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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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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夢的始末

第7章

「我們中心同意停止運營。」

在這充滿苦澀的聲音中,營業戰略會議開始了。

說話的是名古屋中心的營業課課長。年紀大約比哈姆太郎課長大了一兩歲,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柔道三段。聽說他現在還常用週末時間去道場練習。

他同時也是名古屋的現場負責人,執掌一方。在這次的裁員中,他更是站在了浪尖。這當然不是「自願」的,從他那沮喪的樣子就看得出來。至於將工作推給他的名古屋中心部長,則是以出差為名逃往海外了。

緊接著他,劍野發出了飛箭般的疑問。

「進展狀況如何?」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會問出「關於什麼的進展」這種問題。

身負柔道三段之能的男人縮起他魁梧的背脊。

「正式員工中,已有八人申請了早期退職製度。」

「兼職呢?」

「至下次合同到期為止,會減員三成。會被解約的人都已經通知過了。」

「很好。」聽完課長的回答,劍野點頭道。

「看來你遵守了我們提出的計劃。」

名古屋的課長咬緊嘴唇,冇有抬起頭,堅毅的臉上如今寫滿了失意。哪怕是在柔道上身經百戰的猛人,在公司也唯有在權力麵前低頭的份。

「那麼,下一個是福岡中心。請報告你們的進展狀況。」

在劍野的親自主持下,會議毫不拖遝地進行著。會場裡安靜而平穩,讓人無法想象這是最終決戰的場所。但是,隻要環視一下週圍就知道了,這片寂靜中驚雷暗湧。尤其是現場負責人那緊繃的臉龐看著就讓人心疼——寫滿了苦惱和哀傷,彷彿等待執行死刑的犯人一般的。

劍野所屬的銀行組坐在會議室的前方,左側是六本木組,右側則是包括我在內的現場負責組。

平時蠻橫傲慢的六本木組,在銀行的人麵前倒是安分得很。聽說董事會成員的報酬被削減了兩成左右。他們如今都一副喪家犬的模樣,低頭認真聽著劍野的話。能保持沉著模樣的也隻有天道專務一人而已。

高屋敷社長則還是老樣子。

雙臂抱胸閉著眼睛,彷彿山岩一般巍然不動。我剛好坐在他的對麵,進房間時隻和他對視了一眼,之後他就裝作不認識我了。

而另一方麵,有一個男人一直瞪著我。

坐在六本木組最邊緣的位置上的地溝鼠——根津財務部長,那滿布油光的臉上貼著猥瑣的笑意,任誰看到了都會覺得噁心。我一直迴避著他的視線。他卻堅定地衝我露出泛黃的牙齒奸笑著。旁邊的人事部長皺起了眉頭,但選擇了閉口不言,大約是害怕著地溝鼠身上的狂氣。

到底有什麼讓他這麼開心——

雖然感到一絲不安,但我現在可冇有閒心在意這種小人物。

「那麼,下一個。大阪中心。」

福岡中心的部長入座,緊接著大阪中心的部長站了起來。在嘀咕完同意停止運營的宣言後,他像個被家長訓斥的孩子一樣,回答劍野的問話。

其他中心的裁員似乎都算順利。

但這些都不過是數字上的表現。例如,剛剛名古屋課長所說的「八名早期退休人員」的數字,後麵藏著的是八位丟掉工作的人發出的悲鳴。數據的背後是沉重的事實,這點決不能忘記。

總之,除了仙台以外的三箇中心都同意了停止運營。

剩下的隻有我們八王子一家。

「接下來是,八王子中心。」

我身邊的渡良瀨渾身一顫。坐在他旁邊的哈姆太郎課長更是因為太緊張發出「嗚哇」的怪聲。

我站了起來。

「我們八王子中心〝不同意〞停止運營。」

低著頭的六本木組全體抬起了頭,銀行組的人毫不掩飾地皺起了眉,現場組的人全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數天前,我與全體員工進行了麵談。幾乎所有人都表示想留下來,繼續在阿卡迪亞工作。他們每一個都是優秀且重要的工作人員,我認為將他們辭退是公司的損失。所以,我堅決反對裁員。」

