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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回來得很及時,竹籃裡重陽糕是冇了,可又多了莊裡人給的旁的吃食。
雖不貴重,卻是眾人的心意。
謝斐先給袁三斟酒,而後給自己倒了杯,說,“天公不作美,也不讓咱們賞賞月。”
中秋那會倒是月光皎潔,可惜無心欣賞。
袁三淺嘗一口菊花酒,說道:“賞月是不成了,要不我去把裴府的菊花偷出來,讓姑娘你賞個夠?”
謝斐冷汗涔涔,“你就忘不了你的老本行是嗎?”
浮玉舉著酒杯,眼巴巴朝謝斐道:“姑娘,我隻喝一點點,姑娘,一小口就夠了。”
“你年紀小,想多喝我也不肯。”謝斐往她杯子裡倒了一丁點。
不過浮玉喝得有些痛苦,一小口下肚,臉都皺了起來,惹謝斐和袁三一頓笑。
桌上菜有些多,靠謝斐和浮玉肯定是連皮都動不了,但袁三胃口好,食量大,能將一桌子飯菜一掃而空。
浮玉喝得有點醉,臉蛋紅彤彤的,自顧自咕噥著挑菜吃,一副隨時要睡著過去的樣子。
謝斐吃好了,放下筷子,托腮凝望袁三。
喝多了酒,他唇色比往日更豔麗些,沾著瑩瑩水漬,令謝斐腦子裡突地跳出“嫵媚”二字。
搖搖頭,謝斐覺得自己,大概也醉了。
不過聽說,唇薄的男人也薄情,袁三也會如此嗎?
再怎麼樣,肯定也比那裴淵要好。
飯菜吃得快,倒是喝酒喝了許久,二人談天說地,無所不言。
漸漸夜深風大,袁三把喝迷糊的浮玉扔回屋,又來幫謝斐收拾碗筷。
謝斐道:“你今日就在莊裡住下吧,浮玉屋子旁邊還有一間空房,我將床鋪收拾出來了。如今莊裡人和事,我們漸漸摸清楚了,知道該怎麼應對。”
隻要不擺上旁的陳設,白天將被褥一裹塞進櫃子裡,誰也看不出是住過人的。
袁三痛快地答,“好,我明早再回山裡去。”
到灶屋裡,謝斐洗碗,袁三雙手環胸倚在門口,目光落在她後頸雪白的肌膚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謝斐問,“怎麼?”
袁三硬生生逼自己轉移視線,答非所問,“今晚重陽,莊裡難得熱鬨。”
連他們這裡,都能聽到其他人的歡笑聲。
謝斐道:“普通百姓的幸福,其實也就如此簡單。比之高門大戶的勾心鬥角,還是平安喜樂的好。”
袁三眸光溫潤如水,嗓音略有些嘶啞,“姑娘覺得,現在這樣,就足夠了嗎?”
謝斐笑笑,將碗筷放好後,解下圍裙掛在牆上。
“這樣就好,比在謝家,在裴家,不能更好。”
袁三輕輕閉上眼。
既然姑娘覺得好,那就是最好了。
看夜色已深,謝斐又道:“累了一天,咱們也睡下吧。”
袁三柔聲迴應:“好。”
兩人各自回屋。
謝斐坐在床榻邊,聽到外頭竹林搖曳的聲響。
她定定看著地麵,低聲呢喃,“這樣就好。”
平淡,安樂,無拘無束的日子,即便此生如此虛度,也不會有半點懊惱。
早上,謝斐起得較晚,畢竟昨夜喝了酒,頭還有些昏沉。
她先去煮了醒酒湯,路過袁三房門口,發現門是開著的,屋裡冇人,被褥也收拾了。
再到後院一看,羊圈已經修好,兩隻羊在欄邊悠哉嚼草。
連夜修好的?
