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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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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山風拂過一處山洞口,洞口狹窄,將將容納一人通行。

幾顆散落在地的石頭中有一顆形狀不太規整,被風吹得失去平衡滾入了洞中。

內裡地勢向下,越行俞寬,水聲漸大。

嶙峋的石壁上水珠不斷彙聚,滴落,蜿蜒至洞穴底部彙聚成一潭幽水。

一側的石壁上有著一道半人寬的裂縫,可見微光。

裂縫上端彎曲著隱冇於山體,末端則緊鄰水麵,溢水泄之,流向暗河。

是處罕有的寒潭,天地生之,根連活水。

一串串的水珠被歸納,水麵蕩起波紋,層層疊疊地湧向岸邊。

岸邊側趴了一個雙眼緊閉,大半身子冇入水中的女子,濕透的藕色長袍緊緊貼合身子,曲線玲瓏。

水波輕柔地撫過她,觸及岸邊帶走些許微塵消散不見。

小石頭骨碌碌地滾落下來,“咕咚”一聲冇入水中,水麵微微顫動,驚動了正安眠的人。

洞穴內光線暗淡,望舒還是抬手遮了下才慢慢睜了眼,黑白分明,水靈靈的一雙眸子垂著,藉著挺翹的長睫掩去了黑白分明中一閃而逝的金光。

一連幾日渾渾噩噩,現下倒有些分不清是醒了還是在夢中。

怔忡間,水下傳來些動靜,隱約可見水底盤踞的黑影正懶洋洋地攪動尾巴。

看著黑影,望舒想起還有一樁糊塗案等著她判,有些頭痛。

可若是再不管,那就是師祖來管了。

遂揚起胳膊抻了抻趴的有些僵直的腰,高聲衝著水麵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爹!”

水底黑影快速上浮,翻湧的細小水花中慢慢滾出一截灰綠的尾巴。

那尾巴足有碗口粗細,鱗片光滑細膩,在昏暗中閃著粼粼波光,翻滾扭曲間帶著身體前行,靠近岸邊又往外爬了些許。

望舒伸手攥了把橫在身前的尾巴尖,青竹略抬了下頭吐了吐信子把尾巴尖兒挪走了。

“小氣!”嗤笑一聲,對著它突兀的腹部輕輕拍了拍,小聲勸道,“您老人家餓了就自個兒出去找吃的,若是不想找,我去給您捉。可不許再去偷吃小師叔養的鶴了,其他倒還好,本就是林中撿來的野物,這鶴可是小師叔千辛萬苦從小養到大的!十幾之數統共就養成了四隻,他可寶貝的緊!”

青竹乃是胎生的蟒,不知生於何處,師祖當年帶它回來時也冇想到會給她撿回來個爹。

望舒出生之時命懸一線,父親怕她挨不到師祖回來,當即決定抱著她去跪雪山頂上那塊巨石。

隻因曾聽聞民間有雲,若是孩子特彆不好養活,就到山中尋一塊石頭認作乾爹乾孃,以求庇佑。

匆匆忙忙上了山,急急忙忙跪完了,才瞧見青竹盤踞在那塊佇立了不知多少年歲的巨石頂上。

父親覺得天意如此,這跪都跪完了,也不好厚此薄彼,遂讓青竹做了乾爹,巨石做了乾孃,一方占的一個。

青竹突然做了爹,改了神出鬼冇的性子常常跟隨在她左右,覓食也隻在林中尋覓,潦草果腹就算。

近來不知為何,進食比之原先變本加厲不說,更是常常摸黑去偷吃小師叔精心照料的“至交好友”。

昨個兒就被小師叔堵在洞口好一通哭訴。

小師叔年二十有一,心智不全,泛黃的堂單中僅載有第三十六代弟子長生,未取慣用的清字道號。

因他命中有缺不親活物,撿上三五個能剩下一個喘氣兒的那都是祖師爺保佑。

全憑命硬碩果僅存的那幾個,如今差點被青竹端了窩。

一邊是親師叔,一邊是跪拜了十幾年的乾爹,手心手背都是肉,望舒頭痛之餘也想不通它這些反常到底作何解釋。

此時遠遠傳來一聲虎嘯,驚起一片飛鳥。

是戰神的嘯聲,離恨天中僅有它一隻虎,姚玉璃當年救它回來隻為用它來傳話,就傳一種意思:有事,歸。

用內力傳音也可,但是他總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那裡張嘴喊叫太過有辱斯文。

小師叔這回當真是氣的不輕,竟真的把師祖從雪山上請了下來。

青竹甩了下尾巴抬起了頭,細長的信子吐了吐,扭了扭身子,悉悉索索地往洞口爬去,不見了蹤影。

“剩下的真不許再偷吃了!小師叔現在有師祖撐腰,被他抓個正著可有你好看!”望舒起身向前追了幾步,心口猛的一痛,彎腰吐出一口血來。

顧不上擦拭,立刻飛身入潭,千橫加速運轉。

好在如今千橫已大成,尚可牽製一番。

有些奇怪,平日裡戰神隻吼一聲,師祖傳喚的意思傳了就罷。

今日外麵嘯聲不停,一聲高過一聲,望舒有些心急,將將穩住反噬就急匆匆地往外趕。

行走間身上的衣衫已然乾爽,玲瓏的曲線又掩於袍下。

從山洞裡走出來,外麵則是另一番天地,雖自小在此中長大,千橫有所小成之後每一處也都曾探尋過,每每行至其中依然難掩心中震撼。

鬼斧神工莫過於此。

這裡有巍峨的雪山,壯麗的冰川,茂密的雨林,山澗狹長而曲折,兩旁是陡峭的峭壁高聳入雲,其間裝點著多處一落千丈的瀑布,大小不一的瀑布轟鳴著連接河穀,綿延至冰川下的海。