原本保持不變的室溫,在這一刻急速下降。風平浪靜的會議室裡突然波浪滔天,強烈的敵意和憤怒撲麵而來。

「隻是反對的話,小孩子都能做到。」

就在這時,一個沉著的聲音傳來。是劍野。

「既然提出反對,就必須提出代替的方案。如果提不出裁員以外削減成本的辦法,誰都不會認同的。我說的冇錯吧,槍羽部長。」

「就是就是」從六本木組傳來附和的聲音。在絲毫不敢觸怒銀行的這群人眼裡,我的存在一定礙眼得緊吧。當然我也是彼此彼此。

「代替的方案,自然是有的。」

「……哦?」

劍野探出身子,眯起眼睛。自然的動作此時顯得有些做作,彷彿在演戲似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方案呢?」

「和全球社進行業務聯合。」

無聲且無形的驚訝一瞬間充滿室內。所有人都注視著我的臉。

「我提議和全球保險公司日本分社進行業務聯合,設立協同客服中心。隻要能實現,我們必定能取得至今未有的盈利。」

我發言的內容緩緩在眾人腦海中展開。因為太過驚訝而進入虛脫狀態的人們,開始慢慢咀嚼出我話語之外的意思。連接著炸彈的導火線上,火花正步步緊逼。

「——開什麼玩笑!那種事情怎麼可能辦到!」

最先爆發的是一名普通董事。名字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元亞」中的一位,為了融入阿卡迪亞曾奮力工作。營業會議上,他經常拿出全球社的數字作比較,叫囂著「輸給誰都不能輸給這幫傢夥!」是一個能激起現場人員動力的熱血漢子。

「那群傢夥可是我們的宿敵!和對手中的對手合作,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冇錯!」附和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附和的是六本木組中被稱為「海外組」的外國籍董事和社員。他們在來日本之前就已經與全球社為敵了。

我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

「為什麼要如此限定自己?『昨天的敵人是今天的朋友』,這種事在商業的世界裡隨處可見吧。絕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顧客會混亂的吧!和競爭對手在同一個屋簷下,怎麼分清誰是誰!」

「我說的並不是實體店,而是客服中心。」

普通董事瞬間陷入了沉默。按照「元亞」的經驗,他似乎想當然地理解成了代理店。

「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但部門當然不同。兩家公司也會使用不同號碼,各自對應各自的客戶。也就是說,在客戶看來一切照舊,冇有任何變化。請注意,這次合作中,客戶不會產生任何損失。」

這一點是一切的大前提。合作如果造成了顧客的混亂,那必然不會成功。

「那技術經驗的流失呢?」

這次插嘴的,是銀行一方的人——坐在劍野旁邊的中年男性。他和劍野同樣擔任「審查員」,職權大概僅次於劍野。和後者不同,他處事蠻橫,絲毫不掩飾「我是銀行員工」的傲慢。

傲慢男用圓珠筆的末端指著我,用傲岸不遜的聲音說道:

「長期運營自己的客服中心,是阿卡迪亞公司勝過全球社的為數不多的閃光點。其中積累起來的經驗、技術,可能會隨著業務聯合而流到對手那邊去。」

「這一點不需擔心。不是『流失』,而是主動『提供』給對方。」

「……啥?」

「在本次的業務聯閤中,我會將客服中心運營的經驗和技術全部提供給全球社。恕我冒昧,我自身將作為協同客服中心的部長,負責兩公司員工的管理、指揮和教育。」

傲慢男手上的圓珠筆掉了下來。

「當然不是無償提供。作為回報,全球社將負擔未來三年辦公室租賃的一切費用。未來還計劃雙方共用兼職員工,使用同一套客戶情報管理係統。既然是業務聯合,雙方都應獲得好處,這是當然的。」

會議室開始騷動起來。本以為不過是夢想、空想的提案漸漸浮現出了具體的輪廊。此時的騷動正是提案被當成實際的方案進入討論範圍的證據。

我給渡良瀨遞了個眼色,讓她給在場的全員分發資料。

「現在分發到各位手上的,是這次的項目計劃書,以及項目實現時現金流及盈虧的預測。根據我們的計算,即使不進行裁員,也足夠實現盈利。不,應該說一旦進行業務聯合,裁員反而是不明智之舉。因為我們需要現役的熟練員工來教育對方公司的工作人員,反而應該雇傭更多的人纔對。」

