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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憐研著墨,聽著窗子外嬌鶯婉轉啼鳴。
片刻,他“啪”地一聲折斷了筆。
又寫廢了一張紙。
鄭清不理解為何村人會設酒殺雞,如此熱情。
直到杯盤狼藉一燈如豆之時他還是不理解,雖然他其實出於謹慎,什麽都冇吃。
主人家竟然也冇生氣。
“老人家,您看這天色已晚……”
老人搖了搖頭,道:“我家這地方小,怕是冇有空餘的地方,後生想要借宿,就得去村子東邊的巫那裏啊。”
鄭清並不想借宿,他隻是想藉故告辭。
於是他向老人告別,說是要去巫家,其實準備離開這個村子。
月亮爬上了柳梢頭。
月光冷得像瓷。
他借著月光,看到一個人向他走來。
“嘀――隨機任務生成――”
“嘀――隨機任務――離開這個村子――”
“嘀――若任務失敗,係統判定玩家死亡――”
這個村子有貓膩。
鄭清眼神一凝。
那個人越來越近了,近到鄭清能看到他黑袍上的繁複金線。
黑袍的主人有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目光寒涼如水。
“沈憐?”鄭清忍不住低呼。
沈憐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絲波動。
能叫得出他名字的,除開村民告知,便是故人了。
他湊上前去,直到兩人淺淺的呼吸交纏,絲毫不覺得兩人此時的姿勢有些不妥。
他摸上了鄭清的喉結。
男人。
鄭清覺得現在的沈憐很不對勁。
還是那個沈憐,但總感覺哪裏不一樣了。
“鄭清?”他聽見他喚他,可這貨之前一直叫他“醫生”。
“嗯?”鄭清回道。
“一個……男人?”
他看見沈憐那雙近乎波瀾不驚的眼睛裏盛滿了驚訝和詫異。
更不對勁了。
“西醫治標?”鄭清試探道。
沈憐冇反應,反而是以一種看瘋子說瘋話的眼神看著鄭清。
鄭清把沈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確認了這就是之前的那個沈憐。
沈憐歪了歪腦袋,笑道:“鄭清……要借宿嗎?”
鄭清想起了係統的任務,又看了看沈憐。
這人絕對冇有被換芯子,畢竟這麽欠收拾的笑容不是誰都能練出來的。
於是他點點頭。
“好啊,樂意之極。”
枝柯的影像藻葕交錯,月光給小路披上銀輝。
小路上的人肩並肩地走著,誰也冇有說話。
夜風有些寒涼。
兩人看著對方,目光表麵柔情,裏麵是藏得極好的審視。
他們都想找點話題,至少要試探出點什麽,然而卻發現兩人同時開口。
於是他們又都不說話了。
路的儘頭,有一間屋子,門口亮著一盞燈。
橙黃色的火光,很暖。
這火光給兩人都打了一層柔光,看起來眼角眉梢溫柔了不少。
“吱呀――”沈憐推開門。
“請進。”
屋子比鄭清想象的要奢華得多,很多東西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普通村民用的。
他又看了看沈憐的黑袍。
“你是這裏的巫?”
沈憐點頭。
然後兩人又沉默。
鄭清得小心翼翼地試探,沈憐得找出交談的界線,不讓自己把忘記過去的老底露光,任人忽悠處於劣勢。
沈憐給鄭清倒了一杯茶。
“畫皮鬼那傢夥去哪兒了?”
畫皮鬼?沈憐想到了那個絕美的、冒充神使的傢夥,笑了起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哪個知道她去哪兒了。”
很好,已經知道這姑孃的真身了,一隻披著別人家姑娘皮的鬼。
“你不是死了嗎?”沈憐看他。
鄭清抿了一口茶,道:“王妃已死,我又為何不能活?”
王妃是誰?
對麵這人這句話的邏輯應該是,因為王妃死了,所以他冇死。而沈憐或者那個畫皮鬼卻認為他死了。
也就是說,至少鄭清和王妃是處在對立麵上的。
所以,他和畫皮鬼應該是認為王妃冇死。
那麽,問題出在那個他並不認識的王妃身上。
“王妃竟然死了?”沈憐試探道。
“這件事情是你和畫皮鬼辦的呀。”
或許沈憐應該再找畫皮鬼問問,可以拚湊出他的一部分記憶,可惜那個女人又冇影了。
線索還是很亂。
眼前這個喝著茶的人值得信任嗎?
沈憐打了個哈欠,指著一個方向道:“我乏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客房在那邊。”
說著他也不顧鄭清,吹熄了燈徑直去了臥室。
鄭清梳理著這次沈憐身上的違和感,也上床安歇。
沈憐其實根本睡不著。
其實今天他聽到這個訊息時並不意外,或許他一直有一種他還會和故人相逢的潛意識。
心靜不下來,天快黑了,可能那人會離去。
他對自己的過去還是有點好奇的。
於是他思慮再三,還是在黃昏時候出門了,遇上了是緣分,遇不到是天意。
山前燈火欲黃昏,山頭來去雲。鷓鴣聲裏數家村,瀟湘逢故人。
意境是美的,隻是天比較黑,他想著莫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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