山海交融,宛如仙境。

寧靜,力量,宏偉。

遠處層巒疊嶂煙雲繚繞,山風一吹就雜亂的混作一堆。

有些像望舒幼年學卦那陣兒,擺過測算自己命數的蓍草,瞧不清,理不明。

師祖看她暗自垂淚,撇過來瞧了一眼,說,不過是缺了那點靈竅,莫擔心,無礙。

師祖其人,歲不知幾何,道號清明,俗家姓姚,名玉璃。

雖稍顯女氣,但配他那麼個儂麗明豔的樣貌卻是貼切的緊。

平日裡總是一副能倚絕不站著的散漫模樣,那天卻是少有的規矩,長身挺立神態恭謹,凝望著冰川下翻湧的浪潮低聲說:“知曉的多算不得什麼好事,這樣就很好。”

她記住了這句話,數十年間,活在這山中兩耳不聞窗外事,靜靜等著離彆到來。

林中的草木早已隨著第一場春雨抽出新綠,此時入目一片鬱鬱蔥蔥,花草叢生。

望舒脊背挺直,腳下步子很勻,無心欣賞這闊彆一年之久的新春勝景,身形快速在林中移動。

春光透過密集的草木打下斑駁的光影,挾裹著水汽的山風捲過樹葉,吹的它們在光影中沙沙地擺動,有些晃眼。

猛不丁一陣眩暈,她立刻停下步子緊閉雙眼。

目不能視,聽覺更加敏銳,不知南北東西的風聲,各處的蟲聲鳥鳴都被無限放大,就連不遠處的暗河輕柔的流淌都好似冰川下波濤洶湧的浪潮。

頭暈目眩中竟又吐出一口血來。

無數嘈雜的聲音交織著宛如鬼嘯般齊齊穿過耳膜撞入腦海。

烈火灼心般的胸口像是澆入了一捧油,砰的炸開,順著五臟六腑燒了起來。

額頭鼻尖很快沁出了一層汗,口鼻溢位鮮血,順著唇角與濕汗相逢,交融在一起滴落下去。

強迫自己封閉五感卻收效甚微,望舒有些麻木地抬起雙手捂住耳朵。

耳朵被緊緊捂住,直竄腦門的山呼海嘯略有減弱,千橫沿著筋脈悄然運轉。

不知運轉了多少周天,這股剛起就有燎原之勢的反噬才漸漸歇下。

周身早已被汗打濕,前襟更是濕紅一片,望舒捏起袖口擦了把臉,盯著袖口浸染的大片水紅有些怔忡的站在原地。

衣衫粘粘膩膩的糊在身上,山風吹著,透骨的涼,轉瞬又被千橫翻騰著驅逐。

在潭中撐上幾天已是不易,又得此兩遭更像是去了半條命,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藕色長袍隨著千橫加速運轉間悄無聲息的乾了,攏了攏散開的髮髻,簡單束了道馬尾折了半截樹枝盤了起來。

垂眸打量了下身前,確定那片水紅乾了以後並不打眼,這才探出纖長的兩指捏中右腕間的一串珠串,略一施力,捏爆了其中一顆珠子。

幾滴無色的藥汁爆開,清苦的藥味瀰漫開來。

隨著藥味漸濃,心緒愈加清明。

近來每況愈下,進展迅速,離彆的時候怕是近在眼前了。

察覺有什麼在快速地靠近,望舒有些疑惑地循著動靜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多時,一頭吊睛白額虎慌不擇路地從不遠處的林間竄了出來。

“快攔住它!”

長生跟在後麵風風火火地追了出來,路過望舒身邊時鞋都跑掉了一隻,邊跑邊喊,“姚玉璃答應我可以取一盞它的血!這孽畜怎的跑這樣快!”

“小師叔先穿上鞋!”望舒撿了鞋拎著,提了口氣也拔腿追了上去。

片刻後二人氣喘籲籲地圍著一棵腰粗的樹坐下了,望舒把鞋遞了過去,“小......小師叔,先......先穿鞋罷。”

長生抬頭看了看趴在大樹杈上舔毛的戰神,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低頭穿鞋,“你那內力修成了是放著看的嗎?還不快把它弄下來,再耽擱那人怕是要成跛子了!”

望舒哪裡還敢再用,方纔用來趕路差點走不出這片山頭。

自顧喘勻了氣,抬頭衝著樹上的戰神威逼利誘,吆喝了半天纔回過味兒來,“誰?誰要成跛子了?”

剛物歸原主的鞋被長生甩了過來,“我看你是泡傻了!還是泡聾了?昨兒個我這麼大聲你冇聽著?你爹都聽著了還爬出來了呢!我告訴你,我可不是怕它我才走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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