銀行方的傲慢男粗暴地從渡良瀨手上奪過資料讀了起來。那貪婪地追索著紙上數字的眼睛裡漸漸帶上了理解與敗北的神色。米奇一手編纂的嚴密計劃書,即使是天下聞名花菱中央銀行也挑不出骨頭來。

「……不……不可能……」

一直站著的普通董事,撲通一聲坐回了椅子上。

在他之後,負責總務的門脅部長開口了。社長最近徹底沉默,於是經常能看到作為親信的他出麵發言。

「原來如此,業務聯合有利益這一點我理解了。但這僅是我方的立場而已,對方又是如何考慮的呢?」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全球社預備建立的立川客服中心已經定下了入駐的地點,但至今依舊冇有找到運營負責人。空有設施卻冇有使用的人,就好像空有廟冇有菩薩一樣。對他們而言,我的提案也有相當的利益。」

前幾天和全球社的青山再次見麵後得到了確認,對方眼下仍然是深陷泥潭。

四周的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我可以感到一致反對的氣氛漸漸鬆動。但是,還差一步。大家還是無法完全相信我的提案。眾人盯著資料的視線裡,懷疑的光芒依舊閃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彷彿代表所有人的疑慮似的,門脅部長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但是,我們雙方敵對的曆史很長,成見也很深,在全球範圍內也一直是競爭關係。想要打破這層心魔,想必不容易吧。」

「敵對的曆史,嗎?」

我反駁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嘲諷。

「我不知道在海外兩個公司有過什麼交鋒,但我們現在所在的是日本。阿卡迪亞公司登陸日本是九十年代中期,而全球社則是在本世紀早期,雙方的曆史都不足以談起存在對立。起碼在這個國家,我們還是能夠攜手合作的。」

「你是在狡辯。」

門脅部長平靜地回答。他看了一眼社長的臉色,確認冇有變化之後才繼續說道:

「先不提你的那些漂亮話,我們可是外資企業——也就是說,我們是受紐約本部節製的。我們不可能違反阿卡菲爾CEO的指示。說到底,這次的裁員本身就是CEO和銀行發起的。」

在一旁聽著的劍野露出苦笑。門脅的話,換一個角度去看,其實就是繞著彎地揶揄銀行不過是順著CEO的指示在行動而已。當然,門脅自然是一副無辜嘴臉。不愧是社長的心腹,老狐狸一隻。

另一方麵,地溝鼠依舊保持著奸笑。這傢夥無論會議往何處進展,都隻會盯著我,嗚呼呼、嗚呼呼地發出猥瑣的笑聲。他絲毫不顧身邊的董事們數次咳嗽提醒,依舊在這個會議室裡散發出妖怪般的存在感。

這個公司真是百鬼夜行。

在如此的氣氛中,我選擇用直球突破。

「什麼都聽紐約的——那還要日本法人乾什麼!」

門脅表情變了。眉目間的輕鬆瞬息崩塌,變成了冇有感情的假麵。

「如果隻做紐約的牽線人偶,隻知道按著阿卡菲爾CEO的指示行事,那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既然我們不是日本分公司,而是掛著日本法人的名字,那就應該走自己的道路。世界有世界的基準,日本有日本的規則。不對嗎?高屋敷社長!」

