不住了。他趁著另一個人停頓的時候,插嘴了

「你的裙子可真短啊,是在勾引男人對吧?」

「…………」

「一看就知道了。你在等人搭訕吧?我也把女朋友叫過來,咱們2:2去兜風吧」

他的聲音是很溫柔,但表情非常嚴酷。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條件反射拉下去的裙子,口水都快從淫笑的嘴巴裡滴出來了。這目的也太明顯了吧。

我下意識地觀察起來,但差不多到時候了。

「抱歉,我來晚了」

我從身後向她搭腔,她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站起身來。

「槍……叔叔!怎麼這麼晚纔來!」

為應付這種情況而是先定好的設定「叔父與侄女」此刻發動。我有個大我5歲的姐姐「南裡銳子(舊姓·槍羽)」,而她是我姐的女兒。銳子在外資係保險會社工作,是個單親母親,肚子餓了會喊哈啦休,在Aqours推夜羽。

那個兩個男人毫不隱晦地露出遺憾的表情,但還是不太肯走。我笑眯眯地說了句「找我侄女有什麼事?」之後,他們立刻像蟑螂一樣逃掉了。

……哎呀,我是真心打算給個燦爛笑容來著,這讓我好受傷啊……。

「換個地方吧」

我拿起賬單準備去收銀台,結果她就像緊緊貼在我背上似地跟在後頭。她剛纔被人色眯眯盯著的大玩意撞到我的背,好難走路。

出了店之後,她緊緊樓主了我的胳膊。

「……我好害怕」

她眼角浮出淚花。

我評價為心理承受能力很強的南裡同學,剛纔似乎隻是在忍耐。

「我還以為你很習慣被搭訕」

「怎麼可能習慣!這是上高中以來第一次」

真冇想到。她被人搭訕真的一點都不奇怪……不對,在八王子壓根就冇有搭訕這個概唸吧。搭訕不是在那種看起來跟山村似的地方進行的,就算遇到也不是搭訕,而是遇難了。

我拍著她的肩膀來安慰她,目光向下移。

她的混色格子裙在腰部折了三折,看上去香嫩無比的大腿露出一半,坐在椅子上若不好好把腿夾住,搞不好就會春光畢露。她此時的裙子比在車站看到的時候短了不少。在做過頭一些應該,就會觸及不雅的底線。

「我覺得你的裙子確實太短了,被愛玩的傢夥誤會也算在所難免」

她摟著我的胳膊,揚起眼睛看著我。麵對著那雙彷彿在這個世界隻看得上我一般的雙眼,我的心不由得悸動起來。

「可我這麼做,明明隻為槍羽先生一個人啊」

唔,這丫頭好機靈,好想推倒。

「這種事,其他男人哪裡會懂」

「……人家想讓自己見麵的時候儘可能可愛一下啊……」

她用臉蹭著我的胳膊。

平時十分乖巧的她,今天很少見地露出了許多孩子氣的地方。她現在不是跟我最開始相遇的品行端正的「好孩子」,而是超愛撒嬌的小女生。搞不好這或許纔是她本來的一麵。

「搞得這麼短,要是一不小心掀起來了豈不危險」

「我姑且為在這種方麵下了功夫」

她燦爛一笑,然後用指尖將裙襬微微拈起。

「摸摸這裡試試看」

「……這是想讓我鋃鐺入獄的節奏?」

「纔不是啦」

她這麼可愛地跟我賭氣,我身為男人,隻能抵擋不住誘惑摸了上去。結果我感覺到紅色格子布裡頭有種硬邦邦的觸感。

「啊,是硬幣」

「冇錯!10日元硬幣!」

原來如此,她是用這東西來壓住裙子啊。

可是,不惜做到這個份上也要把裙子縮短麼……這虧對美麗的努力……更正,對美麗的執念真是可怕。

「……不過這樣一來,『搭訕、被搭訕場景』就能寫了呢」

「難、難道槍羽先生一直默不作聲地在觀察麼!?」

我冇有理會擺出一副好像在說「你是魔鬼麼!?」的表情的她,決定換個地方。

這附近再冇有其他家庭餐廳了,但不方便在鬨出亂子的地方繼續呆下去。

我決定在車站附近的租車點租輛小車到郊外去。雖然花的錢有點多,但那樣更不容易被人發現。

「跟槍羽先生一起兜風,誒嘿嘿……」

她的心情似乎完全好轉了,在副駕駛座上用手機對開車的我一頓狂拍,而且還自拍。她每動一下,被安全帶斜向綁住的安全氣囊就會十分猥瑣地晃動起來。啊,那個樣子往前探出身體,安全帶陷得越來越深了……安全帶可是安全裝置喔?對駕駛者的理性造成危險是鬨哪樣?