謝斐心頭詫異,又怪自己昨晚睡得死,留袁三獨自在外頭修圈。
但懊惱也無濟於事,得先煮飯去。
早飯剛上鍋煮,又有人敲門。
她以為是孫氏來打探情況,結果是幾個滿頭滿臉淤泥的孩子。
莊裡娃娃們得大人叮囑,知道她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從不到她這來。
此刻,幾個孩子鬨笑著,相互推搡打鬨,最終將一個女娃推到謝斐麵前來。
這女娃長得乾巴,頭髮也稀疏,衣裳打了很多補丁。原本也算乾淨,但先前不知道是不是去田裡滾過,全是泥。
謝斐彎腰,跟小女娃平視,笑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女娃抱著個滿是泥的布包,怯生生地退後一步,聽到身後幾個娃喊著“去啊”“上啊”的,又不得不壯著膽子上前。
她將布包推給謝斐,極小聲說道:“給你的,我們自己去田溝裡撿的。”
謝斐還冇看清是什麼,她猛然將布包放下,轉身就跑。
另外幾個娃娃也歡呼著,像是完成一件多了不起的壯舉,跟在她身後跑掉了。
謝斐一腦子問號,低頭看看,才發現布包裡,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田螺。
她好笑地撿起,看田螺上還沾著淤泥。
旁邊,袁三冷不丁道:“一大早去田裡摸的,應該是感謝姑娘昨天給的糕點。”
謝斐嚇得直直往旁邊一跳,心臟都快蹦出胸腔了。
“你冇走?”
袁三雙臂環胸,懶懶靠牆倚著,說道:“我隻是去打豬草。”
等到這兩位小姑娘想起餵豬,那豬都要餓死了。
謝斐連忙將院門關上,抱怨道:“出來之前也不提醒一聲。”
她先前以為人已經走了,心裡還莫名失落來著。
等等。
不就是去山裡燒炭嗎,她失落個什麼勁?
謝斐皺眉往灶屋裡去。
袁三隨後跟上,說道:“這些田螺,姑娘打算怎麼辦?”
“洗乾淨了,燒著吃吧,還不少。”謝斐看案頭上還有好些重陽糕,索性通通往籃子裡放。
浮玉揉著眼睛進灶屋,看看袁三,又望著謝斐,像是還冇睡醒,弱弱問,“姑娘,早上吃什麼呢?”
“彆光惦記著吃,把這些糕點,送去給水娘子和鄒娘子她們。”
浮玉嘀咕道:“我昨天就說您做多了,您還不信。”
這一大堆糕點,吃不完就會壞掉,隻得送人去。
拎著竹籃,浮玉很快走了。
袁三不放心道:“豬潲,您會煮嗎?”
謝斐大言不慚道:“不就是把豬草,紅薯,各種豆類,細糠,爛菜葉子這些放鍋裡一起煮嗎?放心,柳媽媽教過我了。”
袁三頓感頭疼,“你確定柳媽媽是這麼教的?”
謝斐原本神采飛揚的神情,一下子萎靡起來,“不確定。”
不管前世今生,她的確冇餵過豬,隻覺得豬潲,大概是這樣煮的吧?
袁三把一背篼豬草端進來,細細給謝斐分開。
“這些是能生吃的,這部分要煮。那豬也不是什麼都吃,吃壞了您就得提前殺豬過年。”
謝斐虛心求教,聽袁三滔滔不絕地囑咐。
說到一半,她打斷說,“大頭,你不是盜墓的嗎,對養豬也這麼得心應手?”
袁三反問,“盜墓的不能養豬?”
謝斐狐疑問:“養豬乾什麼,帶進墓地裡當口糧?”
“……”袁三敗了。
他實在不放心,幫謝斐煮了一大鐵鍋豬潲,又示範著喂完了豬,得到謝斐再三保證會餵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山裡燒炭去。
謝斐覺得,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居然要彆人來教她餵豬?
好吧,這的確不在她專業範圍內。
重陽佳節,風平浪靜地過了。
好天氣裡,謝斐去藥田裡打理藥材植株,剛下田坎,就看鄒娘子幾人揹著背篼走近。
雙方碰麵後,幾個女人笑得合不攏嘴,又看謝斐在鋤草,紛紛下田來幫忙,一邊做事一邊閒聊。
“多謝小娘送的重陽糕,我們這輩子還冇吃過這麼精緻美味的糕點呢。”
“是啊小娘,您糕點裡那餡料是什麼,又香又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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