我無視門脅,直接看向他旁邊的社長。後者依舊是巍然不動,眼睛嘴巴都緊緊閉著。

「我們就真的按照本部的指示,縮小損保部門嗎?現在車險正迎來大轉換期,隨著自動駕駛技術的實施,業界的版圖一定會大幅更改。現在,不正是主動出擊的時候嗎?」

「雖然勇敢,但不過是一廂情願。」

回答我的依舊是門脅。

「實際上,我們的資本大部分依賴於紐約。如果違反他們的指示,我們就會失去後盾。那樣的話,如何維持公司經營?公司都冇了,又談何業務聯合?」

「不,我們有後盾。」

「在哪?」

我的視線轉向會議室的前方——以及坐在那裡的以劍野為首的花菱中央銀行一行人。

「隻要拉上國內最大的大型銀行就行了。」

「——你開什麼……」

門脅想笑,笑聲卻斷在了喉間。幾十年的企業人生活在他臉上落下了無數輪廊,而那張臉此時卻緊緊繃著,動彈不得。

我轉向劍野,說道。

「隻要這次的業務聯合成功,阿卡迪亞日本法人的業績必會上漲。您不覺得我們有足夠的資格得到融資嗎?」

「彆說蠢話了!」

代替沉默的劍野站起來的,是他身旁的傲慢男。

「你們可是外資企業,竟然為了和本部對抗而得到融資?這種事情簡直聞所未聞。而且,你們的擔保呢,擔保在哪!」

「冇有擔保。硬要說的話,剛剛的項目計劃書就是擔保。」

我安靜地對氣得滿臉通紅的傲慢男說道。

「如果必須要有不動產之類的擔保才能得到融資的話,那還要什麼銀行,到街上找家當鋪不就好了。你們評估企業計劃的項目,判斷是否應該投資,這是社會交給你們的任務。如果說我剛剛提出的計劃書有缺陷,就請指出來,不然還請仔細評估是否能給我們融資。」

傲慢男頹唐入座。

銀行方的反對聲已經平複下來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讚成還是反對,但起碼理解了我是認真想要推行這份計劃。

六本木的人也是一樣的。現在的論題已經脫離了派閥和明哲保身這個次元。能決定我發言是非的,在公司裡唯有一人。

我麵向他,說道:

「社長,請下決斷。」

高屋敷社長的眼睛慢慢地打開,猛禽般銳利的眼神刺穿了我。一般人在這種視線下早已動彈不得了吧,但我早已習慣了。

「我記得您對損保事業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吧。您的女兒和女婿在車禍中亡故。而正是因為這次變故,您立下了挽救交通事故被害者的誓言,挺身加入了損保事業,對吧!」

門脅的嘴微微翕動,像是在說「你怎麼知道的」。當然,我冇有直接向社長詢問過這件事。但是將真織的敘述與南裡夫婦葬禮上社長深刻的悲傷,和至今的故事聯絡起來,一切便不言自明。

社長瞪著我,覆蓋著嘴唇的白鬍卻絲毫不動。

「那隻是私情而已。」

說話的是劍野。他終於開口了。

這傢夥也認真起來了,他刺向我的銳利視線裡充滿了力量和敵意,顯然不是在與舊友敘情。

「如果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我向高屋敷社長表達發自心底的同情。但是,投資靠的不是同情,而是合理的判斷。要是按照個人感情經營公司,我們可受不了。」

「不是個人感情,是誌向。」

我直麵他如刀般的視線。

「冇有誌向的企業,哪怕有一時的繁榮,也終會衰敗。高屋敷社長的誌向是偉大的,也正是因為他不斷實踐,纔有了今天的地位。比起見都冇見過的CEO的指示,我更相信我的社長。這個誌向不應該丟棄。」

劍野毫不讓步。

「我可不這麼想。你說的到底還是社長的個人感情。」

「這麼說的話,兩個公司之間的矛盾不也是個人感情嗎?公司間鬥爭的合理理由又在哪裡?憎恨全球社、互相扯後腿的做法就『合理』了嗎?那不過是冇有考慮到顧客的吵架而已!」

劍野的嘴微微張開,但又閉上了。他無以反駁,一時失聲。我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原諒我,摯友。我贏了。我必須贏。如果我輸了,我的夥伴們就會失去工作。我也跟她約好了。我必須勝利。

「各位總是說,全球社是我們的對手,是不共戴天的敵人。但現在國內的三家大型損保公司,每一個都是幾家競爭企業合併而來的。我們阿卡迪亞也是吸收合併了亞細亞海上後建立起來的。他們,還有我們,都是以合理的理由選擇了合併,所以才能在大浪淘沙的金融業界生存下來。——花菱中央銀行,你們不也是這樣的麼?」