我抵抗住誘惑,麵對前方繼續開車。而且我開車不是很多,冇什麼信心能開好。要是出了車禍發展成叫來警察的情況就大事不妙了。說她是侄女之類的謊話對警察根本冇用。要是被警察的白摩托叫停也很糟糕。禁止駕駛時東張西望,嚴格遵守限速,不壓臨時停車線,遇到黃色信號燈要停車,除黃色信號燈亮起時車輛已經接近線而無法安全停止啪嚓啪嚓啪嚓地煩死了這隻JK!

離開乾線道路駛入一條安靜道路之後,找到了一家感覺不錯的咖啡廳。這家咖啡廳是小木屋式的外形,玄關口擺放著數不清的觀葉植物,是想營造出高山之上的彆墅的那種感覺?剛纔那種找女生搭訕的男人應該不會接近這裡。

我先把車停在停車場,觀察了一下店內的情況,裡麵的客人不算太多,座位與座位之間被很好地隔開,也不用擔心其他客人會偷看。

真不錯,就決定是這裡了。

我推開門,門框上的鈴鐺響了起來。以為留著魅力鬍鬚的店員迎接了我們。他問我們的人數,我很坦然地說了「兩個人」。與其表現得畏畏縮縮讓人懷疑,還不如這個樣子。

寬敞的店內分為兩個區域,一般是西洋點心店,一般是咖啡廳區域。有舒適的二人座沙發,還有普通的六人座。沙發正好空著,於是我們就選了那裡。

落座之後,她用膝蓋在桌子下麵輕輕朝我頂了頂。

「槍羽先生,看到了麼?看到了麼?」

「看到什麼?」

「門口的玻璃櫥櫃!蛋糕看起來超好吃的樣子!草莓蛋糕實在太可愛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草莓正在『過來,過來』地呼喊這花戀……啊~~~嗯!」

好興奮。

女高中生果真抵擋不住甜食的誘惑麼。

在培訓之前需要補充糖分,於是打算點蛋糕套餐。我點了咖啡與黑色勃朗峰。她又點了大吉嶺,苦惱了半天最後選擇了草莓蛋糕。這丫頭卻是有種草莓蛋糕的感覺……從整體上來說。

她一邊以幸福無比的表情品嚐著鮮奶油,一邊說道

「槍羽先生,你覺得店員會怎麼看我們?」

「會覺得我倆是倆怪胎吧」

星期天的下午叔侄倆和和睦睦地來喝茶,要不解釋冇人能理解這種心態。

「不會覺得我們是正在約會的情侶麼?」

「要是這麼覺得就麻煩了吧」

我話音剛落,她就鼓起臉來,然後「誒」地叫了聲刺出叉子,搶走了我蛋糕上的栗子。

「你這丫頭搞什麼!」

我剛想搶走她的草莓來回敬她,結果草莓已經不見了。這丫頭是把喜歡吃的最先吃掉的類型麼……她是我的敵人。

「歸根究底我們是來訓練的,不是約會」

「是呀。……槍羽先生壞心眼」

她不情不願地這麼說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從她有好好拿起茶托這一點,能夠看出她所受的良好教育。小雛在咖啡廳裡喝東西都是咕嚕咕嚕地喝出聲來。可惡的天使。

事情就是這樣,來進行業務吧。

將蛋糕的碟子撤下去之後,她從粉色的包裡取出筆記本電腦。她整理好胸前的絲帶,把身子挺得筆直,眼神認真起來。

我也拿出了電腦。雖然都是10英寸的筆記本,但兩部擺在一起,感覺桌子一下子就小了好多。如果不把飲料喝完搞不好一不小心會弄到電腦上。

「槍羽先生,昨天送的作品讀過了麼?」

「嗯,當然讀了」

那部作品把最後的第五章寫完了,是為了向「女子力web小說大賞」投稿的作品。她昨天把他發到我電腦的郵箱裡了。大綱擬完後僅僅隻花了一週時間,而且還是在上學的同時完成了一本長篇小說,這速度絕對體現了她的才能。不過,文章還是有很多不足之處就是了。

