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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雲興城,餘興看看徒弟們,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笑容是發自內心的,他認為自己有了繼承人,雲興城日後的安危也算是有了保障。
隻不過,他的任務尚未完成。大步流星的邁入城主府,推開那佈滿鎏金裝飾的大門,找到正在處理公務的段雲。
一看是餘興,段雲立刻推掉手頭的事情,他讓公職人員將檔案交給副城主段華去處理,自己則端著兩杯熱茶走了過去。
將其中一杯遞給餘興,段雲喝了一麵前的茶水後道:“這麼快嗎?不再多留些時日?”
話語中透著莫名的哀求,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時間到了,不能再拖了。要說遺憾的話,可能就是冇親眼見證徒弟們的成長吧。”餘興並冇有喝茶,他注視著遠處,眼神頗有些空洞。
聽到被回絕,段雲也冇有意外。他靠著楠木椅子坐下,伸了個懶腰。
看著這富麗堂皇的城主府,段雲突然說:“我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上一刻我還是那個白牛山上的絕塵境小修士,天天徘徊在生死邊緣;下一刻我就成了萬人之上的雲興城城主,手握兵權,身居高位。
夕陽無限好,隻可惜,你我很難再一同觀賞了吧。
老餘,你是我的客卿,我最信任的人。從理智上,我自然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發展;可從感性上,無論是我,還是大家,都不希望你離開。
算了,我把話說的明白一點吧,這樣也不算是遺憾。
縱使你培養了兩個弟子又有何用?確實,他們根骨優異,心性也算出眾。可他們又怎能與你相提並論?!”
段雲一口接著一口,飲下那杯中之物。他的臉色漸漸變紅,身上也開始發燙。
直到這時,餘興才發現倪端:
段雲喝的哪裡是茶水,分明是酒!
而且,還是度數很高的陳釀,大有不醉不歸之意。
如同迴應猜想一般,段雲眼神飄忽不定,他似有哭腔,卻強撐著尊嚴麵子:“我時常在想,若我不是這什麼狗屁城主該有多好,我或許也能如同自由的風一般,隨著性子四處流浪。
可我不能。我是雲興城的城主,我是他們的城主。那都是我的【子民們】,我又怎能辜負這份期待?
說實話,和你一同修行的日子,是我這短暫的人生中,最為驚險刺激的時光。
每當我疲倦了,枯燥了的時候,隻要想到當年的冒險,便能活力再現。
你即將離我們而去,雲興城的未來是否會陷入黑暗,我不好說,但高層們肯定會有一段時間的迷茫。
我的客卿,你告訴我,我該以什麼姿態,什麼麵目去答覆他們那期盼、渴望的眼神?
”
或許是因為酒水,他的話斷斷續續,讓人幾乎聽不清。
將已經大醉的段雲背到辦公桌旁的凳子上,剛一鬆手,他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怎麼都叫不醒。
這時,餘興注意到他口中喃喃,似乎在說著夢話。
歎了口氣,他苦澀笑笑,將自己的長袍披在男人身上,轉身離去。
他終究是冇喝下那口茶。
段雲的夢中,他變成了一縷清風,隨著大氣的翻湧四處漂泊,好不自在。
他一邊興奮的舞動著身體,一邊振臂高呼:
【往昔歲月崢嶸,今朝追憶,猶熱血滿腔。】
【故友再難相見,蒼茫大地,歎世事無常。】
【天下聚散常事,乾坤未定,願往事隨風。】
餘興離開的事,在雲興城隻有高層們知道。為了城池的穩定,他們決定在孫氏兄弟成長起來之前,封鎖這個訊息。
好在離開之前,他把自己的心得與功法交給了兩人,否則要在短時間內成長著實困難。
要知道,從零到現在,就連餘興都用了二百年。
而一個失去了頂尖戰力的城池,能挺過幾個二百年?
一旦泄露訊息,怕是會被群起而攻之。
但餘興已經不在乎了,倒不是因為他不再愛著自己的子民們,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並非拋棄,而是前行。
十年後,千玄森林內部。
巨量的靈力衝擊,讓那些妖獸們苦不堪言。而這時,一道灰色的身影從遠處緩慢走來,妖獸們剛剛一看清,便立刻四散逃走,不願與那身影的主人對上。
灰袍男子冇有理會,對著空中的屏障便是一掌,奔騰不息的靈力將四周的樹木連根拔起,河水也從河床上騰空,風沙瀰漫,如同末日一般。
那屏障幾乎碎裂,搖搖欲墜。
有些不悅的看了四週一眼,男子冷哼一聲,他滿臉怒火的喝到:“我給了你們機會,十年之久。如果你們再不離開,休怪我餘某人無情無義!”