劍野的表情明顯地現出了動搖。

和他一同的銀行員們也都動搖了,仔細地窺探起老闆的臉色。

現在,我觸到了他們的逆鱗。

「貴行也是由花菱銀行和東都中央銀行合併而成的。當時的混亂,即使是年幼的我也有印象。貴行想必也經曆過各種各樣的艱辛,甚至滿是血淚的爭鬥吧。我對你們的苦鬥表示由衷的敬意。」

苦鬥的結局,還出現了自殺的人。

在劍野的腦海中,至今應該仍銘刻著那個人的身影。

「正因為這樣,我希望貴行能理解我們的挑戰。隻要跟全球社合作,很多人就不需要丟掉工作。請你們不要奪走他們的工作和立身之所!」

會議室陷入了寂靜。

到此為止,我已經把我想說的說完了。

與最初的沉默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寂靜包圍了會議室。硬要形容的話,是猶豫和迷惘,縈繞在幾乎所有人的心頭。

最初被斷定為不可能達成的我的提案,如今在他們心中產生了激烈的衝突。

「我讚成槍羽部長的提案。」

首先表示讚成的是室田先生。

「我認為,他的提案起碼對我們公司冇有任何不利要素。當然,我說的公司是指阿卡迪亞日本法人。」

從最後一句話就可以看出他的真實含義了。作為直銷事業本部長,他被紐約本部橫加指使的經驗想必數不勝數。比起全球社,他對紐約的意見更大。其他董事和部長級的職員應該也是同樣的。

「老朽也讚成。」

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發言人意外地是八木沼副部長。我還以為他會隨著這次裁員而隱退,冇想到居然會提出讚成意見。

「我本來打算就此引退的,但如果能跟紐約乾一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這條船,我是上了。你們呢?」

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八木沼副部長環視了一圈公司高層。被稱為阿卡迪亞裡的腔棘魚(化石級員工)的長老的意見,即使是高層也不敢小視。他們有人苦著臉低頭,有人與身邊的人對視。

以此為契機,周圍漸漸開始發出讚成的聲音。「如果這個提案能實現,我願意去立川。」福岡的豆芽菜課長甚至如此說道。聽到一直以來對六本木本部言聽計從的現場管理組中有人拿出勇氣,我頗感欣慰。

銀行員們則一臉苦澀地看著事態進展。

劍野麵無表情,緊閉著嘴巴,隻是默默地看著我。認輸了嗎?不,那是因為他知道,能下決定的到底還是高層,所以才保持沉默。

「拜托了,高屋敷社長!」

就差臨門一腳了。我趁勢提高了嗓門。

「我已經跟夏川社長溝通過了。隻要您點頭,我會傾儘全力說服她。隻要二位能攜手並進、捨棄前嫌,就不再會有人流淚了!」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被白鬍完全覆蓋的嘴唇終於慢慢張開了。

「槍羽部長。」

「是!」

「你說我的誌向很偉大。但你是高估我了。」

高屋敷社長的眼睛並冇有看著我。他的視線固定在我身上,然而眼神卻彷彿是在看彆的人一般。那是和劍野一樣的眼神,似是在懷念已然不在此處、再也不能見到的某個人。

「老朽啊,說到底,還是和在座的各位一樣。」

「一樣?」

「是個〝社畜〞。」

「——」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台詞,我的嘴張到一半便動彈不得。

社畜。

曾經,對我下達與南裡花戀交往的社令時,社長用的就是這個詞。那時,社長是這麼說的:

『最近有個詞是怎麼說的來著?對了,『社畜』。年輕一代的上班族不是這樣來稱呼自己的麼?』

『這不就是你們自己承認必須接受會社奴役的證據麼?』

當時聽到這個詞,我感到了寒意。那是對以「社畜」自嘲的我們最激烈的諷刺。

但現在,社長卻用「社畜」來形容自己。

這是自嘲嗎?還是——

「老朽是社畜啊。被上頭養著,被更強大的權力約束著。這一頭坐著的董事全員都是這樣。再怎麼身居高位,都必須服從更高的權力。銀行來的各位也是如此吧。即使在外頭擺出大銀行的範兒,張牙舞爪,回到銀行裡還是得受上司節製。所有人都是社畜。」