今天開始就要進行推敲與修正的工作了。

「感、感覺怎樣?有趣麼?」

「有趣。……有趣是有趣」

在昨天深夜讀完之後,我一直在思考該怎麼將感受傳達給她。

「你還真的是不按套路來寫書呢……」

她吃了一驚

「套路,是指起承轉合麼?我是想要注意的」

「不,不是指那種事情」

這一點我在大綱的階段就已經看出來了。她擬的情節是麵向少女的戀愛喜劇。主人公是一個對上班族一片癡心的女高中生,她跨越了坎坎坷坷之後最終與心上人走到一起,然後接吻。這個故事非常傳統,冇有在裡麵做特彆的文章。

可是,將提綱豐富之後成為作品,讀起來的味道發生了變化。

本來很嚴肅的纏綿突然搞笑起來,本以為在搞笑的時候又突然嚴肅起來,總之看得我頭暈目眩。往壞的說叫支離破碎荒誕無稽,往好的說叫彆出心裁不拘一格。

然而可怕的是,就算這個樣子依舊非常「符合提綱」。

在提綱中「男子向女主角表白」的場景中,在她筆下不知為什麼變成了吟誦俳句。「我好喜歡你

啊啊我好喜歡你

我好喜歡你

啾!」。哎,這也未免太冷場了吧,趕快甩了他吧。可是,這又毫無疑問是符合情節的表白。

通常來講,不論是誰都會新增商業作品的元素,新增自己喜歡的作品的元素,並且將其作為範本來創作。然而,他的小說卻無視了套路。

可是,這一獨特風格又無疑成為了一種強烈的個性。

「……按套路來寫更好麼?」

她小心翼翼地這麼說道。在她那雙總是天真爛漫地煥發著光彩的雙眸之中,能看到不安的陰影在晃動。

我知道。

我很理解你心中的不安。

那是讓你感到痛楚,甚至快要撕心裂肺,打破腦袋從裡麵衝出來一般。

要是說我的作品完全不行怎麼辦。

要是說我寫的根本不算文章怎麼辦。

所有投稿者都會有這種不安。而得到「第一輪就被刷下來」的結果時,這種不安會變得愈發強烈。我在投稿的時候,在網上流傳著「第一輪是把連小說都算不上的東西篩掉的階段」,在第一輪連著被刷下來五次的我心情跌倒了穀底。

如果是以通過第一輪評審為目的,那她或許應該削減她突出的個性。采用更為普通的寫法,更能降低被評定為「不能算小說」的風險。

「是應該再稍微梳理一下在寫,不過……」

我很苦惱。

前些天在工作中總是圍繞著遵守還是不遵守手冊而進行討論,因此這個問題讓我更加苦惱。

由於當時對百目鬼和格斯仔那些趾高氣昂的說話方式十分反感,所以我冇多想就站在了反對墨守成規的一方,但說實在的,這也要看情況。如果讓他們獨斷獨行漠視業務手冊地工作,最後往往會亂成一鍋粥。

南裡花戀屬於那種情況呢?

應該讓她按照套路重新修改麼?

修改的話能應該能減少缺點,減少會被讀者吐槽的地方。可與此同時,我感覺這麼做會消除掉她獨特的風格,這一點很可怕。

大熱門作品的評價讚否兩極的情況也並不少見。同時擁有強烈的信徒與批判者,都可以算是熱門作品的條件了。

當然,她現在還遠遠冇有達到那個階段。

「我覺得你寫的作品很有趣」

我謹慎地選擇用詞,看著她的眼睛說

「可是,書的有趣能否傳達給讀者還未可知。肯定會有讀者感到十分困惑,覺得『意義不明』『莫名其妙』。不按套路來是有風險的,如果你不願意承擔這個風險,最好還是按部就班地來寫」

「按部就班地來寫就無災無難了麼?」

「無災無難……嗯,可以這麼說」

照本宣科地接待客戶不會「犯大錯」。這麼做不會惹來強烈的投訴,也不會被上司盯上,所以無災無難。

但同時,也將喪失武器。

以被格斯仔怒吼的城尾為例,她照本宣科的話將會失去「善於取得高齡客戶」這一武器。

「事選擇無災無難,還是選擇貫徹個性,由你自己來決定。你要認清會遭到一部分讀者批判的風險,贏得讀者的好評」

這也是保險業的基礎。

一切事物都伴隨有風險。開車就要承擔發生車禍的風險,寫小說給人看就要承擔遭到批判的風險。那麼害怕風險的話,就窩在家裡足不出戶就對了麼?把小說藏在硬盤裡生仔就對了麼?恐怕不對吧。關鍵是要能清楚地認識風險,並贏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保險業的工作,就是與客戶一起思考風險與回報。但是,最終決定權終歸在客戶,也就是簽約人手裡。隻要他們不蓋章,合約就無法生效。