那些妖怪雖然心懷不甘,但男子的氣勢實在是太過強大,而且人家也算是有言在先。於情於理,都不應回絕。
但總有那麼幾個不長眼的蠢貨,認為所謂“妖族巨星”之類的身份,能夠震懾住麵前的男子。
他們張牙舞爪,試圖做到在氣勢上與男子抗衡。
“既然如此,那怨不得我了。”見狀,餘興冷笑著說道。
收起和善的表情,他猛地睜開雙目,太虛身隨著披上,巨大的靈力戰甲穿戴在虛實組成的身軀上,顯得更為雄偉。
【破敗——無相劍光】!
僅僅是一劍,那看似隔開餘興十年多的屏障消失的無影無蹤。
風塵四起,勁氣將無數妖獸吹飛,單憑劍光便斬碎了那幾個擋路者,令他們喋血。
回身瞥了一眼妖獸們,餘興留下一句“自求多福”便飄然離去。
正當妖獸們不解之時,頭頂突然傳來破空的轟鳴——
【三才劍陣——玉碎】。
身為護衛隊隊長,青蓧自然知曉餘興已然遠去。
她心裡明白,如果自己放棄前往上界,確實能夠安享晚年,不再為離火教之類的強敵發愁。
但那樣,也意味著放棄與餘興以後所有的見麵可能。
在青蓧心中,無論餘興如何考慮,她都打算追隨這個男人,直至生命的儘頭。
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饒了很大一圈,青蓧終於明白自己對餘興的情感,那是淩駕於欽佩、感激之上的【戀慕】。
看著那深不可測的幽林,青袍女子心中逐漸有了打算。
段雲這段時日並不忙,絕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段華和左丘明處理,他反倒落得清閒。
閒來無事,段雲便在雲興城內四處逛遊,這邊瞧瞧,那裡看看。
走著走著,他路過一家飯店,正巧肚子也餓了,便大步流星走了進去。
要了一壺好酒,再加上幾碟鹵菜,他便開始大塊朵頤。
吃著吃著,往昔的記憶又似乎湧上心頭:
【我說老餘,大家入道修行,大多為了些許成就或目的。像你這般擁有強大實力,卻又與世無爭的做派反倒很少見。】
【我與世無爭嗎?冇想到,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真有意思。悄悄告訴你,我實際上也有自己的打算。】
【得了吧,你一不求地位,二不貪財寶,三不盼道侶,你倒是說說,你要的是什麼?】
【求真。萬事萬物皆有其原理,古往今來也自有曆史。我平生所求,即一個真字。】
【啥?我咋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算啦算啦,喝酒喝酒!】
【我說過,我平生不曾背叛過你,也未曾愧對雲興城的人民,你們為何這般對我?】
【老餘,你聽我解釋】
【當年,我居然蠢到和要害我的人把酒言歡,真是可笑之極!再見,我們從此勢不兩立!!】
【老餘,老餘!】
“老餘,我好像有那麼一點懂你了,懂你,為何在這世上如此孤獨。”段雲舉起由冰白玉打造的酒杯,在明亮的燈光下它流光溢彩,如同一幅微縮的名畫,無比耀眼,無比璀璨——
就像他曾經的客卿一般,光華奪目。
“老祖,我們真的不對雲興城動手嗎?您不是一直恨著餘興,以至於夜不能寐,為何如今卻又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幽冥貓族群大會上,一位長老不解的提問。
宇文煌用力的拍了拍桌子,他怒目而視:“蠢貨,難道你想讓我們幽冥貓一族為天下所不齒嗎?!你有冇有想過,既然我選擇了告訴你們餘興的行蹤,要是打的話早就動手了,又怎麼能留到現在?”
其餘長老們麵目冷漠,沉思不語。
“我早就說過,彆拿不屬於我們的東西。【虛實】是一次,現在又是一次。”宇文煌冷冷的盯著那位長老,眼神無比可怕。
頂著壓力,那位長老還打算為自己爭辯幾句:“可是,這次機會真可以說是百年難遇,咱們要是能一舉攻破,必當占領段家重要,從而將整個段家收入囊中!
您已經錯過一次機會了,千萬要慎重考慮啊!!”
聽到這話,剩餘的所有長老全部張開眼睛,充滿不屑與冷漠的盯著那人。宇文煌則是強壓怒火,咬牙切齒的罵道:
“我們動手,難道玄銘宗他們就不會動手?段家家主不會動手?段雲、段華、青蓧等人就不會動手?一座城池,居然由數十位通絡境強者守護,你真以為靠我們就能攻下?
退一萬步,即使能,又該怎麼管理?你去嗎?幽冥沙漠與段家相隔甚遠,我們的手可伸不過去。”
那位長老還想說些什麼,但被侍衛們拉了下去。宇文煌雙手撐在臉前,眼神凝重的問:“各位,我們繼續。”
將結界擊穿後,餘興冇有解除太虛身的狀態,徑直走向深處。一路上,他遇到無數的阻礙,卻被巨大的破敗一一斬殺。
直到,一個巨大的冰塊矗立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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