所有人都認真聽著社長的話。

不止六本木組和現場組,連花菱中央的人都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我則是麵對往意外方向進展的討論愣得插不上嘴,甚至連回視社長的臉都做不到。

而更讓人意外的話語,從那個白鬍子下傳來。

「唯一的例外就是你,槍羽銳二。」

「我?」

「你作為社畜,卻長了不該有的獠牙,而且鋒利過頭了……」

說完,白鬍子再次沉默了。

高屋敷社長說了夏川社長曾說過的話。我長了一副〝獠牙〞。我本以為是她太高估我了。但是,且不論觀點的對錯,兩個公司的首腦都對我如此評價——

「我也是這麼想。」

這麼嘀咕的,是同樣被夏川社長評為「長有一副利齒」的男人。

「銳二,你不應該捨棄你的夢想。」

「……你說、什麼……」

我瞪著摯友的臉。

那種事情現在毫無意義。拋卻的過去早已與我無關。身為冷酷銀行家的舊友,此刻提起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

劍野直直地看著我,平靜地開了口。

「你要我說多少次都沒關係。你不應該拋棄你的夢想,更不應該成為社畜——也就是上班族。你無論如何都無法藏起自己的獠牙,也不是能乖乖被誰養著的人。我可是很瞭解你的,而且比任何人都瞭解……」

劍野眼中浮現的,是憐憫。

不是敵意,也不是憤怒,隻是憐憫。

「彆開玩笑了!!」

我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我是什麼樣的人都和現在沒關係吧!你這話纔是純粹的私情。難道想把過去的事情全挖出來反駁我嗎?劍野慎一,你這樣的男人居然也開始用這種狡猾的手段了!」

劍野冇有直接迴應我的怒吼。他隻是微微地搖了搖頭,平淡地回答。

「回到你該待的地方吧,銳二。你不應該呆在這裡。沙樹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突然,會議室後方的門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大背頭金髮服帖地梳向腦後,藍色的眼睛,毫無疑問的歐美人長相,氣氛卻完全不一樣。全員都西裝革履的會議室裡,他卻是一件純白套頭衫加牛仔褲的休閒裝,嘴邊帶著吊兒郎當的笑容,無論怎麼看都像是走錯了路闖進公司裡的可疑人物。

但是——

嘎達嘎達嘎達……椅子移動的聲音漸次響起。六本木的高層們全都變了臉色,站起身來,無一例外。室田先生、門脅部長,甚至高屋敷社長都站了起來,衝可疑的入侵者深深地低下頭。

「……!?」

麵露訝異的渡良瀨的臉上終於浮現出理解的神色,她也站了起來鞠躬致敬。而比她更早站起來的課長,早已經將頭埋在桌子上了。

隻有我。

隻有我僵立當場,無法動彈。

思考迴路已經麻痹了。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在這裡?這個疑問占據了整個腦袋,以至於除此之外的事情已無法思考。

高瘦的男人來到毫無防備地呆立著的我麵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靠近一看,那根本不是什麼吊兒郎當的笑容,藍色的眼睛裡發出的銳利光芒彷彿要直直刺入人的心底,抓住人的心臟一般。

我認識這個人。

冇有直接見過,隻是在阿卡迪亞的官網站和社內郵件裡看到過這張臉。除此之外,就是從夏川真織跟我談起的故事裡,聽到過這個人的事情。

阿卡迪亞集團最高經營負責人【CEO】。

布希·阿卡菲爾。

「How

do

you

do

Mr.Yariba.【你好啊,槍羽先生。】」

他親熱地勾起我的肩膀,從牛仔褲的口袋裡取出智慧手機遞到我麵前。

上麵映著的,是我和另一個人。

二十九歲的社畜,以及穿著禦子神高中製服的女高中生並肩在夜晚的立川行走的照片。僅從照片上看,男女之間的關係似乎不一般。

——噶哈!

會議室裡迴盪起怪人般的笑聲。地溝鼠彷彿哮喘發作似的大口喘氣,嘴邊耷拉著口水,用手指著我「噶哈、噶哈、噶哈哈哈」地大笑著。

阿卡菲爾CEO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笑容,衝我豎起右手的大拇指,在頸邊輕輕一劃。

他說道:

「You

are

fired.【你被解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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