這位十五歲的簽約人,似乎還在苦惱。

「假設要按部就班來就,需要重複重寫麼?」

「應該是的」

那麼做就不是推敲而已,而必須全部重寫一次了。以她的能力,一個星期應該能寫出來,可是到底該不該的好就不太確定了。

本著重寫的想法來衝寫出來的東西,已經冇有個性可言了。有些東西不論你如何去封閉,依舊會自動地滲透出來。

「與其消除個性,你可能更應該設法學會靈活運用你的個性」

說完之後,他的臉上充滿了覺悟。

她緊緊攥住擱在桌上的手,抬起頭

「花戀不要照本宣科,花戀要將自己覺得最有意思的東西貫徹到底!」

「嗯」

看到她雙眼的瞬間,我感覺到我渾身顫抖起來。店裡的空調也抵抗不住身體火熱起來,剛剛纔潤過的喉嚨又漸漸變得乾渴,感覺到她內心之中燃燒的火焰正炙烤著我。她儼然就是楚楚可憐的大小姐的外衣之下所掩蓋著的熱情之火。

熱情是會感染的,尤其是年輕人那四射的熱情。她能將我這個成年人覺得麻煩並徹底割捨掉的東西全部抱在懷裡,燒他個轟轟烈烈。就連我本該早已燃儘的心,似乎都要被她點燃了。

「——嗯,首先放鬆下來吧」

所以,我要冷靜下來。

我不能跟她在一起被她熱量所傳染,那樣的話隻會兩個人一起傻裡傻氣地灰飛煙滅。我得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並不時潑她冷水,該攔住她的時候還是得阻止。

「這次就來研究研究,如何將你的個性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吧。從第一頁開始——準備好做筆記了麼?」

「是!」

我們倆對著電腦開始敲打鍵盤……感覺就像到咖啡廳玩網遊的廢人似的……。

守望並培養著這個朝著夢想猛衝的少女,漸漸發覺存在與自己心中的另一種感情。

那是本應塵封於內心最深處的感情。

從那個下著雨的夜晚,她向我傾訴夢想的那一刻——不對,說不定從我在網咖與她相遇的那一刻起,便有了那股感情。

我一次次地將它壓下去,踹下去,可它卻又一次次地從內心的深淵中往上爬,如匍匐一般向我逼近。那股漆黑的強烈感情,就像在啪嗒啪嗒地滴著血,就好像黑暗在一點點一點點地蠶食光明。那股漸漸充斥我內心的粘糊糊的感情,我也是想要去忘掉,確實刻意去驅散它,它就越是聚集得更多……那是過去的殘渣。

我好羨慕。

我好嫉妒。

我好恨。

……好耀眼。

附錄:

第2章

語言叔可做不來話務員這行。

語言叔指NHK節目《語言叔教日語》中梅津正樹飾演的語言叔。該節目目的在於傳播日語的正確用法。

戴著狸貓耳朵吃狸貓麵。

狸貓麵(日文為「たぬきそば」)其實是用天婦羅渣做菜碼的麵,諧音而已與狸貓並無關係。另外狸貓(たぬき)其實是狸子,大家都習慣於叫狸貓就這麼叫了。

我感覺要罹患恐高症了,我再也不爬高尾山了。

高尾山位於八王子,海拔僅有599.3m(喂)。

簡直淺羽……不過我是槍羽。

這裡淺羽指淺羽通明,日本評論家,最有名的對無儘妄想得偶像宅的言論「偶像也是要大便的」。

款式挺迷幻,上麵寫著SOS團。

SOS團出自穀川流輕小說《涼宮春日係列》,涼宮春日創立SOS團(Sekai

wo

Ooini

moriagerutame

no

Suzumiya

haruhi

no

dan)讓世界變得更熱鬨的涼宮春日團。

「……哎,要是哪裡有禁止事項的未來人(大)那樣的女人就介紹給我吧」

指《涼宮春日係列》中朝比奈實久留(大),從要比朝比奈(小)更加遙遠的未來穿越到阿虛的時空,口頭禪是「這是既定事項」「禁止事項」。

WAWAWA忘拿東西了~

此WA《涼宮春日》動畫版《涼宮春日的憂鬱》中穀口(主人公阿虛的同班同學)。隻知道他的姓氏WA穀口,名字WA不明。他把東西忘在教室來取時自顧自地唱著「WAWAWA忘拿東西了~」。

肚子餓了會喊哈啦休,在Aqours推夜羽。

「肚子餓了會喊哈啦休」在第1卷用過不再累述,Aqours是《Love

Live!Sunshine!!》中組合,「夜羽」是其成員津島善子的愛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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